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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帅,各显神通
《今古传奇·武侠版月末版》2013004期 >
本文总字数:20292
“水鸢号”船长十二丈,楼分双层,三桅四帆。
虽然不算是什么豪华大船,但式样新颖,进退自如,船架极为坚固,正是海天会为此次拔除九大“尸王”而借出的最佳座乘。
一大早,参加此次大战的蔡紫冠、杜铭、百里清、花浓、“花”、“钩”、“虫”、小贺,一行八大高手陆续登船。
前茉朝留下的九大僵尸,尚余七具。
想到丰城僵尸“灰”与侑州僵尸“铁”的恐怖之处,每个人的心头都不由压上了沉甸甸的紧张与兴奋。
湖水浩荡,天风猎猎,巨灵船上镇国将军傅山雄与海天会会长罗英并肩而立,为他们举酒饯行。
“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罗英大笑道,“不过最要紧的是每个人都全须全尾,完了还能回我这儿喝酒!”
“大丈夫为国为民,马革裹尸。”傅山雄却正色道,“请大家千万记住,这一战事关重大,只许胜,不许败!”
他们两个各持己见,船上的人只好装作两个都听了进去。
“各位,我们要开船了!”船头方向走来长臂浓眉的袁天刚,笑道,“‘水鸢号’不比巨灵船,多少会颠簸些,各位小心。”
袁天刚精明能干,现在已经是罗英的得力臂助。为了尽量帮助蔡紫冠,他被派了出来做“水鸢号”的船长。
罗英摆了摆手,“水鸢号”收锚扬帆慢慢驶离湖心,往回龙江江口而去。
水天一色,前途茫茫。
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1
“各位,水面上风大,如果湖景看腻了,可以进舱里休息。”袁天剐赔笑道,“‘水鸢号’的客房都是单间,早就收拾得千干净净,也都给各位分好了。”
袁天刚虽然生得威猛,但这时微微弓着腰,满脸笑容,简直有了点卑躬屈膝的样子。
船舷边向着巨灵船挥手致意的八个人回过头来。几个正在笑着的人,忽然沉下脸来,彼此再对视一眼,个个面露冷笑。
“怎么样。”“虫”忽然森然道。
“怎么样?”“花”微笑着重复了一句。
“怎么样?”“钩”李子牙正色道。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杜铭以一敌三,一鼓作气地给他们吼了回去。
原本好像一团和气的局面突然之间变得微妙起来。袁天刚不知所措,手里提着一串钥匙愣在那里。
“什……什么怎么样?”小贺已经被他们完全弄糊涂了。
“怎么样,到底谁是这一趟的‘老大’?”蔡紫冠笑嘻嘻地说,“怎么样,要不要打一场,看看这一路上到底谁说了算?”
“你说了算啊!”小贺莫明其妙地说,“将军一直都说得很清楚啊。你除掉过丰城的尸王,所以这一趟是你带队!”
“可是现在,傅将军并不在‘水鸢号’上啊。”蔡紫冠微笑着,视线扫过另外三大贼王,“将在外,还君令有所不受呢——是吧?”
“虫”“哼”了一声。
“钩”李子牙冷笑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何德何能,也敢在咱们面前摆资格?丰城那次走运而已!”
“花”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伸个懒腰。
“那你们到底要怎么样?”百里清冷冷道,“打不打?给个痛快话!几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
“不能打!”这回小贺可是反应过来了,“临阵自乱,乃兵法大忌!谁敢动手,我将来一定报告给傅将军!”
两边的人一起怪不爽地看着这乖孩子。
“我……我一定报告!”小贺被他们看得毛骨悚然,往后一退,反而是自己先握住了剑柄。
“虫”抖了抖眉毛。
“好了好了,总有别的办法的。”李子牙却赶紧护住了小贺,“蔡紫冠我是不服他。不过小贺说得也对,我们这一趟毕竟是友非敌,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是啊!是啊!”袁天刚也连忙道,“大家一家人,何必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蔡紫冠转了转眼珠,忽然有了主意。
“这钥匙有几把?”他一指袁天刚手里的钥匙串,“是一人一把么?”
“是!是!”袁天刚举起钥匙串,拳头大的铜环上,串着十几枚磨得黄澄澄的铜钥匙,叮当作响。
“那就好了,发下去之后,大家各自为战。以抢夺钥匙为目标,玩玩怎么样?”蔡紫冠微笑道,“不许杀人,杀人以弃权论;不许赖皮,钥匙失手后,自动出局。最后谁集齐八把钥匙,谁就是这一路的老大。”
“虫”眼睛一亮,与“钩”、“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杜铭咧嘴大笑,道:“好玩,好玩!这个好玩!”
百里清徽微冷笑,没有说话。
“谁赢都行?”小贺松开剑柄,也松了口气,道,“所有人都要参加?”
“谁都可以参加。你要是赢了,你就是我们的‘傅将军’,我们都听你的!”蔡紫冠笑嘻嘻地道。
小贺羞红了脸:“我……我不是……我就是和你们玩玩!”
“花姑娘,你玩不玩?”蔡紫冠又问花浓。
花浓给他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钥匙,又看了看杜铭,再看看大家,终于咬了咬嘴唇:“要……要是你们都玩……那我也玩玩吧。”
“那好!”蔡紫冠大笑道,“袁大哥,给我们八把钥匙。”
“七把!”百里清忽道,“我不玩。”
大家都是一愣。
“不能杀人的话,我不会打。”百里清一本正经地说。
“这样也好,那你来当公证人好了。”蔡紫冠笑道,“确保我刚才说的那两点:钥匙为记,不得杀人。”
百里清拍了拍金刀,道:“好。”
“各位,使不得啊!”袁天刚见他们越谈越认真,不由把钥匙圈抱到了怀里,“你们一个个搬山填海的,‘水鸢号’哪经得住你们打着玩?”
“那好,追加第三条规则:打破船体的,自动出局。”百里清冷冷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下手没有轻重?现在弃权,不丢人。”
自然是没人弃权的。小贺、杜铭已经兴奋得两眼放光,根本听不进别的了。
百里清从袁天刚的手里接过钥匙环。
“水鸢号”上的客房分了“天”、“地”、“人”、“和”四个编字,每个字下又分四个号房,共计十六间。
这个钥匙环上,刚好是天、地两字,八间房,八把钥匙。
于是百里清将钥匙逐一摘下,分给众人。
蔡紫冠得了天字一号,杜铭得了天字二号,花浓得了天字三号,“花”得了天字四号,李子牙得了地字一号,“虫”得了地字二号,小贺得了地字三号。
剩下一个地字四号,仍然留在百里清的手中。
“再说—遍—一”百里清道,“得着七把钥匙的人,为胜!”
“要是总是凑不齐七把呢?一直打下去么?”“花”突然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蔡紫冠对袁天刚问道:“袁大哥,咱们现在这样的方向,一路上有什么标记没有?”
“……前面有个桌子岛。”
“从这里到那个桌子岛,大概得多长时间?”
“差不多两个时辰。”
“好,就两个时辰!”蔡紫冠笑道,“两个时辰内决胜负,如果‘水鸢号’在驶过桌子岛之后,没有人能夺得七枚钥匙,那么不管几把,最多的那个人赢!”
“如果还是分不出来呢?有两个人都有三把呢?”“虫”追问道。
“那就算公证人赢。”百里清冷冷地道,“如果你们那么没用,以后就都听小爷的好了。”
“虫”狠狠瞪了他一眼,居然没有反对。
“什么时候开始?”花浓举起手来,小声地问。
“你们可以先去准备一下。”百里清问袁天刚,“船上有锣么?咱们一声锣,比赛开始;三声锣,比赛结束。”
“有的,有的!”袁天刚头昏脑胀,只能听之任之。
“那么,各位一会儿手下留情!”蔡紫冠拱了拱手,哈哈大笑,把黄铜钥匙在手里抛了抛,往腰里一掖,先往船尾走去。
2
百里清到船舱里拿了铜锣再出来,船头上便只剩下“虫”和“花”。
“你们不需要先找个有利的位置么?藏着也好,守着也好?”
“虫”冷冷地盯着他手里的铜锣,不说话也不动。
“大家的本事那么大,躲到哪去,又有什么用?”“花”抖了抖披风,顺手抽出一支虎纹枪,信手滴溜溜一转,“倒不如在这吹吹风,晒晒太阳,养精蓄锐,等别人找我。”
“倒也是一个办法。”百里清大笑着,扬起锣槌,重重地敲了下去。
“咣!”
比赛正式开始!
锣声一响,“虫”马上就冲了出去。他冲向的是“水鸢号”的右舷——在那里,他的虫正发出信号,“蔡紫冠就在这里”!
一说要比试的时候,“虫”就已经偷偷地在每个人的身上放了“应声虫”,虽然不具备杀伤力,但可以随时掌握各人的方位和动向。
他首先要对付的,当然就是蔡紫冠。
——蔡紫冠是他的手下败将,居然仍被镇国将军委以重任,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蔡紫冠明显是杜铭、百里清这一伙人的主心骨。只要干掉他,剩下的三个人想来只怕不堪一击。
——再加上蔡紫冠最强的是土遁术,在这船上施展不开,必然手到擒来。
蔡紫冠先前往船尾走去,其实却在离开众人视线后迅速转往右舷。这少年也算机警了,可惜,碰上他的虫,就是碰上了克星!
“虫”发出一声尖叫,黑衣下的虫群发出“毕毕剥剥”的呜叫。
他仿佛又已经看到了蔡紫冠那身陷虫堆,惊骇绝伦的脸!
可是才一转到右舷,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背插双剑的少年小贺。
“‘虫’?”小贺被他尖啸而来的样子吓了一跳。
“‘虫’!”小贺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双手在背后一探,已经拔出双剑,“来吧!”
“锵、锵!”冰火双剑一寒一炽,卷起两道狂飙,不由分说地向“虫”刺来!
“冰龙吟!火龙啸!”
“虫”吃了一惊,还不及多想,那一白一赤两道剑芒就已经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与灼热感刺到了他的眼前。
“虫”双臂一张,硬生生地架住了双剑。他的双臂上密密匝匝地爬满了黑色的金刚甲虫,虫壳硬如钢铁,挡住了双剑剑锋。
可是那两把剑上,却还有着令人绝望的寒气与火气。
甲虫“吱吱”惨叫,一只只从“虫”的手臂上跌落,砸在甲板上,“咚咚”作响,一只只细细的须足蜷缩起来,当场死了。
“‘虫’先生,你第一个挑中了我,我很荣幸!”小贺昂然喝道,“可是小心些,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原来他竟以为,“虫”是冲他来的。
“虫”又惊又怒想要分辩,却又不屑,只把双臂一振先甩开了小贺那两柄要命的神剑。
金刚甲虫因此掉了一地。
“虫”又心疼又愤怒,整个脸颊都不可遏抑地抖动起来。
他此前虽然也感应到右舷上还有别人,但仓促之间并未仔细分辨。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什么事都不懂,二话不说就开打的愣头儿青。
“‘虫’先生,我明白,既然要比赛,那么这场比斗,就没有朋友!”小贺简直是郑重其事得有些激动了,“所以,我接受你的挑战!我的钥匙在这里,你打败我,钥匙就归你!”
今天早晨的时候,上“水鸢号”之前,傅山雄曾跟小贺有过一次密谈。
在巨灵船的客房中,傅山雄关上门交给小贺一幅卷轴。
“这是我先前付出极大代价才得到的九大僵尸埋藏点的地图。有了它,你们就能找到尸王。这地图要我交给蔡紫冠,本来就有点不放心。现在交给你,你一定要保管好。”
“你放心,将军。”小贺激动地把地图展开。
一眼扫过,只见九州地形跃然纸上,九大尸王的标记,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傅山雄拍了拍小贺的肩膀,看着他把地图卷好,塞进怀里。
“这趟出去对你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四大贼王以及百里清、杜铭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你岁数小,与他们相处,也许比挑战尸王更加困难。”
“我不怕!”
“就是要你不怕。”傅山雄微笑道,“现在你有地图,以后得让他们求你。记住一句话,两军对阵,勇者胜!”
小贺用力点头,把这句话深深地记在心里。
“你的冰火双剑,攻强守弱。如果对上尸王,你不妨先图自保,让蔡紫冠他们冲在前面。但如果是和他们发生冲突,那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拔剑,先动手!”
“是!”
于是现在,小贺全情投入,双剑翻飞,直向“虫”攻去。
“你真想打?”“虫”原本看他是傅山雄身边红人,想让一让他,却给他得寸进尺,气得身上所有虫的虫腹都胀大了。
“好,那我就成全你!”他也再无顾忌,猛地向小贺扑去。
“虫吞天下!”
交手前的最后一眼,他的视线于小贺的肩头上飘过去,正看到小贺的身后,蔡紫冠忽然出现在舷道上。
那小贼垂下了掩在脸上的双袖。
原来他一直都在小贺的身边,只不过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得与船舱木板的颜色、纹路一模一样,以至于小贺竟然一直都没发现他。
蔡紫冠鬼祟而又得意地向“虫”招了招手,轻快地钻进了一旁的舱门。
比试还没开始,杜铭就拽着花浓钻到了船舱里。
“快快快!来来来!”他一脸警醒地东翻西找,找着一部向下的木梯,就推着花浓,猴急地钻进底舱。
“干吗呀……”花浓被杜铭又推又拽,都有点头晕了。
底舱黑咕隆咚,只在入口处点着一只火把。一股霉味挥之不去,几个舱室里全都是压舱用的粮食货物。
杜铭随便选了一间,推着花浓进去。
花浓走了两步,脚下一绊,摔倒在一个麻袋上。
“嘿嘿。”杜铭笑着,一把扒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
花浓“啊”的一声,羞得满脸通红:“你干什么?”
“照个亮儿!照个亮儿!”杜铭豪迈地拍拍嵌在胸口上的镇定珠,宝珠放出盈盈光华,照得花浓的俏脸欺霜赛雪,也把他自己映得格外青面獠牙。
花浓这才放下心来,在麻袋上坐起身,轻轻一挥手召回了黑暗里的那些毒蜂。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就是老子的精明之处了!”杜铭得意洋洋地说,“要想在这场比赛里赢过蔡小贼他们,靠什么?当然是咱们有他们没有的优势!咱们的优势是啥?咱们有两个人!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干谁不是小菜一碟!”
“你不要老占我便宜……”
“早晚的事!”杜铭大度地挥挥手,不和她计较,“外面现在除了水蛇腰,还有五个人,说实话个个都他娘的挺难缠!蔡紫冠那货比猴还精。咱们打一个行,打两个行,真打五个,确实有点费劲!所以咱们就应该躲起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都打残了,再上去挨个收拾!”
想到得意的地方,杜铭不由哈哈大笑:“老子要是当了老大,天天让蔡小贼给咱们打洗脚水!”
“嗯!”花浓认真地说,“你要是想当老大,我就帮你当上!”
“咱俩谁当都一样!”杜铭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到时侯老子把钥匙给你也行!不过你要当了老大,一定得让蔡小贼天天给咱们打洗脚水!”
他的眼睛亮亮的,看着花浓时,严肃得有些好笑。
花浓忍住笑,轻轻抽出一只手当空一挥,黑暗中顿时亮起了点点繁星。
几百只萤火虫如同星云,由四处汇聚,汇成了一条闪闪发亮的银河,在两个人的头顶上盘旋飞舞,忽远忽近。
“那我们就在这坐一会吧。”花浓微笑着说。
3
“花”在船头上等着。
居然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他在甲板上坐下来,笑道:“其实你可以向我动手的!在这场比赛里,七个人都是对手,你既然准备好了,就别客气了。”
“放心,我暂时还没打算惹你。”在“花”的头顶上,有一个人马上冷笑道。
“水鸢号”前桅最高的横杆上,坐着手把钓竿、神情严肃的李子牙。高处的风吹得他衣角飞扬。
李子牙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
“整条船的船板都是死物,在船上和你正面对战,太不明智。”
“花”呵呵一笑,用虎纹枪挠着痒痒。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你浮尸花虽然神奇,但是攻坚不利,很少能让人一下子失去战力。真要逼到和我动手的分上,胜负一瞬,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是是是——伺况你还占了那么高的地方呢?”
李子牙“哼”了一声。
比赛一开始,他就利用钓尸钩将自己拉上到了船桅上。
在这个位置上,钓尸钩的威力几乎可以笼罩全船;且视野开阔,蔡紫冠、小贺等擅长近战的人,很难对他进行突袭。
更何况,登高望远,他还能掌握全局。
“现在各处打得怎么样了?”“花”问道。
“‘虫’和小贺拼得很厉害。蔡紫冠他们三个都进了船舱。”
“很无聊啊……”“花”皱了皱眉,忽然道,“李兄,要不要和我合作一把?”
李子牙一愣:“怎么合作?”
“这场比试,其实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花”慢悠悠地说,“就是不以生死论输赢,而是以钥匙多少定胜负。所以我们其实完全可以不去鏖战,而只消以最有效的办法去抢夺钥匙就好了——至于夺下钥匙之后,对方是否不服,是否还有能力再战,都已经不须考虑——是不是,百里裁判?”
百里清一手拎着锣,一手挽着槌,弓身坐在船舷上,懒洋洋地道:“是。失去钥匙,自动丧失资格,再能打也没用。”
“所以李兄,如果咱俩合作的话,我以浮尸花之术扰乱对手,你以钓尸钩偷取钥匙,也许我们兵不血刃,就可以把钥匙都集中到你我的身上。”
“到时候,咱俩再决一胜负?”
“没错,咱俩的最后一战,才是决定谁是最后胜利者的一战!”
最头疼的“花”忽然变成最后一战才需要面对的对手,李子牙人在桅上,顿觉豁然开朗,豪气云生。
“好!我就信你一回!”李子牙追不及待,道,“我们先对付谁?小贺?‘虫’?”
“花”微笑着摇了摇头。
“正在对战的两人精力集中,我们偷得了一个,偷不了第二个。”
“可是,蔡紫冠他们都在舱里,我的钓尸钩虽然能找到他们,但却找不到钥匙。”
“你的钓尸钩能感应到极细微的震动,对不对?”
“是!”
“那么,我会让他们的钥匙,掉在地上。”
闪烁的萤火虫浮在半空中,时聚时散。
杜铭与花浓并肩坐在麻袋上,萤光照亮了他们的脸,也令他们的眼睛闪闪发光。
“真好看啊。”
“是啊,三爷爷。”
“想起以前陪我媳妇看星星了。”
“……我也是。”
两个人的身后,十三道魂精排成个半圆,一起仰着脖子张着嘴,看得如痴如醉。
“你们给老子闭嘴——不对,你们给老子滚回去!”杜铭气得青筋直眺,“是你们出来的时候么?一个个老不正经的!”
“别呀,大个子!”魂精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不出声了还不行么?你们爱干啥我们都装看不见!”
杜铭捂着脸,想到未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这时,这间舱房忽然有了一点古怪的变化。先是脚下稍稍一软,然后就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混着腻得令人作呕的甜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头脑昏沉。
“咕……咕唧……”从头上脚下、四面八方,忽而传来了一阵阵微弱、黏稠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杜铭有点奇怪。
杜铭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他马上发现地板已经软得远超他的想象,一脚踏下竟像是踩在了一张极大、极厚的毯子上。好像整个地板,都在这一瞬间在他脚下凹陷了。
杜铭连忙往旁边一闪,原来的凹陷瞬间弹平,而他新的落脚处又陷了下去。
“咕……咕唧……”
有许多黏糊糊的水液,从四周向他流过来,在凹陷里一下子没过了他的脚面。
“妈的,这船漏了!”杜铭大叫一声。
几乎就在这时,一大团黏糊糊的胶液忽然从头顶的天花板上掉下来。一群萤火虫闪避不及一下子被粘住了。
“啪咕——”那一团胶液一下子落在地上,被它粘住的萤火虫闪烁一两下,全都熄灭了。
“啪”、“啪”、“啪”……
一大团一大团的胶液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地落下来。
“这是攻击!”杜铭忽而反应过来,“有人发现我们了!”
花浓站起来,脚下的黏液已有半尺来深;而头上落下的胶液,一瞬间已经密集到连成了片,连成了网,正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快走!”杜铭一把拉起花浓,“这玩意儿邪性!”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门前,短短几步,几次差点摔倒。
杜铭伸手拉门,可本该是门的地方却仍然是一面软软的墙壁,涂满黏液——而黏液下,还有一种奇怪的、令人作呕的褶皱。
花浓挂在杜铭的胳膊上,被那甜腻的味道呛得连连咳嗽。
“去你妈的!”杜铭恼火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不得损害船体”的规则,一把掣出断岳刀,一刀劈下去。
“噗!”黏液溅起老高,喷了杜铭满脸。
可墙壁毕竟是裂开了。杜铭再补几刀,已将它扩成了一个破洞。
“来,出来!”他扶着花浓,把女孩送出去,这才也钻出去。
外面仍是底舱的一条走廊,地板坚固,墙壁结实。杜铭抹了一把脸上的黏液,怒气冲冲地从那破洞里重望回去——
黏液已经涨起两尺来高,他们刚才坐过的麻袋泡在里面,已经散开,正一点点地消融。
“这个……”杜铭糊涂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是猪笼草!他奶奶的,‘花’那家伙,居然用猪笼草来吃老子!”
猪笼草捕食昆虫,花瓣内的黏液能将一切闯入的蚊蝇,全都消化得干干净净。“花”居然将整间舱房变成一朵大花,这本事实在令人咂舌。
4
“‘花’?哼,逼着老子第一个就去把他给撅了!”杜铭“哼”了一声,一回头,却见花浓抱着双肩,脸色惨白。
“疼……”
“什么疼?哪疼?”杜铭吓了一跳,才一问出口,却也看出问题来了。
花浓的身上冒出缕缕青烟,那猪笼草淌下的黏液沾在花浓的肩上,灼得嗞嗞作响。
猪笼草分泌出的黏液腐蚀性极强,何况是由术法催生的妖物。杜铭身上因为有镇定珠,对这样的小伤当然可以全无反应,花浓却已经被灼伤了。
“赶快脱了!”杜铭急得两眼发红,帮花浓把外衣脱下来,往地上一扔——
“当”的一声,衣袋里的钥匙坠地,发出一声钝响。
忽而金光一闪!
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钓尸钩感应到钥匙砸地的震动,蓦然蹿出,如同一条金头水鳝轻轻一扭,便钻进了花浓的衣服里。猛地往回一收,已带着花浓的钥匙缩进了角落。
“哎!”杜铭大喝一声,一脚往那钥匙上踩去。
可是钓尸钩威力所及,那黄铜钥匙却毫无滞碍地钻进了船壁的木板里。
“杜铭……”
杜铭还想再去追击,忽然听到身后花浓一声呻吟。连忙回头一看,花浓脸色惨白,已是摇摇欲坠了。
猪笼草中催眠麻醉的花香,仍然有效。
而花浓的外衣虽然已经脱下,但黏液渗透,却仍在她的身上有多处残留,不停地灼伤着她。
杜铭一弯腰,忽然把花浓横着抱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
“乖啦乖啦!”杜铭将她搂在胸前,“近一点,让老子的‘镇定珠’护着你!”
花浓愣了一下,将身体蜷起来,尽可能地让自己离“镇定珠”更近了一些。
“我的钥匙被抢了……我失去资格了……”忽然间,她竟有点想哭。
“嗨,你还真认真!没事儿,老子替你报仇!”
“嗯。”花浓点了点头,“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
“一个‘花’、一个‘钩’,老子让着他们,他们还非要找死!”
杜铭美人在抱,对敌人满腔的怒火中……带着点不可告人的小快慰。
“走,嘿嘿,看老子去干他们!”
“钓到了!”李子牙用力一甩钓竿。
钓尸钩钩着花浓的钥匙从底舱下飞出,直落到他的手里。
“不过只有一个人的。另一个没脱衣服!”
“只有一个?糟了,是杜铭!”“花”一愣,在甲板上猛地站了起来,“小心,他既然没有丧失资格,就随时都可能向我们报复!”
“如果是他,那就没事!”李子牙哈哈大笑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得意洋洋地把花浓的钥匙摘下来,想了想,和自己的钥匙一起在身上藏好。
“第一把钥匙先归我了啊!下面再抢到谁的,我再让给你。”
“那把钥匙烫手。”“花”苦笑道,“你给我我都不要。”
就在这时,桅杆底下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蔡紫冠忽然现出身来,他身上的衣服迅速褪色,终于与桅杆、甲板的颜色有了区别。
他单膝跪着,一手抠着李子牙所坐的桅杆。
“钩兄,麻烦你给我下来!”蔡紫冠忽然奋力一拉,“噗”的一声,早已灌注了“桃僵”之术的桅杆,已骤然分成了一模一样的两根。
不过,当然只有一根上坐着李子牙。
——没有根基的那一根。
“倒——啦——”蔡紫冠单手拢在唇边,砍树放排一般大叫一声。
这根桅杆迅速地倾斜了,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向左前方倒了下去,并且越倒越快。
李子牙目瞪口呆,头脑中一片空白。
“啊——”他单手攥着钓竿,双手紧紧抱着桅杆,狠狠地向右舷拍去。
“砰!”
一声巨响,甲板震了震,可是那法术化出的桅杆,倒地之后却又一下子消失了。
“我没损坏船体哟!”蔡紫冠拍了拍完好无损的船桅,微笑着。
“原来即使不用土遁术,广来峰的法术也可以让你跻身高手之列。”“花”冷笑道,手中的虎纹枪蓄势待发。
“一点皮毛而已。”蔡紫冠笑道。
利用衣物变色,隐藏形迹的法术,乃是广来峰叶天师的“木藏”之术。真的练成可以达到“藏叶于林”的效果。
蔡紫冠如今虽然还需要用衣袖遮脸,但突然用出来,果然令别人措手不及。
“咱俩玩玩?”蔡紫冠笑着向“花”逼近一步。
“好啊!”“花”也微笑着,把手里的那支虎纹枪转得像个风车。
忽然“嗵”的一声,一扇舱门被猛地踢开,杜铭抱着花浓已如旋风一般冲了出来。
“‘花’?”杜铭一出门就看见了“花”,登时瞪起了一双牛眼,“害得老子的女人不舒服,老子剁了你!”
他的双手虽然都占着,但身子一摇,十三道魂精已经一起现身,各自拔出了魂兵,刀枪剑戟,乒乓作响。
花浓在杜铭的怀里,也气鼓鼓地转过头,瞪着那妖艳的男子。
“花”看了看杜铭,看了看蔡紫冠,向后退了一步。
“哟,这可打不过了。”
“花”突然在甲板上消失了。
木质的甲板上,忽然有圆桌大小的一片,变成了交织的藤蔓。藤蔓之间有缝隙,“花”屈膝一跃,就从中间漏了下去。而等到杜铭赶过来的时候,那里就已经又是平平整整的木板了。
5
小贺咬紧牙关。他的冰火双剑,一剑凝霜,一剑燃焰,在窄窄的右舷上将舷道整个封住。
可是,他现在却难以前进半步。
在他面前,一大片令人作呕的虫群密密匝匝地爬满了甲板、舱壁、船舷,在他与“虫”之间,硬生生地形成了一道他绝对不想穿越的天堑。
而“虫”却走在虫群里,随时都可以向他冲来。
“虫”身形伶仃,手上垂下两条软鞭,蠕蠕而动,一条赤红,由蜈蚣绞成;一条青黑,由蝎子衔尾而成。
“嘶!”“虫”猛地向小贺抽出一鞭。
小贺一扬眉,左手冰剑递出,“嚓”的一声,剑尖上瞬间凝起长长的冰棱,正正地刺中“虫”的红鞭。
“噗”的一声,蜈蚣鞭居中而断。
一截一尺多长的鞭梢,忽然变回了几十条蜈蚣,扭曲着飞向小贺。
小贺早有准备,右手剑一圈,烈焰翻腾,将飞来的毒虫全在空中烧死,一具具虫尸如同炭末,簌簌落下。
“冰龙吟!”小贺大叫一声,一剑刺在身旁的舱房上。
冰剑威力所及,在舱壁上凝出一大片冰霜,疯狂地向舱壁上的虫群吞噬而去。
虫群大乱,吱吱哀鸣,有的当场被冻死在舱壁上,有的则疯狂逃离,或飞或跳,从高处坠下,噼里啪啦地乱成了一片乌云。
乌云中,一道火光如巨蟒翻身,猛地掠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取“虫”。
“火龙啸!”
而一条青黑的硬线,却如猛虎甩尾,紧贴在火光下,悄无声息地向小贺咬去。
那是“虫”的蝎子鞭!
“啊——”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惨叫。
“轰隆”一声,一截桅杆重重地砸在船舱上。杆身垫在舱顶上,杆头猛地一颤,上边坐着的一个人怪叫一声,已给甩了下来。
一溜跟头,那人刚好摔到了“虫”与小贺的中间。
“李子牙?”“虫”稍一吃惊,森然道,“你也要插一脚!”
他大笑一声,将两臂一振,脚下的虫子登肘如潮水一般,向“钩”攻去!
“李先生,对不住了!”小贺大喝一声,也是双剑交错,向“钩”刺来。
李子牙被蔡紫冠甩到这来,摔了个头晕脑胀。忽然之间就被两大高手夹击,不由得两眼瞪大,眼珠几乎进出眼眶。
“哧!”
关键时刻,他猛地甩出了钓尸钩!
小贺的右剑上忽然失了颜色。红云一片,原本在他剑身上萦绕燃烧的一大团火焰,已被钓尸钩“钓”走了!
“呼—一”李子牙身形急转,带得那团怒焰也绕着他猛地转了一圈。“虫”放出的虫群,被那团怒焰一燎,登时不成阵型。
烈焰再转,刚好在李子牙的眼皮前,又撞上了小贺的左剑。
“砰!”
火焰与冰霜相撞,登时炸裂开来。冰屑四溅,火星飞逝,划在人的脸上,刺得生疼。
“投降!我投降!”李子牙得以喘息,忽然之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别打啦!打不过你们!”李子牙高高地举起手来,“可是我身上已经没有钥匙了啊!你们还打我做什么?”他把钓竿往旁边一扔,问心无愧地原地眺了眺,身上果然没有钥匙的样子。
小贺与“虫”不由一愣。
“你的钥匙呢?”
“输给蔡紫冠了啊!”李子牙看上去简直像是要气急败坏了,“那小子出尔反尔,我钥匙都输给他了,他还把我扔到你们二位的战场里来!”
“他本来就不成大器。”“虫”冷笑道,“不过,他的钥匙全都留不住!”他狠狠地瞪了小贺一眼,抽身便走。虫怕冷、怕火,他的神通天生被小贺的双剑克制,即使真的要打,至少不应该是正面相抗。
“呃……”就在这时,李子牙忽然发出一声呻吟。
“扑通”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一低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李先生,你怎么了?”一旦不必竞争,小贺又把李子牙当成了前辈,“你没事吧?”
李子牙重重栽倒在地,忽然间浑身抽搐,一手掩着喉咙,竟像是没有办法呼吸。
“李先生!你被人攻击吗?”小贺义愤填膺,冲着那看不见的敌人大喝,“李先生已经没有钥匙了,你快停止攻击!”
“虫”停下脚步,也被李子牙的古怪遭袭吸引了。
“钩……钩……”李子牙一手掩着喉咙,一手拼命伸出来,去够被他扔在一旁的钓尸钩。
“对了!李先生你用钓尸钩指出敌人,我帮你讨回公道!”小贺一把把钓尸钩塞进李子牙的手里,还帮他用五指握握紧,“不管是谁,他都已经违规了!”
李子牙翻着白眼,颤巍巍地一甩钓尸钩。
金光一点,猛地刺入了他的喉咙,往外一勾,已经钓出了一把黄澄澄的钥匙。
“咳咳……咳咳……”李子牙终于能咳嗽出来,喘得整个人都抽成了一团。
“钥匙?”
突然之间,他的头顶上阴云笼罩。
却是“虫”去而复返,站在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发出“吱吱嘎嘎”的虫鸣声。
“原来你是用钓尸钩,把钥匙藏到了肚子里。”
李子牙一愣,吓得连咳嗽都忘了。他吞了口口水,勉强睁开眼,就看见了头顶上方,“虫”阴森森的、小贺气冲冲的两张脸。
“你的钥匙没有被夺走,你骗我们。”
钓尸钩能钓着东西穿透五行。此前李子牙以己度人,为了防止自己的钥匙被人突袭夺走,而用钓尸钩将之藏到了胃里。
岂料被蔡紫冠一摔,自己再跳两下,钥匙在胃里坠得难受,登时便恶心起来。等到再一吐,钥匙翻上来,更差点将他哽死。
“我……我……”李子牙这时浑身无力,更没有了一战的勇气,“我投降,钥匙归你们……”
“你要把钥匙给谁?”小贺被他欺骗了感情,格外愤怒,“你一把钥匙,我们两个人!”
“我……有两把钥匙!”李子牙心如刀割,“一把是花浓的。我已经帮你们干掉了一个人了!”
他再用钓尸钩钓掏出另外一把钥匙,一手一把,犹豫一下,分别交给两边。
“算你识相。”“虫”冷笑道。
“你真恶心!”小贺却对那钥匙上黏黏糊糊的液体略有不满。
“那么现在,只有五个人了!”“虫”旗开得胜,不由斗志昂扬。
蔡紫冠朝船下扔了条绳子,把杜铭和花浓拽上来。
这两个人下湖去洗掉了猪笼草的黏液,这会儿水淋淋地爬上来。花浓先“哈秋”地打个喷嚏,杜铭登时心疼得一塌糊涂。
袁天刚已经从舱里拿出两条毯子,连忙给两个人裹上。
“你们认真点行么?”百里清看他们忙忙活活就是不干正事,不由有点不悦,“这么瞬息万变的时候,你们还不慌不忙的。”
花浓看了他一眼,委屈地低下头去。
“什么瞬息万变,狗屁瞬息万变!”杜铭马上为心上人出头,“老子以不变应万变,一会就把他们全砍成片!”
这时候,刚好“虫”从右舷转了过来。
一片地毯一般的虫群托着他,“虫”足不动,腿不抬,飞快地向三个人扑来。
“来了啊!”蔡紫冠笑道,“杜铭,别光说不练啊!”
“把钥匙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除了小贺的双剑以外,花浓的“蜂虫咒”也与他针锋相对。现在花浓既然已经出局,小贺思虑单纯,“虫”立刻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再也无人能敌。
杜铭正拿着毯子擦头擦脸,听见他的叫阵,不觉垂下手来。
两眉一立,他的怒火被整个点燃。
“饶老子不死?老子还不知道该去饶谁呢!”
“锵!”他抽出了断岳刀,迈开大步,猛地向“虫”冲去。
“找死!”“虫”大喝一声,地毯一般的虫群骤然扬起波浪,瞬间将杜铭淹没了。
但杜铭仍在往前冲!
他力大过人,虫群对他的冲击只不过令他的身子稍稍一晃而已。而更可怕的是,有镇定珠护体,他其实并不怎么害怕毒虫叮咬。
“啪嚓!啪嚓!”每一步下去,都不知道踩死了多少虫蚁。
三步一过,他就已经冲到了“虫”的身边,与他呼吸相闻!
“虫”大吃一惊,想要挥鞭阻拦,杜铭却已经冲得太近,他的长鞭已经使不上力了。
“宝贝儿!”杜铭合身一扑,他现在胸口以下都已经被虫群覆盖,整个人像是套在了一只奇怪的麻袋里,又粗笨,又可笑——可是力气却一点没少。
“砰!”“虫”被他撞得整个向后摔去。
杜铭打架经验极其丰富,人在半空中,左手一探已经抓住了“虫”的衣襟,飞身骑在“虫”的身上,两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虫”又惊又怒,杜铭骑在他的身上,“虫”两手一抖,长鞭散去,两手套上了由蝎子爬成的拳套。
蝎尾根根扬起,蠕蠕而动。
“砰、砰!”“虫”左右开弓,给杜铭两肋上各来一拳。
蝎尾刺人杜铭的衣下,杜铭哈哈大笑,右手刀一横,已压在“虫”的脖子上:“要不是比赛着玩,老子旱把你的脑袋切下来了!”
“虫”狠狠地瞪着他。
忽然间,“虫”两眼翻白,身子一挺,剧烈地抽搐一下。
几乎就在同时,杜铭屁股底下一空,一下坐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
他屁股下的“虫”,因为被他坐塌了肚子而龇牙咧嘴,头和脚都轻飘飘地向上折了起来。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而只剩了一层壳!
杜铭身后的虫群里,忽然鼓起一个人形大包,“虫”一挺身,居然已从那里毫发无损地坐起身。
可是青影晃动,杜铭的身体里却猛地蹿出了青色的魂精。
两道魂精各出一刀,煅魂刀双刀交叉,瞬间又架上“虫”的肩膀。
“大个子,在这了!”
“跑不了他的!”
“虫”猛地一咬牙,身子一挺,“金蝉脱壳”之术再度发动。
“啪!”
这回却是在东南方向五步开外现身!
杜铭体内第三道、第四道魂精同时扑出,双刀一架,又将“虫”制住。
“屎壳郎!”杜铭不知不觉又给人家起了外号,“别跑了,你跑不了了!”
这一回,第三个“虫”甚至都来不及坐起,就已经被双刀压得结结实实地躺在虫群里。他翻起眼睛看着杜铭,脸色白得发青,牙齿咬得嘣嘣直响。
“上点道儿,别死乞白赖的,不好看!”杜铭笑嘻嘻地伸出手。
“虫”“哼”了一声,杜铭身上的虫群与周围甲板的虫群全都退到他的身下,消失不见。
他在腰里一摸,掏出了两把钥匙。
“谢啦!”杜铭笑啊呵地接过来,向花浓扬了扬,掖进腰里。
花浓裹着毯子,微笑着给他比出个“再接再励”的手势。
6
于是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花浓出局、李子牙出局、“虫”出局。
而杜铭有三把钥匙,小贺有两把钥匙,“花”和蔡紫冠各有一把钥匙。
“杜铭!”蔡紫冠忽然叫了一声。
杜铭回过头来时,刚好看见那小贼抛来一个什么。他稀里糊涂地接住,摊手一看正是黄澄澄的铜钥匙,不由吃了一惊。
“现在你即使再也夺不到钥匙,等船到桌子岛,也是你赢。”蔡紫冠笑嘻嘻地说。
杜铭手中有了四把钥匙,这便保证了他只要不被击倒,便已稳操胜券。
“你……蔡小贼你良心发现了?”
“你这么能打,你打呗!”蔡紫冠笑嘻嘻地说。
杜铭瞪着他,终于哈哈大笑:“交给老子,你就闭眼吧!”
蔡紫冠居然出了这么一手,登时令其余两人的处境尴尬,再也没有退路。
小贺从右舷绕出,目光锋利如刀。“花”自船舱里走出,手里把玩着虎纹枪,摇头叹息。
“蔡紫冠,你这是把杜铭架在火上烤啊。”
“没办法,他乐在其中。”蔡紫冠却不以为意。
杜铭一手提刀,顾盼自雄。看起来果然是把目前“腹背受敌”的情况,理解成了“有机会‘大杀四方”’。
“没辙了,硬碰硬吧。”“花”微笑道,“小贺,咱们两个上。”
“二打一,不是君子所为。”小贺却固执地拦住他,“要么我上,要么你上!”
“不是二打一啊。”杜铭忽而大笑道,“明明是十四打二。”
他抖了抖肩膀,十三道魂精于是一起放出,整整齐齐地在他身后站了一排。人人手中一把刀,长短宽细,阵仗非凡。
“别怪老子以多欺少啊!”杜铭大笑道,“你们两个一起上,老子早点打完,早点收工!”
蔡紫冠和百里清远远地观战,花浓离他们稍微远一点,裹着毯子,鼻尖通红。
“花姑娘,你先回去歇歇吧。”
“我……我想看……”
“你不放心他啊?”蔡紫冠笑嘻嘻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如果不把心思花在偷奸耍滑上,十四把刀实在厉害得有些离谱。”
杜铭拎着断岳刀,十三魂精和他用同一个姿势站着,一群老头魂精气势汹汹地摆出了少年人打群架的架势。
小贺与“花”,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势,向杜铭缓步逼近。
——双剑攻守兼备,虎纹枪来去无踪。
“哈!”杜铭大喝一声,首先冲向的,是小贺!
一人当先,十三道魂精如青翼张开,十四把刀虚虚实实,一瞬间已化出一片刀山。
小贺两手握剑,脚下不由一慢。
这般声势,即便是小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不由心里一虚。
“来啊!”一滞之后,小贺的凶性也给激发出来。
双剑一旋,冰火双剑化为双龙,狂啸一声,奔袭杜铭。
十三道青影闪动,魂精左右扑出,四个接住了冰剑的寒霜,四个接住了火剑的怒焰,剩下五个紧跟杜铭,直抢中路,扑到了小贺近前!
“你给我趴下!”杜铭断岳刀高举高落,狠狠往小贺的头顶劈下。
小贺额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收双剑,在头顶上接下了这一刀。
可是青影漫天,接下了断岳刀之后,还有魂精的五刀!
杀气森森,接下了这五刀之后,又来了魂精刚刚从冰火双剑处收回的八刀!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密密的十四声脆响,几乎连成了一声长鸣——令地狱里的恶鬼,也闻风丧胆的一声长鸣。
“青、杀、鬼’!你给我趴下!”
这回小贺很听话,十四刀接下,整个人被重重地夯倒在地。
7
青杀鬼。
——那正是杜铭独创的,十四刀连击的绝技。
十四刀将小贺夯倒,杜铭纵身一跃,像只青色的蜘蛛,猛地回过头来。
两支虎纹枪,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正对着他的胸口和面门射来,已近在咫尺。
“杀鬼!”
——杜铭乱刀砍下!
两支虎纹抢落在地上,杜铭一低头,又向“花”冲去。
“花”大笑一声,杜铭脚下的甲板忽然生出藤蔓,将他的双脚缠住。
“什么破玩意儿!”杜铭大喝一声,青影如同旋风,在他身边一绕,立时将藤蔓全都斩断。
“小心啊!”“花”大笑道,“你斩断藤蔓,就是砍坏了甲板。”
“去你奶奶的!”
杜铭冲到“花”的近前,十四刀一起砍下。
“老子砍你!”
“花”向后一跃,浮尸花的功力到处,又在甲板上开出一个大洞,跳了下去。
杜铭气得跺了跺脚,回过头来,正看到小贺想爬起来。
“嘿嘿!”
杜铭一步跳过去,四个魂精按着小贺的手,六个魂精按着小贺的脚,杜铭抬脚一踩,正踏在小贺的胸口上:“钥匙没交出来,你想干吗去?”
小贺挣了两挣,可是刚被杜铭震得手脚发软,哪里挣得开。
“小子!交出来!”
“不交出来,打你屁股!”
“脱了裤子打!”
三个魂精在杜铭身后帮腔。
“在……在怀里!”小贺原本还要宁死不屈一下,但是被那三个老头子一威胁,马上不敢赌气了。
杜铭哈哈大笑,在小贺的怀里掏了掏,搜出两枚钥匙。
七枚钥匙,他已经得到六枚。蔡紫冠、百里清鼓掌叫好,花浓也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
杜铭把钥匙往腰里一掖,往舱房里走去。
“干吗去?”蔡紫冠问道。
“老子去把‘花’的那把钥匙也拿来!”
“你小心。”百里清冷笑道,“‘花’可不容易对付。”
“怕什么,老子的‘镇定珠’专破他的花花草草!”
杜铭大笑着,进了舱房,去专心追“花”。
底舱分为三层,共计五条走廊,四部楼梯,二十一间舱房。
杜铭在里边撞了一气,完全看不见“花”,一身的力气没处使,不由得气闷起来。
“狗尾巴草,你给老子出来!”他嗷嗷地嚷嚷着,在第二层上,把十三道魂精全放了出去。六道从他的头顶钻到第一层上,七道从他的脚底钻到第三层去。
一个人同时监视着三层的舱房,他一点一点地向前排查。
“等老子找着你,就把你做成插花!”
“花”仍然无声无息,杜铭气得不行,一间房一间房地看过去,那阴阳怪气的花衣男子却一直不露痕迹。
“哪去啦,哪去啦……”杜铭气得直踹门。
就在这时,他忽然脚下一空。脚下的地板,忽然变成了下垂的藤萝,杜铭一脚踏空,重重地摔下了三层去。
“砰!”
他砸在三层的地板上。
那地板已不知变成了什么花草,又薄又脆,给杜铭一砸,登时裂开,杜铭只觉身下一凉,竟直接掉进了湖水里。
湖水猛地向船里涌去,可是一瞬间,那船底却又恢复成了坚硬的杉木。杜铭重重地撞上船底,感觉像是给整艘水鸢号压在了头顶上。
“妈的!”杜铭扒着船底,欲哭无泪。
想要再凿个洞进去,但是估摸着“花”是不可能好心帮他补洞的,则到时候“破坏船体”这样的罪名,他是脱不了了。
“老子从外边也能爬回去!”
总算他有镇定珠护体,不用呼吸,便从船里召回了十三道魂精。
“大个子你太不小心了!”
“三爷爷你别呛水。”
“真丢人,让人踢出船来。”
“咋就这么笨呢?”
魂精一个个在水里居然也能不停嘴。杜铭自觉理亏,只好忍着,好一会才让魂精们亮出魂刃,插入船板缝隙,带着他一点一点地爬离船底。
杜铭从水里爬出来,湿淋淋地沿着船体外壁向船舷爬去。
“死狗尾巴草,老子再上了船,你就死定了!”他咬牙切齿,才要靠近船舷,忽然就听到了船里传来“咣、咣、咣”三声锣响。
杜铭一愣,旋即想起来,那是百里清宣布比赛结束的信号。
“我只有一枚钥匙。”却听“花”的声音道,“不过杜铭现在沉在湖里,恐怕有多少钥匙都没用。你们还是先选了我做大将,然后咱们再去救他。”
这人大言不惭,杜铭越发冲冲大怒。
他一按船舷,“噌”的一声,跳进了船里。正看见百里清、蔡紫冠、花浓、小贺、“虫”、“钩”都站在船头上。“花”却正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枚钥匙,“当”地扔在百里清的脚下。
“我只有一枚钥匙,可是我赢……”
“花”的话说到一半,便已经看到了杜铭,整个人登时呆住了。
杜铭一想到自己神兵天降,将给他个迎头痛击,不由乐了。
“赢你个大头鬼!”杜铭得意洋洋,大手在腰间一划拉,抠出六枚钥匙,也“叮叮当当”地扔到百里清的脚下。
“老子有六枚钥匙,老子赢了!”
百里清手里拿着铜锣,掀起眼皮,看了看他。
忽然“花”一招手,地上的七枚钥匙已一起跳了起来,落回到他的手里。
“我现在有七枚钥匙。”“花”笑嘻嘻地说,“所以,抱歉,这一次是我赢了。”
“哎?”杜铭瞪起眼来,“啥意思你,输不起啊?”
百里清抬起手,“哐”地敲了声锣:“比赛结束,‘花’兄获胜!”
“哎,你个水蛇腰!”杜铭跳了起来,“三声锣响,比赛结束,老子的钥匙最多,明明是老子赢了!”
“谁告诉你锣响过了?”百里清冷冷地道,“睁大你的牛眼看看,‘水鸢号’离桌子岛还有十几里,怎么可能提前结束?”
杜铭愣了一下,左右一望,果然船边并没有什么岛屿。
而在船头方向,遥远的天边上,才有一个小黑点。
“人家找个破盆敲三下,你就乖乖地交出了钥匙。”百里清指指“花”脚下的一只铜盆,白了杜铭一眼,“你长颗脑袋,纯粹是摆设么?”
杜铭愣了一会,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
“你个狗尾巴草,你冤老子?”
“花”笑嘻嘻地用一根虎纹枪挑着七把钥匙:“斗智不斗力,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你们这些家伙,见老子上当,也不提醒,不够意思!”
“公平比试嘛!”蔡紫冠笑道,“‘花’兄也是自己人啊。”
杜铭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断岳刀,犹豫良久,终于“锵”的一声,收刀回鞘。
“老子玩得起!老子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花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就由“花”将各人的钥匙,又逐一发回。无形之中,这也便就是此行的大将行使的第一个命令了。
失败者拿了钥匙,虽是游戏,也不由意兴阑珊,一个个回舱休息。
最后,便只剩了蔡紫冠的“天字一号”。
“花”把钥匙拿在手里,掂了掂,却没有递给蔡紫冠。
“你这算是认可我了?”他似笑非笑,看着蔡紫冠。
“那是,你赢了啊。”
“我赢了么?”“花”轻轻拈起钥匙,“这把铜钥匙,好像不是你的‘天字一号’吧?”
蔡紫冠愣了一下,也笑了。
那把钥匙虽然与众人的钥匙模样仿佛,但是上面镌刻的‘天字一号’四个字,却不是模具铸打上去的,而是有人极力端正地刻上去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给小贺发钥匙的时候。
“广来峰的法术里,也有用火的窍门。‘水鸢号’上的铜件很多,做这么一把钥匙并不难。铜字上的毛刺刮了我的手,我才注意到。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失去资格,你一直在暗中操控全局——我这次获胜,根本是你让给我的。”“花”恨恨地说。
“也并不是这样……”
“真钥匙在哪?”
蔡紫冠笑了笑,从衣袖里抽出一枚钥匙。
“杜铭失利,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真相,重新争胜?”
“因为是你赢了。”蔡紫冠微笑道,“如果是别人赢了,我也许就会重拾资格了。但是你,很好。”
“花”冷冷地看着他。
“你有急智,够冷静,在与杜铭争斗陷于劣势之际,也能反败为胜,这才是做老大最合适的条件吧。”
“这些你也能做到。”
“可是‘虫’、‘钩’他们怎么也不会服我的。你不一样,大家都买你的帐。”蔡紫冠有理有据地说。
“花”看着他,良久,忽然笑了。
“你真可悲。”“花”冷笑道,“你只允许我获胜,因为在比试中你只认可我的条件。整个游戏,你一直在照顾全局,一直把握着最后的决定权。你不愿承担责任,又不敢信任别人,你真可悲。”
“花”把那枚假钥匙远远地扔下湖去。然后他才挤过蔡紫冠的身旁,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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