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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苏
《今古传奇.武侠版》2011024期 > 焰火
本文总字数:8480
“总有一天,我要把血流苏夺回来!”
紫琴躲避着哥哥的目光,她很怕这样的哥哥,一提起血流苏或者武林盟主之位,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他们的父亲是武林盟主,只可惜是上一代的。自从八年前父亲暴毙,母亲向曹角献出血流苏之后,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曹角原是父亲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最信任的下属。可是父亲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却到现在也没找出真凶。
那一年紫琴五岁,哥哥十岁。但是她清楚地记得曹角跪在父亲灵前捶胸顿足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要全力辅保哥哥做盟主。
不过十日之后,事情就变了。他说因为刘紫铭年纪太小,当时局势混乱,怕有人对先盟主遗孤不利,曹角就暂代了盟主的位置,同时将他们母子三人送往偏僻的乡下。
母亲非常顺从地接受了这些安排,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从未口出怨言。不仅如此,她还主动将血流苏献给了曹角,在武林中第一个正式承认了曹角继任盟主之位。
血流苏,就是盟主之证。
外面甚至有传言说母亲同曹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才事事顺从,还主动献出血流苏。
可事实上在这八年中,母亲一直带着她们兄妹住在乡下,一步也没有离开,仿佛她从来就只是一个孀居的农妇。
其实就连紫琴也习惯了做一个乖巧的小村姑。现在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比父亲在时还要轻松些。记忆中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和善的人,哥哥三天两头挨他的老拳。
不过现在的哥哥却越来越像父亲当年的样子。
紫琴在心中叹气。
“我们不是去做客的,我们才是那里真正的主人!”哥哥逼到紫琴身前,目光如剑,直刺入紫琴的眼窝,她登时觉得自己的头颅都要被刺穿一样。
曹角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八年来破天荒请兄妹二人去锁雾山庄做客。曹角的大儿子要娶亲,娶的还是某将军的千金。这也是第一回武林人士同朝中武将联姻。
现在哥哥十八岁了,说话越来越有分量,已经取代母亲成为当家之人。他最终决定自己带妹妹同去。作为原盟主之子,他自然是要去的,妹妹已经十三岁,总不能在乡下随便嫁个农夫,所以也要带去人前露个脸,说不定将来的复兴大业就着落在妹妹的婚事上呢。
出门前母亲拉着紫琴的手,忧心忡忡地嘱咐,在外务必谨言慎行。紫琴感觉肩上的重担有千斤重。
但想不到惹出滔天大祸的竟然不是哥哥而恰恰是她自己!紫琴杲呆地看着手中的血流苏,手心里全是汗水。
虽然五岁就离开,但是她对锁雾山庄和曹角还是有很多记忆的。比起八年前,曹角变老了,变胖了,胸挺高了,嗓门大了,记得他以前从来不会高声说话的。
唯一没有变的是对待紫琴的态度。曹角还和从前一样,一见她就开怀大笑,同时伸开两臂像要把她抱起来。其实在紫琴心中曹角远比父亲要亲切得多。她不记得父亲何时抱过自己,但是曹角却动不动就将她扛在肩上,在山庄里走来走去。面对这样的曹角,紫琴的紧张感一扫而空。
令她担心了一路的事也没有发生。哥哥并没有目空一切、口出狂言。自从见到曹角的那一刻起,紫铭的态度就异常谨慎,一句话也不多说,跟谁也不来往。
现在轮到哥哥警告紫琴要谨言慎行了,在家中的母亲一定想不到吧。
可是紫琴就是紧张不起来。这里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她如鱼得水,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更可爱的小姑娘,又俏丽又活泼,天真烂漫全无心机,不出两天便尽收人心,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山庄中的宾客其实并不是很多,大队人马都浩浩荡荡地跟随曹大公子迎亲去了。新娘的父亲在海边驻防,迎亲队伍还有好几天才能回来。
家里仆役只剩下原先的一半,所以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紫琴从第一天起就在厨房跟着小时候就认识的几位厨娘一起张罗每天的饭食。其实也没干什么事,大家都宠着她,事情不让干,有好吃的倒尽着她先吃个够;曹角还特意跑来吩咐过几次,不许把她累着。所以稍一闲下来大家就赶她出去玩。
不想这一玩,玩出大麻烦来了。
曹角死了,就在紫琴眼前。他一动不动地伏卧在山门边一处断崖下的草丛里。紫琴登时就想起了父亲。当初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父亲的死。她以为他是喝醉了,摔了一跤,然后睡着了,那模样姿态跟现在的曹角一模一样。
紫琴的心狂跳起来,她想逃走,想尖叫,最终却一动未动,因为就在离曹角几步远的草丛间,她看到了血流苏。虽然五岁就离开,但是紫琴记得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包括这座山庄的地形,包括曹角,也包括血流苏。
虽然哥哥总说那是一把天下无敌的宝剑,可是紫琴却一直觉得血流苏只是一把匕首。从尖到柄长度不超过她的小臂,所以能很方便地藏于袖中。父亲大手一展,血流苏就像一道激泉从父亲指尖迸射而出;父亲将手一握,那如雪光似的刃锋又倏忽消失,如狂蛇吐信,又似惊鸿一瞥,仿佛它本身就是父亲右手的一部分。
血流苏的另一大特点是决不沾血,它把血迹完完全全留在丧命者身上,自身则纤毫不染,仿佛那些令人不可思议且不寒而栗的伤口跟它无半点瓜葛。
血流苏还有一个极厉害的作用是验证武功。据说凡练成绝世神功之人,血流苏切开的伤口,血迹不会只沿伤口呈血红一线,而是在伤口两侧如梳头篦子般密密渗出千丝万丝极细的血痕,整齐鲜艳宛如一串红色的流苏。所以被公推为武林盟主之人,必须当众以血流苏割开手腕,让众人验看伤口,以证明其拥有坐镇天下武林的资格。哥哥说正因为曹角没有以血流苏试血,所以至今不敢名正言顺地自称为武林之主。
是的,紫琴还是个全无心机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对于曹角也没有什么恨意,但是她也明白,这东西原本属于她父亲,无论曹角对她如何亲切,总归是个外人,更何况还有哥哥天天在她耳边叫嚣,总有一天要把血流苏夺回来。紫琴虽然年幼天真,却并不傻,她一见血流苏就像凭空添了十岁,变得心机深重。她平复了几下呼吸,缓步走过去,轻轻拾起血流苏塞进衣服里,然后冷静地走开,回到自己房中。
这是我家的血流苏,它是被曹角不光彩地夺走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锁上房门,紫琴抬头望向房梁。这间屋子她很熟悉,当年是母亲专门存放布料衣物和首饰用的,虽然总是锁着,可她却总有办法溜进来。紫琴小时候非常擅长爬树,有一次在梁上发现了一个燕子窝,她上蹿下跳如同一只轻灵的猫,毫不犹豫地爬上去把燕子窝掏了下来,得到了里面的三只蛋,事后被老妈好一通训斥。
紫琴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把血流苏装在自己口袋里便会平安无事。她轻手轻脚地从桌上踩上窗台,一步步攀上了屋梁。当初燕子会在梁上做窝是因为房梁有一处凹陷,正是极妥当的藏匿之所。紫琴以手帕将血流苏裹好,稳稳地放进凹陷处。
藏好血流苏,紫琴坐在床边穿戴鞋袜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紫琴匆匆趿上鞋,顺手扯开棉被装出一副刚起身的样子。门一开刘紫铭便急急闯了进来,反身关上房门。他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压低声音道:“知道吗?曹角死了!”
紫琴呆呆的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血流苏的事。哥哥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还挺为你的曹叔难过呀?”紫琴这才回过神来,顺口问了一声,“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呗!”紫铭的声音中透着轻蔑与幸灾乐祸,“身上被砍了很多刀,脖颈快砍断了!”
什么?紫琴的心登时缩成一团。这不可能,当时曹角的身上并无血迹,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果然当晚的锁雾山庄便如同塌了天一样。庄主被人卑鄙地暗害了,每个人都很愤怒,个个瞪着发红的眼睛。因昨日以来山门并无人出入,所以凶手必定还在山庄之中。山门被关死了,有几个人自发组成巡捕队。晚饭时全庄人都聚在饭厅,曹角的二公子曹栋出面通报了父亲死讯,同时宣布曹角随身佩带的血流苏被盗走。接着便是一个个地盘问,以屏风分别在两个角落辟出一隅,男女各由一名老翁和一名老妇负责搜身。
没有人觉得受到冒犯,反倒都十分配合,大家对凶手同仇敌忾,纷纷断言凶手就是为了抢夺血流苏杀害了曹庄主。紫琴站在队列中,面色发白手脚发冷。她只是取回了自家的东西,决无杀人之事,但是有谁会信呢?
对紫琴的搜身倒是草草了事,如果说刘紫铭的嫌疑是排名第一,那么紫琴就应排名倒数第一。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根本没有武功,搜身的老妇平日对她疼爱得不得了,见她吓得浑身发抖,心疼得不行,一边搜身一边不住地安慰她。
好容易全部搜完,曹栋却把大家继续圈在饭厅内,直到巡捕队回来冲他使了个眼色,曹栋才一脸失望地放大家回屋休息。
紫琴一进屋就知道屋子被搜过了。这是肯定的。她抬眼看了看房梁,血流苏一定还稳稳地躺在那里,因为还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晚上紫琴裹着被子怎么也睡不着。哥哥的咒骂还在耳边响着,若不是为了他,她何苦去捡那把剑?想到这里,她又要哭了。
不久外面传来低而杂乱的声音,透过窗缝一看,对面的屋子前有人举着火把叫开了一个房门。紫琴来不及多想,飞快地爬上房梁将血流苏取了回来。脚刚落地她的房门也响了起来。她将血流苏藏进自己的袖子,转身打开房门。
巡捕队站在外面。先前给她搜过身的老妇赔着笑道:“二公子担心这一带院中藏有歹人,特意把山庄后面的小楼腾了出来,请大家都搬过去住。”果然其他人也提着包袱站在外面,因被扰了清梦,不少人都面有愠色。
这曹二还真有一套,晚饭时没有搜出结果,干脆来个连夜大抄底,让人措手不及。紫琴二话不说抬脚出了房门。
就这样手臂内夹着血流苏,紫琴跟着老妇来到山庄后面的一处小楼。那小楼荒废多时,当年正是父亲殒命之地。楼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原来小楼中的房屋不足,必须好几人挤一间屋,安排房间时还有意将一家人打散,于是很多人便怒了。
“身也搜了.屋子也换了,也算给足了面子,还要怎样?拿我们当犯人吗?”
房间安排不下去,紫琴只能暂时在楼下等着。她心中迅速盘算,自己袖中藏着这么个家伙,莫说跟其他人同房,就算被亲哥哥发现也不是闹着玩的。她慢慢挪到墙柱边。滴水檐下有一排水沟,她垂下手臂,让血流苏沿着自己的身侧慢慢滑入沟中。久未下雨,沟中没有积水,只有一层落叶。紫琴用脚悄悄地将血流苏埋进落叶中。
藏好了血流苏,紫琴全身都轻松下来,安心睡了个好觉。虽然同屋的阿婶鼻息如雷,另两人彻夜私语,对她却毫无影响。
像这样形同拘押地过了三天。这一天一大早,二公子曹栋突然满面赔笑地跟大家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又道歉说这几日委屈了大家,早饭之后便请大家迁回原屋。
餐后大家便提了各自的行李,陆续离开小楼。紫琴拎着包袱磨磨蹭蹭地掉在了最后。三天前她决定就此扔掉血流苏,那东西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怀璧其罪,祸根一枚。可是现在她又患得患失起来。这次搬回前院就不可能再回小楼,血流苏于她得而复失,实在心有不甘。
她的心中又着了魔似的回响起一个声音—那是我家的、是我的血流苏,我要把它夺回来!
她走到沟边伸脚一探,半个剑柄露了出来。她迅速蹲下身,装作穿鞋子的样子将血流苏捡了起来。刚往袖中塞了半截,身后突然有人喝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那声音如同半空打了个霹雷,令紫琴僵在原处。她认得那声音,是山庄的教头晏兴。此人生得凶神恶煞,性情更是狂暴易怒。晏兴的脚步声逼近,一步一步仿佛震得大地也为之颤动。紫琴脑中一片空白,突然颈后一紧,有人抓住衣领将她拎起来。她猛地翻手回身,拿着血流苏照身后那粗壮的大腿猛地刺了进去。
晏兴一声暴叫跌坐在地,一手按着腿上的血窟窿,另一手却死死扯住了紫琴的衣角。紫琴被掀翻在地,两只衣袖内,一只藏着血流苏的剑鞘,另一只藏着血流苏的剑身,因为臂短剑长,刃尖还露在外面,怎么也缩不进去。
晏兴坐在地上如同负伤的野兽,双眼通红,声音嘶哑:“你手里拿的什么?你好大胆!”
紫琴浑身乱颤。她倒并不是害怕晏兴,有血流苏傍身她谁也不怕;她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一鼓作气把晏兴给宰了?
还没等她想好,又一人大步走了过来,高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这回来的是曹二公子。
晏兴大叫:“快来看,她手里有血流苏,是她杀了曹庄主!”
紫琴知道时矶已逝,曹栋已经走到面前。她现在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曹栋看了晏兴一眼,转头紧盯着紫琴,半晌无言,神情复杂。晏兴见有了帮手便松开紫琴,两手用力按住伤腿,骂道:“想不到竟是这个小臭娘们!”
曹栋忽然冷笑一声:“晏教头眼花了吧,她手里不过是一柄女子防身用的匕首。”他伸手指着露在紫琴袖口之外的刃尖,“血流苏会沾血吗?”
果然,那刃口上还挂着一缕晏兴的血丝,而众所周知,血流苏是刃不沾血的。
晏兴登时哑口无言。曹栋又是一声冷哼:“我在远处都看见了,她一个小女孩,被人从身后偷袭,拿剑刺你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假若她能害死庄主,此刻你又岂能活命?简直无稽之谈!”
这番话不仅把晏兴堵得张口结舌,连紫琴都惊呆了。曹二公子冲她温柔道:“妹妹休怕,你先进屋去歇息片刻,压压惊,过一会儿我来送你回前院。”说完从地上搀起晏兴:“晏教头还是先去裹伤要紧。”
晏兴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恶声道:“你、你竟敢如此为她开脱!”
曹栋高深莫测地笑笑:“晏教头何必对一小女孩苦苦相逼?凶手分明另有其人。想拿她做替死鬼么?我心中有数,今日之事休得再提。”晏兴再无言语。
紫琴狼狈地捡好散了一地的包袱,退回小楼内。现在人去楼空,她有时间很从容地处理血流苏。是再次扔掉还是随身带着?现在连人都捅了,扔也无益,带着吧!她从袖中将血流苏取出来,此刻剑尖上挂着的最后一滴血滴落下去,剑身秋水一痕,再无半丝血迹。她还剑入鞘,弯下腰将剑身牢牢地绑在小腿上。这回总算不像在袖衬中那样碍事了。
袖口上也沾了几点血迹,她皱着眉,干脆从包袱中重新取出一件衣裳换上。刚收拾妥当,便听见曹栋在外面叫:“妹妹收拾好了没?”紫琴答应一声,走出门去。
小腿上硬硬的,迈步还有些不习惯。若是曹栋提出要验看她的匕首,她要怎么办呢?
曹栋笑盈盈地接过紫琴手中的包袱,殷勤道:“妹妹受惊了,都怪我驭下无方,妹妹可千万不要记恨,将来我必亲自登门向令堂大人道歉!”
紫琴一惊,他要到家里去,想干什么?
曹栋轻叹一声:“妹妹走时才五岁,这次回来简直吓我一跳,面对你时倒令我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紫琴登时方寸大乱。再说一遍,她虽然天真年幼,但却并不傻。紫琴不想装傻,但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低低地垂下了头。
“你——你不怪我刚才的事?”其实她想说你不要验看匕首吗?出口时却改了口。亲生哥哥对她凶巴巴的,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似乎只有这个人。她想好了,如果他问,她就把血流苏交出来,把一切都和盘托出,然后信也好,不信也好,杀剐存留都由他吧。
曹栋又轻叹一声:“哪有我怪你之理?论公,我为主你为客;论私,我为兄你为妹。我没能照顾好你,反让你受尽委屈,你不怪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紫琴眼窝一热,把头垂得更低。
很快到了前院,曹栋将她送到门口,附耳轻声道:“歹人还没有抓到,我虽想日夜守着你,怎奈分身乏术。妹妹千万要保重,那匕首绝对不能离身,就让它替我守着你吧!”
紫琴全身一震,泪水终于浮了上来。她突然很恨自己,干吗要替哥哥抢什么血流苏,眼前这个人才应该是血流苏真正的主人。
曹栋继续意味深长地说:“待事毕之后,我亲自送妹妹回家,也好拜访令堂大人,希望她不要讨厌我们曹家人才好。”说罢便催促紫琴进屋,亲眼看着她锁好房门才离开。
曹二昨晚接到还在迎亲途中的曹大的亲笔信,信中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他派人火速将家中发生的事情通报老哥,并且得意洋洋地介绍了自己的处置方式:搜身、移屋、禁闭众人。曹大立马就火了,骂他无脑少谋。老爹死都死了,就算报了仇还能把他弄活过来不成?老爹一完蛋,剩下他们哥儿俩就什么都不是;来贺喜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俩巴结还来不及,怎敢得罪?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赶紧好生伺候着。若是搅黄了婚事,再没了岳父撑腰,那时他们可就真的要变成丧家之犬了,那刘紫铭便是个活榜样。
这一顿骂,骂得曹二如同醍醐灌顶,七窍顿开。他本就不缺小聪明,心眼活泛得很。今日一看紫琴那样,心中早像走马灯似的转过了一百二十种可能性。那匕首他有八成把握就是血流苏。但是他不能急着拿回来,更不可当着晏兴的面拿回来,那样的话这血流苏只有一个归宿——他老哥!现在老爹没了,老哥有他岳父罩着,他有什么呀?这血流苏断不可再去给老哥锦上添花。这事不能急,东西放在紫琴那里反倒最是妥当。至于老爹的死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现在要做的只是盯紧这兄妹二人。刘紫铭是个草包,不足为虑,接下来就是笼住这小丫头的心。这个容易!他原本就长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从小到大见惯了各式各样傻丫头的傻眼神,待他略施手段便马到成功。
紫琴突然恋爱了,真真应了那句话:堕入爱河,猝不及防到连“哎哟”都来不及叫一声。可是一夜之后她又失恋了,因为曹二死了,死得非常蹊跷,他和晏兴抱在一起,淹死在自家的水井中。
此事越发搅得山庄成了一团乱麻,就连死掉的曹二自己也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知道答案的唯有晏兴。他杀了老曹,当然在他看来那纯属意外,于是他便恨上了盗剑之人,觉得都是那人害的;碰上紫琴的事,他很愤怒,觉得终于抓到了真凶,可是曹二横插一杠,还高深莫测地说什么他知道凶手另有其人。
那晚晏兴拖着伤腿,想再到紫琴那里去查探一番,不想又碰上曾二。曹二好像知道他要去找紫琴麻烦,拦下他又是一番云遮雾绕的话,一脸冷笑,那眼神也不知是在暗示什么。晏兴寒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见四下无人,天也黑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曹二死命往井口推了下去。
照平常的气力晏兴能将曹二直接抛上二楼,可是那一天晏兴瘸了一条腿,脚下不稳,曹二反手一抓,于是二人便殊途同归了。
这一下,原本被软禁在锁雾山庄中的众人便一哄而散。曹二一死,曹家再无人主事,何况连统管的教头也死了。理由也是现成的,山庄中本就那一口井水可供饮用,现在泡过两个死人,叫这些活人都喝西北风去不成?
紫琴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和原本属于父亲的血流苏回到自己家中,但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曹二公子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就让它替我守着你吧!”这血流苏不再是自己家的剑,反倒变成了曹二公子送她的信物,成了她不能说出口的宝贝。曹二此言不虚,有了血流苏的护持,紫琴果真就逢凶化吉,事事平安了。
曹大的婚事到底没有成。正如他自己说的,老爹一死他就什么都不是了,现在他大概跟刘家一样,隐名埋姓地窝在某地做百姓。
再后来紫琴嫁了个家道很不错的农民,做了五个儿女的母亲。血流苏似乎还在护持着她,紫琴虽然被曹二骗得死死的,却没有一傻到底。伤心归伤心,她一没遁入空门二没忧郁成疾,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那点情怀也就像水一样一点点蒸发掉了。
血流苏就跟农具一起堆在了杂物间里。
大儿子进来,拿了锄头走了;二儿子拿了砍刀;老三立志学木匠,挑中的是锯;老四是闺女,她的剪刀针线不会堆在这间屋子里;老五还小,整天只知道在院子里挥着个木棍发泄使不完的精力。农具们都看不起血流苏这个废物点心:一样都是铁做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只有血流苏以洞察一切的眼光淡然看着一切。它见过的世面,农具们大概连想都不敢想。只有它知道,曹角可以算是被紫琴害死的。
当时的他确实只是喝醉了酒倒在地上睡觉,可是紫琴拿走了血流苏.接下来是晏兴发现并叫醒了曹角,曹角没有摸到血流苏,便趁着酒劲冲着晏兴乱发脾气,逼得晏兴无路可退,错手杀掉了他。
再往前八年,曹角也是在类似的情况下,无可奈何地杀掉了陷入狂暴的刘漫天。
血流苏还有个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现在全天下只有一人知道,那就是紫琴的母亲——关于血流苏可以验证武功的说法,原本就是个弥天大谎。
刘漫天当初是这么干的:他事先在皮肤上涂了一种药水,这块皮肤划破之后就会渗出那种百足蜈蚣似的恶心血痕;任何一把削水果的小刀,甚至女人头上的发簪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紫琴母亲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坦然地将它让给了曹角;曹角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到死也没有做成真正的武林大盟主。
血流苏消失之后,很快又出了一把埋藏千年的上古神兵,迅速填补了血流苏留下的空白,成了新的盟主之证。这回就连农具们也知道那家伙是假货。这些天兵神器的寿命往往短促到昙花一现,它们诞生于谎言,成长于野心,最后消失于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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