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青铜伤疤系列之鬼禽
青铜伤疤
每一个在江湖上行走的汉子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或大或小形状不一的伤疤。
那是在经历了无数的长街喋血、荒野搏杀后的见证。
伤疤,是江湖豪客的荣誉勋章!
一 伏击
荒凉的山。漆黑的夜。刺骨的风。凄清的月。
在这样一个人迹绝踪的山岭里。匆匆奔行着一骑。马上的青年黑衫翻飞,眼神亮若寒星。
猝然,山道两旁的林间飞绞下四道冷电般的剑光。黑衫青年一声轻叱,一勒缰绳。马“唏聿聿”长嘶,人立而起。青年却岿然不动。左手伸出,也不见有何动作,剑光以消失。手中却多了两柄长剑。同时右足飞蹴。另两柄长剑被踢飞,“哧”“哧”两声,剑插入道旁的树内,直没至柄。
马旁以多了四名黑巾蒙面的大汉。每个人的身手都很敏捷。
只是这时他们却用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心中惊疑不定:自己连对方的动作都未看清,手中的长剑不是被夺就是被踢飞。
四人对望一眼,打了个“唿哨”,齐齐跃入林中。
青年也不追赶。随手扔掉长剑,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接踵而来的必是更为凶险的伏击!
行不得几步,青年忽猱身扑入马腹下。
只听他大喝:“出来!”右拳蓄劲,“蓬”的一拳打入土内。土中传出一声闷哼,夜色下尘土飞扬,一人硬生生被从土中揪出。
这人穿着鱼皮水靠一般滑溜的衣服。身行短小,此刻被青年叉着脖子拎在半空。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以因痛楚而扭曲。
青年道:“你本想乘我与那四人交手时出其不意的下手吧。可惜。”青年笑笑:“那四人过于脓包了。”
这人铁青了脸,喉中低低的吼了声。胸膛猛然间涨大了一倍有余,脖颈也跟着一涨变粗。青年叉他脖颈的五指不禁一松。此人争的便是这一刹间的一松。双手一伸,掌中以多了一对利爪。急划青年肋下。
青年微“咦”了一声。似对此人有此功夫略感惊异。手臂一抖将此人抛出一丈开外。
这人半空连翻三个筋斗,轻轻巧巧落在地上。
青年道:“地行门一向独来独往。江湖传说申行豹也是条汉子,何时开始为顾卷河卖命了?”
这土中伏击的人正是“地行门”的门主申行豹。
“地行门”乃江湖九大奇门之一。据说这一门的人有着田鼠一般的特长,善于在地下行动。江湖中人甚至认为他们在地下跑的比地上还快。
“地行门”行事介与正邪之间。门主申行豹行事只凭好恶,桀骜不群。
申行豹抚着脖颈,兀自对方才那霹雳般的一击而慑。听对方问话,冷冷道:“我昔年欠他点人情。杀了你便可还清了。”
青年淡淡道:“你杀得了我吗?”
申行豹恶狠狠的道:“就算我杀不了你。可你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在等着杀你吗?你武功再高,终究难逃一死!”
青年道:“看来顾卷河为了保住他儿子的性命,出动了不少人啊。”
申行豹道:“如今你后悔也晚了。”猛喝道:“还不出来!”
“蓬”“蓬”连声。冷月下,土中又窜出三人。手腕上都套着精光闪闪的利爪。
青年道:“这三位想必就是贵门中的地行三豹了。”
申行豹再不答话。四人迅速将青年围在中间。
夜空中云行漠漠。冷月似乎也感到这凌厉的杀气,连月光也变的锐利起来。
青年在四人的包围之下仍镇定如恒。嘴角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笑意。申行豹四人却紧张的连唿吸都急促起来。感觉到冷汗一滴一滴的自后背渗出,滑落。宛如一个个冰凉的蝌蚪。
四下里静寂如坟。偶尔山林深处有夜鸟鸣叫。
月光一黯。被一片浮云遮住。便在这瞬间,申行豹四人发动了骤雨般的攻击。八只利爪天罗地网一般将青年罩住。
青年双足分踢正面两人手腕处的“神门穴”,跟着手肘后撞左侧之人的胸口。右手五指成虎爪形迅捷无伦的叉向申行豹脖颈。
申行豹大骇,双爪不及攻敌。使一招“小鬼关门”双爪一上一下护住咽喉。那知青年出招奇快,他双爪堪堪未护住咽喉的一瞬间。那夺魂的手以叉到了喉间。申行豹大叫一声,连使“蛇行步”“金鲤穿波”“黄莺上架”最后一个“斗柄指南”紧紧的护住咽喉。这才惊魂稍定,然后他便发现了两个不妙的情形。
首先是自己一招未过便被逼退七丈开外。而且还是自己见势不妙,当机立退才免了锁喉之危。可谓一败涂地。
接着是自己从门内带出的三个得力手下全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同样一败涂地。
这时浮云游过,月光重又照耀大地。
申行豹只觉咽喉如吞了一块火炭似炙痛不已。青年那一抓虽未命中,但指力却侵入喉间。
青年活动了活动手腕,道:“你功夫不错啊。方才我用了三分力对付你的手下。七分力对付你,可还是未抓到你。江湖中能躲开我这一抓的人并不多。”
申行豹听到这猛的想起一个人来。不由瞳孔收缩,惊道:“你难道是狄星关!”
青年微诧道:“你才知道?”他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狄星关。看来顾卷河并没把你当自己人。他在把你当枪使。”
申行豹脸上的伤疤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冷冷道:“你想离间我们?”
狄星关淡淡道:“我只是说出了事实。顾卷河根本没想你们能杀了我,他只想用你们来拖延时间而已。在他的计划中,你们甚至连马前卒都不如。可笑你居然还为他卖命!”
申行豹默然,半响咬牙道:“顾天火!你既不仁,别怪我不义。这件事我不管了。”掉头就走。
狄星关道:“且慢走。”
申行豹回头,眼中满是警惕之色,道:“怎么?你想留下我这条命不成。只怕没那么容易罢。”
狄星关指指地下三人,道:“他们怎么办?”
申行豹一摆手道:“你看着办。想叫我求你那是做梦。你如果杀了他们,土行门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你会连觉都睡不安稳的。直到你死为止。”
狄星关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申行豹道:“交易?”他眯着眼沉思时就像一只肥胖的,狡诈的土拨鼠:“哼!你无非是想知道顾焚儿的行踪。既然老顾对我无情,好吧。你先放了他们三人,我告诉你顾焚儿的下落。”
狄星关道:“成交。”伸足在三人身上一踢。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地行三豹一得自由,立即奔回申行豹身后。
申行豹桀桀笑起来,目中却无一丝笑意。道“狄星关不愧是狄星关。你不怕我出尔反尔吗?”
狄星关只是静静的立在那。腰身挺直如标枪,在夜色中如一株遗世而独立的修竹。
狄星关道:“你不会的。”他这么说的时候,语调一如平常。可他目光中透出的那种可畏的自信令申行豹心头如坠重石。
天上月华如水,夜凉也如水。
申行豹笑不出来了,干咳了两声,道:“我只知顾焚儿现在正赶往青石镇一带。大概要和什么人会合。”
狄星关一拱手,道:“谢了。”飞身上马,瞬息间以溶入夜色中了。
申行豹身后一人半响道:“看来他真要与”天火盟“作对。”
申行豹喃喃道:“江湖中又要起风波了。这回不知要死多少人。”
浮云又慢慢遮住了月亮,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狄星关到底是什么人?
顾卷河又是什么人?
他为何要追杀顾焚儿?
“天火盟”又是什么样的帮会?
狄星关乃江湖中最近半年来最负盛名的侠少。他武功之高,据说以不在少林、武当这些大门大派的掌门之下。然而却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师门。他仿佛一夜之间从江湖中崛起的。
狄星关不仅武功高。而且嫉恶如仇,那里有不平事他便会出现在那里。最重要的是被狄星关盯上的人从未有逃脱了的。而且那些人轻则武功全废,重则性命不保。黑道中人闻之色变,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束手无策。白道上称他为“鹰侠”。
顾焚儿却是北六省一教一盟十三帮中一盟“天火盟”盟主顾卷河的嫡子。
顾卷河乃天下三神七绝之中三神君的“天火神君”。这三神七绝正是武林公认的功夫最高的十人。而且“天火盟”内好手如云。势力不仅遍布中原,而且远达关外。连官府都对他们退让三分。
顾焚儿本身也是武林后起之秀中的姣姣者。家传的“天火剑法”以有六成火候。
只可惜此人贪花好色,在洛阳连做七起大案。七位冰清玉洁的少女失了贞节,还死了四人。
然后他便被狄星关盯上了。
开始顾焚儿还满不在乎,直到洛阳城外花发集一场大战。顾焚儿身边十二个护卫死了十一个。他才开始惊惶,他知道那十一个人的身手。
于是他一边放出信鸽向远在徐州的“天火盟”总舵求援。一边星夜直奔徐州。
只要他回到总舵。就好像乌龟回到壳里一般安全了。
二 援兵
青石镇。
正午。烈日炎炎。
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
一间毫不起眼、满是油烟的面馆。
面馆内有两人正在吃饭。
上首是个衣着华丽、面色苍白的青年。他厌恶的看着面前的那碗粗汤面,好像那碗面只配喂狗。
打横相陪的是个瘦瘦的灰衣人。却在一口一口、慢慢、仔细的吃着面。因为要保存体力、养足精神非靠这碗面不可。而他眼中射出的光芒,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匹狼。
青年正是顾焚儿,灰衣人则是他自“天火盟”带出的十二名护卫中剩下的唯一一名高手。他爹麾下“刀、枪、剑、戟”四大战将中的“点魂枪”聂水三。
顾焚儿自出生起就锦衣玉食,出入仆从如云。颐指气使惯了。如何能在这种地方吃的下这种面。何况身边又剩下这冷冰冰、一天不说一句话的聂水三。
都是狄星关害的。总有一天要他好看!
顾焚儿恨恨的想。
他要是落在我手里,先将他双脚剁了喂狗。然后割了他的舌头、拔光他的牙齿……嘿嘿……
想至得意处,顾焚儿忘形的笑出声来。
聂水三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些天一直惶惶不安的顾少盟主为何会笑?
他从心里很看不起这位外强中干的少盟主。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如果保不住少盟主的性命,那自己很可能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一路上把“天火盟”这一带所有的从属帮会、盟友全都调动起来。连下十三道“天火令”,布置了十三次暗/截杀。可全都未起作用、未见效果。
总舵来接应的人怎么还未到?
什么人!?
聂水三忽感到一种异样的气息。
――就好像一头黑豹无声无息的欺近身来。
他倏的弹起,一拉顾焚儿后颈衣领。齐齐的靠住了墙。凝目看时,一个黑衫青年站在门口冷冷的、静静的盯着他。
虽然由于外面的阳光太强烈,他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可他还是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顾焚儿还未反应过来。叫道:“聂哥!干什么?”他一抬头,吃了一惊:“狄星关!”
来人正是“鹰侠”狄星关。
狄星关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二人,缓缓走进面馆内。
顾焚儿只觉仿佛有一块无形的大铁板随着狄星关一步步的走进而压了过来。他渐感喘不上气来,恐惧使他手心里全是冷汗。
顾焚儿看聂水三。
他只剩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聂水三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狄星关,手以放在腰间。
顾焚儿勉强笑了笑,道:“关……关哥。何必逼人太甚。你开出条件来。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狄星关淡淡道:“公道!我要公道。你给得了吗?”
顾焚儿苦着脸道:“这……关哥……咦?那是你的同伴吗?”
狄星关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这不过是顾焚儿在声东击西。给聂水三制造机会。
就在他短短的一失神间,聂水三出手了。
“啸”的一声,一道青芒自他腰间飞出。
夹着激厉的风声、凄厉的杀气,快愈急电的刺向狄星关眉心。
顾焚儿哀求告怜的神色以换成得意的笑容。
他非常非常清楚聂水三的链子枪有多快。
有很多死在聂水三枪下的人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死在什么兵刃下的。
那种速度甚至使你连躲闪的念头也来不及转便以被刺穿头颅而亡。
枪出及魂散。
点魂枪!
狄星关并没有躲。他不退反进,猱身而上。
链子枪“嗖”的声在他脸侧急划而过。如果他有一眨眼的迟疑,那么链子枪便会在他脸钻个血洞。
聂水三没想到狄星关的身法如此迅捷。
洛阳花发集那场大战他并未参与,他还是低估了狄星关的身手。
狄星关出掌切向聂水三脉门。
聂水三侧身缩腕,击出的链子枪划了个弧形,反刺狄星关后心。
其势仍厉、仍急、仍狠、仍辣!
狄星关身形流水般一折,倏忽以到了顾焚儿面前。鹰爪一展,抓向他肩关节。顾焚儿不暇多想,沉腰缩肩,挥拳击打敌方面门。
他连拔剑的功夫都没有。
聂水三面前一空。狄星关人以不见,链子枪反变成刺向自己胸口了。
那边狄星关让过迎面一拳,抓住对方手臂。使招“白燕剪尾”,将顾焚儿双臂反剪,横在身前。只不过一盏茶的时辰,聂水三倾力保护的人以落入狄星关掌中。
聂水三尖叱一声,链子枪如一条灵蛇也似盘旋飞舞,枪枪不离狄星关要害。
狄星关一手扣着顾焚儿脉门,一手化解着聂水三雷轰电驰般的攻势。
聂水三越斗越是心惊,自己出尽全力仍是救不下顾焚儿。而狄星关却一直以单手来还招,若是双手齐上,岂不……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有不断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来驱赶心头的惧意。
小面馆内打的热火朝天。店老板、活计、客人早以跑的一个不剩。门口远远聚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聂水三心中焦躁,再延宕下去,惊动了官府,脱身就更难了。这般时候,他们也该来了。
顾焚儿望向门口的眼神忽一亮,神情不再惊惧。
狄星关因为背向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顾焚儿神色有异,而聂水三的攻势更如暴风骤雨一般,仿佛是让自己无法分神、分身。
有人进来了。
是高手!
这人在身后。不对,他又跃到大梁上了。
“呔!看刀!”一声大喝,如半空打了个焦雷。一条猛虎般的大汉夹着霹雳般的刀光自天而降,迎头急砍!
――锐烈如九天神灵大怒的一击!
这一刀之威。沛无可御,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刀锋未到,刀势已将身周所有的退路封死。狄星关甚至来不及杀顾焚儿,他所能做的只是深深吸已口气,霍然向着刀光迎了上去。
他一向只攻不守,进攻就是他最好的防守。
半空中两人不眨眼还快的一错而过。
闪电般的刀光以消失。
落在店右侧的是个龙精虎猛般的巨汉。
这大汉浓眉怒目、方面铁髭。手中一柄厚背砍山刀,站在那里,如同洪荒远古而来的凶神一般。
狄星关落在左侧,胸口黑衫湿了一片。
他中刀了!
大汉是什么人?一招之间就救下了顾焚儿、令狄星关挂了彩!
三 激斗
顾焚儿叫道:“杀了他!霍叔。”
狄星关道:“原来阁下是霍九峰。”
霍九峰便是“天火盟”四大战将之首的“雷霆刀”。
昔年他本是一独行寇,不知何故为顾卷河所收,加入了“天火盟”。
江湖传说他乃九大奇门之首的江南霹雳堂雷家外姓子弟。
雷家昔年封刀挂剑,转而精修指法、专研火药。终于威赫江湖,震慑武林。但在这之前他们擅长的本是刀、剑之法。
霍九峰的刀法据说以得雷家真传,每一刀噼出都如一道雷击,凌厉无俦。以达到刀气伤人的地步。
霍九峰哈哈一笑,道:“正是某家。”
他面上虽若无其事,心里清楚。方才那一刹那的过招,狄星关避开极盛的刀势,却没避开刀风,胸口中了一刀。可自己右臂由指至肘被对方用“分筋错骨手”扭伤了筋脉,这条右臂暂时是废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将“分筋错骨手”使的如此凌厉的人。
狄星关迅速出指封了胸口的穴道止血,但血仍不可遏止的顺着衣纹褶皱以一种清泉出谷的姿态汩汩而下。
霍九峰道:“中了”雷霆刀气“点穴是不济事的。”
狄星关抬头道:“你的刀使的不错。”霍九峰傲然道:“不是刀好,是刀法好。你很快便会血竭而死。”
顾焚儿在一旁大声道:“与他多说什么?快杀了他!”
霍九峰缓缓抬起刀,道:“你还能接我几招?”
狄星关笑笑,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霍九峰忽然发现狄星关胸口的血居然止住了,忍不住道:“你用什么方法止血的。”
狄星关淡淡道:“也许你的刀法没你想像中的好。”
霍九峰默然,忽扭头向聂水三道:“带少盟主离开这儿。”
聂水三道:“大哥,咱们一齐上先料理了这厮!”
霍九峰沉声道:“你们先真正的”雷霆刀法走,保不住一会公差会来,那时就不好脱身了。"
顾焚儿一听公差会来,脸色以变了。道:“那这就交给霍叔吧。聂哥咱们先走。”
聂水三道:“大哥我们在前面等你。”狠狠看了狄星关一眼,与顾焚儿双双自窗口跃出。
狄星关待要追,迎面以是一片怒潮般的刀光!
霍九峰在刀光中狂笑道:“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雷霆刀法“!”
狄星关眼睁睁看着顾焚儿自面前逃走,怒气上升。目中现出一种炭烧般的斗志来。
他双唇紧抿,冲进了刀光中。
他出了重手,使出了“天鹰锁喉扣”!
狄星关的“天鹰锁喉扣”是一门极为霸道的外门擒拿功夫。这门功夫与别的擒拿功夫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它六十四式擒拿手全是对这咽喉而发!
一般的擒拿手顾名思义,以擒为主。也就是说要活口。所拿的部位也不过是腕、肘、肩、肋、腰、膝关节而已。
所以一般的衙役捕快都多少会几手擒拿,因为抓犯人一般都要活口。
比擒拿手更进一步的是分筋错骨手。这种功夫比擒拿手要狠辣许多,但至多也不过扭损筋脉、错卸骨节而已。
狄星关的“天鹰锁喉扣”既不拿关节,也不损筋脉。没一招递将出去都是对着敌人的咽喉而发,一旦扣上只要发力,敌人不是脖颈被箍断就是被捏碎喉核。杀伤奇巨!
这门功夫不止是狠辣,甚至有些残忍。
狄星关一般也很少用。
可到了该用时他也绝不吝惜。
这也是黑道中人对他又恨又惧之处。
刀风霍霍。霍九峰每一刀噼出都隐带风雷之声。
但在如此狂烈的刀光之中,一条黑影宛若鹰击长空。
狄星关将“天鹰锁喉扣”发挥的淋漓尽致,每一爪递出都势夹劲风,逼人眉睫。刀风再厉也掩盖不住“唿唿”做响的爪啸!
霍九峰只觉对方每一招都是冲着自己的咽喉而来。稍有不慎,便有锁喉之危!
狄星关手底毫不放松。霍九峰的刀势以渐渐变的七分守、三分攻。
他右臂筋脉受损、不能动弹。虽不握刀,不发力。但高手相博,只要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也足以成致命的败因。
方才那一刹那的过招。表面看来平分秋色,甚至他好像还占了些上风。可实则吃了暗亏。
剧斗中,狄星关一式“龙抢珠”,拇、食、中三指鬼魅般扣在霍九峰咽喉之上。
霍九峰只感脖颈如上铁箍,唿吸维艰。他心一沉,刀锋回拖,横扫对方腰间,只求能拼个同归于尽!
狄星关未料此人如此悍勇。松手急退。
霍九峰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来时根本未将狄星关放在眼里。以为杀掉狄星关不过举手之劳。
霍九峰十五岁出道,十九岁独力格杀祁连山八盗,一役成名,威震江湖。二十余年来横行武林,少遇敌手。如今却不敌眼前这个冷厉如鹰的青年。
他看着狄星关英气勃勃的神情。不由想起了自己二十余岁时横刀江湖的雄姿,心中第一次有些气馁。但这气馁之情在内心一闪而过,随即又变的杀气凛凛。
江湖的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乞怜告饶徒惹敌人羞辱,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霍九峰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他就亲手格杀过不少向自己告饶的敌手。
--即使死,也要站着死!
这句话从霍九峰一入江湖时便以如刀子刻在岩石上般刻在他心里。
霍九峰大吼一声,刀芒大盛。虎目圆睁,短髭戟张。便如一头自危崖跃下的怒狮向狄星关扑去。
两人便如森林中两头饥饿的、为争夺猎物而搏斗的野兽。
霍九峰双目血红,怒吼连连。
他已不求获胜,只求能拼个两败俱伤。
狄星关胸有成竹,他知道霍九峰已是强弩之末。他右臂筋脉受损,真气不通。攻势很快便会减弱,胜负便在一瞬间。
“你准备好了吗?”狄星关道。
霍九峰道:“准备什么?”
他一开口真气一泄,刀不由慢了少许。狄星关手指重又扣上了他咽喉。
霍九峰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狄星关手滑了下去,点了他三、四处穴道。
霍九峰诧异的看了狄星关一眼,似乎很奇怪对方没杀他。
他对敌时从不留活口,因为那意味着留下了后患。也许那一天你会落到对方手里,那就噬脐莫及了。
他一向认为江湖、武林这几个字是用鲜血和狠毒写成的。
所以他想不通狄星关为何会不杀他。
--也许他想从我口中套问少盟主的去向。那样的话,我不防与他周旋,或许可以借机逃走。
--但也有可能他想用更残酷的手段折磨我,要是那样,我只好咬舌自尽了。
霍九峰正想着,一阵喧哗之声。闯进七、八名公差来。为首一个赤脸汉子喝道:“什么人在此闹事!给我全部拿下!”
四 诡计
两名公差自他身后涌出,手持铁链向狄星关身上套去。
狄星关张手抓住铁链道:“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人吗?”
那两名公差一怔,用力往回抽链子,那知铁链仿佛在对方手里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赤脸汉子厉声道:“你想柜捕?”
狄星关道:“你办案一向见人就抓吗?”
赤脸汉子道:“你们公然在面馆闹事。谁对谁错到了县衙自见分晓。”
狄星关看看情形,道:“看来我只有往县衙走一趟了。”
两名公差看那赤脸汉子,不知是否该上前抓狄星关。
赤脸汉子看看狄星关道:“阁下既然愿到县衙,那么只有委屈一下了。”说着向公差一努嘴,那两名公差上前用铁链套住了狄星关。
狄星关也未反抗,他倒不是怕这些公差,而是他尊重这些公差所代表的法。
赤脸汉子又看看被点了穴道的霍九峰,道:“他被点了穴了吗?”说着走过去在霍九峰身上推拿了几下,似乎想解开霍九峰的穴道,那知全不管用。他回过头来向狄星光道:“还是先解开他的穴道吧。不然怎么押走他?”
狄星关道:“这人的功夫非同小可,你们还是抬他回县衙吧。”
赤脸汉子沉思一下,命令两个公差道:“抬这人回去。小心一些。”一行人出了面馆,向县衙走去。
就在门外围观的人群中,狄星关看到一个人。
一个青年。
这个青年眉宇傲岸、意态不羁。衣白如雪,素净的仿佛深山幽谷的一道清瀑。
青年神情悠然,嘴角悬着三分玩世、七分不恭的笑容。
青年手中提着一个用洗的发白的青布包着的长条形事物。
狄星关在去衙门的路上,眼里、脑中、心间全是青年的影子,挥也挥不去。
――他是什么人?
***
衙门里冷冷清清,狄星关被带进一间小屋。霍九峰则直接被带进大堂,赤脸汉子道要先审他。
狄星关这时还在想着那青年,就凭青年那种鹤立鸡群的气势,狄星关便可断定青年绝非常人。他手中那被青布包着的事物很可能是剑一类的兵刃。
正想着,赤脸汉子满脸堆笑的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公差,手里的托盘上摆了杯茶。
赤脸汉子解了狄星关的束缚,笑道:“狄少侠,我们大人以审问清楚了。那人果然是个大盗,请先用茶,然后我领你去见我们大人。”
狄星关缓缓端起茶碗。
茶碗天蓝的底色绘以白色的兰花,精致悦目。
狄星关看了一眼赤脸汉子。
赤脸汉子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狄星关道:“贵姓?”
赤脸汉子笑道:“小人姓李,叫李大柱。”
狄星关道:“这一行干了多少年了。”
李大柱道:“干了十七年了。狄少侠,请用茶,我们大人还在大堂等候少侠呢。”
狄星关笑了,嘴角掀起些许风清云淡般的笑意。雪白的牙齿一闪,目光却炯炯的盯着那自称李大柱的汉子,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狄?我记得我没与你说过啊。”
李大柱吃了一惊,怔了一怔,道:“方才我们大人审问那大盗时他说的。”
狄星关哼了一声,道:“你不住的摧我喝茶,又是为何?”
李大柱眼角跳了一跳,强笑道:“天气炎热,我想狄少侠定是口渴了。”
狄星关淡淡道:“这茶内下的”花旗锁心粉“也有解渴的功效?”李大柱半响没说话,缓缓道:“你看出来了。”
狄星关道:“花旗锁心粉是洛阳”红牡丹“林家的奇毒。据说有锁心断魂之效,你们怎么弄到的,林家的花毒一向千金难卖!”
李大柱道:“林家一向与我们”天火盟“交好,再毒十倍的药我们一样可以拿到。”
他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有疑的?”
狄星关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发觉的,你的模样扮捕快倒不如扮强盗更像些。只是我被一个人分了心,才拖到现今。”
这时门外有人道:“哦?什么人能让狄少侠分心!我到想见见。”
走进来的是个文质彬彬、儒雅秀气的红衣书生,带着与人无伤、对人无忧的笑容。看不出有丝毫的敌意。
书生的腰悬长剑,剑穗殷红如血。
李大柱一见书生,道:“三哥,老大呢?”
书生道:“与老二、少盟主一道走了。他本不肯走,说有一笔帐要与狄少侠算算,可少盟主也需人手保护。”书生叹了口气,道:“这笔帐,只好由我代他与狄少侠算了。”
狄星关道:“这么看来,你便是”刀、枪、剑、戟“四人中的老三,以计/奇谋出名的”血影剑“祖一良了。这位。”他转向李大柱,道:“你不叫李大柱,你是四大战将最末一位的”夺魂戟“娄天辰。”
书生祖一良抚掌道:“狄少侠好眼力。不错,正是我兄弟二人。”
这次的行动正是这“血影剑”祖一良一手策划的。
他在面馆外见识了狄星关天神行法般的武功,便发现不可力敌,只可智取。于是便有了前面那一幕,虽说最终被识破,却也救出了霍九峰。
祖一良躬身施了一礼,道:“狄少侠,咱们不打不相识,化敌为友如何?”
狄星关冷冷道:“不必了。我只想替洛阳那些被羞辱、丧命的少女讨个公道而已。”
祖一良打个哈哈,道:“顾少盟主少不更事,这次闯下大祸,我们总盟主也很生气,自会狠狠的惩戒于他。就不劳狄少侠费心了。”
狄星关看着他二人,道:“如今凭你二人可拦得住我?”
祖一良拍拍掌,道:“所以我还请了一位帮手。”
随着掌声出来的是个蓝衣人,背缚长剑,眼中闪着毒蛇般冷酷的光芒。
狄星关沉声道:“蓝衣绝剑断肠红。你是沙寒甲!”
“蓝衣绝剑断肠红”沙寒甲是黄河一带的巨寇。昔年华山七子围攻此人于华山之巅,虽知被他杀了三人,伤了四人后全身而退,经此一役。华山一蹶不振,在武林中威名扫地。
祖一良笑道:“我们三人不知拦不拦得下你?”
狄星关还待说,忽面色一变,道:“原来茶碗上也下了药,你不停的和我说话只是为了让我分心。”
祖一良好整以暇的笑道:“是青霜软筋散。虽无毒,却可麻倒十头大象。只是你而今才发觉,晚矣晚矣。”
狄星关紧闭双唇,脸色凝重。
祖一良道:“不过,我这人生性胆小。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口中打了个哨子,门、窗顿时出现十几名手持强弩的汉子,明晃晃的箭尖对准了狄星关。
祖一良脸色一沉,道:“狄星关你还有什么话说!”
狄星关调阴阳二气,自丹田过紫府,经十二重楼,浩浩的真气聚于右臂。可“青霜软筋散”非同小可,他也只能阻住软筋散不再上升,却无法逼出,一条手臂酸软无力。
最重要的是他八成内力全用于阻挡“软筋散”,剩下的二成内力只怕无法抵挡祖一良三人,以及门、窗那些强弓硬弩。
狄星关冷冷、冷冷的看着祖一良三人。仍未说话。
但这冷冷的一眼,却令祖一良内心一阵竦然,起了无由的惧意。
“放箭!”
祖一良大喝!
五 天獍
祖一良右手一挥,喝令放箭。
眼前此人太过危险,还是及早除去为好。
箭就在弦上。命呢?是否悬在线上?
狄星关心念电转,可祖一良的计划实在非常周密,没有一丝漏洞。
祖一良脸上甚至以露出笑容。
狄星关死定了。
这次回到总舵,功劳自是以我最大。四大战将的排名该也换一换了吧。
祖一良脸上的笑意更盛。仿佛以看到了自己前程的大道上铺满了金钱与权力。
可箭并没射出来,只听得一阵“扑通”之声。祖一良三人诧异的回过头去。
窗口、门口的那些手持硬弩的汉子全不见了。
门口多了一个青年,嘴角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
青年手中提着一个用洗的发白的青布包着的长条形事物。
祖一良与娄天辰心中惊疑不定。
难道那些人全是被这青年击倒的?
那些人全都是祖一良精心训练的,身手俱都不凡。就连祖一良自己也没把握在这么短时间内将他们击倒。
这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沙寒甲一看到这青年,脸色以变了。眼中又是怨毒又是绝望的神色。就好像一条被猎人堵在绝路上的野兽。
青年也不看其他人,径直向沙寒甲道:“我追了你三个月另七天。本以为你不敢露面了。虽知你利欲熏心,收了”天火盟“四万两银子,又出现了。”
沙寒甲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随即恶狠狠的道:“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你只一人。你以为你杀的了我吗?”
青年笑笑,伸手解开了手中那事物外面裹着的青布。
就在青年解开/取下青布的一刹那。小屋里的众人似乎在远方,又似乎在心底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兽嗥之声。
仿佛有一只野兽以上路了。来势汹汹!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青年的手里。
剑。
青布包裹之下是一柄剑。
一柄外形奇古的长剑,剑柄末端是一青铜雕就的狰狞的上古兽头。
祖一良全身一震,失声道:“古兽天獍!九大神兵的天獍神剑!”
他看着眼前这意态不羁的白衣青年,一字字道:“你是郭镜天!”
江湖中流传着四句歌谣:月下飞天獍,弹指生白骨。孤灯照夜雨,天风落碎花。
这四句偈语代表了六个人。
六个江湖中认为不能惹的人。
不能惹的意思通常也就是说你惹了他们,那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郭镜天就是这六个不能惹的人中的一个。“月下飞天獍”指的便是他与他手中的“天獍神剑”獍。
上古传说中它是一种像虎豹的猛兽,降生之初便生吃它的母兽,是一种极残忍的神兽。
据说“天獍神剑”虽是神兵利器,取带着一种魔性,在郭镜天之前共有十一人使过此剑,这十一人俱是武艺极高,但他们都在对敌时仿佛被“天獍剑”吸收真元精血似的而亡,对手往往不战而胜。“天獍剑”因此成了一柄噬主之剑,武林中人避之不及。直到此剑落在郭镜天手里,才真正发挥出它的锋芒,仿佛郭镜天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郭镜天也因此挤身于六大高手之首。
这六人或正或邪,郭镜天是这六人中最刚正不阿,也最好打抱不平的。沙寒甲想必是又行恶事才被郭镜天追杀的。
祖一良恼怒的瞪了沙寒甲一眼。心知自己又上了沙寒甲的当了。他本想利用沙寒甲来杀狄星关,虽知沙寒甲却利用“天火盟”来替他抵挡郭镜天。
沙寒甲嘿嘿一笑,道:“现在大家在同一条船上,只有同心协力才可度过难关。”
郭镜天淡淡的道:“听说顾焚儿在洛阳连做七起大案。如今碰上了,正好一并收拾。”
祖一良心一沉,他方才还想与沙寒甲脱离关系,借此摆脱郭镜天。谁知郭镜天却主动找上了他们。
狄星关这边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郭镜天的功夫对付祖一良三人应无大碍。当下集中全部内力逼出“青霜软筋散”的药力。
郭镜天跨前一步,手以搭上了剑柄。在他手搭上剑柄的一刹,众人似乎又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兽嗥。
――仿佛那只野兽以愈逼愈近了,几乎都能闻到它口中喷出的腥气。
――那是只什么样的野兽?
祖一良反手拔出剑,急向娄天辰道:“快!”
郭镜天一怔,快?
――快什么?
娄天辰与祖一良均是一样的想法。他一回身以至狄星关身后,挚出腰间的短戟抵在狄星关咽喉,喝道:“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郭镜天又是一怔,苦笑道:“这一招高明。”
狄星关也大意了,他本以为郭镜天以控制了场上的局面。所以把全部的内力都用来逼出药力,要是他还留下两成内力,娄天辰岂能得手。偏偏郭镜天也以为狄星关留有余力,至不济也不会在一招间受制于人。那知变起突兀,局势顷刻之间便变的对对方有利了。
祖一良三人一见郭镜天投鼠忌器,都松了口气。
祖一良又恢复了那种萧洒有致、从容自得的笑容,道:“现在我很有兴趣知道郭大侠为什么要追杀他?”
沙寒甲脸色一变,道:“你想干什么?”
祖一良冷冷道:“”天火盟“即使给你做挡箭牌,也得明白原因吧。”
他对被沙寒甲利用尤有余忿,不仅白出了四万两银子的佣金,还立了郭镜天这么个劲敌。他现在只想抓住一些沙寒甲的把柄,好让他死心塌地的为“天火盟”卖命。
郭镜天似乎对他二人之间的反应感到很有趣,嘴角渐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裂痕,他觉的可以利用一些事情使这条裂痕变成一道深沟。
郭镜天道:“四个月前,中州府的‘大马金枪’马中阳一家无故暴毙,马中阳乃中州大富,家财万贯。随着马中阳的暴毙,他的万贯家财也不翼而飞,后来我才查到这事是沙寒甲做的。据说马中阳的财产至少有二十万两之巨,而且是黄金,不是白银。”
沙寒甲脸涨的通红,急道:“你血口喷人,那有这么多!”
郭镜天微笑不语,他知道这以足够,再说的多了无疑画蛇添足。
果然,祖一良冷笑道:“你有了这么多的黄金,何苦诳我那区区四万两银子。”
沙寒甲有苦说不出。他知马中阳做过镖师,原本以为他家有钱的,谁知这么些年来马中阳坐吃山空,只剩个空架子,家里也不过就一、两万银子。
他现在也后悔不迭,钱不仅没得到,还惹上了个追命煞星。而今听得郭镜天信口而言,而祖一良分明信了他的话,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祖一良向着沙寒甲道:“‘天火盟’为你扛了这桩事下来。沙兄,你怎么也得拿个十万八万两黄金出来意思一下吧。”
沙寒甲苦着脸道:“你千万莫听他胡说,最多不过就一、两万银子。”
祖一良寒了脸,道:“你杀了马中阳全家,只为了一、两万银子?沙兄感请当在下小孩子不成?”
沙寒甲也动怒了,大声道:“你宁愿信他也不愿信我!我也没办法。但黄金我是一两也没有!”
祖一良见沙寒甲动怒,眼珠子一转,忽笑道:“沙兄莫怒。兄弟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天火盟’富可敌国,岂会贪图你的黄金。”
沙寒甲怒道:“我都说了我没有,一两黄金也没有,半两也没有。”
祖一良笑道:“是是是!沙兄半两也没有。嘿嘿,沙兄若是手头不便,我们‘天火盟’倒是还可借些给沙兄使使。不过,若是沙兄要是借二十万两黄金的话,兄弟可做不了主。得我们总盟主示下才行。”
沙寒甲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心知自己说什么祖一良也不信了。
郭镜天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以看到日后这二人兵戈相向的情形。
六 反击
祖一良斜瞥了沙寒甲一眼,向郭镜天道:“这么说来,你跟着这位沙兄,也是别有用心了。”
郭镜天笑笑,不置可否。
祖一良忽换了一幅很诚恳的神色与语气道:“郭大侠。今日之事假如你不插手,你开个价下来。我绝不还价!”
他以为郭镜天追杀沙寒甲是为了那二十万两黄金。这又使他看到一线转机,如果能用钱财打动此人,哪怕为此要付出一大笔金钱,他也在所不惜。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可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郭镜天属于江湖中不能惹的六个人之一,能不惹还是不惹为好。
郭镜天笑了,依然是哪种有着三分玩世、七分不恭的笑容。
他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
他的手指颀长、有力、指骨突出。
祖一良诧道:“什么两个?”
郭镜天道:“两个人头。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顾焚儿的。”
祖一良咭咭的笑起来,道:“看来这笔交易是谈不成了。”
沙寒甲冷笑道:“那是你太幼稚了。”
郭镜天道:“差不多了吧。”
祖一良心中一动,道:“你是在计算时辰吧。不过狄星关这会儿就算逼出麻药,娄老四不会点他的穴道吗?”
祖一良说着向娄天辰那看了看。
娄天辰脸色以变了,右手正迅捷无伦的去点狄星关的穴道。
祖一良心道:糟糕!暗骂娄天辰长了一幅猪脑子。
狄星关并未将“青霜软筋散”的药力全部逼出,他只逼出八成,但这以足够了。
电光石火间,娄天辰右手脉门一麻,狄星关以擒住他右手。娄天辰反应并不慢,左手的戟顺势扎向狄星关咽喉。
狄星关侧头,跟着出手擒拿,娄天辰横戟格挡。
两人近身格斗,狄星关吃亏在药力未去尽,劲力不免不足。娄天辰却被拿住一只手,另一只手拿着戟,两人只有不到尺许的距离,戟反而派不上用场。而擒拿短打正是狄星关所擅长的。
总的看来,狄星关略占上风。
祖一良剑诀一指,潜运内力,剑上红芒立盛。
他号“血影剑”,剑身不仅做血红色,而且还隐隐散出一股腥味。
红芒暴长,刺向狄星光背后“风府穴”。
他决定先除去狄星关。
郭镜天道:“你的对手是我。”一掌拍出,也是向着他背后的“风府穴”。
祖一良只好撤剑闪开。
他看看眼前形势,娄天辰虽落下风,但一时半刻不致落败。而且狄星关明显药力未尽,真正可虑的时眼前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郭镜天!
郭镜天笑道:“久闻阁下剑出血飞。在下心仪以久,早想见识一下了。”
祖一良面如严霜,冷冷道:“今日便逐了你意!”
话声一落,室内血光大盛。
郭镜天只觉眼前一赤,腥味大作。跟着阴风割体。
他退。
急退,鬼魅一般。不但快,而且怪!
脚步一错,以闪至祖一良身后,手掌一立拍了下去。
祖一良只感身后似乎一块大铁板压下来,手腕一挫,长剑自肋下急刺而出!
郭镜天笑道:“这一招不坏。”变掌为指,弹在剑嵴上。
祖一良长剑剧震,几欲脱手而出。这时沙寒甲的剑也以到了。
沙寒甲运剑如风,刹那刺出十三剑。而郭镜天却视若等闲,笑道:“这便是你的断肠剑法?还有更厉害的招数没有?”
这时祖一良深深吸了口气,剑上的红芒全敛入剑刃中去了。剑身红波起伏,“嗡、嗡”作响。
祖一良一声厉喝,剑光宛似一头血蟒,飞噬郭镜天!
剑刺到中途,剑身又“嗡”的一声,血光四溅,血影憧憧,凄厉可怖!
这无疑是他全力一击。
郭镜天神色也不再轻松,在血芒刺到的一刹,眉毛一扬,他出剑了。
扬眉剑出鞘!
在他剑刃离鞘的瞬间,只听得振翼之声大作。数十只寄居在屋檐下的鸟雀仓惶飞出,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怖之物。
这一次众人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声兽嚎。
那是他剑出鞘的声音。
剑一出鞘,银芒大炽。祖一良剑上的红光立时消褪湮灭。
只听得一声惨唿,跟着“砰”的大响。
待银光消失时,只见沙寒甲木立当地,胸口一个血洞正汩汩的流血,目中全是绝望恐怖之色。而窗户破了一个大洞,祖一良的声音远远、恨恨的传来:“郭镜天!狄星关!‘天火盟’不会和你们善罢甘休的。”
郭镜天走近探了下沙寒甲的鼻息,以断气了。
此人作恶多端,今日终于命丧当场。
只是却让祖一良跑了。这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心计深沉狡诈。遇到危机时当机立断,撇下娄天辰独自遁逃。是个极难对付的家伙。
他转回身,注视狄星关这边的战局。
他和狄星关虽素不相识,却也久闻“鹰侠”的大名,很是敬佩狄星关的为人。早想结交一下了。
狄星关左手勾、拿、扣、锁,出招愈来愈劲!
娄天辰不知何时以丢了戟。可他的擒拿手也不怎么高明,方才的惨叫更是让他斗志全无,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愈发的手忙脚乱。
猝然,狄星关双指一并,一招“定阳针”戳向娄天辰双目。娄天辰伸手扭狄星关双指。狄星关缩肘沉肩,撞中他胸口穴道,娄天辰慢慢软倒。
郭镜天笑道:“你比我行,抓到个活口。”
狄星关正待说话,郭镜天摆手道:“你若是向我道谢,就不必了。我最怕别人跟我客气。尤其是我当他是朋友的人。”
狄星关微微一笑,道:“天獍神剑果然名不虚传。”
郭镜天也笑了,笑意如风过花开,全没有以前那冷讽的味道。
这是真诚的笑容。
这种笑容只有在朋友之间才会出现。
他们以不必再多说。
――朋友相交贵在知心。
狄星关道:“这衙门里的人呢?”
郭镜天道:“你先带这家伙走,我去看看。”
狄星关微一沉思,道:“也好。”
郭镜天道:“镇东有个废弃的土地庙。咱们在那汇合。”
七 指力
土地庙很小,残破不堪。
狄星关将娄天辰靠着供桌放下,解了他的哑穴。静静的看着他。
娄天辰避开狄星关的目光,冷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狄星关道:“你加入‘天火盟’想必也做了不少恶事。杀了你的话你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娄天辰脸肌抽搐了一下,道:“‘天火盟’决不会放过你的。”他脸孔忽变的狰狞起来,恶狠狠的叫道:“你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狄星关缓缓蹲下来,用比冰还冷的声音道:“我现在就可以叫你死的很惨。”
他看着娄天辰额头滴落的冷汗,又道:“如果你说了的话,我倒可以叫你死的痛快些。”
“何况。”狄星关道:“你说出来也不见得是坏事。也许反而到时死的是我们。”
正说着,“嗖”的一声,劲风过处,郭镜天回来了。
郭镜天道:“原来衙门所有的人全被点了穴关到牢房里了。我把那县令放出来时那官儿还没回过神来呢。”
狄星关道:“吓的不轻吧。”
郭镜天笑道:“呵呵。面无人色。”看看娄天辰,道:“这人是不是嘴很硬。那就挑断他脚筋让他先变成个残废再说。”
娄天辰脸色又是一变。
在武林道上刀口边沿混的江湖人,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残废。
――一旦残废,意味着你失去了活命的依仗。而且仇家必定上门,这样活下去,真是生不如死。
郭镜天走过来,看样子就要下手。
娄天辰脸上的汗更多了,忽道:“好吧,我告诉你们,就怕你们不敢去。”
狄星关道:“说不说在你。去不去是我们的事。”
娄天辰一咬牙,道:“他们往狼耳山的幽风寨去了。”
狄星关与郭镜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武林中有六个不能惹的人,还有三个不能去的地方。
狼耳山的幽风寨便是这不能去的三个地方之一。
幽风寨的寨主赫连幽风残忍好杀,嗜血成性。杀性上来时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他有一门功夫叫做“人面兽心大法”,使出时状若疯魔,据说一次对敌时,他不仅把敌方杀了个干净,连自己的手下也全杀了。而且这门功夫每使一次,收功后必须吸食人的脑髓方可免魔功反噬。
幽风寨正是天火盟的盟友。
狄星关伸手解了娄天辰的穴道,道:“你走吧。”
娄天辰一跃而起,仿佛还有些不敢置信。呆了一呆,随即奔出。
郭镜天看着娄天辰的背影,喃喃道:“我认为还是杀了此人比较好,幽风寨本就是龙潭虎穴,此人回去一报信,对方更是有了准备。”
狄星关看着郭镜天的眼睛,道:“那你为什么不追上去杀了他?”
郭镜天转头看向墙脚的蜘蛛网,道:“你既然都放了,我怎么好去杀。那不是陷你与言而无信么。”
狄星关笑了。
他知道这不是原因。
他们都不是嗜杀之人。他们并不认为杀人是有趣的事。虽然他们有时也杀人,但那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被杀。
可能郭镜天认为这个原因说出来会有妇人之仁之嫌,会很没面子。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
这其实才是这些江湖侠客们真正可爱之处。
江湖中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才变的令人向往,令人热血沸腾。
狄星关面色一冷,忽道:“出来!”
郭镜天也笑道:“朋友有什么话进来说吧。”自言自语道:“不会是遇上打劫了吧。”
狄星关摇头道:“不是打劫的。此人从青石镇便跟着了。”
郭镜天笑道:“不是最好,我这两天手头也紧,那有钱给人打劫啊。”
进来的是个身着劲装的少年,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气,眼睛亮如寒星。
狄星关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注意到这少年的手骨节突出,指甲剪的很秃,手掌宽厚有力。
少年道:“我姓王。叫王岩。”
郭镜天道:“莫非你是淮南鹰爪门王家的人?”
狄星关渐渐明白这少年为什么跟着他了。
***
在江湖中有一些有着悠久历史的武林世家。最有名的当然是蜀中唐门与江南霹雳堂雷家。此外还有洛阳红牡丹林家、五虎彭门、黑心杜家、金陵谢家、妙手齐家。这其中自然不能没有鹰爪门王家。
自昔年鹰爪王以三十六式鹰爪手创立鹰爪门以来。王家的鹰爪手便一直是外家指力的翘楚。
就好像毒药暗器是唐门的招牌一般,鹰爪手便是王家的招牌。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功夫。可自从“鹰侠”在江湖崛起后,王家的鹰爪手便没以前那么响亮了。
江湖中人如今一提起“鹰爪力”,想到的多半是狄星关的“天鹰锁喉扣”。
淮南鹰爪门为了挽回声誉,近年来不断派人找狄星关比拼指力。可每比一回。鹰爪门的声誉就下降一分。
“你回去吧,我不想和你比武。”狄星关道。
这些年来找他比武的人渐多。
江湖中的侠少们都将打败前辈高手作为他们成名的捷径。
王岩手掌一拢,指骨“啪”“啪”作响。道:“我一定要与你分个高低。我要证明我这十年的功夫没白练。我不是为了扬名江湖,也不是为了鹰爪门的声威。”
狄星关看着这个倔强的少年,不由想起自己初走江湖时那种跃跃欲试、兴奋不已的心情。
狄星关笑了笑,道:“恐怕你证明之后会失望。”
王岩眉一轩,道:“是么?”
狄星关道:“是的。”
王岩道:“为什么?”
狄星关道:“有三个理由。第一:你身形沉稳有余,轻灵不足。鹰爪手只凭威猛是不够的,速度也很重要。”
王岩道:“第二呢?”
狄星关道:“你的手指短而粗,这是过于看重指力磨炼的结果。鹰爪手三十六式分筋错骨,手指一定要长而有力。指力只是其中一环。”
王岩冷笑,道:“第三呢?”
狄星关道:“第三:我出道至今大、小七十多役。格斗经验比你丰富的多。比武之时,临机的判断也是致胜的因素之一。”
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诀窍,是狄星关历经磨炼后才得到的。本不应该轻易的告诉人。可狄星关不知为何对这倔强少年器重相惜。
――也许因为他少年时也是这般倔强吧。
郭镜天懒懒散散的倚在庙门之上,微笑的看着这少年。
无疑他也很欣赏这少年的倔强。可他也知道这少年是绝不会听得进去这番话的,他一定要吃些苦头后才会领悟到这些话中的奥义。
郭镜天不禁摇摇头,不明白一些人为什么要碰的头破血流后才接受教训。
这时距县衙那场搏杀以过去了四、五个时辰。太阳渐渐收起了炙热的光芒,变的温柔起来。连风也如一只暖暖的手抚在脸畔鬓旁,使人几欲眠去。
蓝湛湛的天空,仿佛浸透了一亿年的寂寞,望之令人生起一种写诗的冲动。
如此良辰实在不适合做厮杀搏斗这种煞风景的事。
可偏偏一场格斗就迫在眉睫。
八 杀手
王岩喝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打过才知道。”飞身跃起,双臂翅状展开,虚捏鹰爪。在这一展一抓之间,狄星关上身四处关节,八处穴道都在这一招笼罩之下。
狄星关赞道:“好一式‘大鹏展翅’,不过小腹有一处破绽。”
王岩心一凛,狄星关正好说中这一招的弱点。
这一处破绽只是一闪既逝,常人根本看不出,即便看出也抓不到。可对手是狄星关,王岩不敢大意。“大鹏展翅”顺势便为“飞鹰扑兔”。
“飞鹰扑兔”乃是三十六式鹰爪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
狄星关站在那儿渊停岳峙,找不出一丝的破绽,又似乎全身都是破绽。
王岩对敌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自狄星关身上发出的一股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使出绝技。
不过,王岩对这一招也极有信心。“飞鹰扑兔”自上而下,双手所抓之处七虚两实,而且还暗藏三个变化,六个后着,敌人不论如何招架、躲闪。都在这一招的计算之中。
狄星关还是不动。
王岩暗喜,左手抓向他右臂“天泉穴”中途手腕一沉变为抓向“侠白穴”,右手拿他腰间“京门穴”。一旦中的,敌人便只有任其摆布。
就在王岩手抓上狄星关各处要穴,正待发力之时,狄星关动了。
狄星关的动作如爆裂的火星一般迅急,右手一晃,扣在王岩的脖颈之上,如上铁箍,正是他成名绝技“天鹰锁喉扣”!
没有任何征兆,出手诡如鬼魅。王岩在本以为得手时却失手了。
狄星关看着王岩,表情平静如水,身形沉稳如岩。
王岩脸色苍白,脖颈如同嵌在铁枷之中,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这才明白与狄星关的功夫差得有多远。
狄星关松手,道:“力量、速度、把握时机的能力。三点缺一不可,你只有力量尚可。”
王岩呆立半响,一跺脚,纵身跃出庙墙外,声音自墙外传进:“我一定还会来找你的。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
狄星关笑了,向郭镜天道:“他回去如果练功的办法再聪明一些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郭镜天也笑了,道:“他叫王岩是吧,他的名字一定会在日后的江湖中响起来的。”
狄星关看看日头,道:“前面几十里处有个小镇,咱们去那里打尖住一宿。明晨买两匹快马赶往幽风寨。”
郭镜天道:“今晚的好好商议一下。幽风寨可没那么好闯。”
狄星关坚定的话语如一口口的钉子,让人感觉他说到便会做到:“就算那是刀山剑池,我也要把顾焚儿从那揪出来。洛阳的那笔债他一定要还!”
***
天色将暮未暮时分,二人来到了这叫做“沙家峪”的小镇。
小镇被夹在两山间,日偏西,即将被山峦吞没的夕阳下昏鸦数点,镇旁一弯清溪,犹如玉带一般,洄然淌过,曲折的勾勒出苍茫寥落的远山近景。
狄、郭二人在镇上的一间客栈住下来。
用过晚饭后,二人随意的走在小镇外的溪旁,晚风清爽而干燥,不远处的小镇灯火点点,温馨感人。
郭镜天看着小镇的灯火,微微叹了口气,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想要再回到过去那种安闲自在的日子是不可能了。”
狄星关仰望星空,缓缓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可这世上有的人是作恶多端,却仍享富贵,逍遥法外,依旧在外飞扬他的跋扈。我入这江湖便是要把这样的人铲除、毁灭!”他扭头看着郭镜天,目光炯炯:“我从未想过从江湖中抽身而退,去过那种看花赏月,吟诗作对的日子。何况我也不会作诗。”
郭镜天笑道:“‘鹰侠’名不虚传,果然豪气逼人!”
狄星关却没笑,向着黑暗处道:“出来吧。”
黑暗处一声怪笑,如枭夜鸣,走出两人。
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唯一相同之处便是他们的眼神,冰冷而残酷。如同雪夜狞恶的狼眼。
郭镜天脸色微变,道:“你们是‘扫尸楼’的杀手!”
狄星关听到“扫尸楼”脸色也变了。
“扫尸楼”是江湖最凶名远播的杀手组织。
被“扫尸楼”列入“尸谱”的人还从没有活下来的。不过,他们杀人的价钱也极高,一般的武林中人根本雇用不起。
瘦高个的杀手阴恻恻的道:“不错,我们便是为你们打扫尸体的人。你们很快便会变成尸体!”
郭镜天苦笑道:“顾卷河还真是财大气粗,居然为了他儿子花了这么大笔钱。而且请的还是‘扫尸楼’‘一流一’的杀手应百鬼与莫千妖。”
“扫尸楼”的杀手共分三个等级,分别是:一楼一、一流一与一牛一。等级越高价钱也越贵。
据说雇一个“一流一”的杀手至少要一万两黄金。
这二人正是“一流一”里的连环杀手。矮个是应百鬼,高个叫莫千妖。
连环杀手指的是至少两人一组的杀手。他们杀人不仅令人防不胜防,猝不及防。而且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合进连击、此唿彼应。并且还练有一套合击的阵法,许多武功比他们高的人就因为陷入这阵法之中而亡。
但连环杀手价钱也比单个相同数量的杀手要高很多。
――至少要高一倍。
应百鬼与莫千妖被认为是最难防的连环杀手,昔年被江湖上称为杀不死的“铁甲金刚”也死在这二人手下。当时“铁甲金刚”身周布满了明椿暗卡,护的铁桶一般可还是难逃一死。令人恐怖的是“铁甲金刚”至死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死的。
江湖中没有人知道这二人的杀人手法。
难怪郭镜天感到头大。
其实百鬼千妖二人心中也很吃惊。他们本以为自己埋伏的神鬼不知,谁知狄星关一眼便瞧破了他们的行藏。
顾焚儿给他们的情报是狄星关只孤身一人。谁知是两人。而且这个看上去漫不经心的青年不知为何总令人感到不安,仿佛在他身后隐藏一只凶猛的野兽。
狄星关道:“感到疑惑吗?顾焚儿只告诉你们我只一人吧。”
应百鬼狞笑道:“两人更好,我们还能多收份钱。”
此时天际远远挑出一弯钩月,仿佛被抛上夜空的一柄弯刀。
夜风渐渐冷了,小镇的灯火看来模煳不清,好像整个小镇荡漾在水中,原来是起雾了。
夜雾弥漫,怪笑声中,百鬼千妖同时跃起,应百鬼使的是两柄短刀,莫千妖则是一柄长逾八尺的大扫刀。跃至半空,莫千妖忽伸足往应百鬼背上踩去!
狄星关与郭镜天一怔。
???
这是什么招数?
一声枭鸣,莫千妖借这一踩之力已跃的更高。在迷雾中甚至以看不到他的身形。
应百鬼则倏忽滚在地下,手中双刀舞的风车一般,向二人斩去。
狄星关、郭镜天双双跃起,半空中忽听的劲风急至!
二人抬头看时,只见莫千妖便如一只月下的山魈,斩马刀飞旋二人脖颈的大动脉。
他二人如何应付?下有应百鬼的利刃漩涡,上有莫千妖的迎风快刀。
浓雾逾见凄迷,渐渐将四人裹在其中。
雾中的战况如何?
浓雾忽大力翻腾飞扬,就像里面有一头恶龙欲破土而出!
只听的利器相交之声,同时一声清啸,声震长空。跟着是一声怪叫:“天獍神剑!”
接着寂然。
星光闪烁,月儿冷冷、清清、在雾里甚至还有些凄凄惨惨戚戚。
雾中的四人怎么样了?
谁生?
谁死?
九 溃败
起风了,浓雾渐渐散去。
三条影子在月下拖的长长的。
三条影子中有一条特别长,原来莫千妖以一式“金鸡独立”站在应百鬼的肩头。手中的斩马刀在月下绽出逼人的锋芒。
在莫千妖的肩后是一轮如斯孤绝的月亮,远远看去,显的说不出的诡异凄厉!
只是莫千妖脚下的应百鬼手中的双刀只剩一半刀身,仿佛被什么利器切断了。
在二人对面立着狄星关与郭镜天。
郭镜天在月色下仍丰神俊朗,白衣飘飘,如一只欲飞又止的白鹤。
狄星关却受了些伤,胸口被刀斩了一道。但血以止住了。
郭镜天道:“要紧吗?”
狄星关摇摇头,道:“不碍事。”
方才短短的一瞬,狄星关出爪抓莫千妖虎口,想要夺下他的长刀,可他在半空不敌莫千妖蓄势下击,反而胸口中了一刀。
但莫千妖想要刀斩二人的一式也落空了。
毕竟狄星关那一爪势道凌厉,莫千妖也不敢等闲视之。
在狄星关与莫千妖交手时,郭镜天也出招了。
向下。
他们就好像早已商量好似的。
又好像二人心有灵犀。
应百鬼双刀舞成一团白光,不论什么东西掉入这团白光中都会被绞的稀烂。
他二人这一招“天旋地转”使出时百试不爽,还从没有人能从这招下逃生。
他们死定了,这笔钱赚的真是轻松自如。
应百鬼这么想。
什么声音?
应百鬼隐隐听道一声兽嚎,好像在远方又好像在心底传来。
这时他看到剑光如冷电急至!
应百鬼猛丁想起江湖中传说的一个人和一把剑。
“天獍神剑!”
他怪叫,向前滚动的身形猛向后退去。即使这样,双刀也被郭镜天一剑斩断。
他急退三丈,站起时才发现一头冷汗,心脏兀自在激烈的跳动。
方才一刹那他甚至连对方的剑也未看清。
莫千妖也吃了一惊,一个筋斗翻上了应百鬼肩头。
“你就是郭镜天?”应百鬼道。
郭镜天笑道:“如假包换。”
应百鬼沉声道:“阁下还是莫淌这浑水为好。”
郭镜天道:“你不想多赚一份钱了?”
莫千妖尖声叫道:“你要找死那我们就成全你!”
应百鬼却似对方才那一剑犹有余悸,不愿动手,试图劝说郭镜天:“阁下只要不插手这件事,我兄弟把事成后的佣金分五成与你。你看如何?”
郭镜天笑道:“你也算老江湖了,不觉这话忒也好笑吗?”
莫千妖狠声道:“不要与他废话了,一并杀了干净!”
应百鬼仍不死心,向前走了两步,道:“那你开个条件好了。”
郭镜天道:“这没有条件好讲,我……”忽听狄星关喝道:“小心。”
一大蓬毒针毫无征兆的自应百鬼腰间激射而出。
应百鬼嚣狂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月下:“我看你怎么躲?”
同一时间莫千妖又一声枭鸣,冲天而起空中一折,扫刀向郭镜天当头噼下。
下有毒针,上有利刃,郭镜天又陷入了与方才相仿的境地。
只是这一次比上次更为凶险/险恶。
方才的谈话只不过是百鬼千妖的一个幌子,目的只不过是要分散郭镜天的心神,借机能上前两步,使这次的攻击更加的猛烈、万无一失。
在他们眼中看来,郭镜天已是个死人了。自应百鬼腰间射出的毒针只要中了一枚,不出片刻就会化为血水,狄星关自己自保尚且不及,那来的及救郭镜天。
何况根本就没任何办法可以救。
退一步说,就算郭镜天躲开了毒针,他也躲不开莫千妖当头的一刀。
剩下一个狄星关了就好对付了。
在他们眼中郭镜天要比狄星关危险的多。
他们以决定事后收钱时郭镜天的一份要多收些。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他们低估了狄星关,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狄星关双手急拉,“哧啦啦”响声过处,长衫以扯下。他吐气开声内力过处长衫坚如铁板,一个箭步挡在郭镜天身前,那一蓬毒针一枚也未刺过。
郭镜天未料自己一时大意险些丧命,怒从心起,由长衫一侧窜出。
应百鬼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一道极亮的光芒一闪。
空中的莫千妖眼前一花,郭镜天以不见,然后他便看到剑光在应百鬼胸前湮没,在背后随着血沫飞溅而出。
这只是一眨眼间的事。
应百鬼的笑声还未消失,他甚至都未感觉到痛楚。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倏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郭镜天,眼角跳了一跳似乎想说什么,刚开口,血便如决堤一般从他口中涌出。
莫千妖见此情形大骇。空中一扭腰,远远的飞出七、八丈远。
他同样的感到不可思议,明明他们还大占上风,转瞬间应百鬼就死了。
莫非是见鬼了?
他们一向给别人见鬼的感觉,如今这种感觉却回到自己身上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溃败!
郭镜天自应百鬼胸前抽回剑,看向莫千妖。
莫千妖只觉对方的目光、气势、动作在在都告诉他在对方眼中自己以是个死人。
他感觉就似一头魔兽呲着獠牙狺狺而来。
――带着灭绝一切的杀气。
狄星关暗暗吃惊,他也未料到拔出剑的郭镜天竟好像变了个人象是。
准确的说好像变的不象个人似的。
为什么在拔剑前后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说是因为那柄剑。
那柄据说被九天十地的神魔诅咒过的剑!
郭镜天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戾气。
长剑扬起,剑光一闪。
莫千妖大叫一声,叫声仿如一只濒死的野兽。他眼前飞过一道血泉,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臂以及手臂中握着的大扫刀。
那条手臂划了个弧线落在地上,挣扎一般的微微抽搐着,仍紧紧的握着扫刀。
莫千妖的瞳孔张大,仿佛要裂出眼眶外。
一种穿心彻骨的剧痛化作压倒一切的恐惧瞬间击倒了他。
他从未想到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此的怕死!
他一向有虐杀的嗜好,一向喜欢把他的猎物折磨的体无完肤、痛不欲生后才杀掉。
如今他深深切切、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昔日死在他刀下的人的心境。
他不想死。
他不要死。
眼见郭镜天剑又扬起,莫千妖狂叫一声,转身就逃。
狄星关只见莫千妖脖颈迸出一抹厉红,头颅“唿”的飞上了半天,鲜血如鲜花般绽开、烟花般撒下。
头颅落在地上,眼睛睁的像随时会脱眶而出,大概是在看着他那仍在奔跑中的身体正轰然倒下吧。
十 闯寨
翌日。
狄星关与郭镜天买了两匹马赶往幽风寨。
二人在路上一时无语,似乎都还在回想昨夜那场惨烈的厮杀。
郭镜天忍不住道:“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只是每回一出剑,就控制不住自己。”
狄星关道:“这样你不是反被剑所用了吗?”
郭镜天叹了口气,道:“不知为何,每当我拔出剑时就想看到血,只想着杀戮,心中会涌起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感。连我自己都感到非常的疯狂,仿佛在我内心沉睡着一只野兽,当我拔剑时它就会醒来。”
狄星关恍然道:“难怪你每次出剑时我都隐隐约约会听到一声兽嚎。”
郭镜天仰望天空,道:"我用剑也好,剑御我也罢。我们以连为一体了。
狄星关道:“武林九大神兵,天獍位列其中,只是,它不该叫神兵该叫魔刃才对。”郭镜天哈哈一笑,道:“神兵魔刃、仇花恨树,都需要用鲜血灌溉。世间那有绝对的神魔,分别只在于你用你的力量做了什么样的事,杀了什么样的人!”
狄星关道:“这么说来,天獍神剑并没有主宰了你,它只不过是将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猛烈的一面引出来而已。”
郭镜天笑道:“江湖之中,唯有猛烈才可生存。力量便是权力。否则,还谈什么行侠仗义、除恶扬善。”
狄星关凝视着前方,道:“此处距狼耳山幽风寨已不远。咱们是暗探还是明闯?”
郭镜天似乎被方才的一番话激起了豪气,道:“就这么冲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狄星关道:“武林三大禁地,今日便先除其一。”
二人快马加鞭,向着幽风寨急驰而去。
须臾,狼耳山已在眼前。
狄星关看时,与想像中那阴森险峻的画面大相径庭,狼耳山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土丘更恰当。幽风寨也不像是寨倒更像是个庄园。
此处风景秀丽,庄园宏伟,仿似个告老回乡的京官大员退隐纳福之所。
郭镜天看看狄星关,道:“你是头一回来?”
狄星关点点头。
郭镜天道:“我也是,没想到让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幽风寨是这么个样子,有点名不副实,到不如叫金风庄更合适。”
狄星关沉吟着,道:“大安若险。愈是这样我们越不可大意。”
郭镜天同意,道:“可不管怎么样,这寨是闯定了!”一夹马腹,直往大门而去。
狄星关微决不妥,稍一迟疑,也跟了上去。
他总不能让郭镜天一人独履险地,何况那也不是他的性格。
郭镜天奔道寨门前,门两侧的寨兵大声喝道:“什么人闯寨,嫌命长吗?”
郭镜天笑道:“正是。”
那两名寨兵一怔,郭镜天以自马上跃落,右掌砍在左边寨兵脖颈动脉上,跟着一记肘锤撞在另一名寨兵胸口,两名寨兵连声惊唿也为发出即晕厥。
狄星关翻身下马与郭镜天并肩向寨内行去。
郭镜天对狄星关道:“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即便是皇宫大内你我二人也闯的进去。”
狄星关笑了,道:“所以你今日便要硬闯幽风寨。不过,你若要闯皇宫,在下恕不奉陪。”
郭镜天大笑,笑声中二人已打倒了冲上来的七、八名寨兵。
狄星关皱皱眉,道:“这当儿,正主儿也该现身了?”
郭镜天道:“他不出来,咱们就放火烧了他的寨子!”
二人一路掌噼指戳、拳打脚踢的向里闯去。
所过之处如汤泼雪,所向披靡。
――而且狄星关没有出爪,郭镜天也没出剑。
行进间,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一道青光,两道白芒,三道黑气如六道旋风袭来。
狄、郭二人齐齐向后退去。
那五人眼前一花,自认为围的铁通般的圈中敌人轻轻易易的便闪出去了。
郭镜天道:“你们想必就是赫连幽风手下的一刀双剑三铁鞭了。”
突袭的这五人正是赫连幽风的五个得力手下。
使刀的名叫万寒英。
手持双剑的是个道人,道号玄云。
那三个使铁鞭的是同门,九节鞭的叫匡石风,八节鞭的叫戚令风,七节鞭的叫解逐风。
这五人号称“五路神”,是幽风寨仅次于大寨主赫连幽风与二寨主“血枭娘”秦厉月、三寨主“尸骨无存”邢八印的人物万寒英看着狄、郭二人,失声道:“你们莫非是狄星关与郭镜天!”
郭镜天笑道:“既然你知道了,叫你们寨主出来吧。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万寒英道:“我们寨主不在。你们要找的人也不在这,这一趟你们白跑了。”
狄星关锐目一抬,冷冷道:“他们去那了?”
万寒英叫这冷电似的目光一扫,脸上似有种中剑的感觉,仿佛叫这目光穿了两个洞。下意识的在脸上摸了摸,再听的狄星关审问般的口气,不由恼羞成怒,道:“本来我们寨主让我们告诉你们去那里找他,可是……。”
他扬扬手中的刀,狞笑道:“我手中的刀不同意。”
狄星关道:“这个好说。”黑衫一闪,以到了万寒英面前,左膝抬起。万寒英只觉小腹中仿佛被烧红的火柱撅入,痛不可挡全身顿时脱了力委倒在地。
狄星关夹手夺过他手中的刀,伸出两指轻轻一拗,刀便断了,仿佛那刀是纸煳一般,眨眼间,刀已被折成五、六段弃之于地。
玄云道人与匡石风四人惊的呆了,他们都知道万寒英那柄刀是百炼精钢所制。那知狄星关随随便便就折断了。
万寒英更是一招未还便被击倒。
这无疑将他们的信心也跟着击溃了。
其实在赫连幽风一行离开幽风寨之前,曾言万万不可与狄、郭二人动手,直接告诉他们去向便是。
赫连幽风这次将幽风寨的高手全部带出,深知剩下的“五路神”决不是狄、郭二人的对手。他虽然很想留下来亲自杀了这两人,可青龙大会马上就开始了,耽搁不得。只好在青龙大会上找机会杀这二人了,如果他们有胆子来的话。
郭镜天笑道:“还有谁想拭拭‘鹰侠’的鹰爪指力?”
场中一片寂然,半响,玄云道人道:“赫连寨主与顾少盟主往青龙泽去了。你们去那里找吧。”
青龙泽?!
青龙大会?!
狄星关与郭镜天显然都知道这个地方,显然都听说过这个大会。
郭镜天曲指算了算,道:“今日六月初九,青龙大会在六月十六开,还有七天。”
狄星关道:“得赶快了,晚了就进不去了。”
青龙泽是个什么地方?
青龙大会又是个什么样的会?使的亡命中的顾焚儿与喜怒嗜杀的赫连幽风会这么看重它而不顾一切的要去!
一声清啸,二人飞身而去。
狄、郭二人走了好大一阵,幽风寨众人才从方才的余威中回过神来。
玄云等人看着地下的一片片断刀,沮丧无比,心知自己等人再练十年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十一 青龙
青龙泽是一大片湿地,周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你若是不了解地形,走进去很难出来。
在青龙泽的旁边有座大宅,自然叫做青龙庄。
特别的是,没人知道青龙庄真正的主人是谁。
这位青龙庄的庄主每隔三年就会举行一次青龙大会。
每到大会之期,在青龙泽附近的七瓦城便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
所有的人来这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参加青龙大会。
青龙大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会,为何会引来如此众多的江湖中人?
其实青龙大会相当于一个拍卖会。
这拍卖会上名刀、宝剑、奇珍、异物应有尽有。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失传已久的武林密笈。大会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你平日里绝对无法见到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有些甚至是无价之宝。
但青龙大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的。
你除了要交纳一定数量的金钱之外,还得拿到一块玉牌才行。
据说青龙大会每次只发二十块玉牌。只有拿到玉牌的人方可进入会场,很多没拿到玉牌的人都会想方设法从拿到玉牌的人手里夺取。
所以每次大会之前都会死不少人。
最神秘的是大会的主人,也就是那位青龙庄的庄主从头到尾都戴着面具示人。有不少人曾在暗中打探这位庄主的真面目,以及他从那里弄来这么多的宝物?但这些人最后全都不明不白的死在青龙泽的湖泊中,偏偏身上又查不到任何的伤痕。
直到现在,青龙大会的幕后人仍是个迷。
***
六月十四。
狄星关与郭镜天为了追捕顾焚儿也来到了七瓦城。
大街小巷走的全是背刀挂剑的江湖豪客。熙熙攘攘比赶集还热闹,每一间客栈都住满了人。
狄、郭二人连问了几家都没有空房间。最后还是在客栈老板的指点下找了一间民房借宿下来。
民房的主人是个年迈的老人,,狄、郭二人花了五两银子借住了一月。
老人有个小院,院内还有株枝繁叶茂的大榕树。
狄星关与郭镜天住的是院一侧的厢房。老人走后,郭镜天看着陈旧且发着一股霉味的床铺,苦笑道:“我现在只希望这床上的跳蚤少些。”
狄星关道:“现在天色还早,咱们上街走走,捎带买些杀虫药回来。”
郭镜天道:“你是想看看能不能发现顾焚儿的踪迹吧。”
狄星关道:“不管怎样,先上街再说。”
二人当下转至街面。
七瓦城并不大,原本是个籍籍无名的小镇,只因为青龙大会才成为江湖重镇。
二人先到药铺买了些药剂。
药铺的掌柜是个胡须雪白的老者,奇怪的是这老者的头发黑如漆墨,竟无一根白发。
出了药铺后,郭镜天道:"你看出来了吗?
狄星关道:“你是说那掌柜?”
郭镜天道:“那老掌柜身上有种味。你闻到了吗?”
狄星关点点头,道:“香味,淡淡的花香味。”
药铺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花香味?而且还是个老者。
郭镜天慢慢道:“药铺,花香。那只能是洛阳的花毒世家红牡丹林家的人了。”
狄星关道:“那老者很可能就是江湖人称‘黑发夺魄,白须还魂’的林三先生。”
郭镜天吓了一跳,道:“林家长老级的林三先生!不错,那老者白须黑发,定是他无疑。”
狄星关道:“他来这当然不是为了开药铺。”
郭镜天道:“一定是为了青龙大会而来的。”
狄星关道:“不止是林家,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重要人物恐怕都会来。”
郭镜天笑道:“这当儿七瓦城可真是卧虎藏龙。扔个石头上街,砸到的都怕是个一帮一派之主呢。”
狄星关道:“咱们行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郭镜天道:“你怕?”
狄星关道:“你不怕?”
郭镜天道:“怕就不会到这七瓦城了。”
狄星关道:“那么你肯定手上的药是杀虫的?”
郭镜天看着手中的纸包,忽远远的仍到墙角,道:“不管它是否是杀虫剂。林家的东西还是扔了为妙。”
狄星关道:“看来今晚的跳蚤有口福了。”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看到前面围了一圈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郭镜天道:“过去瞧瞧。”
二人还没挤进人群,便听到一声惨叫,跟着一人道:“哎呀呀,你的手怎么不见了?莫非你会变魔术?”
围着的人群一阵哗然,狄、郭二人进得前面,只见地上半跪着一个大汉,双臂自腕处齐齐而断,大汉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还难以相信自己的手不见了。
在大汉面前站着个笑咪咪的人,狄星关注意到这人的领口、袖口、长衫的下摆及靴边上都用金线绣着细细的花边。
只听这人道:“以后记得撞了人要赔礼,否则下回说不定连命也会丢了。”
说完这人就走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身法,一下就到了人群外,再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人临走前有意无意的朝狄星关看了一眼。
人群中议论纷纷,一人道:“真是邪门,那人的手怎么不见的?”
旁边一个胖子道:“肯定是那人用什么手段把撞了他的那汉子的手砍掉了。”
先前的人道:“可那人好像连手都没动啊。”
又一人道:“那是因为人家出手太块了,所以你们没看到。”
胖子回嘴道:“这么说你一定看到了?”
这人嘿嘿笑道:“我怎么会看到,我只是猜的。”
一个中年人叹道:“想不到横行两广的铁半山就这么栽了。”
郭镜天问狄星关:“你能看出那创口是什么所为吗?”
狄星关摇摇头,道:“不是普通的兵刃。一定是一种我们没见过但又锋锐无比的利器。”
郭镜天道:“我怎么想不起江湖中有这么个人?”
这时那“横行两广”的铁半山以踉踉跄跄的走了。看他东倒西歪的身形还真有些“横行”的味道。
狄星关回想起那人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仿佛那是一双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眼睛。
那人就是在笑时眼中也好像横着根针。
――一根淬过毒的针!
狄星关道:“也许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郭镜天道:“什么人?”
狄星关面色凝重,道:“我不敢肯定,希望我猜错了。”
郭镜天道:“你不妨说说看。”
狄星关道:“他也许是个盗贼。”
郭镜天道:“不可能。那人武功如此之高,是不屑去做盗贼的。”
狄星关道:“近年来江湖中突然出现一个很奇怪的盗贼组织。他们盗窃东西好像并不是为了钱财而只是为了收藏把玩。所以被他们盗走的东西就从武林中消失了。这个盗贼组织中的每个人武功都极高,据说他们只有七个人。”
郭镜天双眉也锁起来了,道:“你说的莫非是……”
狄星关道:“很可能就是,我看到那人的衣角上绣着金色的纹。”
郭镜天道:“那金纹绣的是一种尾部也是头的双头蛇吗。”
狄星关道:“我没看清,所以不敢肯定。”
郭镜天道:“金色的纹。一定是他们无疑了,只是,他们来这干什么,难道是为了……”
狄星关一字一字道:“青龙大会!”
十二 鬼禽
鬼禽是一个盗贼团伙。
鬼禽共有七人,又名七禽星。
据说这是因为他们信奉北斗星所以只有七人,假如那一次行动中有人死了的话,他们会再补充进一人,以补足七人之数。
他们的平时就以北斗七星的星名作为代号。
鬼禽每作一次案后都会留下一个尾部也是头的金色的双头蛇。
那是他们的独门标志。
江湖中没人知道鬼禽的行踪,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武功有多高。
鬼禽作案从不留活口。不论你武功有多高,财宝藏的有多隐密,他们都会掠夺一空,并在你的尸体上留一个双头蛇。
而且鬼禽作案不分皂白,黑白二道他都吃。
这引起了武林公愤,黑白两道组织了数次围剿,但每次都挫羽而归,有几次甚至全军覆灭,每个人的死状都极惨。
郭镜天想到这些江湖传闻,道:“鬼禽从不单独作案。七瓦城既然现身了一人,想必其余六人也到了。”
狄星关道:“他们出现在七瓦城,自然是冲着‘青龙大会’而来了。”
郭镜天叹道:“‘青龙大会’上的奇珍异宝就像是一块招狼引虎的肥肉。只是,这一次招来的远比狼、虎要可怕的多!”
狄星关道:“鬼禽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不怕引起青龙庄的戒备吗?”
郭镜天道:“他们之所以叫鬼禽,一是说他们有如野兽般好杀残忍,另一面就是说他们的行动如鬼魅般难妨。不过这一次他们也太张狂了,青龙庄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地方。那位神秘的青龙庄主也不是易惹之人。何况青龙大会又吸引了各门各派的高手前来,这些人又岂会坐视鬼禽掠盗。”
狄星关道:“这么说这一次鬼禽要栽跟头。”
郭镜天笑道:“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说的。也许鬼禽只是来这转转也说不定。”
狄星关也笑了,道:“不管怎么说,七瓦城中又要起波澜了。”
郭镜天道:“是啊,也许会死很多的人。”
两人都不愿再谈这个话题,走了几步,狄星关道:“你说顾焚儿他们会在这城中的什么地方?”
郭镜天沉思道:“不外乎客栈、酒楼、赌场、青楼这些个地方。”
狄星关看看天色,道:“快到吃晚饭了时辰了。”
郭镜天笑道:“晚饭自然要吃的好些,自然要将这城中的每一家酒楼都走走,比较一番才是。”
狄星关目中有笑意,道:“这个自然。”
郭镜天道:“饭后自然要消遣一下,消遣的地方自然是赌场了。”
狄星关连嘴角也有了笑意,道:“自然要去一下。”
郭镜天说到这,眼中忽升起一种奇怪的笑意,道:“只是赌场消遣完之后,若还没顾焚儿的行踪,那还要去楼里边找几个姐儿放松一下吗?”
狄星关顿时语塞。
郭镜天看着狄星关尴尬局促的模样,大笑道:“你不是从没去过那地方吧。”
狄星关挠挠头,颇有些为难道:“不瞒郭兄,小弟确实没去过那地方。”
郭镜天反而怔住了,道:“不会吧。江湖上混的好汉们最常去的四个地方就是客栈、酒楼、赌场、青楼。你说你没去过,传出去会成为武林笑柄的。”
狄星关道:“我确实没进去过,不过,我倒是路过过几回。”
郭镜天失笑道:“路过?”
狄星关点点头,道:“是啊,路过。”
郭镜天一拉狄星关的手,道:“咱们先吃饭,吃完后这几个地方挨个转,就算不为了找顾焚儿,也让你开开眼界。”
二人说着向一间酒楼行去。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墙角有个人正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们的背影。
***
七瓦城东十里处便是在江湖中声名远播的青龙泽及青龙庄。
六月十六的青龙大会便在这里举行。
沿着青龙泽向西走,在青龙泽的的最西端有一个荒废颓败的小渔村。
几年前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了这个渔村,水退后,这个渔村就无人住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大水什么时候又会来。
所以这儿渐渐就成了青龙泽最荒凉的地方,只有昔日的几张破鱼网还支在村口湖边在默默祭奠着往昔的岁月。
近暮时分,这早以无人的渔村内忽亮起了灯火。
灯火是从最南端的一座龙神庙传出的。
自从这渔村废弃之后,这龙神庙也就无人再来供奉香火了。可为什么这般时辰会有灯火燃亮呢?
难道是龙神显灵了?
当然不是,你若走近些,在昏暗的灯火下便会影影绰绰的看到庙内或站或坐或躺着几个人。你若数数的话,便会发现是四个人。
这四人有俗有道,甚至还有个女人。
庙中没有一丝声响,静的仿佛都能听见火焰吞吐的声音。
终于,一个精悍的如一头怒豹的青年道:“黄泉老大会来吧。”
在他身侧有根柱子,柱子下靠着个道人,道人道:“他召集的我们,自然会来。”这个道人眉横如针、目利如针、须尖如针,浑身散发着如针般阴寒的杀气。"
怒豹般的青年道:“咱们有多长时间未曾聚首了。”
道人道:“差不多有一年多吧。”
供桌上坐着的个小个子道:“准确的说有十四个月另五天。”
这个小个子全身都罩在宽大的黑袍中,园领高高竖起,长发披散,只能看见他发隙间一双冷愈寒泽的眼睛。在他的黑袍胸口的部位绘着个脑后飞扬着翅膀的白色骷髅头。
而且在小个子的身后幽暗处闪着两点黯黯的红芒。
――仿佛那儿蹲着一只不知名的野兽。
青年笑道:“阿狈记得很清啊。不过这回咱们又换了人了。”
道人冷哼一声,道:“你指的是破军星晏幽吧。我真不明白黄泉为什么会选中他。”
青年道:“那是因为晏幽很厉害啊。”
道人眯细了一双针眼,道:“我觉的这人太阴险,整天笑眯眯的也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
青年道:‘黄泉老大就是因为欣赏他这点,才千方百计把他招入七禽星。"
道人把目光转想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一个女子道:“花纹月你也这么看吗?”
这如皎月般凄清明利的女子道:“我今天在七瓦城看见他了。”
道人道:“哦?”
花纹月道:“他在城里砍下了铁半山的手。”
青年皱皱眉,道:“铁半山只是个江湖中的二流角色,他为何要对他动手。”
花纹月笑了笑,笑意如月光般的诡丽,道:“好像是因为铁半山碰了他一下。”
青年道:“那我们的行踪岂不是因为他的出手而暴露了。”
花纹月叹了口气,道:“好像是这样。”
道人冷笑道:“我就知道他会坏事。黄泉来了我看他如何说。”
庙里的众人一时无话。
这四人虽然衣着各异,但相同的一点是在他们的衣角、靴边上都纹有金色的花边。
花边赫然是尾部也是头的双头蛇。
难道这四人便是鬼禽中的四个成员。
他们口中的黄泉难道便是七禽星之首的天枢-贪狼星?
十三 黄泉
夜冷。
风寒。
弯月下的龙神庙好像箕踞着的怪兽,正待择人而噬。
英悍青年忽道:“有人来了。”
道人眼中精光一长,也没见他动,人倏忽以到了庙门。
庙外的黝黯处一人低笑一声,道人叱道:“出来!”身前锋芒幻闪,一道冷电击向发声之处。
在道人出招的瞬间,一条人影旋风般从他身侧掠过,扑入庙内。
道人吃了一惊,没料到此人身法如此之快,在发出笑声后迅捷的闪到了另一侧,然后乘他发招的刹那进入庙中。
――如果这人不是进庙而是向自己攻击,自己能不能挡下来呢?
道人回过身来,只见自己方才所靠的柱子前以多了一人。
这人一脸笑眯眯的神情,似乎对什么人都没有戒心的样子。身上也看不见任何兵器。
但道人是不会被这人表面的假象迷惑的,他深知这人出手有多狠。
他亲眼见过这人笑眯眯的眼也不眨的将全无反抗力的对手杀死,――用极残酷的手段,全然不顾对方的告饶。
这人笑道:“灭门道长的剑法更犀利了。方才我差点没躲过去。”
道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他确实留了手,在这人从他身旁掠过的刹那他已认出了他,否则的话,凭他的快剑哪那么容易让敌人如此的溜过。
这人眼光在庙那一转,口中数道:“灭门道长、杨犴、温狈、小月子。赤瞳和老大还没来?不对,原来只是老大没来啊。赤瞳你躲在温狈身后作什么?”
温狈身后那两点红芒一闪,“唿”的疾风过处,庙中以多了个人。
这人面色青寒,没有眉毛,却有一对火红的眼。
这双眼睛里似乎燃烧着无尽的恨意与怨毒。
这是一双恶鬼才会拥有的眼睛!
这人裂嘴似乎想笑笑,却没发出声来,只露出了白的森森然的牙齿。在他的腰间斜插着柄斧。斧身刻有篆文,斧柄末端系有细细的铁链,铁链缠在腰畔。
先前的人笑道:“赤瞳什么时候看来都是杀气凛凛。”
赤瞳道:“你来晚了。”声音沙哑刺耳,好像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怒豹般的青年杨犴道:“说好日暮时分在这聚合。你每一回都迟到。”
灭门道人缓步渡过来,道:“恐怕是有到什么地方杀人去了吧。”
这人自然就是七禽星后补的成员:摇光――破军星晏幽。也就是日间砍掉铁半山双手被狄星关与郭镜天遇到的人。
他是鬼禽的头领黄泉于两年前引进的新成员。
不过就是黄泉也不十分清楚晏幽的来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晏幽的武功极高,他们好几次行动全凭了此人才得以成功。这也许是黄泉不深究晏幽的来历而将他引进的原因。
晏幽笑道:“我日间倒是想杀人,不过因为两个人的出现才没杀而只砍掉了那铁半山的两只手。”
杨犴道:“什么人会使晏先生下手也有所顾虑?”
晏幽道:“这两人我只认得一个,就是为了探查另一人的来历我才来晚了。”
杨犴道:“先说你认识的那人是谁?”
晏幽曼声吟道:“月下飞天獍,弹指生白骨。孤灯照夜雨,天风落碎花。”
杨犴动容道:“难道你遇见的是这六人中的一个?”
灭门道人、温狈,花纹月听到这儿也不禁吃了一惊。只有赤瞳一张惨青的脸没有丝毫表情。
晏幽道:“来的是郭镜天。”
杨犴道:“要真是此人倒比较棘手了。”
温狈声音自高高的衣领后传出,道:“郭镜天所持的剑名为”天獍神剑“,据说此剑乃当世九大奇兵之一。剑上附有九天十地神魔的诅咒,持剑人的心神往往会为剑所摄而变的如狂魔般嗜杀。”他的话语短促有力,仿佛一枚枚投出的暗器,他的人也看来如暗器般狭小而危险。
他看着晏幽道:“你的‘雷音刀’也位列九大奇兵,不知比之‘天獍剑’如何。”
晏幽笑了,道:“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他笑的时候,笑容里仿佛藏着把刀。
――一把淬过毒的刀。
杨犴道:“另一人是谁,能和郭镜天在一起的想必不是等闲人物。”
晏幽道:“另一人是个目光如鹰的青年。我在他们身后跟了片刻,那二人好像在找什么人,居然没有发现我的跟踪。”
杨犴大感兴趣,道:“他们在找谁?”
晏幽道:“准确的说他们在追杀一个人。”
杨犴兴趣更浓了,道:“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晏幽道:“三、四个月前,洛阳发了几起采花案,你们知道么?”
杨犴道:“听说了,好像是‘天火盟’顾卷河的儿子顾焚儿干的。……。和郭镜天在一起的那青年莫非是狄星关!”
晏幽笑道:“正是此人。我在闹市中初见郭镜天时本想和他比划一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他的剑利。可等我再看到他身旁的那青年是我才发现那青年的武功决不在郭镜天之下。于是我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这二人在一起想干什么,一听之下,才知青年便是近几个月江湖中风头最劲的‘鹰侠’狄星关。”
杨犴道:“听说狄星关一向嫉恶如仇,而且他的天鹰锁喉扣甚至比淮南王家的鹰爪手都厉害,待得有机缘倒要会会他。”
温狈道:“这么说来你的风雨拳也很久没遇到对手了吧。”
灭门道人的眼又眯的像一根针,道:“江湖人都说论手上的功夫,鲜有能出狄星关其右的。你有把握打赢他?”
杨犴把指骨捏的“咔吧”“咔吧”的作响,道:“就是因为没把握我才想试试。若肯定赢那打起来还有什么味道。”
这时那一直静如月下一株幽兰的花纹月冷冷的道:“他们找到顾焚儿了吗?”
晏幽笑道:“我就知你一听洛阳的事便不会放过顾焚儿。”
杨犴也笑道:“阿月一向最恨采花贼。这顾焚儿只怕是劫难难逃。”
灭门道人皱皱眉,他眉心的竖纹也像是两根尖锐的针:“想要顾焚儿的命也没那么简单罢。他老子的‘天火盟’内好手如云,那顾卷河的‘天火刀’只怕也不在九大奇兵之下。何况‘天火盟’财力雄厚,盟友众多,顾焚儿的身边想必高手也不少。”
花纹月粉脸一寒,眼神里带着冰刺般的锐丽,道:“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赤瞳忽然道:“阿月我帮你。”他的那如岩浆般沸腾眼神只有在看着花纹月时才会变的柔和。
花纹月嫣然一笑,这一笑连庙外的月亮也似乎清亮了几分,道:“我就知赤瞳会帮我。”
温狈的声音又自衣领后寒寒的传出:“狄星关既然出现在七瓦城,顾焚儿就一定也在七瓦城。说不定在青龙大会上便可见到他。”
杨犴一拍掌,道:“是啊。反正我们也会去青龙大会,倒时顺便杀了他就是。”
猝然庙外一声长啸,一人道:“什么事你们说的这么热闹?”
杨犴叫道:“老大终于来了。”话音未落,从庙外的黑暗中慢慢走进个人。
这人走的也并不急,但他进来时庙内的烛火如遇疾风般吞吐摇晃不定。
他全身都裹在铁色披风里,如同庙外的夜色一般深邃而沉静,双眉斜飞入鬓,凤眼含威,脸上即使在笑时也带着种残酷的表情。
晏幽笑道:“七禽星到齐了,这次行动如何开始就等你发号施令了。”
庙外进来的这人赫然是鬼禽的老大,七禽星之首:贪狼星黄泉!
他们来到七瓦城的目的显然是冲着青龙大会上的奇珍异宝。
只是青龙庄的防卫如此严密,他们能得手吗?
十四 密谋
黄泉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他的话音低沉而缓慢,总带着一种强迫别人接受的意思。只有常常发号施令或握有很大权力的人说话才会有这样的压迫感。
杨犴道:“这回咱们是明抢还是暗夺?”
灭门道人道:“晏幽日间在闹市动了手,露了行藏。青龙庄只怕已有了防备。”他说着一双针眼始终盯在晏幽脸上。
晏幽好似全无察觉,脸上笑意盈盈。但你若看着他眼睛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相反闪着匕首般淬历的寒光。
这道寒光也仅仅一闪即逝。
场中的人似乎都没主意到,可当晏幽眼里寒芒迅闪时,花纹月脸色白了一白,庙上空的月却青了些。杨犴的拳头握的更紧了。温狈却在衣领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赤瞳的脸色比庙外的月色更青。灭门道人更是全身绷紧的如一根针。
他们全都感到了随着晏幽眼中的寒光而散出的杀气。
――那是一种有如寂寞刀锋般冷冷的杀气。
凛凛的杀气使得场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但只有一个人不动声色,好像全没感到这肃寒的杀气。
这个人自然就是黄泉。
黄泉道:“哦。晏幽和什么人动了手?”
晏幽笑道:“只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他开口一说话,杀气顿时如雾气般消散,众人全身一轻,仿佛从背上卸下一块大石。
灭门道人却似乎被这杀气激起了戾气。眉毛、眼睛甚至胡须都渐渐竖起来。
黄泉道:“你杀了这人了?”
晏幽道:“没有,因为我看到了两个也许会对我们的计划有碍的人。”
灭门道人的手以握上了剑柄。
黄泉道:“这两人是谁?”
晏幽道:“狄星关和郭镜天。”
灭门道人脸上闪过一道黑气,握剑的左手衣袖慢慢鼓起来,仿佛里面灌满了风。
黄泉道:“你是说到时他们会碍事?”
晏幽道:“恐怕会。因为他们也会到青龙大会去。”
灭门道人极缓的上前了一步,他就要出手了!
这必定是凌厉的一击!
场中的每个人都知道灭门道人要向晏幽出手了,可每个人都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
晏幽还是随随便便站在那,脸上依旧笑的风清云淡,也压根儿没有反击或躲闪的意思。
灭门道人针眼猝然睁大,肩头一动就要拔剑,黄泉忽道:“道长对这二人有什么看法?”
灭门道人一怔,将鼓未鼓的气势一下泄了,道:“杀了就是了。”
黄泉在庙内渡了个小圈,最后停在灭门道人身旁,道:“这当儿七瓦城中武功和狄、郭二人不相上下的人至少有四到五人……。”
灭门道人脸上掠过一阵狠色,冷然道:“那就全杀了!”
黄泉微微一笑,道:“这四、五人你都知道他们在那吗?”
灭门道人又是一怔,道:“把他们找出来不就行了。”
黄泉道:“后天就是青龙大会,你有把握在明天一天时间内找到他们并全部杀了吗。”
灭门道人扪着须脚,踌躇道:“也许我们可以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到一起然后再杀。”
黄泉道:“你想出什么办法来了吗?”
灭门道人道:“没有。动脑子的话,晏幽比我强。为何不问他?”
黄泉道:“方才我感觉你想杀人。你想杀谁?”
灭门道:“……晏幽。”
黄泉道:“你杀了他怎么再问他?”他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低沉平缓,可灭门听在耳里,额头以有了冷汗。
黄泉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掠过,道:“我们绝对要避免自相残杀的事情出现。七禽星只有作为一个整体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他顿了顿,道:“我是头,你们是手脚。手脚要依照头给出的指令才能行动。这是最重要的,但这不限于生死存亡的时刻,在某些危急情况下手脚会重要过头。你们不要误解这句话,我的命令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我的生命并不是最重要。”
然后黄泉下了结论,不容置疑的结论。
――不能有任何危害鬼禽的言行出现,否则就视为背叛。
庙外夜色浓浓,甚至还散着一股苦味,仿佛上天把一大碗煎焦了的药汁泼撒在人间。
庙内烛火昏暗,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阴森森的。
晏幽的脸色不那么从容了。他心知这番话并不仅仅是说个灭门道人听的,同时也在警告自己,自己方才的杀气并没有瞒过黄泉,而且灭门道人的戾气也正是由自己的杀气引起的。
黄泉道:“其实根本不必想法子引这些人出来,他们后天全部会出现在青龙大会上,我们只须瓮中捉鳖即可。”
杨犴道:“这么说是要明抢了。”
黄泉道:“这次不同往常,青龙大会上的东西不是偷就可以偷得到的。”
杨犴道:“不知这次要抢什么?”
花纹月道:“听说这次的大会上有一套夏禹时的古籍。黄泉最喜欢看书了,一定是抢这套书。”
温狈道:“不然,依我看还是抢那株千年难得一见的圣物‘十八幽兰’。”
黄泉微笑道:“你们全错了。我们这次要抢的不是一件也不是一套,而是全部。”
杨犴吃了一惊,道:“全部!”
灭门道人道:“真的全部要抢。青龙大会上有黑、白两道都想要的东西,我们全抢了的话,等于是宣布与整个江湖为敌。”
黄泉看着灭门,道:“你怕?”
灭门道人桀桀笑道:“我不是怕,我是兴奋啊。又可以大开杀戒了。”
黄泉道:“在行动之前我们要先混进去两个人。”
灭门道人道:“让我去吧。”
黄泉道:“好。就由你和小月去。所以你们明天要想办法搞到块玉牌,没这东西你们进不去。”
花纹月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灭门道人道:“需要化装吗?”
晏幽插话道:“没必要。青龙大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进入青龙庄的人必须放下江湖上的一切恩怨。你们只要拿到了玉牌,交纳一定数目的金钱,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去。”
灭门道人道:“那我们搞到三块玉牌全进去不就行了,只要等到拍卖开始动手抢就好了。”
晏幽道:“不行。虽说一块玉牌可以进三人。可青龙庄还有个规定,任何帮派只准进三人。咱们最多还能进一人。”
灭门道人道:“其余的四人化装成其他门派的人进就可以了。”
黄泉道:“赤瞳也去吧,咱们不能所有的人都进去,外面也的有人接应放风。”
灭门道人道:“还是老规矩,会场内所有的人全杀掉吗?”
黄泉眼中露出一种食尸鹰般的神色来,缓缓道:“全部杀了!”
***
诗仙李白以诗酒风流狂歌天下。
昔年他纵横豪迈,每到一处,必饮酒吟诗,不醉不还。
所以在每一个象样点的城镇似乎都有个酒楼叫“太白居”。
而且名为“太白居”的酒楼通常生意都不差。通常都是这个地方最大的酒楼,通常都有上好的“莲花白”买。
江湖豪杰每到一处似乎都喜欢到“太白居”坐坐,要上三、五斤上好的“莲花白”痛饮一番。
狄星关与郭镜天现在去的酒楼正是“太白居”。而且他们也正想要二斤“莲花白”品斟,感受一下李太白当年痛饮狂歌的豪迈气概。
日暮时分,“太白居”上充满了跑堂报菜吆喝之声、酒客划拳行令之声、大厨锅勺碰撞之声,狄星关与郭镜天便在这喧嚣的声浪中迈进了“太白居”。
十五 玉牌
狄星关与郭镜天在店倌的指引下拾级上了二楼,靠窗拣了个位子落座。
向店倌报了几样菜,要了酒之后,二人静等着酒菜上来。
狄星关游目四顾,酒楼上除了他们还有五张桌子,有四张都以坐了吃客。
郭镜天道:“呵呵,全都是江湖上的好汉们。这几天平常的百姓想必没人敢再出门吃饭了。”
他们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们。
楼梯口左侧的桌上坐着两个蟹壳脸的大汉,一脸的横肉。这两人相貌相似,很可能是兄弟,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想必平时走路都是横的。
挨着他们的一张桌上坐了三人,都是一色的青色劲装,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背后的大刀刀环上系着血红的刀衣,在楼梯右侧坐着四个和他们穿着同色的服饰汉子。
和狄、郭二人相邻的桌上是两个衣着很考究,气派也很大的人。上首是个年纪较长的中年人,高大威猛,气势凌人。打横而坐的是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服饰也更华丽,眉宇间傲气逼人。
郭镜天低声道:“相貌相似是两兄弟,分别是铁沉沉与铁重重,有个绰号叫做‘横行霸道’,在江东一带很吃的开。他们旁边的那七人……”
狄星关道:“那七人是从太行山来的。”
郭镜天道:“说的不错,正是太行七把刀。”
郭镜天声音压的更低,道:“和咱们相邻的这二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中年人很可能就是金陵谢家的人。你听说过六丁六甲十二神将么?”
狄星关点点头。
现今的江湖中除了黑白二道泾渭分明外,在黑白道之外还有一股亦正亦邪的强大势力,那就是四世家,九奇门。
四世家以江南霹雳堂雷家为首,九奇门推蜀中唐门为大。
这并不代表其余的奇门世家便会以这两家/门马首是瞻。他们之间的排名完全是以实力所决定的。一但那一家衰落,马上会被其他家打压下去。
而且这些奇门世家中的子弟良莠不齐,往往一些世家内部都会倾轧不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奇门世家应各有其独门绝艺与奇门杀技,偏又正邪难分,反而成了武林中最莫测诡秘的力量。
金陵谢家以御剑之术和冶剑之法成名。据说谢家的宗主谢墨白的剑法以达到了以气御剑,以剑运气的地步。
而谢家的冶剑之法更是独步江湖。
一柄谢家所制的精品剑千金难买,这也是谢家最大的金钱来源。
金陵谢家与江南雷家相隔既近,相交又好。于是两家联盟,各派出六名高手组成六丁六甲十二神将以抵御其他武林势力的入侵。
是以这十二人俱是雷、谢两家高手中的高手,精英中的精英。
十二神将由六男六女而组。
每家各出三男三女。
六丁是女神将,六甲是男神将。
郭镜天道:“他很可能就是甲辰神将谢斗牛。有个绰号叫做‘剑冲斗牛’。他身旁的少年是崆峒剑派后起之秀中的姣姣者沐逍。崆峒派的剑一向都是由谢家供给的。”
说话间,酒菜以上桌。
酒当然是莲花白。
菜两荤两素。一样三丝扒茄合,一样麻酱凤尾,一样红油耳片,一样白汁酿鱼。
郭镜天斟了杯酒,道:“我先敬你一杯。”
狄星关忙道:“这怎么敢当,该我敬你才是。”
两人干了一杯,相视而笑,他二人相交虽短,相知却深。这一路携手御敌,结伴而来,感觉就似以认识了七世三生一般。
江湖中有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往往凭着一件事,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而成为刎颈之交。
但也就是这样的江湖才会让人热血沸腾,才会发生那么多可歌可泣的事。这些事在经过了很多年之后,仍会让武林中人津津乐道,为初出江湖的少年所敬仰和缅怀。
狄星关道:“七瓦城中来了这许多江湖人。难道都是冲着青龙大会而来?可那进庄的玉牌只有二十块啊。”
郭镜天道:“明天青龙庄外的牌楼前就会贴出告示。写明二十块玉牌的得主。”
狄星关道:“那这二十人不成了那些拿不到玉牌之人的靶子了么?”
郭镜天夹了片笋尖,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道:“是这样。那些玉牌的主人有的得到玉牌后既隐藏起来,有些却仍旁若无人的在外招摇。不过这些人大都是称霸一方的豪雄,很少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反倒是那些藏起来的人容易成为别人寻找掠夺的对象。”
狄星关道:“这样说来,每届的青龙大会都要死不少人了。”
郭镜天眼中闪过一丝说不出的讥诮之意,道:“人为财死,青龙大会公布这些玉牌得主人的名字,也许就是要看到这种结果。所以青龙大会只认玉牌不认人,到时手中只要有玉牌便可进入青龙庄。”
狄星关道:“你说顾焚儿会拿到玉牌吗?”
郭镜天道:“以‘天火盟’的在江湖上的声威,应该会拿到一块。”
狄星关道:“这么说来,我们到时只要设法拿到两块玉牌,在青龙大会上便可到此人了。”
郭镜天笑道:“不。一块玉牌可以进三个人,我们只要拿到一块就可以了。”
狄星关道:“怎么拿?”
郭镜天淡淡道:“只有用笨办法了。”
狄星关目光闪动,道:“你是说抢!”
郭镜天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狄星关想了想,道:“没有。”
郭镜天道:“照啊。明天我们只需到青龙庄走一趟。找个不会躲起来的人抢即可。”
狄星关道:“什么人不会躲起来?”
郭镜天道:“一般是一些大帮大派的帮主或掌门。这些人本身武功高不说,通常还带着大批的人手。所以很少会躲起来,一是他们认为根本没人敢来抢,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二来他们身为一帮一派之主,躲起来是很没面子的事。”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了笑,道:“江湖中的人,宁肯丢了命也不肯丢了面子。”
狄星关也笑了,道:“那咱们就让这些人丢一回面子。”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以恢复平时的声调。因为这些话都是目前七瓦城中人人谈论的,没必要避人耳目。
酒楼上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谈着自己的事,好像也没人主意他们的谈话。再者二人也任何特异独行的打扮,郭镜天的剑依旧用那块洗的发白的青布裹着。
二人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不过真正的高手还是能从他们英华内敛的眼神以及身形气势上判断出他们武功的高低甚至身份来。
可是这样的高手七瓦城中除了鬼禽外也只有七、八人而已。
这酒楼上除那‘剑冲斗牛’谢斗牛可以勉强算个高手外,其余的人也不过是些二流人物。
于是狄星关与郭镜天的麻烦就来了。
坐在楼梯口那号称“横行霸道”的铁氏兄弟,这时莲花白以喝了整整两坛了。
这种平日里就嚣张拔扈惯了的人,再喝点酒,愈发想寻些事来摆摆他们的威风。以证明他们在江湖中还是混的很不错的。
弟兄二人目光在楼里转了一圈,最后定在狄星关与郭镜天身上。
楼里的人之中太行七刀很不好惹,何况他们还是七人,双拳难敌四手,不碰为佳。
再过去那二人更不好惹,那少年很可能就是崆峒派的,从他的剑上便可看出。另一个人虽不知是什么来头,但和崆峒派的人在一起想必也不是等闲人物,少惹为妙!
兄弟俩很为自己的酒量满意,喝了两坛莲花白居然还能认出崆峒派的人,说明没醉。否则,惹了崆峒派的人可就麻烦大了。
靠窗的那二人么?他奶奶的,从一上楼大爷们就看着不顺眼,一幅很了不起的模样,得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兄弟的厉害。
嘿嘿,江湖可没那么好混,碰见我们算你俩小子倒霉,顺便也让楼里其余的人见识见识铁氏双雄的威风!
这二人这么想着,已准备把他们的厉害拿出来让大伙儿瞧瞧。
十六 两面
“你,过来下。大爷有话问你。”铁沉沉大刺刺的向狄星关道。
狄星关看了铁沉沉一眼,道:“什么事?”
铁沉沉脸一沉,道:“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狄星关脸也一沉,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铁沉沉与铁重重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你闯祸了,知道吗?”铁沉沉道。
铁重重伸手拿起倚在栏杆上的熟铜棍大步走向狄、郭二人。
楼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其余的人都停下的手中的杯筷,看着这一切。
太行七刀的老大公孙焰见铁重重拎起了棍子,心道要糟。他曾亲眼见过铁重重将人称“铜头铁臂”的巨大鹏的头颅一棍砸的像摔烂了的西瓜。
公孙焰暗中叹息,为那英气青年可惜。很快那青年的头颅就会变的像巨大鹏的一样了。
可他也只是可惜而已,决没有插手管一管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这铁氏兄弟很难缠,那二人和自己完全没任何关系,犯不着为他们强出头。
谢斗牛与沐逍也停止了吃喝,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
铁重重见已将楼上众人的目光吸引来,心下暗喜。
目的已达成一半,接下来只要让这俩小子鼻青脸肿、满地找牙。铁氏双雄在江湖上的名声定会更加响亮。
狄星关却将目光转向楼外,看着夜晚一笔一笔的将墨色涂抹在大街小巷。郭镜天这边拿着筷子看着眼前的一盘白汁酿鱼,好像正在想着从拿个部位下筷。
他二人似乎都没看到铁重重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这对于铁重重无异于火上浇油,他二话不说,一棍就向桌上砸去。
他准备先给这二人一个下马威,再用棍子在他们脑袋上敲几个口子,然后把他们从窗口扔出去。
离狄、郭二人较近的谢、沐二人甚至将身子侧了侧,已备躲闪溅起的酒菜。
酒菜并没有像众人想像中那样四溅而起,桌子也安然无恙。
铁重重定睛一看,直以为眼花了。
他的熟铜棍在堪堪砸上桌面的瞬间,被郭镜天的筷子夹住了。
看郭镜天的样子,仿佛他的筷子只不过夹着一根鱼刺而不是一根腕口粗的铜棍。何况这根铜棍还是急砸而下,少说也有几百斤的巨力!而他手中的木筷只须轻轻一折就会断。
郭镜天仍盯着眼前的那盘鱼,忽叹了口气,向铁重重道:“鱼最好吃的地方应该还是鱼头,你认为如何?”
铁重重额头满是黄豆大的冷汗,用力想抽回铜棍,那知铜棍就像在对方的筷子里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这下楼上众人耸然失色。谁也没料到这看来文弱秀气的青年竟然身附绝世武功。
铁沉沉见势不妙,也拎起铜棍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只是他的吼声显的有点色厉内荏。
楼板被铁沉沉冲来的脚步踏的咚咚作响,就像冲来一头野牛!
铁沉沉冲至近前,铜棍高高举起……
空。
空空如也。
铁沉沉两手一空,铜棍不翼而飞。
面前以多了个挺直如标枪般的青年。正是方才那还看着窗外的黑衫青年。
青年的目光忽变的如鹰隼般锐利,冷冷的看着他,手里赫然拿着自己的熟铜棍。
铁氏兄弟双腿发软,感觉就像坠入了噩梦。
他们原本有的几分酒意也早随着冷汗流走了。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力根本没想像中的好,这看起来象是荏弱的两个人竟是两个煞星!
狄星关手一扬,铜棍远远的自窗外飞出,同时郭镜天的筷子一扯一送,另一根铜棍也跟着飞出。
然后狄星关回座坐下,再也不看二人一眼。
这号称“横行霸道”的铁氏兄弟站在当地,威风全无,只有脸上的冷汗还在横行霸道的四处滴落。
郭镜天笑道:“二位要是不走的话,那坐下来喝两杯如何?”
兄弟二人一听这话如蒙大赦,本还想硬这头皮说两句场面话,可看着狄星关的冷颜锐眼,心头打了个突,竟没说的出口。
直至铁氏兄弟灰头土脸的下了楼,楼上也还是寂静无声,众人都被狄、郭二人所显的功夫惊摄。
谢斗牛向狄星关与郭镜天一拱手,道:“二位请了。”
郭镜天还了一礼。
谢斗牛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其余的人都支起了耳朵,这句话正问出了他们亟欲想知道的事。
郭镜天微微一笑,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
谢斗牛还不死心,看了狄星关一眼,道:“那这位兄台呢?”
郭镜天道:“你何不直接问他。”
谢斗牛看看狄星关冷冷的脸色,心知问也是白问。这白衫青年看来还好说话些,又道:“二位也是为青龙大会而来?”
郭镜天道:“来得七瓦城中的人又有那个不是为青龙大会而来。”
谢斗牛道:“那不知二位可否拿到玉牌。”
郭镜天道:“还没有,你有吗?”
谢斗牛笑道:"在下纵使有也不敢说有啊。刚才你二位还谈论着要抢一快玉牌呢。
郭镜天淡淡道:“明天青龙庄便会贴出玉牌的持有人姓名。到时我们找人借一快即可。”
谢斗牛大笑道:“飞扬跋扈为谁雄?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郭镜天道:“听说这次的大会上有柄九大奇兵之一的水心剑。谢先生想必就是为此而来了。”
谢斗牛脸色微变,心忖:这少年好利的眼,竟看破了我的来历和目的。口中道:“哈哈。我们来此不过是瞅瞅热闹而已。”
狄星关忽道:“走吧。”
郭镜天向谢斗牛拱手道:“再会。”
谢斗牛道:“二位这就走么?在下很想和二位交交。”
郭镜天道:“天涯何处不相逢?他日相见再向谢先生讨教。”说罢与狄星关连袂下楼。
待得狄星关与郭镜天的背影自视线消失后,谢斗牛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道:“他日相见?怕没这机会了。”
沐逍道:“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谢斗牛道:“很可能是那二人,我方才听到他们谈起顾焚儿。哼哼,我们现在只要把他们的行踪告诉‘天火盟’在此的人,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这二人极难对付,还是及早除去为妙,青龙大会上我们也少个对手。”
沐逍眼角一跳,失声道:“是他们!”
谢斗牛含笑点头,道:“这下一举两得,‘天火盟’还欠我们谢家个人情。”
他仰首干了杯酒,嘿嘿笑道:“谢家的人情可不好还。”
沐逍也笑道:“不用我们出手就除去了一个潜在的大患,此计甚妙。”他原本自视甚高,傲气逼人,可方才见了狄、郭二人的功夫,心里顿时冷了一截,心知自己的功夫跟人家比差一大快,这时想到狄、郭二人要死在“天火盟”的手下,竟隐隐感到丝丝的快慰。
***
出了酒楼,郭镜天道:“接下来……”
狄星关截口道:“接下来回去睡觉。”
郭镜天道:“你不找顾焚儿了?”
狄星关道:“青龙大会上自会见到他。为何还要去找?”
郭镜天道:“现在还早,我们不如再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开开眼界。”
狄星关脸一热,幸好天黑郭镜天看不到,道:“这几日还没好好歇息过,还是回去睡吧。”
郭镜天叹了口气,道:“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
十七 击破
二人转过两条街,狄星关忽用密语传音道:“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郭镜天凝神聚气,同样传音道:“有两个。”不由暗自佩服狄星关听力敏锐,若不是狄星关提醒,自己到现在也毫无查觉,不过跟踪的这二人功夫也不弱,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
谢斗牛与沐逍远远的跟着狄、郭二人。
他们并非直线跟踪,而是一下闪在墙角,倏忽又伏在屋顶,猝然又缩在树梢。
他们对于自己的追踪术很有信心,眼见狄星关与郭镜天转进一条胡同,当下由屋顶窜至墙角下,伸头窥去。
无人。
寂无人影。
这条由青石板铺成的小胡同在月下发着幽幽的光泽,只有一只野猫正慢慢、悄无声息的走过。
谢斗牛凝目细看,正好与野猫凄亮的眼睛对上,心无由的一跳。
沐逍疑惑道:“人怎么不见了?”
谢斗牛沉声道:“难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沐逍吃了一惊,道:“不会吧!怎么可能,那咱们还用不用跟下去。”
谢斗牛看着寂静的胡同,道:“他们到底那去了?”
“在你们后面。”一个声音淡淡道。
沐逍在一瞬间就像被甩到岸上的鱼,“嗖”的弹跳起来,空中连变三种身法,利剑出鞘。使了一招“夜战八方”密密的护住全身,这才抬眼看去。
谢斗牛却则镇定的多,他只是缓缓的转回身。
在转身的时候他以想好七个应敌方案,包括如何御敌、如何闪避、如何还击、如何后辙都以算好。
郭镜天鼓掌道:“沐逍不愧是崆峒派二代弟子中的姣姣者。这一招‘夜战八方’使的凌厉绵密,二代弟子中你的武功当推第一。”
沐逍也很为自己方才的反应自傲,听得郭镜天如此言道,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狄星关冷冷道:“那也只是二代弟子中的第一而已。”
郭镜天道:“这是自然,他跟他的师叔们比还是要差一截。如果换成崆峒三子中的任何一人,断不会如此轻易的跳起来,在空中居然还连变了三中身法,至少露出了六处破绽,至少也死了十二回了。”
沐逍的脸顿时变的铁青,咬牙道:“你会后悔你刚才没有出手,我不会再给你这种机会了。”
郭镜天摇摇头,道:“对敌时最忌心浮气躁。崆峒派练的是道家心法,修身养气的功夫一流,看来你练的并不到家。这位谢先生比你就强多了,六甲神将名不虚传。”
沐逍锐声道:“我练的是杀人的功夫,你很快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郭镜天叹了口气,道:“你这般沉不住气,看来二代弟子中你也并非是第一。”
沐逍厉声道:“拔你的剑!”
郭镜天淡淡道:“你还没资格让我出剑。你的掌门人来的话还差不多。”
沐逍本还颇为忌惮狄、郭二人的功夫,是以迟迟没有动手,否则以他往日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的脾性,早出招了。
可这时他再也忍不住了,身子前倾,就要出剑。
谢斗牛手一张,道:“且慢。”
他向狄星关与郭镜天笑道:“我二人并无恶意,只是想和二位结交一下,所以才跟着二位,既然二位不喜那咱们在此陪罪,就此告辞。”
郭镜天看看狄星关,笑道:“我最怕遇见这种笑里藏刀的人了。他们比那些恶在表面的人阴险的多。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从背后扎一刀。”
谢斗牛脸色微变,但瞬间又恢复如常,笑道:“郭大侠言重了。”
郭镜天一愕,道:“原来你知道我们的底细,那这么说来你们暗里跟踪就是又目的的了?”
狄星关冷冷道:“恐怕他们和‘天火盟’有关联。”
谢斗牛心头一惊,没料到这看来冷峻如枪的青年心思如此的慎密。
郭镜天道:“不错,咱们身无长物,跟着咱们自然是为了向‘天火盟’通风报信。以图得到什么好处吧。”
谢斗牛苦笑道:“在下可以发誓,我们和‘天火盟’绝没有任何关系,跟着二位真是想和二位结交一下。”
郭镜天“哼”了一声,道:“你这种人的发誓我可信不过。这话要是崆峒这小子说的也许还有几分可信度。”
沐逍怒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发誓!”
郭镜天道:“因为你们居心叵测,没有个很好的理由的话,你们就会有麻烦了。”
沐逍厉喝道:“杀了你就没麻烦了!”剑光如匹练般刺出。
这少年显然在剑上下了不少苦功,这一剑刺来迅速、准确、有效。
郭镜天微微摆头,利剑贴着他脖颈而过,差一点就有穿喉之危,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只这一招俩人便高下立判,郭镜天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何肯冒如此大的险把自己的脖颈放于敌人的利剑之侧?
而且郭镜天避的举重若轻,剑锋掠过他脖颈时,剑风甚至将他的鬓角、脑后的发丝激飞起来。
就连沐逍都有一种刺中了的错觉,可他也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
剑锋回削,仍是切向郭镜天脖颈。剑气森寒砭骨,比第一剑更凌厉、更狠毒!
郭镜天道:“真要制我于死地吗?”他一面说着一面闪避着沐逍的剑式。
沐逍却远不如郭镜天那样轻松写意,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手中的剑化做万点寒星,每一剑都不离郭镜天的脖颈。看来他矢志要把郭镜天的脖颈刺个对穿。
郭镜天叹道:“咱们又无深仇大恨,你出手这么狠毒,我就代你的师长惩戒惩戒你。”待得沐逍又一剑刺到,他不闪不避,在剑尖离他的咽喉还有一寸三分之时,手一抬,青布裹着的“天獍剑”已抵在沐逍的喉核上。
剑还在鞘中,鞘还在布里。可“天獍剑”散发出的那种绝灭的剑气使的沐逍感觉自己的喉中仿佛恰着一块烧熔了的铁块!
沐逍的剑便如冻结在空气中似,再也不能也不敢向前挪动一分,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剑一动,郭镜天的剑就会先一步敲碎自己的喉核。
好快的剑!沐逍的剑跟他一比就好像用慢动作刺出一样。
郭镜天的目光变的如刀锋般冷酷,道:“你出手就要制人于死地,我杀了你也不为过。”
沐逍想要说话,可喉间那炙痛的感觉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其实他根本无话可说,在郭镜天的剑抵上他咽喉的刹那,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已被击碎了,摧毁了。
--那是他的信心,他的精神,他闯荡江湖的大志。一切的一切都如梦幻空花、镜花水月般的湮灭了。
沐逍大吼一声,也不理会抵在喉间的剑,一剑直刺了去!
他要与郭镜天同归于尽。
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同归于尽?
什么样的心情才会面对同归于尽?
答案只有一个:绝望!
只有绝望的人才会有死的勇气。才会不顾一切的抛弃生的希望。
这下出乎郭镜天的意料,他没想到沐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
一个人在强烈的自卑下就会产生强烈的自尊。
就好像蜗牛那坚硬的外壳下是柔软的rou体一样。
你一旦敲碎那层外壳,就会发现他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沐逍无就是这种人,他无疑起了自暴自弃之心,所以才会和郭镜天拼命。
可惜他选错了拼命的对手。
郭镜天收回剑在沐逍的剑身上一敲。
沐逍只觉自剑身上传来一股巨力,虎口一麻,剑往地上落去。
剑还没落地,便如易碎的冰棱般裂成了千百片。
十八 交手
沐逍看着地上那剑的碎片,目光变成一种空洞的死灰色,脸色更加苍白,连冷汗都流不出了。
郭镜天看着沐逍的这幅神情,心下不忍,以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做的有些过分。道:“你还是回崆峒去吧。青龙大会不是你来的地方。”
谢斗牛在沐逍与郭镜天斗剑时一直没有上前,当他看到郭镜天轻易的就把由谢家制造的提供给崆峒派的剑敲碎时,吃了一惊。
那剑是谢家仅次于精品剑的上品剑。剑的强度、柔韧性都非寻常刀剑可比。自己要将那剑折断可以做到,但如郭镜天这般敲碎却力有未逮。
也许只有宗主谢墨白才有此功力。
谢斗牛越发认为自己方才没有插手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时听到郭镜天发话,而沐逍却似木头人般没丝毫反应,忙道:“那青山不改,咱们后会有期!”
看着二人走远,狄星关道:“青山不改。听这谢斗牛话里的意思似乎不算完。”
郭镜天道:“他二人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自然不甘心。我本来还想从他们口中看看能不能问出些‘天火盟’的消息。可看到沐逍的那样子,嘿嘿,反正在青龙大会上也会见到顾焚儿。”
狄星关道:“这回绝不能再让他逃了!”
郭镜天道:“这是自然!”忽听得“喵”的一声,原来方才在街心的那只野猫不知何时以伏在他们身侧的墙头,正用乌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们。
翌日。
青龙庄前。
在青龙庄前的牌楼下立着的告示牌前人头涌动。
狄星关与郭镜天远远的站在人群后相对苦笑。他二人起了个大早,本想在人还少时先把青龙告示看了。谁知告示还没贴出来告示牌前以挤了上百人了。
郭镜天叹道:“早知多睡会儿。”
这时青龙庄的庄门大开,奔出二个大汉来,为首一个手捧一卷青绢径直奔到告示牌前胡拉展开。他身后的大汉上前一步,用一把刷子在告示牌上刷上浆煳,为首的大汉随即将青绢贴了上去。然后二人齐齐转身,回奔庄内,从头到尾这两个大汉都没说一句话。
这两个大汉甫一离开,四周的江湖人士立即把告示牌围了个水泄不通。
郭镜天眼中闪过丝奇怪的神色,忽道:“不如我去把告示撕下来,否则的话咱们今天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看到。”
狄星关看看四周,从七瓦城兀自络泽不绝的有人赶来,道:“你这法子倒可试试。”
郭镜天笑道:“那我得把脸蒙上,要让人看出是我撕的告示,我以后就没法在江湖混了,每天都会有人追杀我的。”
他二人正这么说着,还没决定撕不撕,一个人如一只大蝙蝠般自众人的头顶滑过,手一伸将还未粘牢的告示撕下。
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武艺高强的人,刹时间以有三、四种兵刃夹着怒叱声向这人身上招唿过去。此外还有七、八种暗器也飞旋着射向此人。
这些人出招不可谓不快,发招不可谓不恨。但都没这人的身法快,这人的身法不仅是快而且还怪,不仅是怪而且还诡。
他在空中奇异的扭动着,所有的兵刃和暗器都落空了。
这人身罩黑袍,披头散发,口中甚至还发出如蝙蝠般的尖锐叫声。
所有在场的人乍闻这凄厉的尖啸声,耳膜中仿佛扎入了把冰刀相似,不少人受不了这叫声,耳、鼻,口中都渗出血来。
更有的人当场昏死过去,倒下前手捂在心口上。
众人为这叫声所摄的瞬间,这人以在十余丈外,不屑道:“就凭你们这些脓包也想染指青龙会。”他将青绢往怀内一塞,便欲远走。
猝然一股劲风袭来,一人喝道:“留下青绢!”
这人吃了一惊,这么凌厉的势道生平首次遇见,不敢怠慢。右手中如蛇信般滑出道白茫向突袭之人刺去。
他还从未在一招之间就被迫使出蛇刺。不过,既然使出了蛇刺,来人就绝讨不了好,一条命怎么也去半条。
他对自己的蛇刺极有信心,就连他的老大也说他的蛇刺是天下第二狠毒的兵器,仅次于白骨公子萧骸的白骨刀!
哼!总有一天,我要从萧骸手中夺过这第一的名号。
他这么想着,蛇刺以向着来人额头“阳白穴”刺去。他最喜欢看到蛇刺拔出时从对方额头喷溅而出的混合着脑浆的鲜血,他认为那是比桃花还要艳丽的颜色。
那知来人左手翻转,反抓向他的手腕,右手仍夺他欲放入怀中的青绢。
鹰爪手!他脑海中电光般一闪,脱口道:“你是狄星关!”黑袍急旋,已滑出一丈开外。
只听“哧”的一声,青绢已被撕为两截。
来人正是狄星关,他眼见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倏忽间以将青绢撕下,再不阻拦此人便会将青绢夺走,因此出手拦截。
狄星关从方才此人的身法啸声中便知此人功夫极高,恐不在自己之下,所以一出手便尽全力。可这也仅仅是将青绢夺回了一半,自己例不虚回的鹰爪手不仅抓空还险些被对方所伤。而这一切还都是在突袭之下,若是对方有了防备,这一半青绢怕也夺不回。
黑袍人看着手中的一半青绢,发隙间透过的目光锐如冰刺,冷冷道:“鹰侠名不虚传,咱们青龙会上见。”黑袍一卷,在大批武林人士赶到之前隐入青龙庄一侧青龙泽的芦苇丛中。
狄星关趁这瞬间把青绢上的人名过了一遍,然后扬了出去。
青绢刚刚扬起,一群人以扑了上去,接着便发生了械斗,乱成一团。
狄星关与郭镜天便在这混乱的场面里离开了青龙庄。
他们并没有回到七瓦城,而是向青龙泽一边走去。
狄星关道:“你看出方才那人的来历了吗?”
郭镜天沉思着,慢慢道:“这人的轻功诡异奇变,方才的出手更是狠辣异常,换做是我的话,只怕以挂彩了。”
狄星关道:“如果是正面交手,就算我夺的下青绢,也无法全身而退。”
这时二人以渐渐靠近青龙泽的芦苇丛了,郭镜天看着密不透风,一望无际的芦苇,道:“江湖中有这么高的功夫而又不为人知的人只有一种可能。”
狄星关道:“你是说鬼禽。”
郭镜天道:“他们的想法想必和咱们一样,夺几块玉牌混入青龙大会。只不过双方的目的不同罢了。”
狄星关道:“不错。”
郭镜天眼中隐隐有丝忧色,道:“七禽星降,人鬼不留。当他们摆明要抢时,在场的人不管老幼妇孺一律不留活口。”
他看了狄星关眼,道:“也许我们不必进入青龙大会,到时鬼禽若出现的话,自会替我们杀了顾焚儿。”
狄星关道:“那其他的人呢?我是说那些和此事没有关联的人。就因为他们参加青龙大会,他们就该死吗?”
郭镜天无奈的笑笑,道:“那只有这样了,我们提前通告青龙庄让他们早做防备,不让鬼禽得逞。只是这样我们公然露面,那顾焚儿还会不会出现在青龙会上就难说了。”
狄星关目中透出一种饥鹰扑食猎物的神色,缓缓道:“我还有一种办法。”
这时青龙庄那边远远还可看见那群人在为那半片青绢大打出手,起风了,芦苇丛左右摇摆,如波涛起伏。
十九 丧钟
郭镜天道:“你有什么办法?”
狄星关道:“由我们制止鬼禽的杀戮。”
郭镜天话题一转,道:“你认为刚才夺绢的那人武功比之我们如何?”
狄星关道:“单对单的话,不相仲伯。”
郭镜天道:“我们只有两人,而对方有七人,每一人的功夫都和我们差不多,你认为我们能阻止得了鬼禽吗?”
狄星关道:“那我们就袖手旁观吗?”
郭镜天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想想,青龙大会举办了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在觊觎着青龙会上的宝物,可从来也没人得逞过。也许我们只是在杞人忧天。”
狄星关点点头道:“那咱们在青龙会上静观其变吧。”眼光望向芦苇深处,道:“刚才那人从这芦苇丛中消失了,我觉的他们的藏身之处就在这青龙泽的某个地方。”
郭镜天道:“很有可能。我方才没有出手就是为了看看他们的落脚地在哪。”
狄星关道:“要不要进去探探。”
郭镜天道:“我觉的我们还是先弄到一块玉牌为好。”
狄星关道:“玉牌的事不用担心,我以想好从那拿了。”
郭镜天笑笑,道:“我还是对玉牌的兴趣大些。鬼禽能不碰还是莫要碰的好,这是长命的秘诀。”
狄星关也笑笑,道:“我看过相,我的命很长的。”
郭镜天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咱们就走一趟。”
二人互望一眼,隐没在茫茫如海的芦苇中。
青龙泽深处。
小渔村南端的龙神庙。
以黄泉为首的鬼禽就栖伏在这残败的庙内。
方才夺绢的黑衣人正是温狈。虽说遭遇狄星关的拦截,可也还夺了一半的青绢。
庙内这时只有五人,花纹月和晏幽以拿着拿半幅青绢而去。自是照着上面的人名夺取玉牌去了。
黄泉坐在庙内的一角在看书。
赤瞳在神像后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两朵红火在那闪着。
灭门、温狈、杨犴则聚在一处谈论着。
杨犴看着温狈腕处的红印,道:“你肯定你狄星关而不是淮南王家的人”灭门道人道:“鹰爪门的掌门人王淮火我曾会过,他的鹰爪手狠则狠,却没这么凌厉。这道红印并非抓上后留下的,而是被对方发出的劲气所伤。”
温狈道:“那人肯定是狄星关!”
杨犴道:“如果是狄星关的话,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回来啊。”
温狈眼中寒芒暴长,道:“你是说我应该爬着回来吗。”
杨犴似浑没看到温狈眼中的杀气,道:“我觉的你根本就回不来。”
温狈发隙间的寒光更厉,道:“你在找死!”
灭门道人见状,忙道:“杨犴你胡说什么?温狈的功夫你又不是不清楚,狄星关的武功最多和他打个平手。”
杨犴笑道:“那两个狄星关呢?”
灭门一愕,道:“什么两个狄星关?你在说什么?”
杨犴道:“狄星关在的话,郭镜天就一定也在了。郭镜天的功夫不在狄星关之下,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阿狈对付其中的任何一人也许不会落下风,可狄、郭二人齐上的话,阿狈想要全身而退就很难了,何况他还夺回了半幅青绢。”
灭门道人捻着须角,道:“杨犴说的不错,难道说真是鹰爪门的人,鹰爪门又出了绝世高手了?”
温狈眼中的寒光渐渐消退,道:“郭镜天并没有出手。”
杨犴道:“这就奇了,他为何不出手?”
灭门道人道:“也许是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来不及出手了吧。”
杨犴道:“不可能,换作是你,会楞在那吗?”
灭门道人笑道:“不会,我的出手只会更快。”
杨犴道:“这就奇了,郭镜天为什么不出手呢?”
三人互视着,一时想不出缘由来。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看书的黄泉道:“狄、郭二人一会便要来了。”他说话时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书。
杨犴一合掌,道:“不错!他们放走阿狈就是为了找出我们的藏身之处。”
温狈道:“我回来是并没发现有人跟踪。”
杨犴道:“他们用不着跟踪,青龙泽能藏身的地方只有这里。他们只要知道大致方向就可以了。”
灭门道人眉心又悬起道针纹,道:“他们跟踪我们做什么?”
杨犴道:“这理由只有他们知道了。”
温狈身上忽散发出凛凛的煞气,发隙间寒光更甚,锐声道:“他们这是自找死路!”
灭门道人仿佛受到温狈身上的煞气所激,身上也发出一种比针还尖、还利、还锐、还冷的杀气,嘿嘿笑道:“我现在只希望他们早些来。”
温狈道:“狄星关留给我。”
灭门道人道:“那就一人一个,杨犴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杨犴道:“郭镜天可不好对付,你的抽髓剑比之郭镜天的天獍剑恐怕还要略逊一筹。”
灭门道人冷冷道:“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时伏在神像阴影里的赤瞳低低的吼了声,就像一只猛兽警觉到有猎物靠了进来。
杨犴笑道:“看来狄星关与郭镜天到了,赤瞳的听觉举世无双,有他在,任何人也别想潜进来。”
温狈向赤瞳道:“你莫出手,这两人由我们对付。”
赤瞳道:“不是两人。”声音如铁器磨擦般刺耳。
三人一怔,杨犴以耳伏地,听了半响,站起身道:“有几十人。每个人的脚步声都轻的象猫走路。这是只有职业杀手才会有的脚步声,来者不是狄星关与郭镜天。”
灭门道人道:“杀手?有人雇杀手来杀我们?”向黄泉道:“怎么办,要活口吗?”
黄泉扬眉看了看灭门道人,他的眉毛极浓,给人一种很有力的感觉,好像铁镌一般,淡淡道:“全杀了,这些人恐怕是青龙庄雇来的,晏幽昨日里伤了人看来被青龙庄注意到了。”
灭门道人冷笑道:“我就知道晏幽会坏事的。”
黄泉笑笑,合上了书,道:“那不碍事,我们这回是抢,不是偷。一会杀人时适当的凶狠些,也给那些为青龙庄卖命的江湖人敲敲钟,让他们离这事远些。”
杨犴笑道:“丧钟为谁而鸣?杀人的话赤瞳比我凶。”
灭门道人道:“那这些人由赤瞳和我来对付。郭镜天留给你吧。”
杨犴道:“那好吧,就由我来见识下‘天獍神剑’。”
黄泉又打开了书,仿佛全身都沉浸在书的世界。这样看去,他原本冷酷淡漠的脸上渗出一种温文沉静的神色。这是一种很奇诡的感觉,就像月下沉思的狮子,虽然收起了利爪,但仍傲然不可匹敌,凛然不可侵犯,这是一种气态。
--只有王者才有的气态。
灭门道人道:“赤瞳出来吧,要干活拉。”
这时狄星关与郭镜天离这个小渔村还有大约一里地左右,而那群不知名的杀手以悄无声息(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将这座小庙围了起来。
一场杀戮就要展开,小庙里静静的,如同风暴中的风眼。
二十 杀戮
赤瞳自神像的阴影中走出,朝灭门道人道:“我一个人来,你不要出手。”
灭门道人笑道:“可以,不过这次完事后,你要请我去杭州的奎元馆吃鱼翅席。”
赤瞳惨青色的脸抽了抽,似乎笑了笑,道:“这个好办。”
这时那群杀手一声唿哨,扑进了庙内。
这群杀手黑衫黑裤,甚至脸也涂成黑的了,手中拿着各式兵刃,连在武林中很少见的流金铛、锯齿刀、跨虎蓝、拐子钩都在其中。
杨犴讶然道:“‘扫尸楼’的杀手!他们是‘一牛一’杀手。”
灭门道人道:“有十五人,难道是……”
庙门外一人拊掌道:“不错,他们就是‘一牛一’杀手之‘七零八落’。你们很快便会变的七零八落了。”随着话音自庙门走进个衣着考究,白面微须的中年人。
中年人站在庙门口,并没再往进走,目光在庙内一扫,道:“各位便是‘七禽星’了。”
杨犴道:“阁下何人?”
中年人道:“在下公羊舟,忝为青龙庄总管。”
杨犴道:“你来这干什么?”
公羊舟道:“在下得到消息称各位欲对明日的青龙大会不利,所以过来看看。”
杨犴道:“仅仅是看看么?”
公羊舟笑了,道:“其实我的来意你们大概也明白,我是来杀人的。我们庄主以对你们下了绝杀令,这只能怪你们胆大妄为,竟敢打青龙大会的主意!”
杨犴也笑了,道:“就凭这些个人?”
公羊舟道:“这还不够吗?这可是‘扫尸楼’的杀手!”他话音未落,只见一物自庙当中那一直未说话的红眼人腰间暴出,急遽而至,“唆”的一声,劲风过处,那物又缠回了红眼人的腰间。
然后公羊舟身前的个黑衣杀手的头颅便如被砸烂了的西瓜般四处飞溅。
由于变化过于突兀,那个杀手就好像在头颅里面放置了炸药一般被引爆了开来。
公羊舟身上不可避免的溅上了些骨渣碎肉,甚至在他肩头还挂了一缕滴着鲜血的头发,脚底掉着一个缺了一般的鼻子。
这一下委实令公羊舟动魄惊心,在他身前的人在瞬间被打了个稀烂!
如果那红眼人是冲着自己发招,自己躲的过去吗?
公羊舟不敢想。
这红眼人是谁?
难道他便是“鬼禽”中杀性最重的火眼赤瞳!
这时剩余的杀手如狼群般向着赤瞳冲去。冲至中途,有的人一跃而起凌空下击,有的人揉身扑倒斩他双脚,有的人绕至身后一枪搠下,有的人身如利箭迎面飞刺,更有的人撒出一张大网,网上布满利刃照头罩下!
一刹那,赤瞳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敌人。
赤瞳眼红的仿佛燃烧起来,那是嗜血的光芒。他手在腰间一按,斧头“嗡”的声自腰间迅若惊雷的击出!
刻有篆文的斧飞旋而上,自那凌空下击的杀手胸口一穿而过,血肉横飞!
赤瞳随即转身,飞斧借势急斩而下,将身后的人由肩至腰一刨为二,血光暴现,斧身粘着心肺渣子在地上划出一溜星火把贴地而至的一人的嵴椎骨硬生生噼碎!
迎面飞刺的人使的是溜金铛,左手还拿着一把钢盾护在身前。他的铛尖这时以刺到赤瞳的胸口,这人心头一喜,以为要得手了,然后他便看到钢盾如窗纸般破裂,一把利斧裂盾而入,越过他一脸的惊愕打入他口中,连他那一声惨唿也闷死在嘴里。
杨犴忽叫道:“小心,莫被网网住啊。”
赤瞳大手一抓,将迎头撒下的网一把抓住(网上的利刃不能伤他分毫)用力回扯,撒网之人不由自主奔上前,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张满是利齿的巨口在眼前一闪,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旁观的人看的清楚,只听的一声极清脆有力的咬嚼之声,那撒网杀手的半个脑袋便不见了。
赤瞳“咔吧”“咔吧”的咀嚼有声,众杀手见他嘴角的鲜血碎肉不禁毛骨悚然。
灭门道人皱眉道:“赤瞳这咬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赤瞳嚼了几口,腮帮鼓起口中喷出一块骨头向一名杀手脸上射去。
那名杀手伸手急挡,谁知那块骨头来势沛莫能御,“噗”的声穿过了他的手掌自眉心而入脑后贯出,像打破了一枚蛋壳似。
剩下的八名杀手大惊,齐齐向后撤了几步,赤瞳狞笑一声,两手一上一下舞动旋转着铁链,末端的斧头发出凄厉的啸声,远远看去,赤瞳的身前就象席卷着一道旋风,其势之巨,足以一发破山,倒转乾坤!
赤瞳右臂探出,飞斧过处,五名杀手骨裂肌掀横死当地,跟着一纵而前铁链交错,套在一人的头颈双手发力勒断了此人的脖颈,左足反踢,又一人吐血而亡。
最后一个杀手心胆俱丧,大叫一声转身就逃,跑了没两步只听得胸前传来类似干柴噼裂的声音,一低头,血花四溅中一柄明晃晃的斧头如一头禁锢在他胸膛千年的恶龙般破牢而出!
这个杀手在临死的瞬间甚至还看到自己几根白惨惨的肋骨横七竖八的露在体外。
“轰”的一声,飞斧余势未竭带着这个杀手的尸体把庙墙打了个大洞,尸体直飞出墙外。
赤瞳慢慢的回抽着铁链,庙里寂静无声,只有铁链拖拽在石板上的金属摩擦声一下一下的响着。
这不过是短短的刹那,坐在角落里的黄泉甚至连一页书还未翻过。
公羊舟额头以有了冷汗,方才这一轮惨烈之极的厮杀把这小庙顿时变成了一个修罗场。庙内氤氲着浓浓的血腥气,血水东一处西一滩的在庙内的低洼处汇积,到处是残肢断体,心肺内脏。没有一个人的尸体是完整的,如被摔烂的泥人一般,那一堆堆血肉早分不清谁的是谁的了。
公羊舟的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挤榨着,恐惧便如猛兽般把他慑住。
他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然后“啸”的声他的头便齐颈而断,滚落到另一边去了,口中还流着未吐尽的污秽。由于他正弯腰呕吐而赤瞳出招太快,致使他未来得及直起身子,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脖颈断口处血液狂喷使的身子反向后倒去。
赤瞳以完全成了个血人,他的发稍,颌下,衣角不断的有血水滑落。但他的神情以渐渐由疯狂转为宁静,眼里的炎芒退成两朵残焰。
黄泉“叭”的合上书,站起来道:“换个地方吧,这血腥味太重了。”他方才一直在静静的看书,以至余公羊舟和那群杀手全无注意到他的存在,自也不会想到他便是“鬼禽”的头领,这场屠杀令便是他所下。
温狈道:“不等狄星关与郭镜天了,他们马上就到了。”
黄泉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借他们的口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到七瓦城、青龙庄。”
温狈恨恨道:“那就让他们再多活一天。”
黄泉拂了拂衫上的微尘(场中只有他身上没有血迹,每当有血肉飞溅到他身前一尺左右时便仿佛碰上一堵无形的气墙而纷纷落在他身体的周围),淡淡道:“走吧,好戏就要上演了。”
鬼禽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狄星关与郭镜天便到了。
他们本该早些到的,由于不熟悉青龙泽的地形所以来晚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惨绝人寰的图画。
庙内血肉狼籍,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狄星关双拳紧握,唇抿如刀削,默默的看着庙里的一切。
郭镜天叹道:“好狠的出手。这十六人几乎来不及还手便被全歼。”
他蹲下身,仔细的查看每一个人的伤口,每看一个,脸色便凝重一分,沉声道:“杀人的人用的是斧,而且是飞斧”狄星关道:“哦。”
郭镜天道:“这个人明显是被用铁链勒死的,鬼禽中有个叫赤瞳的人使的便是飞斧。这次的屠杀看来便是他一手制造的。”
狄星关道:“你看这些死的人是什么人?”
郭镜天道:“你难道看不出?”
狄星关道:“我只是想不通。”
郭镜天道:“想不通?”
狄星关道:“这些黑衣人很可能是‘扫尸楼’的杀手,因为他们的衣着和上次杀外面的‘百鬼千妖’是一样的,只是他们为什么会和‘鬼禽’打起来。”
郭镜天道:“很可能是有人雇了他们来杀人。很可能是青龙庄雇的。”
狄星关眉一轩,道:“青龙庄?”
郭镜天道:“不错。‘鬼禽’来到此地的消息和目的青龙庄很可能以知道了,因此他们先下手为强想解决了‘鬼禽’,谁知‘鬼禽’比他们想像中难对付多了,自己反到落了个全军覆灭。”
狄星关目光四下扫视,看到公羊舟的尸体时眼神一亮,快步进前在尸身的腰间搜索了下,模出块腰牌来,上绘一头张牙舞爪的青龙。
郭镜天看了看道:“这人很可能就是青龙庄的人,看样子身份还不低。”
狄星关道:“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的事通告青龙庄一声?”
郭镜天道:“我看还是告诉他们为好,毕竟死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的尸体也得有人掩埋。”
狄星关道:“那事不迟疑,我们现在就去青龙庄。”
二十一 雷音
二十一雷音
青龙庄门前,郭镜天向着门侧的护卫道:“麻烦这位兄台通报一下贵庄庄主,在下有要紧事求见。”
那护卫道:“青龙大会之前我们庄主不见外人,你有什么事明日的大会上再说吧。”
郭镜天摸出公羊舟身上那块铜牌,递给护卫,道:“那就麻烦你把这块铜牌送进去,就说龙神庙的事失败了。”
护卫疑惑道:“什么龙神庙的事?你怎么会有这铜牌?”
郭镜天道:“你只要把铜牌送进去,把话传到你们庄主自会明白。”
那护卫看看手中的铜牌,道:“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看我们庄主见不见你们。”说着向另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匆匆向内奔去。
郭镜天向狄星关道:“我本想见识见识这位青龙庄庄主,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狄星关道:“咱们还是走吧,话以送到就没什么事了,那位庄主不见也罢。”
剩下的那名护卫手不由按住了刀柄,口中却道:“二位还是稍等片刻,说不定我们庄主会破例接见二位。”
郭镜天看着那护卫一脸戒备的神色,笑道:“我们不走,你不用这么紧张。”
狄星关“哼”了声,把目光投向云深处。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辰后,先前进去的那名护卫手中拿着一白亮亮的事物奔了出来,向郭镜天道:“敝庄庄主对二位义举深感大德,无以为报,特此奉上玉牌一块恭请二位参加明日的青龙大会。敝庄庄主因有要事不能亲自拜谢,当在明日的大会上向二位敬酒赔罪。”说着双手平举,将手中的玉牌递至郭镜天面前。
郭镜天接过玉牌,笑道:“我们正为没有玉牌而无法参加青龙会发愁呢,玉牌便来了。那就在在明天的青龙会上再慕贵庄庄主的神采吧。”说罢一拱手与狄星关携手离去。
就在他们走出十余丈后,青龙庄的大门后闪出一人。
一个道士。
道士穿着淡黄色的八卦道衣,头带紫金冠,腰佩七星剑。
道士很年轻,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在秀气之中还带着三分的艳一分的媚。
只是在道士春水般的眼瞳深处令人不易察觉的闪着一丝妖异、邪恶的光芒。
道士看着狄、郭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两名护卫一见这道士立即躬身垂目,大气也不敢出。
狄星关走着忽道:“有人在看我们。”
郭镜天道:“我也查觉到了,好利的眼神,感觉背上象被刺了一剑似的。”
就在狄星关与郭镜天站定脚步回身的刹那,那个道士以隐在大门后了。
接着庄门便紧紧闭上了。
在狄星关与郭镜天由龙神庙返回时,花纹月和晏幽也以到了七瓦城。
二人穿房掠屋,在直奔城东的一所大宅而去。
这所大宅本是七瓦城中富甲一方的贾大户的宅院,但现在这位贾老爷全家以搬到客栈去住了。
因为这所宅院被黑道一教一盟十三寨中金甲寨看中了,以金甲寨的势力和凶名,贾老爷即不敢反抗又不敢报官,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的搬到客栈去了。
温狈抢来的那半幅青绢上玉牌的持有人中赫然有金甲寨的寨主黄金甲的大名。
黄金甲一身横练功夫,他的金甲大法据说以练到铜头铁额,刀枪不入的境界。连绝难练至的地方如眼睑、耳后、腋下都练的坚如铁石。
现在他就住在这宅院里,这宅院也如他的横练功夫般护卫的铜墙铁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黄金甲这时正搂着他最宠爱的第五个小妾钏儿在喝他最爱喝的二十年陈的竹叶青。
醇酒和美女正是黄金甲最爱的两样东西。
他这次到七瓦城参加青龙大会就是为了青龙会上那一坛以有六百年之久的杜康酒。
就在钏儿吃吃笑着将一杯酒送至他嘴边时,外面的呵斥声、唿哨声此起彼伏,紧接着打斗声和惨叫声不断传来,并且在这些声响中隐隐有雷声传来。
钏儿一惊,一杯酒险些泼撒出来。
黄金甲伸手稳住钏儿的手腕,笑道:“慌什么?闯来的人此刻怕不是以被乱刀分尸了。你听,现在不是安静了么。”
钏儿侧耳一听,外面果然安静了许多,也笑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也敢来这里闹事?”
黄金甲大笑道:“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都以是个死人了。”心中却不清楚那隐隐约约的雷声是从那发出的。
“你说的死人死指我们吗?”一个人轻笑着推开房门走进。
进来的是个很和蔼的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一幅与人无尤的样子。
在他之后而入的是个皎如寒月的女子。
钏儿本也是个很美很媚的女子,可跟这女子一比,就像明珠旁的顽石,完全失去了光彩。
黄金甲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他知遇上劲敌了,这二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外面的明椿暗卡拔除,而且还未受一点伤从从容容的走进来,一定是高手。但他也毕竟是老江湖了,所以还能沉得住气问话。
进来的人自然是晏幽和花纹月。
晏幽道:“你听说过鬼禽吗?”
黄金甲一震,失声道:“你们是鬼禽的人!”
晏幽道:“不错。我们就是七禽星。”
黄金甲道:“我外面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晏幽道:“全杀了。”他这么说时脸上仍带着祥和的笑意,口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黄金甲再也无法保持镇静,拿在手中的酒终于撒出了。
他很清楚外面的那些人有多厉害,金甲寨就是靠着这些人才在江湖中闯下这么大的名声。
其实不仅是黄金甲吃惊,晏幽身后的花纹月也很吃惊。
晏幽是最近一、二年才加入鬼禽的,而平时鬼禽又很少聚集在一起,只是每当有行动时才由黄泉召集。
所以花纹月也不很清楚晏幽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但是方才花纹月清清楚楚的见识到了晏幽真正的功夫,见识到了晏幽手中那柄“九大奇兵”之一的雷音刀有多可怕!
虽然她并没有看清雷音刀的真面目。
在进入这宅院的刹那,晏幽对花纹月道:“这次你不必出手,由我来摆平。”
于是花纹月便看到每当有人上前阻拦,便响起雷声,雷声隐隐象从天外传来。
很低很沉的雷声,若不注意的话,几乎听不到。
伴着雷声而现的是血光,一道血光一条人命。
没有刀光。
没有人能看到刀光,也没有人看到刀。
花纹月也看不到。
她只看到倒下去的人伤口肌肉翻卷、骨骼崩裂,仿佛不是被刀砍死而是被雷噼死的。
雷音刀原来是一柄没有刀光的刀啊。
花纹月心想。
即看不见刀光,要想抵御自也无从抵起,这才是雷音刀真正的可怕之处。
而且晏幽出刀前全无征兆,还有雷音乱人心神,难怪黄泉要极力邀此人加入“七禽星”了。
青龙庄门前,郭镜天向着门侧的护卫道:“麻烦这位兄台通报一下贵庄庄主,在下有要紧事求见。”
那护卫道:“青龙大会之前我们庄主不见外人,你有什么事明日的大会上再说吧。”
郭镜天摸出公羊舟身上那块铜牌,递给护卫,道:“那就麻烦你把这块铜牌送进去,就说龙神庙的事失败了。”
护卫疑惑道:“什么龙神庙的事?你怎么会有这铜牌?”
郭镜天道:“你只要把铜牌送进去,把话传到你们庄主自会明白。”
那护卫看看手中的铜牌,道:“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看我们庄主见不见你们。”说着向另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匆匆向内奔去。
郭镜天向狄星关道:“我本想见识见识这位青龙庄庄主,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狄星关道:“咱们还是走吧,话以送到就没什么事了,那位庄主不见也罢。”
剩下的那名护卫手不由按住了刀柄,口中却道:“二位还是稍等片刻,说不定我们庄主会破例接见二位。”
郭镜天看着那护卫一脸戒备的神色,笑道:“我们不走,你不用这么紧张。”
狄星关“哼”了声,把目光投向云深处。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辰后,先前进去的那名护卫手中拿着一白亮亮的事物奔了出来,向郭镜天道:“敝庄庄主对二位义举深感大德,无以为报,特此奉上玉牌一块恭请二位参加明日的青龙大会。敝庄庄主因有要事不能亲自拜谢,当在明日的大会上向二位敬酒赔罪。”说着双手平举,将手中的玉牌递至郭镜天面前。
郭镜天接过玉牌,笑道:“我们正为没有玉牌而无法参加青龙会发愁呢,玉牌便来了。那就在在明天的青龙会上再慕贵庄庄主的神采吧。”说罢一拱手与狄星关携手离去。
就在他们走出十余丈后,青龙庄的大门后闪出一人。
一个道士。
道士穿着淡黄色的八卦道衣,头带紫金冠,腰佩七星剑。
道士很年轻,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在秀气之中还带着三分的艳一分的媚。
只是在道士春水般的眼瞳深处令人不易察觉的闪着一丝妖异、邪恶的光芒。
道士看着狄、郭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两名护卫一见这道士立即躬身垂目,大气也不敢出。
狄星关走着忽道:“有人在看我们。”
郭镜天道:“我也查觉到了,好利的眼神,感觉背上象被刺了一剑似的。”
就在狄星关与郭镜天站定脚步回身的刹那,那个道士以隐在大门后了。
接着庄门便紧紧闭上了。
在狄星关与郭镜天由龙神庙返回时,花纹月和晏幽也以到了七瓦城。
二人穿房掠屋,在直奔城东的一所大宅而去。
这所大宅本是七瓦城中富甲一方的贾大户的宅院,但现在这位贾老爷全家以搬到客栈去住了。
因为这所宅院被黑道一教一盟十三寨中金甲寨看中了,以金甲寨的势力和凶名,贾老爷即不敢反抗又不敢报官,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的搬到客栈去了。
温狈抢来的那半幅青绢上玉牌的持有人中赫然有金甲寨的寨主黄金甲的大名。
黄金甲一身横练功夫,他的金甲大法据说以练到铜头铁额,刀枪不入的境界。连绝难练至的地方如眼睑、耳后、腋下都练的坚如铁石。
现在他就住在这宅院里,这宅院也如他的横练功夫般护卫的铜墙铁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黄金甲这时正搂着他最宠爱的第五个小妾钏儿在喝他最爱喝的二十年陈的竹叶青。
醇酒和美女正是黄金甲最爱的两样东西。
他这次到七瓦城参加青龙大会就是为了青龙会上那一坛以有六百年之久的杜康酒。
就在钏儿吃吃笑着将一杯酒送至他嘴边时,外面的呵斥声、唿哨声此起彼伏,紧接着打斗声和惨叫声不断传来,并且在这些声响中隐隐有雷声传来。
钏儿一惊,一杯酒险些泼撒出来。
黄金甲伸手稳住钏儿的手腕,笑道:“慌什么?闯来的人此刻怕不是以被乱刀分尸了。你听,现在不是安静了么。”
钏儿侧耳一听,外面果然安静了许多,也笑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也敢来这里闹事?”
黄金甲大笑道:“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都以是个死人了。”心中却不清楚那隐隐约约的雷声是从那发出的。
“你说的死人死指我们吗?”一个人轻笑着推开房门走进。
进来的是个很和蔼的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一幅与人无尤的样子。
在他之后而入的是个皎如寒月的女子。
钏儿本也是个很美很媚的女子,可跟这女子一比,就像明珠旁的顽石,完全失去了光彩。
黄金甲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他知遇上劲敌了,这二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外面的明椿暗卡拔除,而且还未受一点伤从从容容的走进来,一定是高手。但他也毕竟是老江湖了,所以还能沉得住气问话。
进来的人自然是晏幽和花纹月。
晏幽道:“你听说过鬼禽吗?”
黄金甲一震,失声道:“你们是鬼禽的人!”
晏幽道:“不错。我们就是七禽星。”
黄金甲道:“我外面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晏幽道:“全杀了。”他这么说时脸上仍带着祥和的笑意,口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黄金甲再也无法保持镇静,拿在手中的酒终于撒出了。
他很清楚外面的那些人有多厉害,金甲寨就是靠着这些人才在江湖中闯下这么大的名声。
其实不仅是黄金甲吃惊,晏幽身后的花纹月也很吃惊。
晏幽是最近一、二年才加入鬼禽的,而平时鬼禽又很少聚集在一起,只是每当有行动时才由黄泉召集。
所以花纹月也不很清楚晏幽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但是方才花纹月清清楚楚的见识到了晏幽真正的功夫,见识到了晏幽手中那柄“九大奇兵”之一的雷音刀有多可怕!
虽然她并没有看清雷音刀的真面目。
在进入这宅院的刹那,晏幽对花纹月道:“这次你不必出手,由我来摆平。”
于是花纹月便看到每当有人上前阻拦,便响起雷声,雷声隐隐象从天外传来。
很低很沉的雷声,若不注意的话,几乎听不到。
伴着雷声而现的是血光,一道血光一条人命。
没有刀光。
没有人能看到刀光,也没有人看到刀。
花纹月也看不到。
她只看到倒下去的人伤口肌肉翻卷、骨骼崩裂,仿佛不是被刀砍死而是被雷噼死的。
雷音刀原来是一柄没有刀光的刀啊。
花纹月心想。
即看不见刀光,要想抵御自也无从抵起,这才是雷音刀真正的可怕之处。
而且晏幽出刀前全无征兆,还有雷音乱人心神,难怪黄泉要极力邀此人加入“七禽星”了。
二十二 笑杀
晏幽神情悠闲的象是去赴宴会般,只是他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有人在血光中倒下,不管这人是攻向他还是攻向花纹月。
靠近的人只有一死。
当雷音消失时,晏幽和花纹月以到了黄金甲的房门前。在他们身后没有一个活人,黄金甲自寨中带出的三十六人全倒在了血泊中。
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
黄金甲强敛心神,道:“你们想要什么?”
晏幽悠然道:“玉牌。我们要参加青龙会。”
黄金甲权衡利弊,咬咬牙,从怀中掏出玉牌扔在桌上,铁青着脸道:“拿去吧。”
晏幽伸手收起玉牌,脸上的笑意柔如春风,道:“我们还想要你一样东西。”
黄金甲道:“什么?”
晏幽轻轻吐出三个字:“你的命。”
黄金甲瞳孔收缩,一声大吼,道:“有本事你便来取!”将手中盛酒的银杯捏成球形朝晏幽印堂掷去。同时把钏儿向花纹月一推,后背聚力把墙撞出个大洞便拟从洞中逃走。
他刚准备从洞口钻出,忽发现洞口多了个人。
一个笑起来有些俏,看起来全无恶意的人。
黄金甲宁愿看到恶鬼的脸也不愿看到这张笑脸,就在看到这笑脸的同时他隐隐听到雷声。
好象从九天云霄外传来的雷声,传到耳内时以渺不可闻。
黄金甲睁大了双眼,眼里满是不信、惊疑、恐惧。
他忽然发现自己中刀了,鲜血汩汩的从衣襟里蜿蜒而出。
对方什么时候出的刀?
怎么连刀光都没有!
自己连刀的影子也没看到就中刀了!
这使的黄金甲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刀砍中了。
可这伤口明明是刀伤!
他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痛楚,这一刀就破除一切障碍砍在了他胸口。
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神功“金甲大法”一刀就被对方破了。
晏幽微“噫”了一声,似乎对黄金甲中了自己一刀而未死感到惊诧。
花纹月点了钏儿的穴道把她放在一旁,截断了黄金甲的后路。
黄金甲眼里闪过一丝绝望的神色,便欲向对方求饶。
他昔年横行江湖,创立金甲寨时本也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皱一下。可过了这么多年安逸骄奢的生活,他的豪情壮志一早都湮灭在醇酒女色中了。
这么些年来他的手早以不拿刀了,拿的是杯。
酒杯。
而他饮的也不在是仇人的血,而是温的恰恰好的竹叶青。
那种刀口舔血,雪夜追杀的亡命生涯对他来说已是很遥远的记忆了,他在拥有了自己用血汗拼下的基业时便以变的很怕再流血和汗。他认为自己以到了该享受的时候了,血和汗不妨让别人流。
这便和狼与狗的区别一样。
狗虽然也有牙,却没有狼的野性。
狗在被追杀时只会摇尾乞怜,狼却是更加的凶狠,愈绝望愈残忍。
而狗据说就是由狼蜕变而成的。
一个真正的江湖人也应该是一头狼,一头荒野中桀骜不驯,冷酷无情,绝不低头的狼。
江湖中这样的人以渐渐不多了,大多数的人在功成名就后就蜕变成了狗。
黄金甲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他刚刚准备求饶的时候,晏幽说话了,笑道:“你千万别求饶,我来的时候便决定杀你了,你求饶也没用。”
这句话就象是一根鞭子,将他最后一点希望也抽碎了。
晏幽笑着,和和气气道:“在你临死前,不妨赞你一句,你的‘金甲大法’练的很不错啊。我好久没遇到能中我一刀而不死的人了。”
“所以,做为奖励,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晏幽如是说。
口气淡定的象是在和好友话家常一般。
黄金甲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已被逼到了悬崖边,这反到逼出了他内心深处的血性。大吼一声,一招“双峰贯耳”,拳风虎虎,拼尽了全力。
若在平日,他断使不出如此威猛的拳法。
如果他的对手是旁人,他说不定凭此声威还有一线机会逃生,可惜他遇见的是晏幽。
一个在杀人时也笑眯眯的人。
晏幽的眉很浓,唇很薄,脸的轮廓深刻有力,不笑的时候在俊朗中还带着三分的煞气。
江湖中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见过他的刀。
可人人都知道他很爱笑,也都知道他的刀就是“九大奇兵”之一的雷音刀,平时藏余袖中。
他在杀人时也笑意不减,手段狠辣,并且他的刀是一柄没有刀光的刀,而且刀声如雷音,你往往在听到雷音时便已中刀了。
黄金甲这时已听到雷音,雷声悠远,却是他催命的丧钟。
“可恨……”这是黄金甲在临死前说的最后的两个字。
晏幽道:“这人的功夫倒也还不弱。”他将玉牌抛给花纹月,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出门的刹那,晏幽的袖尾似乎一动,雷声隐隐,花纹月轻叱一声,袖中飞出道红影,灵蛇般将点了穴的钏儿卷了过来,凝目看去,钏儿粉致致的脖颈间有条红线,红线猝然变粗迸喷出一抹历红。
花纹月眼中丽色和杀气交织,向着晏幽厉声道:“你以后再在我面前杀女人,我就杀了你。”
晏幽嘴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很无奈的道:“不能留活口啊,你不杀只好我杀了。”
花纹月冷冷、清清、利利的道:“下次我不管有什么理由,我决不容许在我面前杀女人。”
晏幽也不动气,道:“明白了”
花纹月不再说话向外走出,晏幽随后跟出。
只余房内两具尸体,地上渐渐洇满了鲜血。
经此一役,金甲寨便在江湖消失,黑道除名。
这时以时近中午,一天以过了一半。
武林曙目的青龙大会还有半日一夜便要来临了。
七瓦城中汇集了更多的江湖人,其中自然有狄星关与郭镜天,也有金陵谢家的谢斗牛,红牡丹林家的林三先生,更有许多不知名、未露面的武林人士蛰伏在暗中,静静的等待观望着。
七瓦城外的青龙泽某处“鬼禽”正磨刀霍霍的计划着在青龙会上大开杀戒。黄泉手中的书每一页似乎都写着个杀字。
青龙泽旁的青龙庄大门紧闭,外松内紧,每个人都如临大敌的模样,在青龙庄最深处的一间暗室里,昏黄的烛光下人影绰约,映在墙壁上的影子蠢蠢欲动,状若妖魔!
整个七瓦城方圆几十里内有如平稳海涛下的暗潮,有一种暴风雨来之前怖然的谧静。
二十三 序曲
六月十六。
晴。
壬午月,冲马(庚午)煞南。
宜:沐浴,破屋。
忌:入宅,迁徒。
五行破水。
郭镜天喃喃道:“这么好的天气,流出的血一定干的很快吧。”
狄星关道:“你说‘鬼禽’会在今天什么时辰出现?”
郭镜天道:“青龙大会正式开始是在申时,不过在辰时还有个预展。”
狄星关在房内慢慢渡蹀着,道:“青龙会的预展并非正式的拍卖,只是提供一些拍卖品的名单,另外也会展出部分拍卖品,不过展出的拍卖品只是些二等的物品。‘鬼禽’要动手的话最好的时机还是在辰时。”
郭镜天道:“在大会开始前没人知道拍卖的物品藏于何处,‘鬼禽’提前动手的话也只能劫去些价值不高的东西,这么说来上午‘鬼禽‘是不会出现了。”
狄星关道:“应该不会,不过我们对于辰时的预展还是的去一趟。”
郭镜天目光闪动,道:“你认为顾焚儿会在预展上出现吗?”
狄星关道:“他露面的可能性很小,我们左右无事就去一趟吧。”
郭镜天笑道:“那就走吧。”
二人出的门来,向青龙庄走去,一路上陆续有武林人士也向着青龙庄的方位行去。
二人夹在人流中不紧不慢的走着,郭镜天道:“看来‘鬼禽’在龙神庙的杀戮见效果了。”
狄星关道:“是吗?”
郭镜天道:“辰时的预展是不用玉牌也可进入的,所以去的人相当多,如今去的人不到七瓦城中的江湖人的三成,自是怕了‘鬼禽’的缘故。”
狄星关道:“其实这样也好。”
郭镜天笑笑道:“这去的人当中都是手底极硬的高手,不过也还有一些心存侥幸的人,比如那二位。”
狄星关顺着郭镜天的目光看去,见谢斗牛和沐逍正在前面走着,只是他二人的气势以大不如前,沐逍更是一幅心灰意冷的样子。
须臾,青龙庄以在眼前。
狄、郭二人随着众人穿廊过堂,来到了一个大厅。
一路上护卫森严,关卡重重,郭镜天道:“看来青龙庄也是做足了准备。”
狄星关道:“这青龙庄的庄主到底是个什么人?”
郭镜天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江湖中大有来头的人物。”说话间以进入大厅。
大厅宽阔之极,东西两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字画,写绘着这次大会上拍卖的物品式样和名称。在北面的墙上则立着一排多宝阁,摆放着一些拍卖物品,有器皿、兵刃、卷轴、药物、珠宝等等。
多宝阁前用铁索隔出片空当,铁索前立着三人。
三个赤发人,面目狞恶,手持厚背鬼头刀。
众人见了着三人一阵骚动,有人本还想上前观祥下多宝阁里的物品,可一见这三个恶煞般的人,反而向后退了几步。
狄星关道:“这三个是什么人?”
他闯荡江湖才两、三年,很多江湖中的人都不认识,郭镜天的阅历则比他丰富的多,因此他常常向郭镜天发问。
郭镜天道:“这三个人以年纪大小分别叫焦火火、焦炎炎、焦焱焱。是江湖中十分棘手的人物。”
狄星关道:“他们是兄弟?”
郭镜天笑道:“听名字便知道了吧。”
狄星关道:“他们都是青龙庄的人?”
郭镜天摇摇头,道:“不是。”
狄星关道:“不是?!”
郭镜天道:“这兄弟三人据说投入了黑道一教一盟十三寨中的幽泉教中了。”
狄星关一向很冷静、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可听到“幽泉教”这三字还是耸然动容,道:“他们是‘幽泉教’的人!”
幽泉教是黑道第一大帮派,有人甚至说排在他后面的一盟十三寨的势力/实力加起来也不及幽泉教半成。
幽泉教的教主燕灭崖武功高绝,但高到什么地步,却没人知道,因为近二十年来燕灭崖从没出过手,因为和他作对的人或帮派往往连他的面还未见到便以没命了,因为燕灭崖手下有五行星君为他执行武力,又有武林第一智者苏星符替他出谋划策。
幽泉教甚至可以说是江湖第一大教,从戈壁到江南到处都有幽泉教的分舵,各行各业都有幽泉教的势力渗入。
近些年来以无人再敢攫幽泉教的锋芒。
郭镜天脸色也很凝重,道:“难道青龙大会的幕后操纵者是幽泉教!”
大厅内也有不少人也知晓焦氏兄弟的来历,心下也都在转着和郭镜天一样的心思。
就像在沸水里掺了一瓢冷水般,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厅忽然就变的很安静。
大厅外还陆续有人进来,见如此安静正感奇怪可再看到焦氏兄弟后脸色就变了,嘴马上象被透明的线缝住。
狄星关算是见识到了幽泉教的声势,就像雷霆还在天外,神威以摄四方!
焦氏兄弟也不禁面有得色,他们要的无疑就是这种效果。
“鬼禽”就算再凶悍也不敢在“幽泉教”的头上动土吧?
郭镜天道:“看来青龙庄是故意泄漏自己的背景,以威赫‘鬼禽’,叫他们莫要轻举妄动。”
狄星关冷“哼”一声,道:“幽泉教要摆场面也不必用这三人啊。他们比太白居那铁氏兄弟也强不到那去。”
郭镜天笑道:“是谁到无所谓,只要是能亮明是幽泉教的人就是了。”
这时厅外又走进两人,为首的是个眼色阴冷的窄脸汉子,腰挂一对护手钩,在他身后而入的居然是“天火盟”的血影剑祖一良。
祖一良一见狄、郭二人,吃了一惊,但随即神色如常,甚至还笑着朝二人拱手为礼。
他自然知晓青龙庄那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进入青龙庄后,江湖中的一切恩怨暂时勾销,否则便会成为武林公敌,黑白二道皆不相容!
有了这条规定,祖一良自然沉的住气。
狄星关与郭镜天也都知道这条规定,所以狄星关只是用目光冷冷的盯着祖一良。
郭镜天道:“和祖一良一起的家伙便是幽风寨的三寨主刑八印,‘天火盟’看来和‘幽风寨’真结在一起了。”
刑、祖二人径自走到墙边观看墙上的字画。
狄星关道:“我们只要盯住这二人,自然会找到顾焚儿。”
郭镜天道:“不错,青龙庄内虽不便动手,他们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大厅内渐渐不再进人了,郭镜天道:“这厅内各门派的好手都有,‘鬼禽’若真大开杀戒的话,不免要成为武林公敌,无处容身。”
狄星关道:“又有人来了,你看是谁?”
郭镜天注目看去,自大厅外施施然走进的一个清丽如月的女子和个目锐如针的道人。
这二人赫然是“七禽星”中的玉衡星花纹月与天璇星灭门道人。
七禽星在江湖上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甚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二人倒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却瞒不过狄、郭二人的眼睛。
郭镜天道:“这二人好大的胆子。”
他刚说到胆子二字,就听的青龙庄内响起尖锐已极的哨声,有人惊唿:“鬼禽!”
唿声凄厉短促,嘎然而断,像被人突然扭断了脖子。
大厅内众人相顾失色,没料道“鬼禽”明知青龙庄背后的主人是幽泉教仍敢下手。
二十四 过招
焦氏兄弟不约而同抬起了刀,护在多宝阁前。
灭门道人铮然拔剑,向焦氏兄弟走去。
焦火火大喝道:“站住!你要干什么?”
灭门道人冷然道:“不干什么?要你们的命!”
他的剑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枚放大了的针。平常的剑扁而有刃,他的剑剑身却是圆而无锋,又细又长。
这是一柄针剑,他的人也好似他的剑般,尖锐而充满了危险性。
焦火火眼见灭门道人越走越近,鬼头刀一立斜噼灭门道人肩头。
灭门道人手一扬,针剑发出极尖利的啸声,后发先至剑尖在鬼头刀还未砍到肩头时以刺到焦火火的喉间。
焦火火收刀急退,背部重重的撞在多宝阁上,顿时将多宝阁上陈列的物品撞落了不少,焦氏兄弟一阵忙乱,东接西按才不至损毁了一件物品。
灭门道人也不追击待这兄弟三人稳下来道:“你们一起上吧,听说你们有一招三人齐使的招数叫什么‘鬼门三不过’,使出来我瞧瞧。”
焦氏兄弟互视一眼,发一声喊,焦焱焱身子低伏,挥刀砍向灭门道人膝盖骨。待这一刀砍至中途,焦炎炎才出刀反削灭门道人颈间,将灭门道人上下的退路俱都封死,焦火火出刀又比焦炎炎慢一步,眼间灭门道人避无可避才持刀横砍灭门道人的腰部。
这招“鬼门三不过”兄弟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以发挥出了他们武学的极致。
焦氏兄弟对这招也是极有把握,许多武功比他们高的人都死在了这招之下,眼前这道人自也不例外。
灭门道人仍是像根针一般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花纹月眼见灭门道人生死一发也是毫不动容,仿佛她根本不认识灭门道人似的。
就在三柄刀参差而至,刀光就要被血光遮盖时,灭门道人的针剑炸起道极炫目的锐芒,大厅内所有人的心一阵刺痛,仿佛为利针扎了一下。
这是杀气。
如尖针似的杀气!
就象大厅的空气中布满了透明的针,每个人脸上都不自禁的露出了痛楚之色。
只有三个人面不改色,一个是花纹月,另两人自然就是狄星关与郭镜天了。
花纹月也注意到了狄、郭二人,略一端详即辩出二人的身份。
大厅内另外有些人则在偷偷的看着退路,准备跑了。
本来众人一开始还没把花纹月与灭门道人当回事,毕竟他们只有两人,而大厅内高手众多,可当灭门道人露出这般凌厉无俦的杀气后,人心开始散了。
每个江湖中人都有杀气。
就像文人自然而然带着一股书卷气一般,每天在刀丛中打滚的江湖人自然也带有杀气。
一些阅历丰富的老江湖甚至只凭杀气就可判断出一个人武功的高低来。
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自然明白灭门道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有多重!
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杀气,就好象把头伸到虎口中,你甚至都可看到尖利的獠牙在你眼前闪动。
剑光一闪夹着焦氏兄弟的惨唿声,众人只见灭门道人一剑将焦氏兄弟拿刀的手腕串在了剑上。
随着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郭镜天低声道:“这道人道号灭门,他最厉害的剑法就叫‘灭门剑法’。”
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但灭门道人利目一转,盯在了郭镜天脸上,阴y道:“你就是郭镜天?”
郭镜天道:“不敢,正是在下。”
灭门道人目光尖锐,很少有人敢与他对视,但郭镜天却满不在乎的回视着灭门道人,嘴角还有淡淡的笑容。
灭门道人手腕一收,针剑裂肤而出,剑光再一闪,便要制焦氏兄弟于死地。
他决定先杀了焦氏兄弟再对付郭镜天。
他知郭镜天是劲敌。
这大厅里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没郭镜天一人可怕。
“叮”“叮”“叮”三声,星火四溅,郭镜天不知何时已欺近身接下了灭门道人刺向焦氏兄弟的三剑。
焦氏兄弟死里逃生捧着受伤的右腕逃到了一边。
灭门道人吃了一惊,他就怕郭镜天出手干预,方才那三剑用了七分力,他用了七分力的剑势,就算黄泉亲至也不一定挡的下来,谁知郭镜天好象随随便便就接了下来,而且他还只是除去了包剑的青布,剑并未出鞘。
只用剑鞘就接下这电光石火的三剑,灭门道人不怒反笑,笑声尖如枭鸣。
大厅内的众人只见灭门道人的针剑发出“嗡”“嗡”的轻响,锐芒大炽,灭门道人额头、脸颊、脖颈、手背青筋如蚯蚓般贲起。
郭镜天不敢大意,他知这道人的武功比自己也并不差多少,这一战下来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未可知。
花纹月并未上前助拳,因为她发现狄星关鹰隼般的目光正盯着她。这青年就象一柄随时都会投掷出的标枪,自己只要露出丝毫的破绽就会被一击而溃。
这时以有人溜至厅门,花纹月虽看到可也无力去阻止了,她们这一组的人就是负责狙杀大厅内的人,这是他们计划内的一部分。
可现在灭门道人被郭镜天缠住,花纹月在狄星关的目光下也不敢有异动,而有几个人以准备从厅门溜走了。
这些人能逃走吗?
灭门道人一声尖啸,手中的针剑幻出一道又一道的青光,编织成一张密密的剑网把郭镜天网在里面。
与此同时人影急闪,数人向厅外窜去。
这些人中有“飞鹤门”的门主“鹤飞云霄”西门羽,“飞剑阁”的阁主“追风邪剑”令狐光,“飞天会”的舵主“绝影”欧阳瘦,每一人的轻功都有独到之秘。
可惜有一样东西比他们的身法更快。
飞斧。
一柄刻着篆文的飞斧旋风般掠过,这三人立时如同瓷器般被打的四分五裂,肝胆涂地。
厅口现出个高大魁梧的人影。
由于他背光而站,看不清他的面目,只看见两朵红火燃在他的脸上。
这人就象一座煞神般堵在厅口。
这人自然就是“天机星”赤瞳了。
在赤瞳飞斧击杀那三人的时候,在大厅外,又象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声兽嚎。
就象一头沉睡在远古的猛兽正在醒来。
剑网中一道剑芒象冲破重重乌云的阳光般亮起。
那是一道带着一分不羁六分洒脱以及三分惊艳的剑光。
剑光悠远若梦,梦境却断魂!
两条人影倏合倏分,各自退到了大厅的两侧。
他们是退的如此的远,就好象对方是毒蛇般避之不及。
郭镜天的剑以回鞘,方才短短的一刹,谁也没看清他的剑。
只有那声兽嚎还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去。
灭门道人身上的道袍到处是被利刃划破的裂口,全身上下至少有十几处伤口正渗出血来。
他仿佛象刚与虎豹一类的野兽搏斗过遍体鳞伤。
郭镜天却没那么多的伤,他只在胸口有个洞。
血洞。
灭门道人脸色发青,青的象是在寒冰里冻了千年,郭镜天却脸色苍白,好象他身上的血都从那血洞里流走了。
唯一相同的是两人的神色。
倦。
深深、深深深的倦意。
方才那交手的一招象是耗尽了二人一生的精力。
二十五 铁血
在花纹月与灭门道人走进大厅时,青龙庄外又来了三人。
一个英敏如豹的青年。
一个眼若火焰的大汉,腰缠飞斧。
还有个全身都罩在黑袍中的矮个子,披散着长发,发隙间的目光闪着毒蛇般的光芒。
这三人正是杨犴、赤瞳和温狈。
他们三人和先进去的花纹月、灭门道人不同的是他们都没改换服饰,在他们的袖口、衣角都绣着他们的独门徽标金色的双头蛇,日光映照下灿然耀目。
庄门前的护卫无疑都看到那双头蛇,脸色都变了,齐齐拔出刀,一人喝道:“站住!”
温狈阴恻恻的冷笑,人忽然就不见了。
如同鬼魅般消失。
突然地就好象他们来的只是两人一样。
庄门前的四个护卫直以为花了眼,然后他们便觉的“太阳穴”一凉,仿佛被冰刺刺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四名护卫的“太阳穴”喷出一蓬血雾,倒地而殁。
温狈早以手持蛇刺如蝙蝠般滑翔进青龙庄内。
杨犴向赤瞳道:“你去接应下阿月和灭门道长吧。那大厅内高手不少,别出了什么岔子。”
赤瞳应了声,大步向大厅行去。
这时已有众多的护卫围上来,杨犴吐气开声,一拳打出一名护卫如同猝然受到大锤撞击般远远跌了出去。
这一拳打的迅疾有力,那名被击中的护卫跌出两、三丈远后一声不吭的死去,口、鼻、耳眼中都流下血线,感情已被这一拳打碎了内脏。
杨犴一拳甫回一拳又出,拳头有如急风暴雨般连环打出,一阵“啪、啪、啪、啪”闷响,围上来的护卫全被打了出去,每个人都是胸口凹陷,内脏尽碎而亡。
赤瞳自顾自头也不回的走了开去,根本不理会围过来的人,他知杨犴与温狈自会替他料理了这些人。
温狈黑袍飞旋,绕着赤瞳的身周转了一圈,围在赤瞳周围的人纷纷“太阳穴”喷血而死。
一瞬间这层院堂内除了杨、温二人外已全是死人。
赤瞳已进入第二层院落的大厅口。
杨犴、温狈紧随而入。
第二层院堂内却空无一人,仿佛全被刚才的打斗吓跑了。
杨犴、温狈互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问。
青龙庄的防卫本不该如此的薄弱。
他二人正想着,两侧的厢房房门洞开,出来六个人。
这六人左手持着盾牌,盾牌的面上镶满了明晃晃的尖刃,刃尖闪着蓝芒,显然是淬了剧毒,右手拿着江湖上很少见的云卷锯齿刀。
这时在通往第三层院落的角门又出闪出一人。
一个年青的道士。
道士剑眉星目,神清骨秀,腰挂着七星宝剑。
这么一个犹如春葱玉琢的道士眼里却不时的闪着一丝邪气。
杨犴道:“这道士就是幽泉教五行星君之中的木星君血羽子,青龙庄很可能就是他在主持。此人擅长用毒,千万要小心。”
血羽子长剑出鞘,剑尖直指温狈。
这次鬼禽来袭颇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他探知鬼禽夺去了黄金甲的一块玉牌,以为他们会在正式的青龙大会上发动,因为到时所有的宝物都会在大会上出现。而以青龙庄的规矩,不论什么人只要持有玉牌便可自由出入青龙大会,这本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谁知夺牌只是个幌子,鬼禽的提前来袭让青龙庄为此苦心孤诣布下的陷阱全都化为乌有。
不过鬼禽提前发动虽让青龙庄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失去了夺宝的机会,大厅内多宝阁中陈列的只是一些平常宝物,真正的、世所罕见的宝物藏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而且,鬼禽也别想轻易出得青龙庄,他们必定会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血羽子心忖着,剑上的杀气直逼温狈的眉睫。
先杀了这小矮子,让你们知道与幽泉教作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另一个人让玄武六怪的来对付吧。
温狈发出声蝙蝠般的尖啸,向血羽子扑去。
杨犴却未动,因为他发现那六个手持刀盾的人以用一种奇怪的脚步把他围在了里面。
这六人站的离杨犴或远或近,脚下的步伐或疾或缓带着种奇异的节奏,六人包围的圈子在渐渐的缩小,压力却越来越大,就好象一张织好的网正在逐渐收紧。
杨犴忽然发现自己就象困在网中的鱼。
这六人站的方位奇巧无比,自己无论向那个方位突破都会受到六人的合击。
难道他们就是幽泉教的玄武六怪,眼下他们所使的难道就是堪与少林寺的罗汉阵、武当山的八卦阵比肩的玄武阵。
玄武阵全名玄武截魂阵,以南斗六星方位而设,六人生息相通,此唿彼应如同一体,而且六人的兵器上淬有剧毒,一旦陷入此阵中极难脱身。
***
大厅内这时郭镜天与灭门道人刚交过手,两败俱伤,而花纹月与狄星关互为制肘,谁也未有异动,赤瞳则堵在厅口准备大开杀戒。
而在这院落里温狈与血羽子的大战刚刚开始,杨犴则身陷玄武截魂阵进退维谷。
谁也未注意到在第三层院落里发生的变化。
第三层院落是青龙庄最后一层院落,在院落当中蹲放着一个青铜大鼎,大鼎前立着一根腕口粗的旗杆。
旗杆的旗斗上飞扬着一面绣有青龙的大旗。
不知在什么时候,大旗下的旗斗里忽站了一人。
这人俯视着青龙庄发生的这一切,脸有笑意,仿佛在看着一出精彩的戏剧。
他的衣角、袖口金蛇狂舞,这人赫然是晏幽!
在第三层院落内防卫更加森严,而且这旗杆至少有七丈高,他是如何到了这旗斗中去的。
他既然也来了,鬼禽最后的王者黄泉呢?
黄泉何时会来?
他将如何应对这局面?
如何找寻那放在极隐密处的宝物?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成功吗?
旗斗中的晏幽脸上的笑意在飞卷翻扬的青龙旗下看来竟有些阴森莫测。
这一役不管结果如何,必将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江湖中的格局也将重新划分。
***
晴。
晴天。
白云悠游,天蓝若梦,空气清新而干燥。
在这朗朗的晴日里血通常会干的很快。
七瓦城外青龙庄内的血也很快会干,会渗入土里了无痕迹。
这江湖中不管是为了正义还是邪恶,都的以血的代价来换取。
也许江湖就是以铁和血组成的。
二十六 突入
庭院深深。
第三层院落里静静的,外面的杀戈声隔着院墙传来,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青龙庄的围墙极高极厚,以大青石砌就。
这青石砌就的围墙忽然破了个洞。
大洞。
一人施施然从洞口走入。
一边走着一边轻拍着手上的灰土。
难道这洞口是被他一掌打破的?
旗斗内的晏幽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眼里却带着几分的惊讶。
他要进入这第三层院落并不难,但如这人这般以内力击破围墙而入却力有未逮。
这破墙而入的人铁眉重瞳,温文的神情之下隐带着一种残酷的笑意。
他不仅在袖口衣角绘着金色的双头蛇,在玄色的披风上也绘着一个狞恶的双头蛇。
这人自然就是鬼禽的老大,贪狼星黄泉!
那堵如铜浇铁铸的围墙在他面前就好象纸煳的一般。
守在大堂前的四名护卫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以这种方式进入第三层院落,一时间楞在当地。
黄泉走的也并不快,但那四人还未来得及眨眼就发现那破墙而入的人以到了面前。四人这才忙着呵斥、拔刀、怒喝、出招。
但他们的动作只作了一半便失去了生命。
黄泉闪电般击出了四掌都印在四人的胸口,在他出掌前,似乎还抬头看了看天,而且他的掌法并非五指紧合,而是中指与无名指紧合其余三指微张。
那四名护卫连声惨唿也未发出便以毙命,在他们倒下去时中掌处的衣衫如灰烬般剥落,显出个青色的掌印。
黄泉迈步正欲上台阶,在屋顶上突然出现一排弓弩手,明利的箭尖齐齐对准了黄泉。弓弩手之后立着个青袍汉子。
青袍汉子喝道:“站住,再往前走便放箭了!”
黄泉充耳不闻,一级一级的上了台阶,便欲进入大堂,对那些剑拔弩张的弓手视若无睹。
青袍汉子眼中杀气一闪,便要下令放箭。
在他张口的一霎时,耳中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雷声。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雷声,青袍汉子心忖。
隐隐约约的雷声还未自耳内消失,他便看到一道人影迅疾无伦的在弓弩手中游走了一遭。
然后那些弓弩手颈间喷起道血沫,纷纷滚落屋顶而殁。
在原先弓弩手站立的地方以换成一个面带微笑的人。
这人的笑意冲和淡雅,似乎刚才的那些人都不是他杀的一般。
青袍汉子心却一沉,他看过鬼禽的资料,心知自己遇上了鬼禽中最面慈心狠的破军星晏幽。
晏幽笑嘻嘻的道:“你也死吧。”
青袍汉子便死了。
虽然他是青龙庄的副庄主,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万箭攒心”路峦火。
黄泉在进入大堂时忽道:“你也进来吧。”
这话自然是向着晏幽说的。
***
大堂内空无一人。
黄泉道:“青龙庄这回可真的失策了,他们以为我们知道了青龙大会是由‘幽泉教’在幕后操纵便会收手。可我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晏幽笑道:“其实他们即使知道我们要来也来不及调动人手,幽泉教的总舵离这有千里之遥,根本鞭长莫及。”
黄泉道:“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把青龙会上的宝物藏起来。”
晏幽道:“好象是这样。”
二人穿过大堂,进入偏厅。
黄泉游目四顾,道:“没路了。”
晏幽四下走动,不时的东敲一下,西按一下。
黄泉笑道:“他们大概料不到你昔年曾从师一代奇门机关宗匠班大师。”
晏幽道:“班大师并未收我入门,我也只从他那里学了些皮毛而已。”
黄泉道:“班大师的奇门机关之术称绝武林,一些皮毛也足以令你受用不尽了。”
说话间,晏幽在地板上一踏道:“找到了。”
只见他在地板上以四象的方位踏走着,每走一步即有块地板陷落二寸,四象步走完,地板上出现一个地洞,有石阶通下。
黄泉道:“我下去,你在这守着,以防有人断了咱们的后路。”
晏幽道:“你放心去好了。”
看着黄泉的背影隐没在地道下,晏幽的脸上虽然笑容不减,但眼里却无一丝的笑意,反而闪着种阴森的光芒。
他在想什么?
***
血羽子自然不知在第三层院落内以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这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温狈身上。
剑尖。
剑锐。
剑寒。
剑利。
血羽子手上的七星剑精光熠熠,在剑嵴上还镶着七颗宝石。
他对面的温狈却没他那么杀气腾腾。
温狈矮小而阴寒,发隙间的目光象千年寒潭下的玄冰。
他看起来就象一条蛇。
毒蛇。
虽小但更危险。
血羽子轻叱一声,目中杀气猝闪,剑如银电般刺出。
剑光如长虹经天,剑嵴上所镶的七颗宝石在内力的摧动下、日光的映照下发出七彩流辉、霞飞电舞般的华光来。
温狈的目光心神一时被这幻丽无俦的光芒所夺,直至剑尖刺破衣服,肌肤感到疼痛时才猛然醒觉。
温狈飞退、急退、陡退。
但血羽子也追的极快,剑尖始终在他的胸口,只要他一停下来便会穿膛而过。
“砰”的声,温狈的后背撞上了墙壁。
血羽子大喜,力贯长剑,誓要把温狈钉在墙壁之上。
在千钧一发之际,温狈身子游鱼一般向下滑去,同时在他右手里已多了柄如蛇信般的短刃,正是他的独门兵器蛇刺。
温狈准备一避开这剑立即就给血羽子致命的一击。
他从未在一招之间给人逼的如此的狼狈和危急。
一定要让他死的很惨。
温狈这么想着,下滑的身形突然止住了。
就像一颗滚动的石子给人一脚踩住般。
血羽子在温狈疾滑而下时,左腿伸出踩在他的脚上,于是温狈下滑的身形受阻。
这瞬间的变招突兀之极。
温狈的招数本以奇诡莫测,但血羽子反应也相当的快。
鲜血标出,血羽子一剑贯穿了温狈的身子。
只不过由于温狈下滑快了一步,剑并没有刺中胸口变成由肩胛骨而过。
这一剑势若雷霆,剑身直没至柄,将温狈钉在了墙上。
二十七 飞星
剑直刺而入,血花绽放,剑嵴上宝石的光华却也因此而大减,温狈的蛇刺便在这时刺了出去。
血羽子一剑得手正自心喜,未料到温狈在遭受重创之下犹能反击。
更未料到的是这反击是如此的辛辣难防!
他在得手的同时也失手了。
狂喜之情在瞬时便变成了剧痛!
蛇刺如毒蛇的獠牙深深的刺入他的左肋。
如情人的舌尖滑入口中,带来的却是致命的伤痛!
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坚硬的钢刃在他的肋骨肌理间穿行。
血羽子大吼,把剑飞退。
他痛。
他也恨。
恨自己如此的大意,把本来大胜的局面变成了两败俱伤。
温狈就像一只受伤的蝙蝠,目绽寒芒,急遽而至。
血羽子剑刃反撩,“玄鸟划沙”“碧落红尘”“直捣黄龙”“长河落日”把剑舞的风雨不透,漫天都是利刃破空的尖啸声。
只见一道黑气围着幢幢青光上下盘旋,诡异之极。
在狂风暴雨般的剑影里不住有星星点点的血飞溅出来。
血羽子越都越是心惊。
他只觉温狈的攻击倏忽淬厉,自己的剑法明明将全身罩住,可他的蛇刺仍能找到空隙而入。
那就像是蛇的攻击。
毒而且疾。
血羽子越打越是被动,渐渐变的只守不攻了。
他这才明白鬼禽的人有多可怕。
方才那一剑只是温狈猝不及防下为剑嵴上的宝石光芒所眩目方让自己突袭成功。
幸好自己还留着一招。
绝招。
同时也是毒招。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从这一招下逃生。
连昔年号称“不死金龙”的龙惊阗也在这一招下落了个死无全尸。
血羽子心忖着,一失神间小腿上又着了一刺。
温狈的出手更加毒辣。
他左肩的伤势极重,如今全凭一口真气在强撑着,再不打倒血羽子只怕自己就会失血过多而先倒下了。
血羽子攻势忽紧,连着三记进招后向后撤步,好象要逃的样子。
温狈冷笑,心知血羽子可能要出回马枪一类的招数。
这是你最后的绝招了吧。
看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刺厉!
他知胜负生死便在这一招间见分晓,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但血羽子的这一招“回马枪”还是让温狈吃了一惊。
血羽子的剑忽然间破碎。
仿佛如瓷器般裂成一片片、一块块。
然后在碎裂的剑刃中飞出几点寒星。
准确的说是七点。
七点飞星激射而出,闪烁着奇丽的光芒,璀灿若梦。
飞星传恨。
血羽子这最后的绝招便叫“飞星传恨”!
旋转的飞星传的不止是恨意,还有杀机。
这飞星赫然便是他剑嵴上所镶的七颗宝石。
温狈虽吃了一惊,却并不慌乱。
因为这七颗星虽快,但角度并不出奇,他甚至闭着眼也可避开。
在七颗星堪堪打到身上时,温狈一个“怪蟒翻身”,闪开了三枚,蛇刺砸飞了四枚。
血羽子这时脸上的表情真的恐慌了。
温狈黑袍一扬,以到了他面前,阴声道:“你想逃吗?”
血羽子脸上的表情忽又变了。
变的很得意。
是那种胜券在握的得意。
温狈阴笑道:“你为什么笑?是因为这个吗?”头也不转,右手反抓,将方才闪开的三枚又悄无声息回旋回来的星抓在手中。
“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吧。”温狈张着手,托着那三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缓缓伸至血羽子面前。
血羽子仍在笑。
笑容仍是那般得意,仿佛看到一只小母鸡自己走到了狐狸的嘴边。
温狈终于惊诧了,道:“你在笑什么?”
血羽子笑道:“在笑你。”
温狈道:“笑我?”
血羽子点头。
温狈目光猝然转利,道:“待会我割断你的喉咙看你还笑不笑的出,你死到临头了!”
血羽子叹了口气,道:“死到临头不是我,是你才对。”
温狈冷笑道:“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血羽子道:“你不妨好好看看你的手,右手!”
温狈隐隐感到不妙,急扔掉那三枚星星,向掌心看去,掌心青黑。
血羽子叹着气摇首道:“晚了,毒以渗入掌心了。”
温狈蛇刺倏的抵在血羽子颈间,道:“给我解药。”
血羽子不慌不忙道:“这是你求人应有的态度吗?”
温狈冷声道:“不给解药我现在就杀了你。”
血羽子道:“你知道么?那毒是蜀中唐门和花毒林家共同研制的‘燕啄春泥’,若不及时服下解药的话,三个时辰后全身筋骨酥软、血液凝滞,你会变的象一滩泥一般,那滋味可是生不如死啊。”
温狈慢慢收回蛇刺,发隙间的目光渐渐黯淡。
血羽子抚摸着脖颈,悠然道:“你若好好求我,说不定我一时心软,便把解药给你也有可能啊。”
温狈黯然不语。
血羽子笑道:“你其实很有用呢,我也不会让你死,鬼禽的秘密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欲求而不得啊。”
温狈猝然抬头,发隙间的目光重又变的冷愈寒泽,蛇刺倏然刺出,刺入血羽子的咽喉……
血羽子根本未料到温狈在受制于己的情况下会猝下杀手。
温狈挫腕收回蛇刺。
血羽子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嘴里溢满了鲜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狈冷冷的看着他。
血羽子俊俏的面目扭曲,瞳孔放大,充满了惊惧与不信,日光下,口、耳、鼻中不断的渗出血来,倒地而亡。
在血羽子倒地的刹那,温狈蛇刺划过一道白芒,将自己的右臂齐肘削下。
他用的是毒蛇噬手,壮士断腕之法。
他不仅对敌手狠,对自己也同样狠。
温狈脸上布满黄豆大的冷汗,忍着剧痛和因失血过多引起的晕眩为自己点穴止血。
当血止住,包扎好伤口时,他再也坚持不住坐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这一战他胜的代价极大。
不过,最终还是胜了,活下来了,虽然活下来后他还要面对更多的战斗。
也许他就是以对手的死亡来换取生存的。
在江湖中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这本就是江湖的生存法则之一,黑、白二道莫不如是。
二十八 赤眼
温狈调息半响,这才注目于另一战团中的杨犴。
这才发现杨犴与玄武六怪的战斗以结束,只是由于自己心无旁鹜才没发觉。
玄武六怪的玄武截魂阵被破,他们六人自也尸横当地,杨犴斜倚在一人的尸体上,正对着他微笑。
他脸上虽带着笑,却掩不住目中的痛楚之色,脸色发青,显是中毒不轻,在他的肩头与小腹还插着两柄锯齿刀,均是深入肌骨。
温狈道:“你怎么比我还狼狈?”
杨犴道:“因为我对的是六个人,你只对付一个,嘿嘿,看来还是我武功比……比你高些。”说到后来,气力不济声音几不可闻。
温狈吃了一惊,道:“你挺的住吗?可别死了啊。”
杨犴有气无力的笑道:“恐怕不成,这……这阵法很厉害。”
温狈挣扎着站起,走至杨犴身边,道:“你受了几处伤?”
杨犴摇摇头,苦笑道:“不止有伤,还中了毒,跟你断腕上的毒一样。”
温狈黯然无语,他知外伤还好说,毒却没有办法,何况还是唐门跟林家合研的毒!
杨犴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解脱般的道:“终于可以清静下,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说完合上双目溘然而逝。
温狈看着杨犴发青的脸,浴血斑斑的身子,想到方才他还如一头豹子般精力充沛,如今却静静的倒在了血泊中。
温狈只感到很冷,一种发自心底悲哀的冷。
***
大厅。
自郭镜天与灭门道人对了一剑后,双方便再未出手。
赤瞳依旧堵在厅口,飞斧在厅外阳光的照映下耀目生花。
没有人再敢动,他们都看到了方才想从厅口逃逸的人是怎么死的。
“血影剑”祖一良躲在人群后,眼中以有了惊惶之色。
他怕的并不是狄星关与郭镜天二人。
狄星关与郭镜天武功虽高,但论起心狠手辣来比之“鬼禽”还差远了。
他们二人即使是杀人也还有原因,“鬼禽”却不然,杀人在他们眼里就跟穿衣、吃饭一般无甚差别。
他不怕好人,他怕的是恶人,比他还恶的恶人。
祖一良一向自负智计过人,他本以为“鬼禽”会在“青龙大会”正式开时才会现身,因为那时所有的拍卖宝物都会出现,那才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谁知“鬼禽”的行动大异常理,在人们以为他们最不可能出现的时候现身了,而且一现身就大开杀戒。
祖一良一时惶急无策,他甚至都顾不上考虑狄星关与郭镜天的问题。
在他看来,狄、郭二人远比“鬼禽”好对付的多。
怎么才能逃出去?
祖一良想。
不止祖一良在想,邢八印也在想,另一边的谢斗牛同样在想。
其实大厅里每一个人都在想。
狄星关也在想。
他不想看到龙神庙里的惨剧重现。
虽然他很想抓住祖一良问出顾焚儿的下落。但他并不想以大厅中人的性命为代价换取。
局面一时僵持在那里。
郭镜天以止住胸口的血,那边灭门道人的伤也由花纹月包扎好了。
狄星关忽扬声道:“让这些人走吧。”
灭门道人嘿然道:“你在说笑吧?这大厅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他身上那如尖针般的杀气重又弥漫在大厅内。
狄星关身上也发出一股摄人魂魄的锐气来,冷冷道:“你能办到吗?”
两人的目光相碰仿佛要溅出刀花剑火来。
赤瞳一声不吭,飞斧猝然扬起,一道激风过处,又有两人横尸当地。
他仿佛就是为杀戮而生的。
只有在杀戮中他才会感到生存的快感。
赤瞳目中的红火更盛,铁链飞旋,向着沐逍卷了去。
沐逍一招“长虹贯日”,出剑斩铁链。赤瞳喉间低吼一声,铁链一抖缠上了沐逍的剑,沐逍的剑“喀嚓”一声脆响,折为两截。
一夜一日间,他的长剑断了两回。
他的剑变的比瓷器还易碎,这使的沐逍本就不足的信心几近崩溃。
铁链夹着大力,缠向沐逍的脖颈。精钢所制的长剑在这铁链下都不禁一缠,何况是沐逍的血肉之躯。
偏偏沐逍在长剑被断之后变的失神落魄,怔怔的看着半截断剑,浑不知铁链卷来!
眼见他便要血溅尘埃,谢斗牛虽看到沐逍遇险,但摄于“鬼禽”的残暴,竟未出手救助。
赤瞳眼中沐逍以与死人无异,他甚至以在寻找下一个猎物。
黑影一闪,狄星关一伸手,赤手空拳就抓住了那犹同黑蟒般的铁链。
那条铁链到了狄星关手中,如同蛇落至老鹰的爪下无法动弹。
大厅里的人都不禁睁大了眼。
他们方才都目睹了赤瞳的铁链有多大的杀伤力。
那简直就是地狱里来的勾魂索!
而今这勾魂索一把就被狄星关抓住了。
沐逍此时才如梦方醒,忙不迭的闪至一旁。
花纹月和灭门道人都暗暗吃惊,赤瞳的武功虽不是“鬼禽”中最高的,但他的杀力却绝对是最重的,他们还从未见过赤瞳的铁链在一招之间就被对手抓住。
当然,这其中可能有赤瞳轻敌的原故,他那一链原本是对沐逍而发的,并未尽全力,也许连半成的力道也没使出。
但不管怎么说,赤瞳的铁链还是被抓住了。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赤瞳眼中的红芒更烈,仿佛都能听到燃烧的声音,狄星关在这对红芒的逼视下,脸上有一种炙痛的感觉。
烈焰般的目光,紧接着而至的是狂焰般的大力。
狄星关猛觉手抓的铁链忽然间好象烧红了似不可留手,赤瞳的铁链猝然被狄星关抓住又猝然间自他的手中抽回。
然后赤瞳便发动了猛烈、狂烈、厉烈的攻击!
他的攻击犹如一道道自天而落的狂飚!任何事物被卷进去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在狄星关遭遇赤瞳的全面反击的同时,灭门道人也对郭镜天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他誓要与郭镜天的“天獍神剑”一决高下!
祖一良一见赤瞳与灭门道人都无暇再分身他顾,只剩了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花纹月,厅口以无人阻拦,正是脱身的好机会。
但他并没有先冲出,而是对身旁的邢八印道:“还不趁这机会快走!”
他一向认为只有谨慎才是保命的好办法,危险的路不妨让别人先走。
邢八印虽也凶悍,但对“鬼禽”还是畏而远之的,眼见有机会可走,不假思索便向厅口扑去。
就在他快要跃出厅口时,只听得一个清丽的声音娇笑道:“你要去哪?回来!”
邢八印当然不会回去,在他的脚几乎就要迈出厅口、他的脸几乎就可感受到厅外的阳光、他的心几乎就要为这脱出牢笼般的感觉而雀跃时一条红绫缠上了他的腰间。
二十九 杀气
暗道深而曲折,在每个转弯处都有盏气死风灯。
昏黄的灯光下暗道显的阴森而潮湿。
黄泉在转过两个弯后,看到了一扇门。
木门。
一扇很旧很平常的木门。
黄泉微感意外,他本以为这密室防卫森严,哪知道一路下来,在尽头处只是扇薄薄的木门。
门后有什么?
那令无数武林人士垂涎欲滴的宝物是否就在里面。
木门紧闭。
黄泉伸手推门。
在他手触到门的一刹,一股浓重的杀气隔着木门传到了他的手上。
黄泉手触电般倏的缩回。
好重的杀气!
好煞的杀气!
好烈的杀气!
即使在这阴冷昏暗的密道内,这杀气仍然如无形的火焰四处弥漫着。
黄泉从未遇到过这样凶厉的杀气。
这决非一般的江湖人所有的杀气。
这杀气好象是在血里浸泡了千年,带着一股腥味。
好象这杀气的主人无时无刻不在杀人,所以杀气中在混合着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这是杀手特有的杀气。
而且是绝顶的杀手。
黄泉想到这,忽然明白密室里是什么人了。
***
江湖中有很多杀手组织。
其中最有名的自然是扫尸楼。
扫尸楼的杀手分三个等级,分别为“一楼一”,“一流一”与“一牛一”。
最高的是“一楼一”,往下依次是“一流一”与“一牛一”。
等级越高雇用的佣金也越巨。
而且扫尸楼只收黄金。
扫尸楼收下佣金后就会把雇主所要杀的人列入“尸谱”。
被列入“尸谱”的人据说还从没有能逃脱了的,所以你若是知自己被列入了“尸谱”,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吩咐后事,为自己买一口合适的棺材。
不过最近几日里,扫尸楼以失手二次了。
一次在小镇“沙家峪”,“一流一”的杀手应百鬼与莫千妖折在狄星关与郭镜天手下,另一次则是在青龙泽的龙神庙中,十五名“一牛一”的杀手惨死在赤瞳的斧下。
这两次暗杀行动是扫尸楼前所未有的挫败。
不过,这两次暗杀都没有出动扫尸楼最高级别的杀手“一楼一”。
扫尸楼成立至今,“一楼一”的杀手只出动了三次。
江湖上因此死了三个名望极重、威望极隆的人。
但雇佣“一楼一”的价钱也极高,高到了足以让你倾家荡产的地步。
据说扫尸楼“一楼一”级别的杀手只有两个。
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
也没人知晓他们的相貌,更毋论他们的武功有多高了。
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
***
密室里的人定是扫尸楼“一楼一”的杀手无疑。
黄泉恍然明白为何这第三层院落里的防卫如此的薄弱,这暗道之中为何一个守卫都没有了。
“吱”的声,木门被推开了。
密室很大,在紧里面的墙脚处摆放着四个大铁箱,青龙会上拍卖的宝物无疑就在里面。
铁箱上坐着一人,铁箱前站着一人。
坐着的是个老者,站着的是个中年壮汉。
老者瘦骨嶙峋,相貌凌厉,目光在这暗室中犹似两道冷电。
他身穿白袍,在胸前背后都以朱砂写着斗大的杀字,字体险峻劲急,直欲振衣而去。
那中年壮汉则身形硕长,虎颌燕额,顾盼自雄,气势豪迈!
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座战神。
但那尖锐的杀气却不是这大汉所发。
杀气发自老者身上。
但黄泉知道那大汉的功夫绝不在那老者之下,这一点只凭大汉渊停岳峙的身形便可看出。而那老者的武功恐怕和自己也不相上下。
大汉只是把自己的杀气收敛起来而已,可这种沉静坚忍的气势更可怕。
老者目光如炬,盯着黄泉道:“阁下果然艺高人胆大,居然一个人就下到这里来了。”
黄泉在离这二人七尺左右站定,(这是一个最佳的距离,离的太近,很容易被这二人合围。太远则发动攻击时不够迅疾。)微微一笑,道:“二位就是扫尸楼‘一楼一’的高手了。”
老者道:“你看得出我们是扫尸楼的?”
黄泉道:“天下间除了扫尸楼的杀手谁还有这等凶的杀气!”
老者眉一挑,道:“你明知我们是‘一楼一’杀手还敢进来。”
黄泉淡淡道:“假如那些铁箱不在这个密室里放着我一定不会进来。”
老者格格笑起来,道:“有气魄,你难道就是‘鬼禽’的天机星贪狼黄泉!”
黄泉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二位称谓如何?”
老者道:“老夫司独寇,这是犬子司天巢。扫尸楼便是由我父子主持。”原来这凶名远播的杀手组织竟是由这父子二人所创所掌,而且他们还是这组织中武力最高的“一楼一”杀手。
黄泉道:“青龙庄为了请你们花了不少钱吧。”
司独寇抿着胡须,道:“我给他们打了个对折,只要了他们十万两。”
黄泉道:“黄金。”
司独寇傲然道:“当然是黄金。”
黄泉摇摇头,道:“看来我当初也该当杀手才是。”
司独寇道:“你恐怕没这机会了。”
黄泉笑道:“也许。你为什么给青龙庄的价打对折。”
司独寇眼中寒光暴长,冷冷道:“自然是因为你们,龙神庙一役,我们不仅折损了十五名好手,也没完成雇主的要求,可是我们已收了钱。为了挽回扫尸楼的声誉,我只好给他们打对折,还得亲自出马来收拾你们。”
黄泉道:“原来如此。”
司独寇道:“不妨再告诉你件事,收拾了你们之后,我还会给‘天火盟’也打个对折,把狄星关与郭镜天也一并杀了。”
黄泉道:“那二人可不好对付。”
司独寇喝道:“那你就不必费心了,在那之前,你已经没命了。”双手探出,十指上套着十支寒光熠熠的利刃,猛向黄泉刺来!
三十 妖耳
黄泉未料到这瘦小的老人出手如此之快,说打就打,一句话没完,指刀已至。
司独寇一招递至半途,双臂一错,上划面门,下刺小腹。变招之迅,就好象他本来使的就是这一招。
黄泉膝盖微弯,一式“青龙出海”跃了起来。
他刚跃起,就听到风声。
风声劲急,就似一根铁棍猛抡过来。
司天巢在黄泉跃起的同时也跃起,出腿横踢。
他出招的时机与司独寇配合的妙到巅毫,在黄泉跃起旧力以竭新力未生之际一腿狠击而至。
黄泉手臂合拢,使了招“铁闸门”护住了胸以上的部位。
“砰”的一声闷响,黄泉直向后掼出,被从半空踢了下来。
他脚刚接地,甚至还未站稳,司独寇以到了他右侧,寒光迅闪,一瞬间刺出了二十六招。
黄泉左趋右避,在这闪电般的攻击下竟无力还手,“哧”的声,肋下一道血沫飞起,紧跟着脸颊、右肩也有血迸出。
司独寇十指上套的利刃长约六寸,又薄又窄,锋锐无比。而且这种奇门兵刃不似刀剑那般出招前的挥臂曲肘动肩,只需手指弹动即可,方便之极。
他每一招发出后,十指或弯或直或勾或挑,招中套招,辛辣诡秘,变化莫测。
黄泉剧斗之中身子后仰,几与地面平行,左足飞蹴司独寇膝盖上的“梁丘穴”,使的竟是武林中罕见的地趟脚法。
司独寇转身避过,手腕回挫指刀急插而下。
那知黄泉右足在地上一点,如贴着水面向后疾滑而出。
司独寇指刀落空。
那边厢司天巢却如大鹰般扑下,双腿伸的笔直,双脚如锤猛踹黄泉胸口。
这自上而下的一击力道猛恶,黄泉如果再使那招“铁闸门”,手臂非被踏断不可。
黄泉手掌撑地,身子如同陀螺一般急翻,滚到一旁。
司天巢双脚落地,一声钝响,石板的地面被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宛如刀刻斧凿一般。可见这一踏之力之巨,黄泉若硬挡,只怕以骨断筋折了。
黄泉倏的自地上弹起,手中以多了柄奇形小刀,刀光幻闪,司天巢急退,道:“小心,他拿的是妖耳刀!”
司独寇本以冲至半途,听的司天巢口中唿道妖耳刀,脸色一变,急冲的身形猛变为急退,与司天巢并肩而立。
黄泉这才缓过一口气,右手在脸上伤口一摸,看看指上的鲜血,放入口中慢慢的吮吸,眼神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深邃与淬厉。
方才那轮疾攻猛击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但攻击之狠辣炽烈却是黄泉所历战斗中最为凶险的一回。
生死就在一发间,黄泉的反应若稍慢些或躲避的时机稍差些,只怕此刻以倒在了尘埃里。
司独寇与司天巢不仅个人的武功卓绝,而且相互间的配合也极为默契,心意相同,几为一体。所发挥出的威力比二人各自为战高出何止一倍。
司独寇道:“伤不要紧吧。”
原来黄泉最后那电光石火的一击,在司天巢右臂上割了个血口。
司天巢道:“不碍事。”
黄泉微笑道:“真的不碍事?你的右臂恐怕暂时无法用力了吧。”
司天巢冷哼了声,伸手在头上一拽,将束发的金绳解下,在靠近肩头的地方紧紧的勒了个圈,随即右拳紧攥,整个右臂猛然间涨粗了一倍有余。在手臂变粗的瞬间,被黄泉割伤的地方鲜血激喷。
他在干什么?
难道在疗伤吗?
黄泉看着司天巢做着这一切,道:“这方法不坏,被我的妖耳刀割伤,只有用这个方法方能解开被刀气封死的筋脉。”
司独寇注目余黄泉手上那柄奇形小刀,道:“你怎么会有此刀,这本是妖耳山的青魑魔君的镇山之刀。”
严格来说,黄泉手上的小刀根本不像刀,反而像一只耳朵,但不是人的耳朵,是神话传说中修罗夜叉等魔怪那般尖尖的耳朵。
这尖尖的耳朵般的刀并无刀锋,只是在耳朵尖上有很小很小的一点刃,不时幻闪着寒芒。而且在刀身中还忽隐忽现着阴阴的青光。
青光明灭隐晦,阴惨惨的透着说不出的种妖邪之气。
司独寇又道:“难道你和青魑魔君有什么渊源?”
黄泉道:“我杀了他,他的刀自然就落在我手里了。”
司独寇动容道:“你杀了他!那青魑魔君的魔功据说摄人魂魄,杀人于无形,你居然能杀了他!”
黄泉淡淡道:“那可能是我没有魂让他可摄吧。他的魔功对我不管用。”
司独寇怔了怔,忽尖笑起来,道:“你想诳我,哼,我猜十之八九是你们鬼禽一拥而上,仗着人多才得手的。”
黄泉听罢暗忖道:这司独寇好慎密的心思,居然能将当时的情形估摸出个大概。不由又回想起当时那惨烈的一役。
黄泉因对妖耳刀起了贪心,率着鬼禽其余六人突袭了妖耳山,本以为会一举拿下,谁料那青魑魔君的功夫高的出奇,诡的骇人!一场大战下来,他们虽然杀了青魑魔君,夺了妖耳刀,但也都身受重伤,并且还死了一人,晏幽就是在此役之后顶替死去的那人加入了鬼禽。
只是他们杀人夺刀进行的极为隐秘,妖耳山又是武林禁地,所以青魑魔君被杀,鬼禽夺刀之事一直未在江湖中传开。
司独寇看黄泉脸色微变,冷笑道:“老夫没猜错吧。”
黄泉道:“是吗。也许吧。”
司天巢在迫出瘀血后,轻舒一口气,缓缓活动着右臂。
不过他这瘀血迫出可真不少,普通人若失了这么多的血,只怕早已晕眩了。
司独寇道:“没事了?”
司天巢道:“血脉是通了,只是妖耳刀的刀气还未逼出,我用金绳暂时把它锢在刀口之下了,待收拾了这厮再慢慢拔除吧。”
黄泉悠然道:“给你个忠告,一盏茶后若还未拔除刀气,你的右臂就废了,只能把它砍掉,不然刀气侵入肩部后,你砍什么?头吗?”
他眉一轩,道:“那样的话,还不如让我来代劳好了。”
黄泉的眉挺秀如刀,他轩眉的时候,就象有两柄黑色的小刀在他的额头扬起。
司独寇与司天巢在黄泉扬眉的刹那,都有种黄泉要出刀的错觉,回过神后才发现对方不过扬了扬眉。
他二人在黄泉甫进暗室的一轮攻势中大战上风,虽然黄泉最后的反击让司天巢中了一刀。但黄泉自己身上血迹斑斑,被司独寇的指刀扎、划、刺、割伤不下七八处。
不过,奇诡的是,黄泉虽然一身是伤,但你一眼看去,却一点也不觉他受了伤,流了血。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气势。
看他的样子,就好似在敞轩华屋中和一、二好友对饮畅谈一般的悠闲自得。
他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敌人是武林中最凶名卓著的杀手,他也许会在霎眼间就死在他们的手下。
就是黄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让司氏父子心中起了无由的悸意。
虽然他的神经以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可从他的表面却一点也看不出。
司独寇眼色愈见凌厉,他以完全没有占了上风之后带来的大意和嚣狂。
他身上的杀气更如大潮怒涨,颌下的短须因运气而一根根象倒插的铁刺,这一出手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司天巢却反而退后了两步,连最后一点霸气也收起,好象刀以回鞘,锋芒全敛。
但黄泉知道司独寇的攻击不过是前奏,真正致命的杀着在司天巢手里。
这由方才他们的合击便可看出。
司独寇一字字道:“一盏茶的时辰足够要你的命了。”
黄泉似全无看到司独寇那剑拔弩张的气势,淡淡道:“恐怕不见得。”
三十一 死斗
花纹月袖中飞出一条红绫将邢八印硬生生的拽回了大厅。
在这期间,邢八印用了至少十二种方法想摆脱这根红绫,可全都失败了,甚至包括他仗以成名江湖的“化骨刀”也不管用。
邢八印大急,向着祖一良叫道:“帮我弄断这该死的布条!”
祖一良正在犹豫要不要冒险救一救邢八印,因为邢八印死了对他并没有好处,反而失去了一个倚仗的帮手。
他却没想正是自己把邢八印推到了这种境地。
花纹月娇笑道:“你要谁救你啊?没人救的了你!”后一句话忽然变冷,红绫缩紧,邢八印口中喷出大股的血液,面孔紫涨,舌头吐出三寸多长,眼见不活了。
祖一良见状,并没上前反又向后退了两步。
他只希望花纹月莫要注意上他,这样的话他也许还有逃走的机会。
他很清楚邢八印的武功有多高。
邢八印乃“幽风寨”仅次于赫连幽风、秦厉月的第三号人物,手中的“化骨刀”阴毒无比,中刀之人一时三刻便会化为血水,连根头发也不会留下,因此邢八印又被称做“尸骨无存”,可谓名符其实。
邢八印的功夫也许比不上老大霍九峰,但较之于自己恐怕还要略高一筹。
可他在花纹月手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丧命了,这女子的武功只怕不在“幽风寨”的寨主赫连幽风之下,不过赫连老怪也不是易惹之人,鬼禽这下又结了个仇家。
祖一良想到这,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时又有三人向着厅口冲去。
谁也不想呆在大厅里等死。
花纹月笑声不绝,红绫飞舞,分点三人后背的“至阳穴”,风姿曼妙,轻盈若舞。
这一招之艳就象花间的蝶舞、月下的弦歌,让人只感美不胜收,全无看到死亡的阴影以笼罩在头顶。
眼看又有三人要丧在红绫之下,那边正与赤瞳斗的天昏地暗的狄星关猝然脱出战团,一式“捕风捉影”,将红绫抓在手上。
花纹月吃了一惊,没料到狄星关竟然有余力从与赤瞳的战斗中分身,而且还抓住了自己的“飞月绫”。
一般人与赤瞳战斗,自顾尚且不暇,那还敢分神还能分身!
可狄星关偏偏做到了,不仅分了身,还从她的绫下救出了三人。
那三人全不知自己从鬼门关下绕了一遭,头也不回的去了,更毋论说是知谁救他们了。
即使在事后回想起来,他们也只道是花纹月来不及阻拦他们而让他们逃了去,说不定还要为自己把握时机的眼色及出众的轻功自吹自夸一番。
在狄星关抓住红绫的同时,赤瞳的飞斧也急斩而至。
看来他对狄星关能从自己的攻势下脱身也极怒,这一斧斩的如一道雷殛!
狄星关避过斧锋,手中的红绫向斧链上卷去。
花纹月也笑不出了,脸寒如月,红绫舒卷,自斧链上回拉,飞斧一个急旋反砍狄星关后背。
这时厅中的战局变成郭镜天力斗灭门道人,狄星关力博赤瞳、花纹月两大高手。
狄星关竟一人挑上了鬼禽的两人。
只是,狄星关敌的住花纹月与赤瞳二人的合击吗?
鬼禽之中,黄泉的武功自然是最高的,晏幽的武功比黄泉要逊一分但比其余五人恐怕要略强一分。狄星关的功夫最多能和晏幽打个平手。也就是说,他的真实武功比花纹月或赤瞳略胜一筹,但以一敌二的话必败无疑。
可他为何明知必败还要以一敌二呢?
难道他是为了大厅中那些还未逃出的人?
花纹月与赤瞳步步紧逼,攻势愈来愈猛。
她与赤瞳本就就好在一起合作杀敌,相互间配合默契,二人同仇敌忾斧芒绫影交错,狄星关渐落下风。
那边郭镜天与灭门道人的争斗却渐占上风。灭门道人的“抽髓剑”虽也是武林中一柄利器,但比之九大神兵之一的“天獍神剑”还是颇有不如,是以局面渐渐掌控在郭镜天手里剑下。
但郭镜天要想取胜却也不易,即使胜了,恐怕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成。
五人打的热火朝天的当儿,大厅内的众人也都跑的差不多了,其中还没走的几人跃跃欲试的想上前助拳,狄星关叫道:“多谢各位厚意,快走!你……你们插不上手。”
他在激斗中开口说话,真气难免不纯,右臂被斧芒扫中顿时鲜血淋漓。
那几人见实情确实如此,以他们的武功上前反而碍事当下道声谢,匆匆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血影剑”祖一良自是早已溜之大吉。
他当然对狄星关拼死缠斗花纹月与赤瞳二人以求让厅内的人脱身(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并无感激之情。
他回去后也许只会与“幽风寨”和“天火盟”商议该如何对付狄星关与郭镜天。
他完全没有感激之情,更加没有报恩之意。
狄星关的功夫全在手上,右臂受伤后,“天鹰锁喉扣”的威力只剩了不到六七成。
他以十成的功夫尚且敌不住花纹月与赤瞳二人,而今再一受伤,险招迭遇,只怕不出五十招狄星关便会被打倒。
花纹月见以稳操胜券,笑声又回荡在大厅里:“狄星关,你这么做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值得吗?”她口中说话,手下可丝毫不缓。
狄星关并不说话,只凝神对敌,在飞斧红绫中见招拆招,寻隙反击。
花纹月笑道:“你可知你方才放走的人中就有你苦苦追寻的‘天火盟’的人,我还本想替你杀了这个人哩。”
她叹了口气,道:“我有时真弄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侠义之士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居然连自己的仇人也救,而那仇人又不见得领这情,说不定你们救了他反而会死在他手下呢?”
赤瞳杀气腾腾的插口道:“错了,他会死在我们手下。”
花纹月笑道:“不错,你如今可后悔也晚了。在你临死前,不妨告诉你件开心的事,‘天火盟’的顾焚儿我会去杀了他,你们很快在阴世就会相逢。”
狄星关以没空去听花纹月在说什么了,同时斗鬼禽的两大高手是件极耗内力的事,他真气渐愈枯竭,受伤的右臂由于无暇包扎,失血过多,一条右臂越来越重,渐渐快提不起来了。
狄星关出招愈见散乱,花纹月与赤瞳脸上都有了喜色。
这一战他们十拿九稳的胜了,虽然跑了其他的人,可“鹰侠”的威名又岂是那些二流的江湖人所能比的。经此一役,鬼禽在江湖中的名声定会更响。
剧斗中,狄星关刚让开噼来的利斧,后背以被回卷的红绫重重拍了一下,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一般,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血,心知内腑以受了重创,紧跟着眼前闪过一张青惨惨的脸,这张恶鬼般的脸上一双眼睛如灰烬中的残焰。
赤瞳!好快的身法……
狄星关只想到这,小腹上以沉沉的挨了一拳,这一拳好象直接打进了五脏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在他昏过去的刹那,他看到大厅内闪起极眩目的光芒。
那是什么光?
如此的亮!
如此的快!
如此的利!
那刹那之间,狄星关以来不及想这些,他只仿佛看到锐利的光芒,恍惚中还听到一声兽嚎。
只是这兽嚎吼的分外的彰显。
好象那只野兽以贴近了身边。
这就是狄星关昏死前所看到和听到的,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一无所知了。
三十二 对手
司独寇十指弹动,寒光疾闪,瞬息间连下了十三记毒招,每一招后都含着七个变招,而且两手小指的利刃在攻至半途时猝然激射飞出。但并非直打黄泉,而是带着奇异的弧度反刺向黄泉的背部。
司天巢仍静静的站在后面,眼里的神色就像伺机而动的野兽。
他在等黄泉露出破绽。
只要黄泉露出一点点的破绽,哪怕这破绽比针尖还小,消逝的比流星还快,他都有把握抓住它,并给予致命的一击。
对于这一点,他很有信心。
所以他等,等黄泉的破绽出现,就像一个耐心的渔夫,在等着鱼儿上钩。
司天巢知道自己一定会等到的。
没有人能在司独寇那迅猛毒辣的攻击下会全无漏洞。
黄泉并没有闪躲。
他冲了上去,热烈的像是要拥抱火焰!
面对任何时候都要比逃避更能解决问题。
虽然直面相向有时需要冒些险,付出一点代价。
司独寇眼中不禁露出赞赏之色,只有他才知道黄泉的选择有多么的正确。
黄泉不论向那个方向躲,都在司天巢的攻击范围之内,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如今黄泉直冲了上来,身形在司独寇的身前,司天巢的视线依旧被司独寇的背影所阻,这样的话,他面对的敌人仍然是一个而不是两个。
司独寇眼中虽露出一丝赞赏之色,但一闪既逝,取而代之的是喜色。
黄泉虽避免了被两人夹击,但却无法躲开那两支飞旋而至的指刀,何况他还要面对司独寇更加猛烈的攻势。
虽然你的选择是对的,但下场还是一样的。
司独寇想到这,黄泉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就像两颗飞溅的火星碰在了一起,撞出了更加暴烈的花火!
刹那间黄泉的妖耳刀急挥,削断了司独寇右手剩余的四支指刀,但他的左臂也被狠狠的划出了四道深深的血痕。
司独寇指刀被断,随即反手擒拿刁住了黄泉的手腕。同一时,黄泉一声闷哼,嘴角流下血丝,显是后背被指刀刺入,在他中刀的一瞬,在司独寇左手的指刀还未来的及施展下一招时黄泉的腿已踢了出去。
二人近身搏斗,唿吸可闻,本无空隙可出腿。司独寇本也算准了这一招,所以也没有防备,可黄泉偏偏就出腿了。
黄泉的腿怪异的一缩一伸,司独寇小腹已连中了五、六腿。
每一腿都如柱撞锤击!
司独寇顿时被踢的直飞出去,但在他因痛楚而扭曲的面容上竟露出了笑容,大喝道:“就是这时!”
黄泉看到这笑容,心一凛暗道不好!
司独寇虽被打到,但这也意味着阻碍司天巢的屏障也不存在了。
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暴露在司天巢的攻击范围里。
黄泉心念电闪,在司独寇的喝声中腾身跃起,然后他便感到一股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巨力排山倒海、石破天惊的冲了上来!
其势好似炼狱里一头脱枷而出的暴龙!
这么快!
在黄泉震惊于司天巢的出手时,那股巨力已经涌至他的身前。
这一击直若电殛雷轰!
黄泉挡的下吗?
***
暗道之上的晏幽只见地板一阵抖动翻震,好象在地板下有什么可怖的怪物正要破土而出!
晏幽转头去看暗道。
暗道幽深、莫测、无声。
在暗道尽头处的暗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晏幽又去看翻动不已的地板。
这地板下估计就是暗室了。
晏幽正在想要不要下去看看,地板忽然塌陷了一大快,灰土弥漫。
晏幽立即打消了下去的念头。
“咔啦啦”砖石飞扬,尘雾中冲上来两人。
这二人赫然是黄泉和司天巢。
准确的说应该是司天巢将黄泉从暗室里打上了地面。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有着这么大的破坏力和毁灭性!
黄泉似已站不稳了,但面上又有了微笑,道:“没想到我还有同伙在上面吧。”
司天巢厉电般的目光一扫晏幽,道:“破军晏幽?”
晏幽道:“不错,阁下何人?”
司天巢道:“我只是个杀手。”
晏幽眼中寒芒一闪,脸上却笑意吟吟:“扫尸楼的杀手。”
黄泉道:“是‘一楼一’的杀手,而且还是扫尸楼的楼主。”
晏幽脸上的笑意更盛,道:“一楼一杀手,这可是难得的对手。”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很难得。”
这声音是从后传来的。
晏幽吃了一惊,没想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居然自己还没发觉。
但你即使把眼睛贴到他的鼻子上,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任何细微的变化。
晏幽仍笑的轻松写意,他慢慢的转回身,只见一个厉容锐目的老者正从暗道走出。
老者步履蹒跚,晏幽一眼就看出他受了伤,而且还伤的不轻,至少不比黄泉轻。
可奇诡的是,这老者给人的感觉仍象是一柄寒光熠熠的利刃。
虽然老者已经受了伤,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危险。
老者缓缓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改青山不解恨,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黄泉微笑道:“慢走,恕不远送。”
老者慢慢走过晏幽身边,黄泉身边,头也不抬,似乎压根就不认识他们一般。
晏幽没动。
黄泉也没动。
他们任由老者旁若无人的走过。
在老者佝偻的身影消失后,司天巢才走。
临走时看向他们的目光很奇怪。
那目光中并没有敌意,反有一种遇见了难得的对手的神色。
在江湖中,好的朋友很难得,好的对手也同样难得。
有时好的对手比好的朋友更难得。
晏幽的眼神中流露着同样意思。
黄泉的眼神却深邃平静。
你很少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喜、怒、哀、乐种种神情的流露。
他的心思就像大海一般难测。
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人,因为你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三十三 得手
晏幽道:“伤的严重吗?”
黄泉道:“不碍事。”
晏幽忽笑了,看着黄泉的眼睛道:“真的不碍事?”
黄泉也笑了,道:“你看呢?”
晏幽神色变的很奇怪,道:“如果咱们交手的话,我有把握在十招之内杀了你。”
屋里的气氛忽然变的凝重起来。
黄泉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好象根本没有听出晏幽话里的意思,道:“也许是这样,不过你不会向我动手,我们是一伙的。”
晏幽笑了,道:“也许。”
黄泉也笑了,道:“也许?”
晏幽话题一转,道:“方才我们若向那二人动手的话,有几成把握。”
黄泉道:“恐怕只有五成。”
晏幽道:“所以不动手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黄泉道:“是啊,他们心里也一定很清楚这点,不然他们怎会走?”
其实司独寇与司天巢也有他们的苦衷。
他们二人对付黄泉虽有余,但再加入一个晏幽的话,胜负就两说了,最重要的是,司天巢臂上的妖耳刀刀气必须在一盏茶内拔除。
所以他们当机立断,攻败求存。
只是这一走,扫尸楼在江湖中的声誉又降几分,因为他们已收了青龙庄的佣金却没完成青龙庄的要求。但从这一点上也可看出司独寇城府极深,当他看清场内的局势后便不再做无谓的争斗,从容而退。
也许他很不甘心,但表面上至少很从容、镇静。
相反,黄泉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目的只在暗室里的宝物,并不是要和司独寇二人分个高下,从这面说来,他反而占了上风。
他达到了目的,迫走了扫尸楼“一楼一”的杀手。
虽然这一役他们留下了后患,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
晏幽的道:“暗室里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黄泉微笑道:“赤瞳他们正向这边走来,那四个铁箱通通搬走。”
晏幽凝神聆听,眉心微皱,道:“好象少了一人。”
这是脚步声以在大堂外响起,黄泉道:“是杨犴,他死了吗?”
“正是,他死在‘玄武截魂阵’下了。”当先奔进的花纹月道。紧跟着灭门道人、赤瞳、温狈接踵而至。
黄泉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缓缓道:“大家辛苦了。”并没有对断臂的温狈,遍体鳞伤的灭门道人示以特别的安抚,更没有再问杨犴的事。
只是他的眼神变的更深邃。
大堂内一时很静。
非常的静。
半响,黄泉一摆手道:“暗室内有四个铁箱,搬走。”
***
鬼禽劫了青龙大会的拍卖品的事很快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每个人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这无疑是江湖中近二十年里最轰动的事件。
经此一役,鬼禽在江湖中几被传为鬼神一般的人物,青龙庄不仅伤亡惨重,而且连他们的幕后者是幽泉教这件事也暴露了。
七瓦城中的武林人士、江湖豪客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幽泉教对此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毕竟自幽泉教崛起江湖后还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鬼禽却神秘的消失了,连同那些价值连城的拍卖品。
他们藏在了何处?
那些宝物他们要如何处理?
一场更大的风波在酝酿着、积聚着。
***
七瓦城中。
小院,陋室。
狄星关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在一个午后醒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事物也是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原本是明亮锐利的,现在却充满了血丝与忧虑关注之色。
这当然是郭镜天的眼睛。
他们当然在原先租下的那个幽僻的小院里。
狄星关无力的笑笑,道:“看来我还没死。”
郭镜天也笑了,道:“那有那么容易便死,在我们还没抓到顾焚儿,洛阳那些枉死的少女的仇也还没结之前,老天爷是不会收你的。”
狄星关目光又变的如鹰般冷锐,道:“这件事完结之前,我决不会死的!”
他腰嵴用力,勉强坐了起来,看着身上的伤,回想着当时里的情形,道:“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郭镜天叹了口气,道:“当时的情形真是千钧一发,差一点我们两个就死在里面了。”
他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在院里那株茂盛的榕树上,脑海中又泛起大厅里那场惨烈的剧斗:郭镜天力拼灭门道人,渐渐占据了上风,所以他有余暇去看向狄星关那边的战局。随料一看之下,狄星关以一敌二,正处在生死的边缘。
他心中着急,剑招加紧,想快些料理了灭门道人好去协助狄星关,可那灭门道人的武功也非同小可,也仅仅比他略逊一筹,急切间那能得手,反倒让灭门道人知晓了他的意图,愈发守的风雨不透。
狄星关大叫一声,同时受到了花纹月与赤瞳的双重攻击,显是已不支了,郭镜天见情势险到无以复加,振气长啸,剑气狂炽,剑身竟发出一种有如兽嚎般的声音。
仿佛在那剑里面有一头洪荒猛兽要破剑而出!
灭门道人吃了一惊,以为郭镜天要发动极烈的攻击,全神防守。
那知郭镜天身形一转,反而扑向了狄星关的战团。
花纹月与赤瞳正为那隐约还带着一股腥气的兽嚎而暗惊时,一道如电的剑光已经到了眼前。
只见郭镜天面目狰狞,双目血红,方才还白衣如雪,神姿潇洒的侠客瞬间就变的如嗜血狂魔一般。
那目中散发出的凶气,连一向杀人如麻的赤瞳见了也不禁悚然。
这一切都是因为天獍剑。
那柄据说被神魔诅咒过的剑。
郭镜天在花、赤二人微怔的刹那,抱起了已经昏死过去的狄星关冲了出去。
在他冲出去的时候后背喷溅起三道血泉。
那是灭门道人的抽髓剑所刺。
郭镜天虽然脱出了与灭门的战斗可也将后背都买给了对方。
三道血泉喷出,竟笔直如剑直刺向花纹月、赤瞳、灭门道人三人。
原来郭镜天潜运内力,借机将伤口的血逼出,以求一阻三人争得片刻的空隙脱身。
但这也使受他的伤更重更深更剧!
待花、赤、灭门三人或接或闪过血剑时,郭镜天以在数丈之外了。
三人微一迟疑,花纹月道:“莫追了吧,还是去看看黄泉那里怎么样了。”
灭门道人虽心有不甘,但想花纹月说的也对,赤瞳一向唯花纹月马首是瞻,三人逐向后院行去,这才使的郭镜天与狄星关逃过了一劫。否则花纹月三人要追的话,他二人还是逃不了。
狄星关听完这惊心动魄的一段,沉声道:“这么说鬼禽还是得手了。青龙庄的拍卖品还是让他们劫走了。”
他并没有提郭镜天救了自己一命,更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
他不必提,也不必说,他们的心灵似乎相通,一些礼节上的客套反显的虚伪。
这只有患难与共的人才体会的到。
三十四 重赏
郭镜天道:“鬼禽虽得手,不过据说他们在青龙庄内也丧了一人。而且幽泉教栽了这么大个跟头,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狄星关动容道:“死了一人,不知是那个?”
郭镜天道:“杨犴,好象是和青龙庄的玄武六怪同归于尽。”
狄星关道:“如此说来鬼禽只剩六人了。”
郭镜天道:“最多能算五个半。”
狄星关不解道:“五个半?”
郭镜天道:“温狈断了一腕,功力只怕只有平时的半成。”
狄星关道:“这么说来鬼禽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郭镜天道:“那日之后,鬼禽便如同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狄星关道:“定是躲在个什么地方恢复精气去了,同时也避避风头。”
郭镜天道:“这几日里七瓦城中的武林人士又来了不少。”
狄星关道:“他们还来干什么?青龙会不是已开不成了么?”
郭镜天道:“他们来是另又目的。”
狄星关道:“什么目的?”
郭镜天道:“幽泉教在青龙庄外又贴出了告示,重金悬赏捉拿鬼禽。”
狄星关摇首道:“鬼禽岂是寻常的江湖大盗可比!一般的江湖人去捉拿他们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郭镜天道:“是啊,所以幽泉教这回的悬赏金也极高。”
狄星关道:“有多高?”
郭镜天道:“我晨间去看了下,通报消息的,赏金五万,拿住一人赏金二十万,死活不限,并可从所失的宝物中任取一件。依次类推,全部拿住赏金三百万,宝物赠与一半。”
狄星关笑道:“好大的手笔。”
郭镜天也笑道:“是啊,连我亦有些动心哩。”
狄星关暗运内力在各处经脉中运行一走,并无滞碍,看来一天后当可恢复至平时的八成,剩下的只是些外伤而已,道:“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郭镜天道:“你看呢?”
狄星关道:“青龙庄和鬼禽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搀和了,让他们鬼打鬼去,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顾焚儿的落脚处。经此一事,可别让他跑了。”
郭镜天缓缓道:“他不会跑的。”
狄星关目光一闪,道:“你是说他也贪图那笔赏金?”
郭镜天淡淡道:“财帛动人心啊。”
狄星关冷笑道:“就凭他也敢打鬼禽的注意!”
郭镜天道:“他当然不敢,可是……”
狄星关道:“可是什么?”
郭镜天道:“可是若他的老子也来的话,他的胆子想必会大不少,何况还有幽风寨和他们结盟。”
狄星关的面色也凝重起来,道:“顾卷河加上赫连幽风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郭镜天道:“现在鬼禽已是众矢之的,天火盟和幽风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有机可乘。”
狄星关道:“螳螂捕蝉………”
郭镜天大笑道:“黄雀在后!”
翌日。
郭镜天看着狄星关道:“伤势如何了?”
狄星关道:“无甚大碍。不过,为求痊愈,还得需要一上午的时间行功。”
郭镜天点点头,道:“那这样吧,你在这里,我出去探探外面有什么消息。”
狄星关道:“也好。但不要轻举妄动。”
郭镜天笑道:“我晓得。”说罢推门而出。
***
午时。狄星关运功完毕,缓缓挣开双目,只觉真气如烧熔的金水般在七经六脉中流转不定。神清气爽,心知伤势基本痊愈了。
他慢慢推开门,阳光明媚如少女温柔的眼波。
狄星关深深的吸了口气,内心情不自禁的涌上一股温暖之意。
活着毕竟是件好事。
回想这数月间的追捕、设计、中伏、杀戮……血溅五步,夜战长街,终于在伤痕累累中存了下来。
难道江湖真是一条不归路?
狄星关面对着无垠的云天暗自想着。
他本从不知疲倦,坚硬如岩,冷酷如鹰。常常为了一些不平事而怒闯刀丛。那是因为他还年少,有着满腔的热血。
但他毕竟也是个人。
也有常人应有的七情六欲,在血腥的厮杀过后也会感到厌倦。
在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也许不过是能过上平淡悠闲的日子……。
狄星关猛的摇摇头,似乎要把这些遐想摇出去。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想法在心里生根。
他认为那样会使自己变的软弱。
在江湖上,软弱就意味着死亡!
也许,狄星关不是不愿想,而是不敢想。
他十载寒暑练就了一身绝世的武功,本就是为了铲尽世间的恶人。只有在天下再也无恶人后,他也许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天下间的恶人铲的尽么?
狄星关叹了口气,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院门一开,郭镜天回来了。
狄星关道:“查到什么了吗?”
郭镜天道:“已知晓‘天火盟’的落脚处了。”
狄星关道:“进屋来说吧。”
三十五 路遇
进得屋内,郭镜天不待坐下便道:“‘幽泉教’发出了‘九幽令’,通告黑白二道的好手‘鬼禽’目前躲在里此百余里的惊雀谷中,现在对‘幽泉教’的赏金垂涎或对被‘鬼禽’夺走的那批宝物起了觊觎之心的武林人士都赶往惊雀谷去了。‘天火盟’也全体赶到那边去了。”
狄星关道:“事不迟疑。咱们这就去。”
郭镜天道:“你的伤不碍事了?”
狄星关抚着右肩,右臂挥动几下,道:“完全好了。”
当下二人结了房钱,出了街道之上。
此时的七瓦城中江湖人士已走的七七八八没有多少了,不时还有几人骑马匆匆而过。
二人路过那家中药铺时,只见大门紧合。郭镜天道:“林三先生想必也去了那边了。”
狄星关道:“他定是冲着被‘鬼禽’夺去的那株‘十八幽兰’而去的。”
郭镜天摇摇头,道:“‘鬼禽’此举可谓四面树敌,武林中几无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他叹了口气,道:“盖世有非常之人,必能行非常之事!我现在倒真想见见那号称‘贪狼’的黄泉。”
狄星关道:“可惜‘青龙庄’一战,未能见着此人。”
郭镜天道:“他当时估计正在寻找拍卖的宝物吧,听说那天他遇到了‘扫尸楼’两位‘一楼一’的杀手。此人的功夫当真是深不可测,居然能在两个‘一楼一’杀手的围击下将拍卖的宝物夺走。”
狄星关不语,半响道:“如果当时他也在大厅里的话,咱们恐怕很难逃出来。”
郭镜天道:“很难。”
谈说间二人已出了城,当下展开轻功向着惊雀谷的方位奔去。
郭镜天转头去看狄星关的身法。
狄星关的轻功与武林中常见的轻功并不相同,双臂后扬,宛如大鹰飞翔一般,在迅捷中透着一种凌厉的气势,仿佛时刻在准备着出击。
狄星关感觉到郭镜天在看他,也向郭镜天看去,只见郭镜天白衣飘飘,如同御风而行,衣不沾尘。
郭镜天笑道:“咱们要不要比试一下,看看谁更快一些?”
狄星关道:“轻功并非我所长,甘拜下风。”
郭镜天道:“还未比过如何便知?”说罢也不待狄星关回话,脚下一发力已超出狄星关两丈有余。依旧是庭除闲步,身形潇洒。
狄星关微吸一口气,一阵疾风过处,已和郭镜天并肩而驰。
郭镜天吃了一惊,没料到狄星关的身法有如电闪,在轻灵中还隐带着三分霸气。
二人这一发力奔行,便如星飞电驰一般,只见两旁的景物飞快的自眼前掠过,堪堪在离惊雀谷还有三、四里地时狄、郭二人齐齐放缓了脚步。
郭镜天笑道:“兄之身法,小弟自佩不如。”
狄星关道:“郭兄过誉了,若非郭兄有意容让,我早已输了。”
郭镜天笑道:“决无相让,这次就算比个平手。”
忽一人拍掌赞道:“二位好高明的轻功。令老夫大开眼界啊。”说着自一棵树后闪出一人。
这人五十上下年纪,穿一件绛红袍,三柳掩口长髯,面容清秀,气度雍荣。腰畔挂着一口刀。
无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看到此人,第一眼看到的都会是他的刀。
这是一把非常显眼的刀。
刀长足有六尺,火红色的刀鞘,刀柄末端并没有刀衣而是嵌着一颗龙眼大的红宝石,光华灿然。单是这颗宝石便千金难卖。
这人施施然走至近前,躬身一礼,道:“冒昧敢问二位大名,前去何处。”
狄、郭二人对视一眼,郭镜天还施一礼,道:“在下二人实乃江湖小卒,贱名不敢有辱清听。听闻惊雀谷中豪杰汇聚,以此我二人想去开开眼界,也好长些见识。”
这人微微一笑,抚须道:“余观二位目蕴神光,定非常人,即是不便见告,不敢强求。老夫姓顾,因做过几天秀才,人称做顾夫子。”
姓顾?
狄星关与郭镜天心俱是一跳。
那顾夫子笑道:“我也曾学过几日武,也正想去惊雀谷中见识一下江湖豪杰的英采。不知二位肯与老夫结伴而去吗?”
郭镜天哈哈一笑,道:“能与夫子同行,当是快事,请。”
三人同向惊雀谷的方向行去。
郭镜天看着顾夫子腰畔的刀,道:“夫子此刀锋芒外露,神器一件啊。”
顾夫子笑道:“一块顽铁罢了。用来防身而已,不值什么大用处。”
郭镜天话风一转,道:“不知夫知子可曾听闻七瓦城青龙庄之事?”
顾夫子道:“也曾听到过一些,因此上才不自量力来到这惊雀谷。”眼光一扫二人,道:“二位的目的也和在下一样吗?”
郭镜天一证,感到他话中似乎另有所指。
狄星关“哼”了一声,道:“夫子可曾听闻过‘天火盟’这一门派?”
顾夫子道:“据说‘天火盟’乃黑道仅次于‘幽泉教’的帮会,自是听闻过。”
狄星关目中精光一长,道:“那么顾夫子可曾见到过‘天火盟’的人?”
郭镜天也感到狄星关身上散发出的锐气,只见狄星关正眨也不眨的盯着顾夫子。
顾夫子似全未感觉到一般,道:“我只是个混饭吃的江湖人罢了,那有这等眼福。”
狄星关冷冷道:“也许你很快就有这等眼福了。”
顾夫子道:“哦。这么说‘天火盟’也来到这惊雀谷了?”
狄星关只道:“夫子的面好生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顾夫子眼睛微眯,笑道:“不会吧,老夫有几年没出过门啦,你认错人了。”在他微眯的眼神里透出的光就象是厚厚的云层下穿过的闪电!
狄星关不再说话,只是赶路。
郭镜天笑道:“也许是夫子长的很象我们认识的一个人。”
顾夫子道:“那长的跟我很象的人是谁?”
郭镜天道:“你见了面就知道了,也许他现在就在惊雀谷中。”
顾夫子道:“这人是你们的朋友吗?”
郭镜天淡淡道:“不是。是敌人,我们去惊雀谷就是为了杀他。”
顾夫子默然。
郭镜天注意到顾夫子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刀柄上了。
郭镜天看着那把六尺长的长刀,很难想象如何在能在一瞬间将他拔出。
要知对敌之时谁的出手快,最后获胜的机会就最大。
有时胜负本就在一眨眼间分出。
顾夫子搭在刀柄上的手一收,已握住了刀柄。刀柄之上缠着密密的绵丝,也是红色的。这把刀全体都是火红色的,仿若一把燃烧的火刀。
顾夫子眼内似乎也有火焰在燃亮。
狄星关与郭镜天不禁暗自戒备着。
这顾夫子绝非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学过几日武的夫子。
他的神态、气势在在都表明他非一般的武林中人。
难到他就是……
这是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二骑飞驰而至,马上之人叫道:“不想死的躲开些,老爷的马蹄可不长眼睛。”
狄星关与郭镜天首先让在了一旁。
这种飞扬跋扈的江湖人一日里至少能遇到好几个,已经司空见惯了。
顾夫子却没动。
马瞬息就到了近前,马上的骑客叱道:“你真不想活了?快滚开!”却丝毫没有勒马转向的意思,就在马堪堪要踩到顾夫子肩头时,顾夫子动了。
红芒一闪,仿佛有火焰燃起。
顾夫子不知何时已让在一边了。
那红芒是什么?
他出刀了吗?
三十六 铁箱
红芒猝闪。
闪现的红芒中还四散飞溅着黄白灼热的星花。
狄星关与郭镜天看的真切。
顾夫子以迅雷之势出刀,一刀将踩踏他的一骑连人带马居中一剖为二。
血光大现!
在飞溅而起的血光中顾夫子再次出刀,将还在惊愕中的另一骑剖割。
刀风如火,自天而降。
被剖开的人与马的创口处焦黑一片,如被火燎。
“天火之刀!”郭镜天脱口叫道。
狄星关沉声道:“他不是顾夫子,他是顾卷河。‘天火盟’的总盟主‘火燎天’顾卷河!”
顾夫子(即顾卷河)哈哈大笑,身形一晃,已远在五、六丈开外,叫道:“改日再向二位讨教!今日暂且别过。”红袍飘动,隐没在林间。只于当地死状凄惨的尸体以及那恍若还未隐灭的刀火。
郭镜天看着地上人与马的尸体,叹道:“这二人其实是当了咱们的替死鬼。”
狄星关道:“不错。那顾卷河本来已经蓄势待发,向我二人出刀突袭,偏偏这二人不知死活的撞上来,引发了他的刀劲,才落得如此下场。”
郭镜天道:“若无这二人,我们就算能挡得下顾卷河那突发的一刀,恐怕也会挂彩。”
狄星关道:“顾卷河‘天火刀’的厉烈已不在‘天下九大神兵’之下,方才他那两刀,即使我们有了防备恐怕也轻易接不下。”
郭镜天笑道:“不过,顾卷河蓄势的刀劲一发,再想重新蓄劲出刀却也是不能的了。他心知以一敌二万万不是我二人的对手,因此上当机立退,算的上是见势即快。”
狄星关道:“此人倒是很自负,居然一个人就想伏击你我二人。”
郭镜天道:“也许只是他碰巧遇见了我们,来不及布置人手,又不想错过这等机会,所以才铤而走险。毕竟我们想杀的是他的儿子。”
狄星关点点头道:“看来是如此。”
郭镜天看着前方道:“惊雀谷马上就要到了。”
***
惊雀谷。
此谷因险恶幽深,鸟雀难飞故此名为惊雀谷。
此刻在谷的某一处极隐秘的山洞中。在山洞的最深处,隐隐约约的散坐着六个人。
这六人赫然就是近日里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的“鬼禽”!
洞中阴暗潮湿,一片寂然。
“鬼禽”自青龙庄夺来的那四箱宝物就随意的堆放在角落里。铁箱上的封条还在,显然还未曾打开过。
灭门道人忽道:“老大,咱们不如将箱子埋在此处,然后杀将出去,待日后风平浪静了再来取。”
黄泉在每个人脸上看了一眼,道:“你们怎么说?”
他的神情还是那么从容沉静,丝毫不为谷外越聚越多的江湖豪杰而虑。
温狈断了一臂,此刻脸色苍白,但目光仍如毒蛇般阴狠,道:“我同意灭门说的,这几个铁箱太过累赘,带着确实不易脱身。”
花纹月道:“我也觉的灭门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只要把铁箱藏好,要出此谷轻而易举。”
赤瞳全身都缩在山洞的最暗处,只能看到那两朵幽黯的红火。
黄泉向赤瞳道:“阿瞳认为呢?你也同意灭门的话?”
赤瞳沙哑的声音沉闷的响起,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好把外面的那些人杀光。”
黄泉笑道:“这回恐怕不大容易,现在谷外至少会聚了半个武林的好汉们。”转头又向一旁在掌心一抛一抛的玩着个小石子的晏幽道:“你呢?你怎么看?”
晏幽接着落下的石子,看了那几个铁箱一眼,道:“我只希望你在埋那些个铁箱之前能把里面的东西让我看看。”
晏幽话音未落,在黄泉还未说话之前,灭门道人已厉声道:“晏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难道忘了‘鬼禽’的法则了?”
“鬼禽”的法则之一便是所有盗抢回来的宝物都归首领一人处理,任何成员不得过问。
晏幽方才那句话明显是犯了“鬼禽”的忌讳了。
任何一个成功的组织,首领的权威一定是要绝对不容侵犯,首领定下的条律一定要得到绝对的执行。否则的话,这个组织离崩溃就不远了。
晏幽笑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灭门道人眼中精光暴长,一条青筋横在额头闪了一闪,森然道:“果真只是随便说说?”
晏幽似全无看到灭门道人那逼人眉睫的杀气,笑容不减,道:“看不看不在我,在于黄泉啊。他若不让看,我便不看了。”
灭门道人冷笑道:“我看我们走之后你定会偷偷溜回来把里面的东西偷走。”
花纹月道:“好了道长,不要说了。我们毕竟是同伴。”
灭门道人冷“哼”了一声,道:“同伴?开玩笑,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个人,他加入我们‘鬼禽’一定有什么阴谋。”说着向黄泉道:“老大,我看把他逐出‘鬼禽’吧。然后我便在这杀了他以绝后患。”
晏幽笑吟吟的听着,似乎灭门道人说的是另一个人,全没放在心上。
场中只有赤瞳能听得到晏幽的心跳在渐渐的加快,也只有他能感觉的到晏幽的肌肉在渐渐的绷紧。
这点连黄泉都听不到,感觉不出。
在赤瞳的眼里,现在的晏幽危险无比,就好象一支随时都会射出的利箭。
此刻箭已在弦上。
弦以绷紧。
但晏幽的外表依然是一幅心平气和的样子,你就算是踩在他的头顶他好象也不会生气。
赤瞳喉间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声。
花纹月奇怪的看了赤瞳一眼,道:“怎么了?阿瞳。”
黄泉在听到这仿佛如野兽在感到危险时发出的吼声却心生警觉,他知赤瞳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出这等声音。
是谁让赤瞳感到了危机?
难道是晏幽?
别人是不会让赤瞳有这种感觉的,都已经并肩战斗了好多年,彼此之间熟捻的很,应该不会产生敌意。
可在晏幽身上感不到一丝的杀气,倒是灭门道人杀气腾腾的。
黄泉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就象找到一件值得玩味的事物一般,向灭门道人道:“道长不要说了。我也正有此意。”
他站起身来,道:“以往咱们得到的宝物,我从没让大家看过,今天就破个例。”
灭门道人道:“老大。我们都相信你,至于晏幽,我看还是杀了更稳妥些。”
黄泉脸色一沉,眉斜斜扬起,道:“住嘴!我在龙神庙内说的话希望你能记住。”
灭门道人一看黄泉赫然变色的脸以及微扬眉,心下一凛,不再说话,退到一旁。
黄泉走到那几个铁箱前端详着,道:“名动天下的青龙大会所要拍卖的物品到底有多珍奇,我倒要见识下。”
他看着晏幽笑道:“你想必和我一样的想法吧。”
晏幽道:“我是有些好奇。”
黄泉道:“四个箱子,先开那个呢?”
四个黑黝黝的铁箱静静的躺在山洞一角,仿佛以与岩石连成一体。
为了这四只铁箱,不知有多少的人为此而丧命。
黄泉随手剥开一个铁箱的封条,只见箱子里并排摆放着三个匣子。
三个匣子都长不盈尺。
三个匣子分别为金、玉、木三钟材料而制。
黄泉笑道:“这么大个铁箱内居然只放了三个小匣子。”
他拿起居中的那个玉匣道:“先看看这个里面是什么?”
晏幽、温狈、花纹月、灭门道人都不禁或抬眼或转头或伸脖的看去。
玉匣雕刻精美,温润柔滑。一个小小的扣锁将玉匣合在了一起。
里面到底有什么?
三十七 回音
黄泉正待打开扣锁,赤瞳的喉间又发出狺狺的低吼,双目忽如岩浆般沸腾,眼中的两朵残焰瞬息燃成火焰!
同时晏幽手一扬,将掌心的小石子掷出,笑道:“行藏露了,出来吧。”
“唿”的一声,一人比飞掷的石子以更快的速度冲出山洞,赫然是灭门道人。黄泉却没住手,一按扣锁,打开了玉匣。
只见玉匣里面红绒为底,放着一个小小、银闪闪的鱼钩。鱼钩的下方是一团极细的黑亮亮的鱼线。在鱼钩和鱼线的侧旁并排摆上下叠放着四节碧绿的只有筷子粗细的竹竿一样的东西。
晏幽轻唿道:“这是‘一人独钓一江血,一波才动万波随’的寒山神钓!”
黄泉听到“寒山神钓”这四字也不禁变色。
“寒山神钓”可以钓起世上任何游在江河里的水物,只要你随便在鱼钩上放一饵即可。但它最神奇之处在于它不仅可以钓鱼还可钓人,一但被鱼钩沾身,任你是大罗金仙也休想摆的脱。
“寒山神钓”的钓钩是以天下至坚的雪铁而铸。此铁不仅万物难摧而且亮白如银,极难熔铸,乃昔年铸剑大师淳于天雕历时七年所铸,铸成之日淳于大师呕血三升而亡。
“寒山神钓”的鱼线是西藏金眼狼蛛的丝织成的。
西藏的金眼狼蛛不仅隐藏在人踪难至的千年雪山之中,而且数量极稀少,雌性的狼蛛不产丝,便是雄性的狼蛛也只在每年的发情期才会吐丝织网来招徕雌性狼蛛。金眼狼蛛的丝不同于普通蜘蛛吐的丝,一般的蛛丝都是半透明状,而金眼狼蛛的蛛丝却是漆黑发亮。它吐出的丝柔韧无比,利器难断,一根单丝可吊千斤重物,还可用做绑绳来捆绑物体。“寒山神钓”的钓线便是以六根“金眼狼蛛”的蛛丝绞扭而成。
那四节是菩提竹的竹竿。菩提竹即使是枯死以后也碧绿如新,永不褪色,而且它的竹节下部有个突起的圆状物,上部有个凹下的槽,一节一节的竹身可拆可驳,奇特之极。
菩提竹又名金刚竹,原产于海外的蓬莱岛,不过已经绝迹好多年了。
“寒山神钓”的每一样都是罕见罕闻的神物,如今三样集在一起更是人间绝无。
昔年寒山客拿着此钓在长江之上全歼鱼头派、虾尾帮。整条江水都被染成红色的。不知此钓因何会被“幽泉教”得到,在青龙大会上出现,最终落到了“鬼禽”的手中。
这时灭门道人已和洞外的人交上了手。
只听得喝叱声与兵刃交击声不断传来,双方似乎打的难解难分。
来的是什么人,居然和灭门道人斗了个不分高下?
花纹月身形一动便欲出去。
黄泉合上玉匣,道:“不必了,他们已经进来了。”随着话音未落,自洞外窜进三人来。
这三人皆手持长剑,其中一个赫然是“六丁六甲十二神将”中的“甲辰神将”,号称剑冲斗牛的谢斗牛。
谢斗牛跟在最后,在他前面还有两人,手中提着和谢斗牛一样的长剑。
来的是金陵谢家的人。
而且来人的身份武功必定高于谢斗牛。因为从进洞开始,谢斗牛就一直在这二人的身后站着。
谢家以冶剑之术和剑法驰名于江湖。
本来在七瓦城中只来了谢斗牛一人,看来是幽泉教的赏金使得谢家的人动了心,又陆续派了人过来。
那在洞外缠住灭门道人的人必也是谢家的人。
能和灭门道人缠斗不休,一定也是谢家有数的高手之一。
谢家此次出动的想必都是家族中顶尖儿的高手。
黄泉托着手中的玉匣,道:“没料到第一个寻来的居然是金陵来的人。”
花纹月道:“最后的那人曾在青龙庄的大厅内朝过面。”
黄泉看着最前面的一人道:“谢家三大高手之一的‘剑气千重雪’谢长舟这回居然也亲自来了。”
最前面的一人神色冷傲,孤寒的象是高峰上的雪,他手中的剑也是一片雪意,寒光迫人,冷然道:“不止是我,老二也来了。”
黄泉看着谢长舟身后那人皱眉道:“他难道就是‘乱山云剑’谢云乱?”
谢长舟身后是个眉浓目锐的青年,留着两撇胡须,挺秀的象是横在他唇上的两把出鞘利剑,道:“在下谢回龙,云叔在外面和那个道人正在比剑呢?”
黄泉“哦”了一声,侧耳聆听,忽冷笑道:“比剑?两个人斗一个人也叫比剑吗?”
谢长舟暗吃了一惊,没料到黄泉仅仅靠耳力便判断出洞外的情形。
谢家在接到谢斗牛的飞鸽传书后,火速派出门内可以召集的高手赶往惊雀谷。这回赶来的谢家高手是四人,分别是“剑气千重雪”谢长舟,谢家后起之秀中剑法最犀利、最为宗主谢墨白器重的“剑花弄影”谢回龙,以及在洞外和灭门道人斗的难解难分的谢家三大剑手排名第二的“乱山云剑”谢云乱与另一名谢家的高手“回音剑”谢重萧。
***
灭门道人抢在晏幽飞掷的石子前窜出了洞外。
在他的身子刚刚露出洞外的一刹那,一道剑光“啸”的一声自右侧刺来。
剑光如电。
剑气如虹。
灭门道人惊闻剑声来自于右侧,急向左侧闪去。
猛然间左肋一阵刺痛,锋锐的剑尖已刺破道袍刺入左肋。
灭门道人大惊。
剑声明明来自于右侧,怎么剑刃反而在左侧?
这是什么剑法?一诡如斯!
在灭门道人为这奇诡的剑法所震惊时,剑尖毫不停留的向内刺入。
灭门道人心里长叹一声,没料到自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种境地之下。他很是懊恼自己的大意,方才那瞬间那怕只是用眼角瞟上一眼,恐怕都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叮”的一声,那柄刚刚刺入灭门道人左肋的剑被一枚小石子撞了开去。
剑尖在灭门道人的左肋横着划了道血痕刺了个空。
这枚小石子在灭门道人就要闭目待死、在突袭的剑主就要以为一剑成功的时候飞来将灭门道人从剑底救了下来。
这当然就是晏幽掷出的那枚石子。
假如对方手中的剑不是谢家“天工阁”特制的精品剑的话,那枚小石子甚至连剑也会打断。
灭门道人在剑尖被石子撞开的一刹出剑了。
他极恨,所以刺出的剑也狠极!
一剑贴着对方的剑刃就反刺了过去。
对方也吃了一惊,没料到自洞中窜出的这瘦瘦的道人的反击如此之快,如此之利,如此之绝。
他收剑的同时发现敌人的剑居然贴在自己的剑刃底下疾刺过来。
这人剑身反转,欲甩脱紧随而来的剑。
在他剑反转时,道人的身形如影随形的贴了过来,一柄极细的剑闪着寒光自他的肘底刺向他的左胸。
这人再想变招自救或是撤身闪避已是不及了。
短短的弹指间,二人生死的情势竟然互易。
这人同样也在懊恼自己的大意,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道人的反击如同迅雷不及掩耳。而且同样使得是一击毙命的招数。
这突袭不成反陷死地之人并不是谢家三大剑手之一的“乱山云剑”谢云乱,而是另一名谢家极出色的剑手“回音剑”谢重萧。
谢重萧的剑名“回音”,也就是说他的剑刺出的方位和剑发出的声音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这样的剑法面对面对决时还不怎样,但若是出其不意的偷袭或是在黑暗中厮杀却是威力无比。敌人往往因听风辨形躲闪剑招时却自动向着剑尖迎了过去,死的不明不白。
方才灭门道人就是过于相信自己的耳力而险些血溅尘埃。
幸好晏幽先发后至的石子救了他一命。
谢重萧功败垂成,反而引火烧身,激发了灭门道人的怒气把自己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灭门道人有晏幽相救,谢重萧呢?
有人会救谢重萧吗?
当然有。
谢家来的并不止一人。
三十八 失策
一柄阔剑横过来,荡开了灭门道人含愤的一剑。
其实灭门道人也没指望着一剑就杀了谢重萧,他知道一定会有人从旁插手的。
插手的人使一柄刃极宽的剑,几乎有三柄剑并排着那么宽,非常的少见。剑身如墨,沉甸甸的像桨多余像剑。
剑重。
无锋。
拿剑的人却很高很瘦,玄衣如铁,须眉如铁,神色也冷硬如铁。
灭门道人一双针眼盯着这铁衣人道:“‘乱山云剑’谢云乱!”
铁衣人道:“正是谢云乱。阁下莫非是‘剑出即灭门”的灭门道人?"
灭门道人阴声道:“正是你家道爷。你们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来寻死?”他侧目看去,洞外除了谢云乱和谢重萧外,还有一个孤如峰寒如雪的中年人以及一个须秀如剑的青年。在这两人身后还一个身形高大,看上去很面熟的人。
灭门道人低头回想,忆起好象这人在青龙庄的大厅内似乎见过。
谢云乱向谢长舟等人道:“你们先今洞吧,我来对付他。”
谢重萧耻于方才那一剑,道:“不,这道人由我来对付。”
灭门道人桀桀笑起来,道:“你们进洞里去只有死的更快些。”
谢重萧喝道:“现在就让你死!”剑随声到,直刺灭门道人的胸口。
灭门道人冷眼看着剑直刺过来,耳中听到的剑风却是自脑后传来。
哼,回音剑。这种剑法用来暗算人倒是不错,明着来却没有什么厉害之处。灭门道人心里想着,直到谢重萧的剑尖已经刺到胸口的道袍时身子一侧,提肘反刺,仍如方才那一剑反击一般,抽髓剑紧贴在谢重萧的回音剑剑底刺了上去。
谢重萧这才知道灭门道人的剑有多快。
这已不是剑的速度,而是电。
剑如飞电!
在你看到剑光时,剑已及体。
一招之间,谢重萧又陷入了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境地。
“唿”一声,仿佛疾风刮过树梢的厉啸。一柄极阔极重的剑拦腰扫来。
谢云乱出手了。
在谢云乱出手的同时,谢长舟三人已向洞内进入。
灭门道人并没有阻拦谢长舟三人。一是因为眼前这个瘦的如铁的谢云乱。单凭这一剑横扫的气势,灭门道人便知谢云乱是个劲敌。这使得他根本无分心去阻止谢长舟等人。再来洞内有黄泉、晏幽几人在,谢长舟进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灭门道人打起精神,全力与谢云乱拼斗。
他的抽髓剑犹如一道又一道极细极亮的电光击向谢云乱。
剑光眩人双目,在你为这剑光所震时,剑以不经意的到了喉间。
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灭门道人快如电闪的剑,但谢云乱挡住了。
谢云乱的外号叫做“乱山云剑”。
他的剑法施展开来,横扫纵推,剑法中的刺、削、撩、挑之术反到用的极少。
乌沉沉的剑舞起了一团又一团厚重、凝实的剑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灭门道人的身形都被裹在这如同黑云般的剑意里去了。
只是在黑云的缝隙里偶尔闪现出几道电光。
灭门道人能冲出这剑云吗?
其实若以真实功夫来论,灭门道人尚比谢云乱还要高一些,但也只是高一些而已。只是谢家的剑法别出一格,灭门道人一时想不出破解之法,所以从场面上看来好象落了下风。而且一旁还有个谢重萧不时的刺出一剑饶人耳目,随说灭门道人不会再次上当,可也分去了一部分精力来应付。
谢云乱暗暗心惊,自己以使出了全力,拿出了绝招可还是拾掇不下灭门道人,何况还有谢重萧在一旁助阵。
他不禁为进入洞中的谢长舟等人担忧起来。
万没料到鬼禽的武力有这么高!
在来之前,他甚至还有些为宗主谢墨白派出这么多谢家的高手而不值。认为由自己带头,再加几名谢家的好手足以把鬼禽擒杀,根本不需要出动三大剑手剑法最高的“剑气千重雪”谢长舟。
可如今看来,谢家还是低估了鬼禽,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
谢云乱想到这,越发想尽快打发掉灭门道人好进洞去协助谢长舟等人。
灭门道人尖笑道:“我看你还是快逃吧,你们进到洞里的人这会儿怕已经全都死光了。”口中说话,剑底丝毫不露破绽,谢云乱与谢重萧一时三刻想要结束战斗已是不能。
三人翻翻滚滚斗了个旗鼓相当。
***
黄泉道:“武林四世家,九奇门。金陵谢家的实力与排名都只是居中而已,并不出众。”他抬眼又看了看谢长舟道:“只是你们自己却太高估自己了,以为只凭区区三、四人就可收拾得了‘鬼禽’吗?”
谢长舟道:“收拾得了收拾不了动了手自会见分晓。”
黄泉不由的笑了,道:“你又说错了,动手的话,分出的就不会是高下而是生死了。”最后这平平平淡淡的一句从黄泉口中说来却有一股极重的杀气。
虽然黄泉是笑着说的这句话。
但这句话说完,洞内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无形的杀气。
谢长舟忽感到一种压力。
这种压力并不是外在的,而是从心底最深处缓缓的渗出。
这种压力使得谢长舟的瞳孔开始收缩,手心里布满了冷汗。
除了宗主谢墨白,谢长舟从未想到世间还有人能给予他如此之大,如此之煞的压力。
难道这次真的来错了?
谢长舟开始怀疑这次是不是真的失策了。
黄泉的一身武功绝不在宗主谢墨白之下,那么自己就算是使尽全力也最多和黄泉打个平手。其余的那几人谢回龙和谢斗牛对付得了吗?
黄泉饶有兴趣的看着谢长舟脸上的反应,很满意。
他知道谢长舟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一个人的信心若是动摇了,那么他的武功最多只能发挥出七成。
也许连七成也使不出。
不战而屈人之兵。
黄泉一向认为这才是武术的最高境界
一个只凭言语、气势就可以打垮敌人的人才称的上是个真正的高手。
他可以压倒谢长舟吗?
谢长舟是谢家除谢墨白之外的第一高手。号称“剑气千重雪”,身经百战,在江湖上也是罕遇敌手。
这样的人会屈服在黄泉的气势下吗?
洞中一时沉寂无声。
三十九 出洞
黄泉看着手中的玉匣道:“谢家这次来是为了这些箱中的事物呢还是为了青龙庄的赏格?”
谢长舟不语。
黄泉道:“我看是二者皆有吧。”
他随手将玉匣放入箱中,道:“有机会呢就连箱中的事物一块掠走,没机会呢就全力捕杀我们,换取青龙庄的赏格。嘿嘿,算盘打的倒是挺响,只是……”
黄泉霍然厉声道:“你们的胃口太大,会撑破你们的肚子的!”也不知他发出了什么暗号,洞最深处的赤瞳出手了。
谢长舟只见暗处那两点红火猝然变的血红,洞中那如暗潮般的杀气猛然转变为烈焰般凶气!
“唆”的一声,劲风过处,一柄上刻篆文的飞斧自那洞的最深处暴击而出!
飞斧挟带着无匹的巨力向着谢长舟三人的立身之处打来。
其势沛莫能御!
谢长舟从未见过如此狂暴的力量,不敢硬接,轻叱一声,跃了起来。
谢回龙不暇多想,使了个“醉卧长亭”在地上连翻带滚却也避开了这猛烈的一击。只是他比谢长舟避的要狼狈的多。
在谢长舟和谢回龙二人身后的谢斗牛一下变的首当其冲,眼看着飞斧飞旋而至,谢斗牛不及闪避,百忙之中将长剑横在胸前,只盼能挡的下这一击。
谢斗牛挡的下吗?
当然不能。
赤瞳若纯以战力来说,绝对是鬼禽中最强大的。
谢斗牛只是江湖中二流的好手,当然接不下赤瞳这有备而发的一击。
“咔嚓”一声,谢斗牛横在胸前的剑如枯枝般折断,紧跟着“嗵”的一声闷响,谢斗牛的胸口便如纸扎般被飞斧一穿而过。
洞中的人都看到了这凄厉已极的一慕。
那看来高大威猛的谢斗牛在瞬间就如打了一棍的豆腐似的四分五裂,狭小的洞里就像下了蓬血雨,在地上翻滚还没来得及起身的谢回龙身上溅了好一些飞溅而起的血肉!
赤瞳缓缓自暗处走出,手腕一抖,飞斧长蛇般卷起,缠回了赤瞳的腰间。
谢回龙只觉胃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绞扭一般,忍不住想吐。
他并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
他见过死人,甚至也杀过人。可他从没见过死状如此惨烈的人,什么都分辨不出,只是一堆血肉而已。
何况那人还是他同门的师兄,就在片刻前还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
他已完全没了来之前的兴奋与刺激。
“鬼禽”比想象中还要残忍与恐怖!而且武功高的出奇。
谢长舟脸色惨白,心知此行不要说达成目的了,只怕性命也难保。他原以为“鬼禽”中武功较扎手的就只黄泉一人而已,谁知“鬼禽”中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
这么多武功如此高绝的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的?
如此可怖的力量在江湖中绝无出其右者。
怎么办?现在走还来的及?只是阿龙恐怕要折在这里,回去宗主那里怕不好交待。
谢长舟脑海这么一犹疑,略一分神,晏幽已经挡在他的身后了。
黄泉道:“你们来此不就是为了这铁箱中之物吗?临死前到不防让你看看。”说着俯身去撕另一个铁箱的封条。
在黄泉俯身的一刹那,谢长舟出招了。他毕竟是一代高手,心知若再决断不下,那么尽数都会死在这里,连个报信的人不会有,眼见黄泉转身,当下更不迟疑,立即向晏幽发动攻势。同时向着谢回龙叫道:“赶快出洞!”
谢长舟这下突袭颇出乎“鬼禽”众人的意料之外,甚至连晏幽也把主意力转到正在开箱的黄泉身上。
谢长舟一出剑,洞中顿时寒气大作,剑尖化出冰霜雪点洒向晏幽。
晏幽来不及出刀,脚尖点地,直向后撤去。
他还从没在一招间被对手逼的出不了刀的。
只要给他一点点的空隙,他就一定可以出刀。
可惜他的对手也是顶尖高手,谢家三大剑手之首的“剑气千重雪”谢长舟。
谢长舟飞身而进,丝毫没有给晏幽喘息的机会。
晏幽也始终没有机会拔出那柄“九大神兵”之一的“雷音刀”。
黄泉也微吃了一惊,不曾想谢长舟居然会舍弃箱中的宝物而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刹那出手,笑道:“机会把握的不错,凭这一点,你已是谢家第一的高手。我让你三招做为奖励,三招后你若还杀不了晏幽,出不了洞,就再也没机会出洞了。”
他看看谢回龙道:“你该庆幸沾了谢长舟的光,快跑吧,不然就跑不出去了。”
谢回龙更不答话,身形一伏,急向洞外窜去。
黄泉赞道:“轻功不错。”
晏幽还在向后退。
黄泉扬声道:“已经两招了。”
这是晏幽离洞口已不足三丈,他甚至已经可以听到灭门道人与谢云乱、谢重萧打斗的心跳声。
谢长舟暗喜,心道黄泉也过于托大了,武林中还没有人敢让我谢某三招,你迟早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莫及。
谢回龙这时已经和谢长舟与晏幽行至一处,眼看便要跃过二人。
晏幽忽然笑了。
那是种很得意的笑,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看到一只小母鸡送到了窝前。
谢长舟一诧,不知晏幽为何而笑,剑底却丝毫没有放松。
就在谢回龙堪堪要超越谢长舟与晏幽二人时,晏幽的身行陡然加快,隐在了谢回龙身前。
一下子,谢长舟的剑所指之处,变成了谢回龙的后背。
谢长舟一证,万没料到谢回龙会成为晏幽的挡箭牌。这让他进退维谷,若是狠心刺下去的话,在刺穿谢回龙的身体之时自也会连谢回龙身前的晏幽也刺伤。
可搭上谢回龙一条命仅仅是为了刺伤晏幽?
在他迟疑的当口,谢回龙已拔剑出剑刺出。
他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极是优雅潇洒,而且招数精奇,所刺之处都是敌人难守之地。
谢长舟身随剑转,绕至另一侧,与谢回龙夹攻晏幽。
黄泉的声音在这时响起:“第三招。”随着他话声响起的还有雷声。
雷音隐隐,仿佛来自天外。
谢回龙拔剑出剑还看的到,晏幽的出刀则完全看不到。
他的刀发雷音,在你听到雷音时往往就已经中刀了。
谢回龙猛然间发现自己受伤了,对方的刀居然连刀光也没有,这样的刀根本连闪避都无从闪起。
若不是谢长舟的攻势太紧的话,这一刀恐怕就要了谢回龙的命了。
不过,晏幽虽未一刀要了谢回龙的命。但赤瞳的飞斧却完全将谢回龙仅剩一点的生机摧毁了。
“啸”的一声,飞斧遽然而至,将还在惊诧自己莫名中刀的谢回龙的头颅击了个粉碎!
谢长舟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尽快摆脱晏幽冲出洞去。
晏幽脸上的笑意更盛,雷音隐约,一刀一刀将谢长舟的招数或挡或卸一一化解。
黄泉懒懒的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手一挥,赤瞳、花纹月双双扑上与晏幽成三角形将谢长舟困在中央。
被这三大高手围住,普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冲的出去。
谢长舟看着近在咫尺的洞口,却始终没能冲了出去,长叹一声,盘膝坐了下去,将剑横在膝前。
晏幽笑道:“怎么?放弃抵抗了,即使这样我们也不会饶了你的。”
谢长舟轻抚剑身,道:“这柄剑伴我十六载,在我死后,希望你能把它送回谢家。”说着连鞘带剑递向晏幽。
晏幽沉思,接过剑道:“看在你自动就死的份上,我替你送到便是了。”右手衣袖微摆,雷音响起,谢长舟脖颈一道血线猝然裂为一道血口。
黄泉走过来看着滚落而下的谢长舟的头颅道:“不管怎么说,这人走的倒很漂亮。落到如此下场,只是因为他选错了对手。”
四十 突围
晏幽道:“灭门道人那边不知怎样了?”其实从他们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灭门道人与谢云乱、谢重萧之间的战斗,三人依然斗的难解难分。
黄泉道:“灭门道长一向不喜旁人插手,我们出去旁观吧。只是不要让他们逃走,免的风声泄漏出去引来更多的人。”
就在他们向洞外走去时,谢云乱已看到洞内发生的事,大惊之下,剑花一舞向谢重萧叫道:“风紧!快走!”转身就奔。
谢重萧由于没看到洞内发生的事,所以证了一下。
风紧?
就算我们现在没占上风,可也没落下风啊,跑什么?
谢重萧一证的刹那,谢云乱以在三、四丈开外了。
谢云乱心里的震怖无以复加。
“鬼禽”难道真的是鬼变的吗?
他一向敬佩唯马首是瞻的谢长舟居然会放弃抵抗束手就戮,这让他方寸大乱。
怎么会是这样?
谢云乱脑海中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鬼禽”的强大非同等闲,也许只有宗主谢墨白来了才敌的住。
所以他转身就逃。
一决定逃,就再不回头。
谢重萧在不知发生什么情况下见谢云乱转身而逃,手上的招数一下就乱了。
他原本就不是灭门道人的对手,只是因为和谢云乱联手才和对手站个平手。而今谢云乱一逃,他的受到的压力一下就大了几十倍。
“噗”的一声,灭门道人的抽髓剑自谢重萧口中刺入,脑后贯出。
谢重萧连声惨唿也未叫的出就死了。
在临死前他兀自还没想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临来时的雄心大志一下就如气泡般破裂了。
他原本以为这次的任务完成后在谢家的凌霄剑气阁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会成为仅次于谢家三大剑手之后的人物。
谢重萧睁大了双眼瞪着前方,回音剑自手中滑落,他的身躯也随着剑跌落尘埃。
灭门道人一剑刺死谢重萧,跟着便要去追杀谢云乱。
黄泉在洞口叫道:“不必追了,让他去吧。”
花纹月道:“让他逃了的话,很快便会有更多的人来此。”
黄泉微笑道:“我改变主意了。”
他看着众人道:“这人一逃走,随后便有大批的江湖人会来此。‘惊雀谷’外的围截便会出现漏洞。”
晏幽接口道:“你的意思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此地?”
黄泉道:“不错。”
花纹月道:“那四个箱子怎么办?埋起来吗?”
黄泉道:“全部分了,每人都带一些,没什么用处的就毁了。”说着向洞内行去。
四个铁箱依旧静静的躺在洞的最深处,黄泉站在铁箱前道:“待会咱们分头突围,九月重阳在泰山通云涯见面。”
灭门道人道:“所有的人都单独行动吗?温狈有伤恐怕一人不易冲出‘惊雀谷’吧。”
黄泉道:“阿月和赤瞳一组,道长就与阿狈一起吧。”说着向晏幽看去。
晏幽笑道:“我喜欢一人行动。”
黄泉点点头道:“那好。咱们就各想方法出谷吧。”一伸手,将脚下的铁箱封条撕下。
***
惊雀谷外。
狄星关与郭镜天远远便看到在谷口处聚集着众多的江湖人士。
在谷口的正中搭着一个凉棚,不时的有人进出。
二人走到近前,已从聚集的人群中看到许多自七瓦城中赶来的人,其中居然有好几个是自那大厅内逃生的人。
郭镜天不禁摇头,道:“当真是鸟为食忘,人为财死。这些个人也不衡量下自己的斤两,‘惊雀谷’中恐怕又要平添若干冤魂。”
狄星关看着那个凉棚,道:“这个棚子好象是青龙庄的人搭建的。”
二人走到棚前向内看去,只见棚内坐着三人。
当中坐着一个穿灰色袍子的人,袍子已洗的几近发白。
他的脸很白。
惨白。
象一张白瓷的碟子。
他的唇却很红。
仿佛刚刚吸了什么人的血似。
胡须很黑很细。
颧骨高耸。
这人的双眼时常微微的眯着,好象时时刻刻在谋算着什么?眼中透出的光就象是钩子,能把任何人内心的想法都钩出来。
在这人的两侧还坐着两人。
一个样子非常粗豪,神情却很温文。
另一个样子非常温文,神情却十分莽烈。
两人的相貌与神情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又很和谐的共存着。
三人的袍子上在胸口的部位都绣着黑色的水纹。
此外在棚内还立着两个汉子,从服饰上看应该是坐着的三人的部属。
他们的衣角同样绣着黑色水纹。
狄星关看到那黑色水纹道:“是‘幽泉教’的人。”
郭镜天道:“不错。‘幽泉教’终于走到幕前了。”
他看着居中那眼神如钩的人道:“中间那个人就是‘幽泉教’的二号人物苏星符。”
狄星关微微一震,道:“苏星符!他居然也亲自来了?”
苏星符号称“阴阳割昏晓”,不仅智略过人,算无遗策。而且他的“冥刀”分割阴阳,决判生死。昔年三山第一刀“擎天刀”司徒龙岩被苏星符用冥刀一刀断颈时甚至连刀也没来得及拔。
而司徒龙岩被公认是江湖十大刀客之一。
在“幽泉教”中除教主燕灭崖外,就要算苏星符为尊了。
他振臂一唿,至少有五万教众会为他卖命,可说是武林中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如今他也来到这“惊雀谷”,可见“幽泉教”对“鬼禽”是极端重视也异常恼怒,必要擒之杀之而后快。
毕竟“鬼禽”大闹青龙庄,令“青龙大会”无疾而忘,宝物被掠,“幽泉教”在江湖中颜面扫地,亟欲夺回宝物,灭掉“鬼禽”来重树威信。
狄星关道:“在苏星符身侧那两人是什么人?”
郭镜天道:“那二人是‘阴阳二使’,乃是苏星符的心腹部下。那个相貌粗豪的叫伊心雷,称做‘大漠孤烟刀’,另一个相貌斯文的叫文邪花,称做‘长河落日剑’。”
正说着,只听一阵扑翼之声,一只黑鸽飞入棚内,落在棚内一个站着的汉子肩头。
那汉子自鸽子腿上取下传书,待要递给苏星符。苏星符摆手示意汉子念。
汉子展开字条,大声念道:“‘惊雀谷’西南山洞。金……”
苏星符忽道:“下面的不要念了,把字条给我。”
汉子躬身双手递上字条。
苏星符把字条过了一边,起身道:“各位,据我教在谷内的探子探得的消息,‘鬼禽’目前便匿藏在西南角的一个山洞中,祝各位马到功成。”
棚里棚外站着的人听完后一哄而散,急急向谷内冲去,生恐慢的一步,被别人抢了先机。
但还有些须老持成重或另有想法的人没走,留在谷口,这其中就有狄星关与郭镜天二人。
四十一 分宝
四个铁箱都已被打开。
除了那放着“寒山神钓”的那箱外,其余的箱内有的放着很陈旧的书籍,此外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瓶子,甚至还有一坛酒,坛身上用古篆写着“杜康”两个字。
金甲寨的寨主黄金甲就是为了这坛酒而来,也为这坛酒而送了命。
黄泉伸手将这坛酒提了出来,甩给了赤瞳,道:“你不是很喜欢喝酒吗?”
赤瞳裂嘴一笑,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浸满在整个山洞。
灭门道人叫道:“赤瞳,给我剩些。”
赤瞳仰首一气喝下半坛,把剩下的半坛酒向灭门道人扔去。
灭门道人接住道:“这么好的酒喝了真可惜。”说着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黄泉跟着自一只铁箱中拿了一把剑出来。
一把绿色的剑。
剑鞘仿佛是已绿水晶而制,碧绿的毫光映的黄泉脸也变成绿色的了。
黄泉“铮”的一声拔出剑来。
众人眼一花,几以为从剑鞘中喷出一条水线,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一柄水色的剑。
剑身细长如草叶,微碧的剑刃之上绿波荡漾,水气氤氲。
这柄剑简直就是以水之精魄化成。
黄泉赞道:“好一柄‘水心剑’!不愧是九大神兵之一。”转首向灭门道人道:“道长你看怎么样?你不使得也是剑吗?”
灭门道人只道:“确实是柄神兵。”
黄泉道:“那你拿去吧。这么这些人中只有你用剑。”
灭门道人摇头道:“我不要。这柄剑和我的剑法不合,我用的话连此剑十分之一的威力也发挥不出。你自己留着吧。”
黄泉道:“我已有‘妖耳刀’,用不着此剑了,你们谁要?”
花纹月道:“不如给我吧。”
黄泉把剑递给花纹月道:“此剑性阴,还是阿月用比较合适。”
他将放有寒山神钓的玉匣放入怀中,不再继续看箱内的事物,道:“大家随便拿吧,我们时间不多了,得快些。”
灭门道人忍不住道:“你不再看看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这套古书你不拿吗?”
黄泉笑了,道:“你以为我们做盗贼仅仅就是为了财宝吗?”
灭门道人一证,道:“不是么?”
黄泉道:“你错了。财宝固然是我们的目的之一,可最主要的确不是这样。”
灭门道人道:“那是什么?”
黄泉道:“我追求的是行动时的这个过程。你不认为这样很刺激吗?”
灭门道人也嘿嘿笑了,道:“不错。我对财宝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和各种高手的对决。”
黄泉道:“这次你不用担心没有对手,至少有半个江湖的高手都赶到这‘惊雀谷’中了。”
灭门道人道:“我正迫不及待的想出去大杀一长呢。”
黄泉道:“那你要小心些了,这次非同寻常,来的人之中有不少高手。真正的高手!”
花纹月道:“既然有不少高手,我们为什么还要分开而走呢?聚在一起的话不是更安全些吗?”
黄泉摇头道:“虽然我们聚在一起的力量更大,但目标也更明显,很容易把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那样搞不好我们真出不了此谷。分开的话。对方也只有分散了来,这样反而有机会冲出谷去。”
他伸脚踢了踢铁箱,道:“快拿吧。若还有没人要的东西就毁了它。”
灭门道人自铁箱内胡乱拿了几样,放入怀里,道:“待出了谷再看是什么。”
花纹月把黄泉头一个打开的铁箱里另外两个匣子拿起,道:“希望里面的东西不比‘寒山神钓’差。”
接着赤瞳与温狈也各拿了几样。
他们俩拿的很随意,似乎只是为了黄泉的命令而拿的,完全不在意拿的是什么?
晏幽却自那没人碰的古书中挑了两本拿起。
他翻的很仔细。
拿的很谨慎。
黄泉看向晏幽的眼光里又露出那种很值得玩味的神色。
那是一种很欣赏却又带着些戒备的神情。
黄泉看了看箱中,零零散散的只剩了几本书,道:“这些书没人要了么?这可是‘青龙大会’正式拍卖的物品,说不定是什么武功秘籍。”
没人说话。
黄泉不再说话,蹲下身燃起火折子把剩余的那几本书烧了,站起身道:“走吧。大家小心些,九月重阳再见。”
***
狄星关看着那些江湖豪杰匆匆的进谷,冷然道:“这便是重赏之下的反效果。”
郭镜天道:“不错。各个帮派、团伙为了为了赏金或想独吞鬼禽手中的宝物都各自为战,不能有效的联合在一起,这样反而给了鬼禽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时有人“哼”了一声,甚是不屑。
狄星关与郭镜天向发声之处看去,赫然是洛阳花毒世家“红牡丹”林家长老级的人物,江湖人称“黑发夺魄、白须还魂”的林三先生。
也就是那在七瓦城中开药铺的老头。
他在七瓦城中开药铺当然不是为了卖药。
他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才在七瓦城中开了个药铺,那不过只是个幌子而已。
他的目的当然就是青龙大会中的某样珍品。
只是由于“鬼禽”劫了青龙大会,林三先生才不得不也追踪到这惊雀谷中来。
林三先生到底看上了青龙大会中的那样珍品呢?
他独自一人能从如鬼似魅的“鬼禽”手中抢到那东西吗?
林三先生冷哼一声后,转身向谷中行去。
郭镜天道:“我们怎么办?也进谷吗?”
狄星关道:“怎么没有见到‘天火盟’的人?顾卷河不是已经来了吗?”
郭镜天皱眉道:“也许他看到我们在此,躲在暗处了。”
忽听一人笑道:“非也。顾盟主与他的手下已先一步进谷去了。”说话的人正是“幽泉教”的智囊“阴阳割昏晓”苏星符。
苏星符缓步自棚内走出,向狄星关、郭镜天二人供手为礼。
郭镜天道:“苏先生如何得知?”
苏星符道:“‘天火盟’与‘幽泉教’一向是盟友,我们在谷内的飞鸽同时也向早已在谷中的‘天火盟’通报了消息了。”
他轻捻着须角,似乎很善意的道:“二位既为‘鬼禽’来到这惊雀谷,那就是我们‘幽泉教’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幽泉教’对二位便知无不言。”
郭镜天道:“不知在谷中的‘天火盟’有些什么人?”
苏星符道:“除了顾盟主外,他儿子顾焚儿顾少盟主也在,此外还有他盟中的四大战将。对了,‘幽风寨’的寨主赫连幽风与他的手下也与顾卷河顾盟主在一起。”
郭镜天道:“如此多谢苏先生见告。”
苏星符笑道:“客气了。如今他们想必都赶往谷中西南角‘鬼禽’所在的那个山洞去了。”
狄星关忽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吗?”
苏星符微微一愕,道:“二位难道不是顾盟主的朋友吗?要不为何如此关心顾盟主的去向。”
狄星关冷冷一笑,道:“苏先生不愧是武林第一智者。”
郭镜天抱拳道:“我二人暂且告退,咱们谷中见。”
苏星符微笑道:“即是这样,那么咱们谷中见。”
待狄星关与郭镜天走远后,相貌斯文的文邪花上前一步道:“苏先生,您真相信这二人是顾卷河的朋友?”
面容莽烈的伊心雷道:“我看这二人隐带杀气,倒象是顾卷河的敌人。”
苏星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道:“‘天火盟’是我们的盟友,我怎么会把他们的消息透露给他们的敌人?我宁愿相信那二人是顾卷河的朋友。”
文邪花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也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道:“那二人应该是他们的朋友吧。”
伊心雷却兀自不觉,道:“我感觉不象是。”
苏星符却似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只道:“人手都布置好了么?”
四十三 铁网
灭门道人和温狈身子一伏,想从网底下窜出去。
他们的反应一向很快,动作更快,只是这次却慢了一步。
他们的人刚刚窜至网边缘,就有一片刀光等着他们。
刀光漫天。
刀气凛凛。
刀势密不透风。
灭门道人和温狈就被这刀光挡回去了。
以这两大高手的突围之力居然冲不破这刀光!
这是什么刀法?如此凌厉!
网倏的缩回来,将灭门道人和温狈紧紧的罩在网下。
灭门道人心中暗惊不已,这撒网的方位、角度、时机与网四周刀手的刀法配合的异常的精密、准确,分明是一套演练了多时的招数。
他看了看罩在身上的网,网绳竟然是拇指粗细的钢链连接而成。
这竟是一张铁网!
这网根本不是用来捕鱼,而是用来捕人的。
温狈却打量着持网的人。
六个。
六个赤膊的汉子,手臂之上肌肉虬结。眼睛虽然精光四射却布满了红丝。
他再看那网四周的刀手。
刀手也是六人,同样是精悍凌厉,但眼睛里也布满红丝。
他们的眼睛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时又转出两人。
一个留着两撇虾须,背微驼,眼微凸,骨瘦如柴,脸色发青,就似一只被钓上岸的虾米。但他的服饰却极考究,气势凌人。
另一个是个鱼唇汉子,身高不及虾须汉子的胸口,但气派却似比虾须汉子还大。
这二人的眼睛同样是红通通的。
灭门道人和温狈都猜出来的是何人了。
只有长年在水下的人才有这样布满红丝的眼睛。
那是被水浸成那样的。
灭门道人冷然道:“原来鱼头派、虾尾帮的人还没死绝啊。”
伏袭的正是在十四年前被寒山客在黑道除名的鱼头派和虾尾帮的人。
那鱼唇汉子便是鱼头派的掌门俞独径。
虾须汉子则是虾尾帮的帮主夏徘徊。
鱼头派和虾尾帮本是长江水道的霸主,横行长江水道多年。但洞庭湖一役,鱼头、虾尾两大帮派却在寒山客的寒山神钓下灰飞烟灭,自此长江水道易主,由龙须、凤尾两帮主持,江湖上早已没了鱼头派、虾尾两帮的字号。
武林中人都以为鱼头派与虾尾帮在那一役中全军覆灭领悟,谁知他们居然还暗自保留着实力,并且不断发展壮大着实力/势力/勇力。
只是谁也未料到他们会出现在这惊雀谷中。
而且一露面就一举擒获了“鬼禽”两大高手灭门道人和温狈。
其实若论真实本领,鱼头派与虾尾帮诸人加起来也不是灭门道人与温狈二人的对手,只是他们的铁网与刀手的突袭实在是配合的滴水不漏,妙到颠毫。
这想必也是鱼头派与虾尾帮潜伏多年练就的绝技吧。
他们想必也是垂涎被“鬼禽”夺走的诸多宝物这才出手。
他们看中的是那样宝物珍品呢?
***
铁网牢牢的罩在灭门道人和温狈身上。
温狈用蛇刺试着想要划断铁索却分毫无损。
俞独径慢慢走近来道:“那铁网的网索是用百炼精钢而制,即时你用的是宝刀利刃也很难割断它的。”
温狈冷“哼”了一声。
他若不是在青龙庄一役里受创太重,使得功夫大大折扣,否则凭他鬼魅般的身法,鱼头派那六个汉子还不一定能用网困住他。
“鬼禽”诸人各有各的绝技。
晏幽的刀,赤瞳的斧,灭门道人的剑,都是称绝一时的独门技艺。
黄泉虽是“鬼禽”的老大,却没有其他几人那样各自拥有独特的独门功夫。
他最令人可怕之处不是他的功夫,而是他的心机。
他的心机有如大海般深不可测,没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也没有人了解他的内心。
温狈最拿手的不是蛇刺,而是他那如蝙蝠般飞翔的身法,再加上他飕唿莫测的蛇刺,鬼神难防。
温狈的身法是“鬼禽”中最诡异的。
方才的情形,以他平时的功力,即使救不出灭门道人,但独自脱身还是可以办到的。
夏徘徊弯着要,弓着背,一双虾眼在二人身上转个不停,忽道:“把‘寒山神钓’交出来。”
灭门道人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烂鱼臭虾出现在此也是冲着‘寒山神钓’来的。”
夏徘徊的声音沉闷的好象自水底传来,道:“交出‘寒山神钓’饶你二人不死。”
灭门道人收笑,肃然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俞独径道:“什么交易?”
灭门道人道:“想保命的话就马上放了我们。”
俞独径一证,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你说什么?”可看着灭门道人凛然的神色,才知对方不是在说笑,不禁怒道:“你还没搞清楚你们的所处的状况吧,你应该求饶才对!”
灭门道人“哼”的一声,道:“再说一遍。你们想要的只是‘寒山神钓’,我们身上并没有拿着,它在其他的人身上。所以把我们放了的话,我们也不会再和你们为难。”
灭门道人说到这,眼里精芒一闪,仿佛横着一根针,盯着俞独径缓缓道:“那样的话,你们也可以活命!”
俞独径和夏徘徊看着灭门道人杀气翻涌的针眼,心里俱是一寒。
鱼头派和虾尾帮的那些个汉子也感到了自灭门道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凛杀气,都神色紧张,戒备起来。
这般锐利的杀气几乎使俞独径和夏徘徊又回想起当年面对寒山客那一战来。
俞独径虽震慑与灭门道人的气势,却也没有退缩。
毕竟灭门道人和温狈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即惊且讶,手指着灭门道人不由大笑起来,道:“看来你真是昏了头了,现在我就杀了你,看谁让谁死!”
夏徘徊道:“这道人方才说‘寒山神钓’不在他们身上,不先问出下落来就杀吗?”
俞独径道:“问那个小个子也一样,我实在无法容忍这牛鼻子的嚣张气焰。”说着自腰见抽出一柄分水峨嵋刺来。
灭门道人丝毫未见惊慌之色,只淡淡道:“交易不成吗?”
俞独径狞笑道:“你现在后悔方才说的话了吧。”峨嵋刺一扬,便欲刺下。
只听身后一人道:“他说的是真话,你们若方才放了他们的话,本可以活命的。”
话音低沉而平稳,但听在俞独径耳内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四十四 血花
俞独径倏然回首,只见说话之人铁眉重瞳,披着玄色的披风,站在那里象夜色一样的沉静。
正是黄泉。
黄泉怎么来了?
难道他走的与灭门道人和温狈是同一条路?
黄泉道:“你们的消息不大准确,没弄清‘寒山神钓’在谁的手里就胡乱出手。”
俞独径道:“你是什么人?难道‘寒山神钓’在你手里?”
黄泉笑了,道:“你们的情报来源不是不准确,而是很差劲,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俞独径看着眼前这个气宇轩昂、气势如山、气派雍荣的人,心头一震,脱口道:“你是黄泉!”
黄泉轩眉道:“正是区区在下。”
夏徘徊的脸色也变了。
“鬼禽”的首领居然在这个关头出现,事情变的麻烦了。
灭门道人杰杰笑道:“这回鱼头派和虾尾帮真的要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俞独径和夏徘徊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
黄泉道:“好象有什么阴谋。”
他不紧不慢的走近过来,道:“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想先杀了网中的那两个人,然后再全力对付我,夺取‘寒山神钓’?”
俞独径与夏徘徊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黄泉在短短的一瞬间就看破了他们的计划,简直不可思议!
眼见黄泉愈走愈近,一股无形的压力像刀锋一般逼过来。
黄泉眼中的光芒也象是刀锋。
俞独径大喝一声:“动手!”顺手抽出腰间的另一根峨嵋刺,向黄泉扑来。夏徘徊则亮出两把短柄鱼叉转到黄泉背后出招。
二人的招数一前一后,配合的时机,出招的方位都掌握的很好,想是两人经常联手出击。
同一时刻,网四周那六名虾尾帮的刀手大刀横切竖砍,齐齐向网中的灭门道人和温狈招唿过去。
黄泉身子一晃,自俞独径、夏徘徊的夹击中穿过,身前暗青色的光华猝闪。
那仿佛是沉睡了千年的魔兽在醒来时张开的眼睛中发出的光。
阴森而惨然。
冷冷的。
带着微微的腥气。
***
血花四溅。
血。
绯红。
花。
艳丽。
血花是盛开便谢的花朵。
惊艳而残忍。
这世间,最冰的是雪花。
最热的是血花。
那六名刀手只感心口一凉,跟着热血喷溅。
在比眨眼还短的一刹那,六个刀手便死了。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痛苦以及因死亡而带来的恐怖。
鱼头派的那六个施网之人却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仿似来自地狱深处的一刀。
刀狭小。
无锋。
象耳朵而多余象把刀。
刀身隐透青惨之芒。
“妖耳刀!”
俞独径怖然大唿。
在唿声中黄泉嘴角扬起嗜血的微笑。
血花再现。
一开及谢。
剩下六人中刀而亡。
俞独径与夏徘徊目中惧意惊色交错。
“那……那不是青魑魔君的妖耳刀吗?怎么会在你手中?”夏徘徊涩声道。
黄泉道:“青魑魔君不用此刀了,所以我就拿了。”
夏徘徊惊疑道:“这是青魑魔君的镇山之宝,他怎么会放弃不用?”
黄泉淡淡道:“他死了自然就用不着此刀了。”
夏徘徊明白了。
“鬼禽”竟然把青魑魔君都杀了,还夺了他的刀。
那青魑魔君可是武林中极难惹的魔头,居然也死在“鬼禽”的手下。
夏徘徊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以全是冷汗。
“鬼禽”比想像中要可怕的多。
夏徘徊的眼角在轻微的跳动。
他在感到恐惧时眼角就会跳。
这时灭门道人和温狈自网中钻出。
黄泉笑问:“在网中什么感觉?”
灭门道人苦笑道:“我感觉就象一条被打捞上来的鱼。”
温狈铁青着脸,发隙间的目光冷愈寒泽,“唿”的一声向俞独径与夏徘徊二人掠去。
俞、夏二人不敢怠慢,各自凝神接战。
温狈黑袍飞扬,一下就到了俞独径头顶,袖中滑出一道白芒向“百会穴”刺下。
他的攻击就像蝙蝠和毒蛇的合体。
即毒且诡。
俞独径不闪不避,峨嵋刺向温狈反扎而去。
在他想象中,夏徘徊这时应该就自侧旁攻向温狈,另温狈无暇在进一步攻击而忙于化解自己二人的招数。
这是他们二人一向的出招手段,彼此都以熟谙于胸。
温狈一声尖啸。
啸声尖锐,就如一把冰刀刺如耳膜,身子怪异的一扭,避开了俞独径的峨嵋刺。
俞独径这时却发现了一个让他战意全失的事情。
这使得他几乎放弃了抵抗。
夏徘徊并没有如他所想般迂回出招,而是身子虾米似的一弹,向圈外跃出。
他竟然逃了!
这对俞独径的打击是致命的。
他不仅愤怒而且伤心,不仅伤心而且悲哀。
俞独径只觉眼前一黑,似乎天塌了下来,直压在胸口。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生死有与共的兄弟会弃己而去。
俞独径只觉什么江湖道义、兄弟情义在在都不过是梦幻空花,不禁一触。
也许江湖林混的久了,便会让武林的刀子切去了义气的棱角,让曾经沸腾的热血也冰冷下来。
俞独径的鱼唇裂了裂,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温狈的蛇刺就在此时滑入他的口中。
冰凉的刃尖反而让俞独径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俞独径殁。
他倒下时眼中充满了悲愤之色。
死不瞑目。
灭门道人看着头也不回逃窜中的夏徘徊冷笑道:“连自己的兄弟也不顾,岂能让你逃走?”
温狈叫道:“不要出手。我一定要他死在我手里!”
灭门道人笑道:“不能让我杀一个吗?你总是吃独食。”
四十五 牡丹
夏徘徊三纵两跳已远在五、六丈外。
他的身法虽然很难看,却非常的迅捷。
温狈冷笑声,向夏徘徊追去。
灭门道人随便坐在一名被黄泉杀死的人的尸体上,看着温狈与夏徘徊一后一前的渐渐远去,道:“你看温狈追的上吗?”
黄泉坐在另一人的尸体上,淡淡道:“在我眼里,那虾目人已与死人无疑。”
灭门道人“嘿”的一声,道:“这回鱼头派虾尾帮应该在江湖绝迹了吧。”
黄泉远远的看着温狈如一只蝙蝠般猛的扑下。
夏徘徊一声惨叫,“太阳穴”鲜血激喷,倒地而亡。
他即使出卖了俞独径依然没能保住自己的命。
不知在他临死的瞬间有无后悔。
或者他在想早知是一死,还不如和俞独径联手一拼,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一个人的真性情往往只有在生死关头才现的出。
夏徘徊放弃了他的兄弟的生命的同时也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他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就只是为了可以活命。
但他却不知道一个人没有了尊严的时候往往也不会有命。
就算是活下来也无疑行尸走肉。
黄泉道:“这人一死,鱼头派、虾尾帮这回是真的绝迹江湖了。”
他叹了口气,道:“这些人潜伏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寒山神钓’?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凭他们的功夫,即使拿到了‘寒山神钓’也发挥不出此钓的威力。”
灭门道人道:“你怎么也走了这条路?是碰巧还是有意?”
黄泉道:“我不放心阿狈的伤?”
温狈这时已经回来,冷冷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不来我们也对付得了这些人!”
他的话音虽冷,发隙间的目光却似融化的春冰。
黄泉笑笑道:“我一个人走有些寂寞,还是和你们坐个伴吧。”
灭门道人道:“不知阿月和阿瞳他们那一组情况如何?”
黄泉看着前方乱石怪树,感觉凶险就紧贴在身边,眼中闪过一丝忧色,道:“这谷中已无一处平安之地,希望阿月他们可以顺利的出谷。”
花纹月和赤瞳可以顺利的出谷吗?
***
花纹月和赤瞳走的是与灭门道人和温狈相反的方向。
他们准备越山而过。
山势陡峭。
花纹月和赤瞳却如履平地,二人如同跳跃的星丸在怪石危岩中忽隐忽现。
转过一处山崖,花纹月微咦一声,带着不经意的惊喜。
赤瞳顺着花纹月的目光看去,在山崖的尽头竟然怒放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
花鲜艳欲滴,奇丽夺目。
红的象情人的唇,恋人的血。
在炽烈中带着惊心动魄的艳!
花纹月不禁道:“好美的花!”
赤瞳迈步向崖边走去,伸手去摘那朵牡丹。
这时他那烈焰般的目光柔和如夜晚桌旁暖暖的烛火。
他、伸、手、摘、花。
花一摘而起。
竟然是一朵没有根的牡丹。
这不是天然长在野外崖边的花。
这是有人故意放在崖边的。
赤瞳一证。
但还是把花拿了过来。
花纹月看到这情形,似想到什么?
她脸色大变。
急叫:“扔掉,快把那花扔掉!”
仿佛在赤瞳手里拿着不是一朵花而是一条毒蛇。
赤瞳愕然道:“你不要吗?”
花纹月额头已有冷汗滴下,只道:“快扔了花!”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来不及了,花毒已经侵入他是脉门,最多半盏茶的时辰便会到心脉,那时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花纹月向发声之处看去,在一块大岩后慢慢走出一个老者。
老者非常老,佝偻着身子,脸上的皱纹如同核桃皮。
老者的头发黑如漆墨,颌下的胡须却皓如白雪。
远远的,花纹月就闻到一股香气。
花的香气。
这不是从赤瞳手里的牡丹花飘来的,而是自那老者身上发出的。
花纹月这时已冷静下来,道:“你是谁?”
老者慢慢的走到近前,慢吞吞的道:“老朽自洛阳来。”
花纹月心顿时沉了下来,心知自己猜中了:“‘黑发夺魄,白须还魂’,你是林三先生!”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道:“正是老朽。”
赤瞳喉间低低的吼了一声,巨掌一握,那朵鲜艳的牡丹顿时被捏了个粉碎,眼中又涌起烈焰。
林三先生对赤瞳的杀气视若无睹,反而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朵花了,那是我亲自培育的品种。上面的花毒价值连城,四川的唐家向我们林家卖了好几次我们都没卖给他们。”
花纹月只道:“你想说什么?”
林三先生道:“我的意思是说,花上面的毒虽然很轻微,但毒性却十分猛烈,若有人不小心沾着一丁点儿就足以致命,更不要说将花捏碎了。而且………”
林三先生看了眼赤瞳手中的碎花,接着道:“这种花毒是我亲自研制的,天下间除了我,没有第二人解的了。”
赤瞳怒吼一声,将花噼面向林三先生掷去,手往腰间一探便欲出手。
花纹月连忙拦在赤瞳身前,道:“住手,你身上有毒,得设法解了。”
林三先生伸手接住落下的碎花,以赞赏的目光看着,轻轻吹落,道:“这只能怪你们多手,我把花放在崖边,可没叫你们去摘啊。”
花纹月冷冷道:“你早有预谋,即使我们不去摘那花,你还会想其它的办法来施毒。”
林三先生笑了,道:“不错。我的确是早有预谋。谁叫你们要劫了青龙会上的拍卖品。”
花纹月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们身上只有一部分拍卖品也许你要的东西并不在我们身上。”
林三先生看着花纹月皎若寒月的面颜,也冷声道:“最好是在你们身上,否则你二人都的死!”
花纹月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象月下的阴影,道:“你也最好希望那东西在我们身上,否则你同样也得死!”
林三先生心头一震,心知花纹月若是得不到解药,便会孤注一掷的出手,拼个同归于尽。
以“鬼禽”的实力,这二人中单是其中一个自己就未必斗的过,若不是对方中了自己的独门花毒,还真不易拿到那件东西。
希望他们身上有那件东西。
林三先生暗道。
只听花纹月道:“你要的是什么?”
声音清冷如冰。
面色冷清如月。
四十六 伤疤
林三先生道:“先把你们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花纹月不在说话,把金匣与木匣自怀中掏出来轻轻放在脚下。向赤瞳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林三先生却开口道:“不必了。”声音之中竟带着微微的颤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木匣。
木匣陈旧。
木匣旁的金匣却华丽辉煌,但林三先生却看也不看一眼金匣,眼光未有一刻离开木匣。
花纹月道:“这个木匣就是你要的东西?”心中奇怪,这个木匣看来毫不起眼,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让林三先生如此看重。
她话音刚落,一阵疾风自身侧掠过,一物电光石火般击向林三先生。
赤瞳出手了。
他在林三先生为木匣所吸引时暴然出招!
飞斧如同自亘古无尽的黑暗而来,带着灭绝一切的杀气。
花纹月未料到赤瞳会猝然出手,暗道不好,林三先生一死的话,解药就无处可取了。当下不假思索,伸手向斧链抓去,想要延缓飞斧的速度。
她可没有把握亦没有那么大的力道收回赤瞳击出的飞斧。
她只希望林三先生能掌握这刹那的机会避开飞斧。
林三先生同样没有没有料到赤瞳会在毒未解的情况下还敢对自己出招。
他不要命了吗?
这个念头刚在林三先生脑中泛起,赤瞳的飞斧已到了眼前。
这么快!
这简直是天庭震怒的雷击,直非人力所发。
林三先生不仅没料到赤瞳会出手,更没料到赤瞳的出手会有这么狂烈!
谁知飞斧在噼到胸口之时,势道缓了一缓,仿佛有什么人拉住了斧链。
林三先生岂会放过这等机会,“移形换位”在间不容发的瞬间闪在了一旁。他毕竟也是林家长老级的人物,武学上的修为亦非凡凡。只是赤瞳的突然一击声势太过骇人,而林三先生又没料到赤瞳在受制于己时还会出手,因此上才陷于险境。
“轰”的一声,飞斧击在林三先生身后的岩石之上,碎石纷飞,一块巨岩被打的四分五裂。
林三先生心中暗惊,方才这一斧若是噼在自己胸口,岂有活命?
他不由有起了疑问,飞斧在堪堪击到自己胸口时势道缓了一缓是什么原因?是谁出手助了自己一招?难道是那女子?
林三先生不由向花纹月看去。
这时花纹月正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本优雅娇嫩如花,手指甲上涂着凤仙花汁。手指修长柔美,如同白玉雕成。
而今这只手的掌心之中鲜血淋漓,在这如美玉无暇般的手中看起来说不出的令人怜惜,让人痛惜。
赤瞳眼中露出悔色,他看着花纹月的掌心,走上一步,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花纹月却一笑,回头向赤瞳道:“阿瞳你的功力更深了,我使尽全力也还是拉不住你的飞斧。”
赤瞳只是看着花纹月的掌心,嘶哑着声音道:“你的伤……。”
花纹月道:“一些皮外伤,上些金创药便没事了。”
林三先生冷“哼”道:“你掌心的伤好以后恐怕会留下一条如同蜈蚣般的伤痕。”
花纹月脸色一变,随即笑道:“身为江湖中人,岂有不受伤之理,既然有伤,便会有伤疤。倒是老先生方才受惊了。”
林三先生点点头,道:“原来你早有觉悟。”说着手一扬,抛过来一个小瓶。
花纹月不敢用手接,让在一边。
林三先生冷着脸道:“那里面是‘敛容花’的花粉,你洒些在伤口,伤好之后便不会留有疤痕。”
花纹月脸露喜色,道:“如此多谢老先生。”她嘴上虽然说不在意伤痕,其实心里还是极不甘愿的。
林三先生道:“你不必道谢,这只是方才还你出手相助的情。这下咱们互不相欠。”
花纹月捡起小瓶道:“我方才出手是怕你死了拿不到解药。如果赤瞳没有中了你的花毒的话,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林三先生道:“只要你把那个木匣给我,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花纹月看着脚底的木匣道:“着里面是什么东西?你为何如此看重。”
林三先生道:“当然是毒物了。若非为了这个木匣中之物,我还真不愿与‘鬼禽’结怨。”
花纹月道:“这木匣中放的毒物很罕有吧?”
林三先生道:“岂止是罕有,简直是千年难得一见!不过此物你们‘鬼禽’拿到也没用,你们不知使用之法,只能是暴殄天物。”
花纹月道:“是吗?”说着已脚尖踢起木匣的盒盖。
她对木匣中那所谓千年难得一见的毒物起了好奇之心,欲看看是什么样的事物。
哪知道一看之下,大失所望,里面只放着一株枯萎了的兰花。
这兰花也与寻常兰花并无二致,没什么出奇之处。
林三先生喜道:“便是此物!”
花纹月仍是已脚尖将盒盖合上,她听林三先生言道木匣中放着的是毒物后,不禁小心了许多,不敢再以手碰触。
林三先生道:“把木匣给我,我便给你们解药。”
花纹月也不多言,伸脚将木匣踢了过去。
林三先生卷袖接住木匣,小心翼翼的打开,看着木匣中的兰花口中念念有词。
花纹月奇道:“你干什么?”
林三先生念完后哈哈大笑起来,极是畅怀,笑道:“是真的!是真的!终于拿到此物了,哈哈哈哈。”
他把木匣微微倾斜,让花纹月可以看到木匣中的兰花,道:“你方才可能没注意,在着兰花的花梗之上有十八个紫色的斑点,此物乃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十八幽兰’!”
花纹月微诧道:“这枯萎恶兰花居然名列天下三大奇毒之一?”
林三先生道:“不错。此花不仅奇毒而且还有诸多妙用,更非你所知晓。”
花纹月微微一笑,道:“那恭喜你得到此物了。林三先生的名声日后在武林中想必会更加响亮。”
林三先生道:“说了这么半天,你为何不开口问我要解药?”
花纹月道:“我想老先生自会给小女子,又何须讨要?”
林三先生盯着花纹月看了半响,花纹月面不改色,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坚信林三先生会给她解药。
在花纹月身后的赤瞳握着铁链的手背上青筋凸贲,唿吸声有若火焰吞吐。
林三先生叹了口,道:“这会林回虽然表面上占了上风,自‘鬼禽’的口中硬抢了块肉出来,日后林家的麻烦只怕是大了,可‘十八幽兰’又是林家必得之物,当真是无法可解。”说着又自怀中掏出个小瓶,扔给花纹月。
花纹月心知是解药,伸手接住,笑吟吟的道:“其实还是有法可解的。”
林三先生道:“什么法子?”
花纹月眼色一冷,道:“只要你们林家的子弟不要让我们碰到就可以了,不然我们日后遇见,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林三先生脸色也阴沉下来,道:“你肯定我给你的是解药吗?”
花纹月又笑了,笑意有若明月初升那么的清丽,道:“老先生是聪明人。若非如此,我会那么痛快把‘十八幽兰’给你吗?你给的若不是真的解药,你认为你可以带着‘十八幽兰’活着离开此地吗?”
林三先生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沉声道:“难怪‘鬼禽’在江湖中闯下这么大的名声。不错,今日之事若是硬来,只怕咱们会落个两败俱伤。最好的方法便是各取所得,帐留待日后再算。”
花纹月笑容不减,道:“这笔帐一定会算清的!”
林三先生转身慢慢走去,苍老的声音传来:“那解药分七日服下,服药时辰是在三更三点,切莫记错。”
花纹月叫道:“你不是说花毒半盏茶时辰便会到心脉吗?怎么要等到三更时才服?”
林三先生越走越远,但声音仍清晰的传来:“是半盏茶时辰便到心脉,但在这之前你不会以内力护住心脉,将花毒逼在肩肘之下吗。”
花纹月这才松了口气,将小瓶递给赤瞳道:“听到了吧。三更三点,可别记错啊。”
赤瞳接过小瓶,道:“解药既以拿到,为何不杀了他。”
花纹月摇摇头,道:“若只凭武功,我们自是不怕,可林三先生浑身是毒,即便能杀了他,我们恐也不易全身而退,何况在谷外还有‘幽泉教’这个大敌。今日之事暂且作罢,日后再寻他的霉头,当以出谷为第一要事。”
四十七 暗行
聂水三丝毫未发觉狄星关与郭镜天在后面跟着。只是他出于江湖人的习惯不时的会回头看一眼或故意的绕圈子。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后,在一片密林见隐隐散着数十人。
狄星关低声道:“这想必就是他们的聚集之地了。”
郭镜天道:“咱们不必再向前走了,若是被看破行藏事情就不好办了。”
狄星关道:“那就躲在右侧那岩石后观其所变吧。”他知“天火盟”和“幽风寨”的人合在了一处,其他人还好说,那顾卷河与赫连幽风却万万小觑不得。这二人的功夫绝对不在自己与郭镜天之下,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
聂水三进入密林,那数十人立即聚了上来。
另外还有几个劲装的汉字在林外巡视着。
郭镜天道:“你猜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狄星关道:“他们的目的自然与谷中那些人并无二致,自是冲着‘鬼禽’手中的宝物与‘幽泉教’的赏金而来。”
郭镜天无声的笑笑,道:“‘幽泉教’的赏金他们未必在乎,我看他们主要还是冲着‘鬼禽’手中的宝物而来。”
狄星关道:“那样最好,只要他们与‘鬼禽’起了冲突,我们便有机可趁。”
郭镜天道:“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暗中跟着他们便行了。”
狄星关道:“正是这样。”
郭镜天微微的皱眉,道:“顾卷河已与我们打过照面,难道他就想不到我们会跟着他?”
狄星关看着远处林中的那些人,其中那个火红色的人影特别的醒目,道:“你怎么看顾卷河这个人?”
郭镜天回想着在前来惊雀谷的来路之上顾卷河的一举一动,慢慢道:“武功极高、气势凌人、出手无情、还有……”
狄星关道:“还有什么?”
郭镜天道:“还有极为自负。这由他孤身一人便欲在路上截杀我二人便可看出。”
狄星关道:“便是这样,以顾卷河这般自负之人以及他现在周围又有如此众多的高手。他可能以为他不找我们已是我们的运气了,我们若自己找上门去,倒省了他以后再找我们。”
郭镜天道:“也就是说顾卷河虽然不想在这时候与我们发生冲突,可也不惧怕我们找他的麻烦。”
狄星关道:“不错。所以他虽想避开我们,可我们找上了他,他也不会退却。”
狄星关与郭镜天正说着,聂水三那边已经说完,顾卷河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自密林中率先走了出来。
狄、郭二人顿时闭上嘴,压低了气息。
他们一行人大约有十六、七人。
“天火盟”的服色尚红,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个灰衣人。
狄星关与郭镜天心知那些灰衣人定是“幽风寨”赫连幽风一伙人。
在这些人当中,狄星关与郭镜天最注目三个人。
为首的当然是“天火盟”的总盟主顾卷河。
顾卷河依旧是气度雍容,目中神光湛然。
在顾卷河左侧几乎与顾卷河平行着一人,这么多的人中,只有此人是与顾卷河并肩而行。
这个人比身形伟岸的顾卷河几乎矮了一肩,头大如斗,秃头浓眉巨目。眉毛乱若火烧,一双眼睛里血丝密布,颧骨高耸,一脸暴戾之气。
这人当然就是“幽风寨”的寨主赫连幽风。
赫连幽风看来象一只兽而多于象一个人。
尤其是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面仿佛生着利齿,直欲择人而噬!
赫连幽风身上穿的灰衫虽然破烂不堪,但气势上比之顾卷河却一点也不弱。在杀气上还要更胜一筹。
那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所带的杀气。
一般的杀气绝没有那么凶!
那杀气里面仿佛掺着一股魔气,一股狂暴嗜血的味道。
狄星关与郭镜天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的到那种血腥的气势。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赫连幽风那令江湖中人闻之胆丧的武功:人面兽心大法。
在顾卷河右侧身后还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人。
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
狄星关看的清楚,这青年赫然是顾焚儿。
现在的顾焚儿当然已经全无当初逃亡时的惶然狼狈。他紧跟在他父亲身后,腰杆挺的笔直。
再往后就是“天火盟”的四大战将。
此外还有一个紫衣妇人,背插双刀。
妇人面容娇好,在三分媚六分艳之中还带着一份的厉色。自然是“幽风寨”的二寨主“血枭娘”秦厉月。
本来赫连幽风这次出来还带着三寨主“尸骨无存”邢八印。可在青龙大厅一役里,邢八印死在了花纹月的红绫之下。以赫连幽风睚眦必报的性格,即使“鬼禽”身上没青龙重宝,赫连幽风也不会轻易的放过“鬼禽”。
顾卷河与赫连幽风众人并无停留,直向惊雀谷的谷口处行去。
郭镜天讶然道:“他们要出谷不成?”
狄星关也觉奇怪,道:“不应该啊。按说他们应当拦截‘鬼禽’才是。难道‘鬼禽’向着谷口而去?”
郭镜天道:“谷口有‘幽泉教’的重兵把守,‘鬼禽’不会那么奔自投罗网吧。”
狄星关道:“可眼前顾卷河向谷口而去怎么解释?肯定是‘鬼禽’中的某一人向着谷口行去了。”
郭镜天沉吟道:“看来的确是‘鬼禽’中有一人向着谷口的方向去了。这人是谁呢?”
狄星关道:“不管这人是谁,我都很佩服他的胆识。”
二人口中说着,脚下不远不近的跟着顾卷河等人。
狄星关与郭镜天口中猜测的人与顾卷河等要拦截的人正是晏幽。
“鬼禽”中的破军星晏幽。
也是“鬼禽”最喜独来独往,常常在笑颜中出刀的晏幽。
他的刀没有刀光,在出刀前只闻雷音。乃是当世“九大神兵”之一的雷音刀。
晏幽与“鬼禽”其余诸人在山洞口分手后,略一沉思,便大步向着谷口行去。
他决意在出谷前要会一会“幽泉教”的诸多高手。
他行走江湖的一大喜好便是与武艺高强之人斗法,看看谁更厉害,至于扬名力万,杀人夺财反到在其次。
青龙庄之役他被黄泉派了个无关紧要的差事,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这也从另一面让晏幽惕悟到黄泉在内心深处并不是十分的信任自己。
不过晏幽并不在意这点,他加入“鬼禽”本非诚意,原不盼望融入“鬼禽”。
他在意的只是有一天可以会会黄泉那柄妖异的妖耳刀。
晏幽并没有象“鬼禽”其他几人那样避开谷中搜寻他们的江湖豪客,也没有刻意的去迎上他们。只是朝着谷口笔直的行去。
但这条路反而却是江湖豪客最少的一条路。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鬼禽”居然会明目张胆的向着谷口而去。在他们的想象中,“鬼禽”肯定是挑偏僻险峻的地方出谷。
四十八 勾心
远远的几乎以可看到谷口了,晏幽在看到谷口之前却先一步看到了几个人。
为首的两人一红袍,一灰衣。
红袍人面带微笑,灰衣人却目露凶光。
在这两人身后还站着十几人,却远没有这两人那般的气势,皆一脸的戒备,如临大敌。
这些人当然就是“天火盟”和“幽风寨”的一干人。
顾卷河在谷中的密探传来的消息,得知晏幽一人独自而行,走的方向却是冲着谷口而去。他虽也纳闷,却加快了脚步。若是先一步被“幽泉教”的人抢在前面,那以“天火盟”和“幽风寨”的实力,还真不敢明着与“幽泉教”作对,公然抢夺青龙庄的宝物。
几十人绕山转沟,在晏幽出谷前终于将他拦截了下来。
晏幽看着前面横着那十数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顾夫子这会居然也亲自出马,你的‘天火刀’我早想一会了。”
顾卷河微微一笑,道:“在下的刀法不值一提,如何是阁下的对手。我们此来是想借晏大侠身上一物。”
晏幽道:“身上一物?什么东西?”
顾卷河道:“明人不说暗话,在下要借青龙重宝一睹。”
晏幽笑了笑,道:“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你便要硬抢了?”
顾卷河微笑道:“方才我已说过了,在下的刀法不值一提,如何敢和晏大侠过招。只是,我这位朋友脾气急躁,只怕会对晏大侠做出什么不智之事。”顾卷河说着,身形微闪,让出了赫连幽风。
其实不必顾卷河闪身,晏幽也早已注意到了赫连幽风。
赫连幽风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与“鬼禽”中嗜杀的赤瞳非常的相象。只是赤瞳的杀气中没有那种魔性,而多了三分凶气。
晏幽脸上笑容不减,心下却暗暗戒备。
顾卷河一人的功夫只怕就不在他之下,而那戾气狂炽的灰衣人一身武功恐怕也不次与于他,再加上二人身后那些人,只怕一战下来连两成的胜算也无。
想到这儿,晏幽眼神亮亮的,似乎燃起了斗志。
他最不喜那种胜算在握的战斗,那样的战斗使他感受不到铁血的快感。
只有危险、生死一发的战斗才能让他觉的刺激。
至于战斗的结果反到在其次。
不过,愈是这样,最后胜利的人反偏偏是他。
“鬼禽”之中的赤瞳与温狈也都是好战分子,但晏幽和这二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从不蛮干。而且他的杀气不外露,即使是在杀人时他也还是笑嘻嘻的。准确的说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是笑嘻嘻的,无论是在他大占上风还是局面危急时。
在这一点上,黄泉和晏幽差不多。
黄泉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处惊不变,从容不迫的样子。
晏幽的笑意和黄泉的悠然都是他们的另一种武器。
对手往往会被这种假象迷惑而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一败涂地,二人唯一不同的便是黄泉更为内敛,他不象晏幽那样肆意妄为。
顾卷河却不为所动。
因为他同样也很擅长运用这种武器。
赫连幽风厉声道:“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晏幽笑道:“我身上的东西?可以啊。”说着伸手入怀。
顾卷河等人神情一紧,四大战将、顾焚儿、秦厉月诸人更是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他们都听过关于破军晏幽的传闻。
也都知道晏幽那柄杀人无形,刀光不现的雷音刀。
更知道晏幽常常在笑容满面时出刀。
所以当他们看到笑容浮在晏幽脸上,晏幽又伸手入怀时都是全神贯注的防备着,甚至连顾卷河也不例外。
只是顾卷河脸上的神更从容些罢了。
但在晏幽对面,离晏幽更近的赫连幽风却连眼也未眨了一下。
他毒厉的眼神盯着晏幽伸入怀中的手,似乎在等着他掏出什么宝贝来。
晏幽手再伸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卷书。
很薄很薄的一卷书。
很旧很旧的一卷书。
顾卷河眼尖,已看到在书的封皮上写着几个隶体字:春秋搜真录。
不由心头狂跳,强按住激动,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没想到世间真的有这本奇书的存在,我还以为是靠不住的传说呢。”同时也微感诧异,他原以为晏幽会猝然突袭,谁知他竟真的将青龙会上的宝物亮出来。
顾卷河看不透晏幽想干什么?
顾焚儿问顾卷河:“爹,这是本什么书?”他的问话也问出了场中大部分人想问的话。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本书,更加不知道书中写着些什么?
顾卷河向祖一良道:“一良,你知道这本书吗?”他知祖一良博览群书,所学甚多,所以才有此问。
祖一良上前一步,道:“回盟主,一良略知些许。”
顾卷河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祖一良道:“是。”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眼晏幽手中那本书,道:“‘春秋搜真录’是五胡乱华时一位奇人所著的两大奇书之一。书里面记载着天下所有奇珍异宝的产地以及搜集、炼化的方法。”
顾卷河道:“世上奇珍异宝、珍禽怪兽在所多有,可大都在深山老林,边荒大江里隐藏着,即使穷一生之力也不一定找的着一样。即使是运气奇佳,让你找着一样,往往也因不知如何捕捉、搜集而将宝物损毁,功亏一篑。就算是你成功的拿到了宝物,不知宝物的炼化、用途之法也只是暴殄天物。”
晏幽笑道:“说的对极了。这本书里就详细纪录了如何寻宝、采宝、炼宝的方法。”
这时顾焚儿忍不住道:“不是有两大奇书吗?还有一本是什么?”
顾卷河道:“还有一本叫‘山河炼神经’,不知在何处?”说着向晏幽看去。
晏幽笑。
顾焚儿道:“‘山河炼神经’又是本什么样的书?”
顾卷河道:“‘山河炼神经’是本武学奇书。据说练成上面的武功可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顾焚儿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其实不止是他的眼睛,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起来。在他们看来武学奇书比搜宝奇书更加的有吸引力。
赫连幽风忽道:“他既然有‘春秋搜真录’,保不住在他身上还有‘山河炼神经’!”
晏幽笑道:“是吗?那你过来搜搜我不就知道了。”
他在听完顾卷河一番话后,心里也是一动。几个时辰前,“鬼禽”在黄泉的提议下,将青龙会上夺来的四个铁箱里的宝物分了,每人都拿了一部分。他在挑选那几本古籍时曾仔细翻查过,里面并没有那本“山河炼神经”,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黄泉看他的目光确实很奇怪。难道黄泉在趁自己与谢长舟拼斗之时已将“山河炼神经”提前拿走了?
晏幽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心忖:总有一日,我会夺到那本书的。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拿出“春秋搜真录”了,原本他是想借此书来分化瓦解“天火盟”与“幽风寨”之间的关系,使他们因此书的归属去向而相互制肘,从而制造脱身的机会。如今看来,却有些弄巧成拙,使得“天火盟”与“幽风寨”误认为“山河炼神经”也在自己身上,反而引火烧身。
好厉害的黄泉!难怪他会任由我拿走“春秋搜真录”,原来他早有打算。自己到底还是落入黄泉不着痕迹的套子里了。
晏幽想明白了这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是为找到一个真正厉害的对手而兴奋。
赫连幽风却阴森森的道:“马上你就快笑不出了。”
晏幽把“春秋搜真录”“啪”的一声扔在他与赫连幽风与顾卷河一干人的中间地上,道:“有本事你们便取去。”话语铿锵桀骜,双目微微望向天际,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四十九 斗角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本“春秋录”划了个弧线也落在地上。
赫连幽风“哼”了一声,向秦厉月道:“捡起来。”
秦厉月应了一声,上前弯腰去捡。
顾卷河脸色微微一变,似要说什么又忍住没说。
他虽然忍的住,他儿子顾焚儿却忍不住了,身形一动,便欲抢先一步去捡。
顾卷河以眼色制止住了顾焚儿,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顾焚儿在他爹的目光下,怏怏的止住身形,不作声。
顾卷河心下冷笑,心知晏幽绝不会袖手旁观,任由秦厉月拿起“春秋录”。他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出声示警,只因他暗忿赫连幽风居然不和他打个招唿就下令秦厉月去拿那本“春秋录”,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伙的啊。
秦厉月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出,全身布满了真气,一旦发觉晏幽有出手的征兆,她立刻就可以做出反击。
她曾听祖一良说过青龙庄大厅里的一战,邢八印连一招都未还就死在了“鬼禽”的手下。她的功夫虽然比邢八印要高,可她还是没有信心在“鬼禽”中最面慈心狠的晏幽手底下把“春秋录”完好无损的拿回来。
但她又不得不去拿,因为赫连幽风下了令要她去拿。违抗赫连幽风的命令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血枭娘”秦厉月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亲眼见过赫连幽风处死不听他命令的人。
曾经有个人被赫连幽风处了半年后才死,因为赫连幽风不要他死的那么快,那人在死后已经看不出是个人了。
而目睹过那过程的人过后没有不做噩梦的。
武林中人甚至说赫连幽风根本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幽风寨”所在的狼尾山也被称为武林三大禁地之一。
秦厉月走的虽慢,可也终于走到了“春秋录”跟前。
晏幽的目光已自天际收回,盯在秦厉月脸上。
目光如刀锋。
秦厉月感觉自己的脸在这目光下似乎被盯出了两个洞。
赫连幽风的目光却盯在晏幽脸上。
他的目光却似食尸鹰。
残忍而嗜血。
秦厉月额头已经渗出汗。
冷汗。
她这时候离赫连幽风与晏幽俱是一丈之遥。
晏幽忽然笑了。
他一笑,秦厉月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那股森寒的杀气消弭无形。
晏幽笑道:“你最好不要去捡书。你这么妩媚的女人我还真舍不得杀。”
秦厉月定了定神,听到“妩媚”两个字,心里一动,也笑了。
笑容媚。
笑意柔。
笑的连四周的景色也花红柳绿起来,呢声道:“我只是想拿起来看看,你不会真的出手对我这么个小女人出手吧?”
她这样说着时,她的目光、风姿、语音都形成了一种色授魂销的气质,定力差的人在这柔声曼语下不由的心旌摇荡起来。
顾卷河身后的顾焚儿本就是个好色之徒,这时更是不由自主向秦厉月走过去,张开双臂便要去抱她。
顾卷河虽然也心神摇荡,但毕竟多年的修为,在深厚内力的护罩下,强敛心神,拉住儿子的手,将内力自掌心传送过去,才制住了顾焚儿的心神。
晏幽似乎也沉迷在这旖旎声色中,一向锐利的眼神也开始变的迷离。
秦厉月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化神音”起作用了。她也没指望可以凭此制住晏幽,只要消了晏幽的敌意,令他不在自己捡书时出手就可。
她只要能把书拿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秦厉月腰身一弯,伸手去捡那本“春秋搜真录”。
在手指碰到书的一刹那,秦厉月似乎感到手腕微微一凉,似乎有清风拂过。
同一时响起赫连幽风的怒吼。
秦厉月惊诧的看到自己的手居然齐腕而断,在她不由自主尖叫时,巨大的痛楚才自手腕迅速的传到脑海。
在尖利的尖叫声中,秦厉月似乎还听到晏幽在笑:“我方才都说了不想杀你,可你偏偏要去捡书,我只好砍下你的手腕了。”
秦厉月看着“春秋录”旁自己的断手,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愤怒甚至还有些悔意。
她太大意了,竟以为晏幽被“化神音”迷住了。
他竟真的出刀砍下了自己的手!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刀,为何自己没有发觉?
这瞬间的变化带给秦厉月的是无以复加的震撼,她竟一时忘了给断腕处止血,任由鲜血激喷。然后眼前似乎浓雾弥漫,象是沉入了无边黑暗的深渊。
在远处一株大树上藏身的狄星关与郭镜天只见到秦厉月笑容可掬的伏身捡书。然后晏幽的衣袖微微一动。
狄星关沉声道:“他要出刀了。”
晏幽的刀没有刀光,出刀前唯一的征兆便是衣袖微摆。因为他的雷音刀平时就藏于袖中。
果然,狄星关话音未落,秦厉月一声惨叫,捡书的右手已被砍下。
郭镜天叹了口气,道:“晏幽不愧被称为‘破军’,出手无情,一点都不顾惜对方是个女人,这么重的手他也下的了。”
在晏幽出刀的刹那,二人也看到赫连幽风如同一只山魈般扑上上去。在赫连扑上之时,秦厉月也晕倒在地,顾焚儿抢上前去,将秦厉月抱回己方。
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狄、郭二人都能感到赫连幽风扑上时那股狂烈的气势。
每个武林高手都有自己的气势。
赫连幽风的气势就是
凶!
一种毁天灭地、不问情由的凶。
这股凶气使得郭镜天包在青布之中的“天獍神剑”起了应和,轻微的颤动起来。仿佛在剑里面禁锢着的那头魔兽也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燃起了杀意,急着想要破剑而出。
郭镜天以手紧紧的握住剑,将内力强行灌输到剑身中去,才按捺住“天獍神剑”。
狄星关奇怪的看了眼郭镜天,见他脸色有些发白,道:“有什么事?”
郭镜天盯这与晏幽战成一团的赫连幽风,道:“‘天獍剑’似乎找到真正拥有他的主人了。”
狄星关奇道:“江湖上不都说你才是‘天獍剑’真正的主人吗?”
郭镜天道:“那是在遇到赫连幽风之前。这把‘天獍剑’本是大凶之剑,也只有大凶之人才能使他。”
他脸色似乎很疲惫,道:“你想必也明白我为何在拔出剑时会变的如野兽般嗜血吧。那是因为这把剑唤醒了我体内的兽性,有时我几乎弄不清楚是剑在使我还是我在使剑。”
狄星关有些惊讶的看着郭镜天道:“你不是想放弃此剑吧。”
郭镜天笑笑,道:“‘天獍剑’如果在赫连幽风的手里,必然可以发出更大的威力,杀更多的人!”他说此话时,眼睛里似乎有血丝隐现。
狄星关渐感不对,伸手在郭镜天“灵台穴”轻轻拍了下,道:“你的神智似乎不清。”
郭镜天猛的一醒,发现自己的内力在输入剑里的同时,剑里那股嗜杀之气也顺着内力反噬回来,几乎控制了自己的心神。
他急将内力收回,苦笑道:“好险。我方才几乎想冲下去加入他们的战斗。”
五十 时机
狄星关端详着郭镜天道:“你时刻要记着,是你在御剑而非剑在御你。”
郭镜天道:“我明白。只是,杀戮一起,我往往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御谁?”他以手轻轻拍剑鞘,道:“如今,此剑感应到赫连幽风的杀气,竟险些将我的心神所控。这把剑还是太危险,若落入赫连幽风的手中,不知会死多少人。”
狄星关肃然道:“你一定要把握好此剑,千万不要让它落到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
郭镜天也肃然道:“到时我若掌控不了此剑,我会亲手毁了它!”
赫连幽风紧防慢防,还是没防住晏幽的刀。
晏幽的刀倒不是比他想象中要快。
但却比他想象中要诡,在他听到那隐约自天外传来的雷音时,秦厉月已经中刀了。以他的眼力,竟也没看清楚晏幽的刀!
听到雷音的一刹,赫连幽风便知道自己已经慢了一步了。果然,秦厉月一声惨唿,血光暴现,一只手齐腕而断。
赫连幽风在看到血光飞溅起时眼中的血丝更红了。怒吼一声,向着晏幽扑了过去。
他大怒。
便如平地涌起的一股狂风,赫连幽风须眉戟张,一把向晏幽的面门抓落。
晏幽微微吃了一惊,赫连幽风出手之辣之狠也颇出乎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赫连幽风至少应该先看看秦厉月的伤势如何这才动手。哪知道此人压根不顾秦厉月的生死而暴然向自己冲了过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晏幽也不放在心上,可赫连幽风那股从来的气势却令他不得不耸然动容。从赫连幽风的身形、眼神、气势、出手上看,那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荒原上饿极了的狼!
所有野兽中,最残忍、嗜血、拼命、狡诈的就是狼。
赫连幽风也一向被江湖中人称做“人面兽心”,其功夫之狠辣可见一斑。
晏幽避开锋芒,如同在水面上滑行一般向后飘出。并且在这一滑之中暗含着三个后招、四种变化,只待赫连幽风的气势稍弱便立即反击。
那知赫连幽风的攻势便如大潮怒涨,始终紧紧的贴在晏幽的身前,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晏幽也始终没找到出手的机会。
他的雷音刀深藏袖中,甚少让人见,往往一击得手便收回。可这也造成他每次出手都得有些须的空隙才成。
如今他面对的赫连幽风出手如狂,双臂直上直下,横抓竖噼,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哪有空隙可寻?
晏幽暗自着急,又陷入了山洞中与谢长舟交手时的情形。
他方知赫连幽风主持的幽风寨被视为江湖三大禁地并非徒有虚名。实是此人身负惊人绝艺。
一旦让赫连幽风占了先机,那不到对手不死,赫连幽风是不会罢手的。
晏幽虽然先发制人重伤了对方一人。但对赫连幽风的武功来势判断失误,以至被压制的全无还手之机。
但也只是无还手之机,而非无还手之力。
这时的顾卷河若与他手下的四大站将若一拥而上的话,晏幽的情势就岌岌可危了。可顾卷河并没有上前夹攻。
他反而是蹲下身来亲自为秦厉月包扎伤口。
他既然不动,他手下的四大战将也就不动了。
顾卷河看似在很仔细的为秦厉月在上药、裹伤。其实眼角的余光一刻也没有放松场中二人的拼斗,同时又不时的瞟一眼那本“春秋搜真录”。
他拿不准此时若去捡那本书的话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他也一直没摸清赫连幽风的性格,他知赫连幽风嗜血好杀,如今赫连幽风与晏幽斗的正酣,是否还有余暇顾及“春秋搜真录”?
至于晏幽,顾卷河看的清楚,在赫连幽风如潮的攻势下,根本分不出手来阻他人捡书。现在就看赫连幽风是否会在自己的人捡书时故意放晏幽一招。
可赫连幽风有这么深的心计吗?
顾卷河看向场中,晏幽与赫连幽风看似打的热火朝天,无暇它顾。但他们交手的范围一直未远离“春秋搜真录”三丈的范围。
晏幽并非是直线后退,而是在绕着那本书打转。
看来晏幽还在监视着“春秋搜真录”,赫连幽风却怒吼连连,眼神狠狠的盯在晏幽脸上,恨不的将晏幽撕的粉碎。
顾卷河眼神闪烁,决定冒冒险,向娄天辰使个眼色,朝那本“春秋录”一努嘴。
娄天辰心领神会,走上前去伸手捡书。
看着娄天辰的背影,祖一良心中却一寒。
他非常明白场内的局势,心知顾卷河是在拿娄天辰的性命试探捡书。可笑娄天辰却惘然不知,自以为领会了顾卷河的意思,也没看明白场中的局势便贸然去捡书。
但他却不能说。
他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同僚向着死亡线走去。
想到这,祖一良也不禁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他们始终只是顾卷河在争夺江湖利益时的一枚棋子。而非是他的部下。
四大战将之首的“雷霆刀”霍九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狐疑的向顾卷河看去。
顾卷河却只是看着那本“春秋录”,不时以眼角的余光看看赫连幽风与晏幽二人。
狄星关看着场中的厮杀,又看到顾卷河不上前助拳,反而欲得渔翁之利,去捡那“春秋搜真录”,道:“看来一向沉着老辣的顾卷河在青龙重宝面前也昏了头了,居然在这种关头派人去捡书。”
郭镜天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真是千古名言啊。”
狄星关紧紧的盯着场中人的一举一动,脸上又露出那中猎人捕获猎物的神色,道:“我们的机会已经快来了。”
郭镜天道:“只待顾卷河与赫连幽风一翻脸,他们开始三方混战,我们便出手。”
狄星关看着紧靠在顾卷河身旁的顾焚儿,不由又想起洛阳那些惨遭凌辱而死的少女,五指深深的陷入所抓的树身中去。
他这一路之上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洛阳那些少女找回她们的清白。至于什么青龙重宝、幽泉巨赏他压根没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在这偌大的惊雀谷中,也只有狄星关与郭镜天是不以夺宝、领赏为目的而进入此谷的。
只是在这世间,伸张正义远比为非作歹要困难的多。
杀死一个人,只须刀锋一落或枪尖一搠就了事。可要救一个人,往往的历经艰险,不顾情面,甚至还得杀开一条血路才救的出。
所以在这江湖上,杀人的人要远比救人的人多。
但也决不是没有救人的人。
至少狄星关和郭镜天就是这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那些杀人的人在杀人时才会有顾忌,在这世间也才会有一点正义之火在燃烧。
惊雀谷外。
在谷口那个“幽泉教”所搭的木棚内,苏星符正在看一张二指宽的字条。站在他身侧的尹心雷的肩头停着一只黑色羽毛的鸽子。
苏星符手中的字条无疑是那鸽子自谷中带出的消息。
一阵扑翼之声,苏星符刚看完手中的字条,又飞进一只黑鸽,停上尹心雷肩头。
尹心雷将缚在鸽腿上的笑竹管取下,抽出里面的字条交给苏星符。
苏星符将字条看完后,又把字条递给另一旁的文邪花。
尹心雷在文邪花看时也凑过去看。
他与文邪花在教中地位等同,因此上敢凑上前去看。
尹心雷看罢,道:“苏先生,下一步该怎么走?”
五十一 分化
苏星符看向幽深险恶的谷中,仿佛还听的到自谷中传出的杀戮之声,道:“如今谷中的情势是黄泉与灭门道人、温狈向北而去,花纹月与赤瞳向南而行,看样子是想翻山而过,而最新的动向是破军晏幽独自一人向着谷口走来,却被‘天火盟’的顾卷河与‘幽风寨’的赫连幽风拦下。”
文邪花道:“看来是晏幽离我们最近,他昏了头了么?居然独自一人冲着我们来。”
苏星符眼中闪过精芒,道:“盖世有非常之人,必能行非常之事。晏幽此人万万不可小觑,‘鬼禽’之中此人最是难缠。”
尹心雷冷笑道:“只是他一人能敌的过顾卷河与赫连幽风的联手吗?”
苏星符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仿佛一张白瓷碟有了裂纹,道:“还记得方才最后进谷的那两个年青人吗?”
文邪花恍然道:“先生是说,那两个年青人也一定在暗中窥视着,伺机出手。”
苏星符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两个人应该就是狄星关和郭镜天。”
文邪花与尹心雷赫然动容,齐声道:“是他二人!”
苏星符笑道:“此刻谷中的局势已晏幽这边的局势最为微妙,也最为险恶。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叹了口气道:“青龙庄之事太过突然,燕教主也没想到‘鬼禽’真的胆大包天劫了青龙重宝,我们的人手一时调不过来,只能捡紧要的人来办。”
文邪花试探道:“苏先生的意思是……”
苏星符道:“晏幽这边我们彻底放手,任他们打去,只是要派人紧紧盯住,一定要弄请最后晏幽身上的宝物的下落,我们日后好算帐。花纹月与赤瞳这边,速以飞鸽通知其余守在谷三面的人全力拦截,另外洛阳林三先生暂时不要动他,我们的人手不够,哼!吞‘幽泉教’的事物,定要他往出吐时连血也吐出来。”
苏星符这边下令,文邪花则迅速的将命令写在纸条上,卷成小筒塞入竹管中递给尹心雷。尹心雷结过后以火漆封口缚在鸽腿上放入谷中。
二人配合的丝丝入扣,毫不见慌乱,待苏星符说完,信鸽也以飞起。
苏星符眼中也不禁露出满意之色。
无论谁有这样的部下,想必都放心的很。
苏星符看着鸽子飞入云天,这才道:“现在棚外还有多少人手?”
文邪花道:“铁骨十三甲在棚外候命。”
苏星符道:“好,我们这就出发,务必在黄泉出谷前拦截住他三人。他们的人手最多,身上的青龙重宝想必也最多。”
娄天辰三步两步走到书前,更不迟疑,伸手便捡书。
这是赫连幽风脚下却一个踉跄,似乎踩到地面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被绊了一下,身形一晃,出手的方位、力道大受影响。
顾卷河看到赫连幽风脚下一闪,脸色大变,喝道:“快回来!”
赫连幽风长笑道:“回来便回来。”笑声如金铁相击,刺人耳膜,一个后空翻落在秦厉月的身旁,把站在秦厉月身旁的顾焚儿吓了一跳。
在“天火盟”四大战将中,娄天辰脑子转的最慢,也最易让人当枪使。
他听到顾卷河的叫声,本以为是在叫他,却看到赫连幽风退回了后方,错以为是在叫赫连幽风回去。同时在他脑子里还想着拿书,因此上就迟疑了一下,身形却还保持着拿书的姿势。
这时他又听到一人笑道:“你们总盟主在叫你回去,怎么还不走?这么想拿这本书吗?”
娄天辰脑中豁然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个念头:赫连幽风既然已经回去了,那晏幽不是没有对手了吗?
顾卷河在赫连幽风突然退出战团时便知自己这个险冒错了。
他在一瞬间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赫连幽风表面看去好象是个虐杀为快的人,谁曾想城府竟也极深。他与晏幽拼的那么凶,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春秋搜真录”的觊觎,偏偏又装的一点看不出来,误导了自己,白白搭上娄天辰的一条性命。
最令顾卷河气愤却又有苦难言的是自己那声断喝:快回来。
他本见机急快,见赫连幽风假做被石块所绊,便知不好,想叫娄天辰赶紧退回,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紧急,来不及叫娄天辰的名字,谁知让赫连幽风抓住了这句话,借以为是在叫自己,彻底把娄天辰置于死地之中。
雷音乍响。
娄天辰身子一僵,脖颈上突现一条血线,猝然变粗,鲜血激喷,头颅落地。
依旧没人看到刀光。
晏幽脚尖一挑,拿回了“春秋搜真录”,笑道:“哎呀,这本书竟然这么多人想抢,我还是收起来吧。”他知“天火盟”与“幽风寨”暗怨已接,没必要再把“春秋录”置于危地,免的一时不查,真被夺去。
顾卷河看着娄天辰的尸体,想到四大战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一个,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在这一刻,他最恨的反而不是杀了娄天辰的晏幽,而是借刀杀人的赫连幽风。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是在恨自己居然看走了眼,小觑了这个一向被自己认为只是一个打手类型的赫连幽风。所以他这次才假意与“幽风寨”结盟,就是认为赫连幽风头大无脑(说起来,赫连幽风的头确实是大),谁知道赫连幽风是在扮猪吃老虎。
这才是让顾卷河有火发不出的地方,在自己以为利用了对方的时候没想到自己已经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了。
顾卷河在江湖上一向以城府深,谋略广而称著,如今还是被自己下的绊子绊倒了。
赫连幽风脸上依旧是那种狂暴之气,走过来叫道:“顾兄,咱们杀了这小子为天辰报仇!”他是叫的如此的凶,好象方才真的是被石块绊了下,真的是以为顾卷河在顾虑自己的安危而在叫自己退回来。
顾卷河在赫连幽风走过来的刹那,眼中的怒火已经变成一潭死水,冰冷而幽深。
他已经冷静下来,权衡利弊,他明白绝不能在这时候与赫连幽风撕破脸,心中冷笑了下,口中却道:“不错,是的杀了他才为天辰报仇。”
晏幽毫不在意,忽道:“且慢动手,我让你们看样东西。”
众人一怔,以为晏幽又要自怀中拿出什么宝物。
顾卷河与赫连幽风更认为是“山河炼神经”。
他们认定“山河炼神经”在晏幽的身上。
就连远处的狄星关与郭镜天也这么样的认为。
郭镜天摇摇头,道:“其实已经没必要了,晏幽方才已经造成了‘天火盟’和‘幽风寨’之间的怨念,再用这手段只怕会弄巧成拙。”
狄星关看着晏幽,道:“好象不对。”
郭镜天微诧,道:“什么不对。”凝目看向晏幽。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晏幽的身上。
晏幽好象很喜欢别人这么注视着他,脸上笑意浓浓,双臂缓缓交叉在胸前,仿佛是在表演什么节目。
众人的目光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晏幽嘴角微微一挑,眉峰轻轻一扬,双臂倏然展开,姿势曼妙。
他的眉很细,挺秀。
唇很薄,如刀。
晏幽在不笑时,眉宇间常会浮起一种刀锋般冷冷的寂意。如今他笑舞轻扬,却舒展如一只振翅清啸的白鹤。
“铮”的一声金刃破风之声,晏幽的手中已多出一柄刀。
五十二 亮刀
一柄淡青色的刀。
刀刃很窄,刀锋很冷。
淡青色的刀身之中隐有血色的光华流转。
晏幽一亮出这把刀,天色似乎也随着暗了下来,众人这才发觉原来暮色已近了。
远处山尖一点残阳,在凄丽中带着几分苍寒。
如褚的晚霞下有栖鸦飞过。
风吹来,众人的心底都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阵寒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晏幽的刀。
本来众人斗的热火朝天,谁还顾的上留意天色早晚。
可由于这柄刀,众人眼前一暗,身上一冷,才发现暮色已经不知不觉渗入到每个人的心里了。
晏幽脸上仍旧笑意如花,和他手上的青寒之刃给人以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雷音刀!”
顾卷河盯着晏幽手中的刀一字一字道,每一个字都凝重的象是要凿刻到岩石上去一般。
晏幽笑道:“正是‘雷音刀’。”
他手腕微微一振,刀身隐发雷音。
晏幽轻抚刀背,柔和的象是在抚摸情人的发丝,在深情中还带着三分的爱怜。眼光自刀柄慢慢的移至刀尖,叹了口气,道:“这柄刀已经整整十三年未在人前亮过相了。”抬眼一扫众人,道:“可知我为何亮刀?”
赫连幽风冷冷的道:“那是因为你已经穷途末路,再装神弄鬼也没用了。”
晏幽并不动气,反而笑道:“让你说中了。因为这十三年来我从来没有遇到可以值得我亮刀的对手。”
赫连幽风冷笑道:“你以为你亮刀就可以活着离开此地吗?”
晏幽笑道:“至少也有三成的把握。”
顾卷河哈哈笑道:“只有三成把握吗?那意味着你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里了。”
晏幽却不笑了,道:“三成把握那指的是脱身而去。若是不走的话,我至少有五成把握杀了你们其中的一个!”
他的声音忽然变的很冷,道:“若是杀他们的话,那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他们”当然指得就是顾卷河与赫连幽风之外的人。
众人的心中又是一寒。
晏幽的眼睛盯在顾卷河身后的顾焚儿身上,目光如刀锋,道:“这位想必就是顾少盟主吧。一会便先拿你祭刀!”
顾焚儿身子不由向后一缩,感觉到这目光与狄星关当初追杀自己时的目光是何其相似。
他一念及狄星关,又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他从父亲顾卷河的口中已经得知狄星关与郭镜天也来到了这惊雀谷中。至于狄星关与郭镜天到这惊雀谷中的目的是为了青龙重宝还是为了要追杀于他,连顾卷河本人也拿捏不准。若说是为了追杀自己来到惊雀谷而置青龙重宝于不顾,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何况这时他的身边高手如云,狄星关与郭镜天即使来恐怕也难以得手。但若说是不是为自己而来吧,可狄星关那要自己为洛阳女子偿命犹如掷地作金石声的话语还回响在耳旁,叫他不得不心有余悸。
顾卷河就这一个独子,骨肉连心,当即向霍九峰等人道:“保护好少盟主,一会动手之时,你们只要紧紧围在焚儿四周,护卫好他的安全便是大功一件。”
晏幽笑吟吟的道:“就凭他们几个拦的住我的刀吗?”
顾卷河伸手一撩长袍下摆,火红的长袍便如一簇燃烧的火焰“唿”的涌起,气魄凌人!森然道:“他们不必拦,我来拦!”
这边顾卷河蓄势待发,一旁的赫连幽风却似乎没了方才的气焰,似乎打算做壁上观一般。
顾卷河心下一凛,对这个豺狼之性的赫连幽风大是头痛。
他知赫连幽风是在报复自己方才在他斗晏幽时袖手旁观的仇,对自己想要独吞“春秋搜真录”一事犹有余忿。
晏幽冷眼旁观,忽笑道:“这位赫连寨主看来是想坐享渔翁之利了,待你我二人斗个两败俱伤之时,他再来收拾残局。在下倒是不在乎谁来得这个利,不知顾大盟主怎么想?”
他竟然把话给挑明了!
“天火盟”与“幽风寨”最后一层脆弱的纽带也被晏幽无情的割断了。
天边的夕阳更残,象是刀尖滴下的一滴血!
顾卷河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这层窗户纸若不撕破,那赫连幽风碍与脸面也许还会帮手,可晏幽话一挑明,事情顿时变的棘手起来。
他的手虽然已经按在刀柄上,却迟迟没有拔出。
晏幽微微笑着。
挑拨离间虽然是种很古老的法子,但也是很有效的法子。
赫连幽风眼睛里闪着野兽般狡诈的光芒,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忽然,赫连幽风大笑道:“老顾,你不是被这家伙的话吓着了吧。我怎么会中这么低劣挑拨之计?”
他眼光向晏幽一瞟,道:“你也太小看我赫连幽风了,你以为我会象那些江湖宵小一般,想要的东西还未到手便先起内讧吗?”
顾卷河听到这,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同时对赫连幽风又多几分警惕之心。此人在刹那之间权衡利弊,识破晏幽的用心,放下彼此之间的成见,以大局为重,深谋远虑,不愧为黑道枭雄。
赫连幽风向顾卷河道:“老顾,咱们先料理了这厮,之后再商量如何分他身上的青龙之物,如何?”
顾卷河道:“就依赫连寨主之意。”
晏幽苦笑道:“看来我方才的话起了反作用了。不妙,不妙啊。”
顾卷河冷笑道:“那是你头脑太简单了,很奇怪你这么聪明的人如何会说出这等蠢话来,你真以为我们会凭你区区一、两句话便内讧,让你好乘虚而入?”
晏幽不语,眉锋微微扬着。
顾卷河微觉奇怪,因为晏幽的脸上虽无笑意,却也并无沮丧之色,好象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仍旧在笑着。
晏幽的确在内心笑。
因为他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方才他说那句话,根本没有指望会挑拨的“天火盟”与“幽风寨”立马就翻脸为仇。而且以顾卷河的深沉,赫连幽风的老辣。他们定分辨的出孰轻孰重,反而会暂时放下彼此间的睚眦,联手来对付他。
表面上看,他好象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实,他方才的话已经不知不觉在顾卷河与赫连幽风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粒种子。
他在期待着那粒种子长成大树。
日后,顾卷河一旦想起这句话,必定会更加的提防赫连幽风。当他对赫连幽风提防之心已到了认为此人影响到自己在黑道上的利益时,也许不用别人来挑拨,他便会先向赫连幽风下手。
赫连幽风同样也会因为这句话而对顾卷河心有忌惮,会时刻的提防顾卷河。因为他深知顾卷河的为人,一旦“天火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一样会先下手为强。
总之,不管今天自己能不能出得了谷,脱得了身。此事过后,“天火盟”和“幽风寨”便是两条路上的人了,决不会再合作了,因为他们都觉的对方太危险。
他们便如森林里的两头野兽,当他们再次相遇时,一定会对对方张大了口,露出利齿狠狠的咬下去。
因为他们都不想在自己捕食猎物时还有另一头野兽在一旁虎视眈眈。
晏幽终于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顾卷河与赫连幽风都很奇怪。
这二人都算是久闯江湖之人,什么波诡云谲的鬼蜮伎俩都见识过、识破过。但他们却万万猜不到此刻晏幽内心深处的想法,自也识不破晏幽在不着痕迹中给他们下的套子。
因为他们想不到晏幽会为了算计自己二人而先将自身逼到悬崖边,那意味着他很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已经不是先伤己,后伤人,而是先杀己,后杀人了。
五十三 捕蝉
顾卷河与赫连幽风不懂晏幽在笑什么?
眼前这人有时看起来阴险,有时看起来幼稚,有时看起来狠辣,有时又看起来心慈。
他的心思看起来好象很简单,却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看穿他。
甚至你有时都看不出他到底是敌是友。
因为他的脸上在任何时候都带着与人为善的笑容。
不过,顾卷河与赫连幽风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晏幽是他们的敌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也千真万确!
赫连幽风抬起手臂勾了勾手,后面奔上一名手下。
这是个身高九尺的大汉,虎背熊腰。
大汉背后背着把剑。当大汉把剑自背后解下捧在手里时,晏幽也不禁吃了一惊。
那是一把巨剑。
剑长足有七尺,宽三寸,至少也有五、六十斤重!
武林中绝少有人能使这么巨大、笨重的剑。
但既然能用此重剑,就必定有惊人的艺业。
赫连幽风伸手拿起剑,轻巧的就好象拈起一根草芥,“呛”的金铁交鸣之声,拔剑出鞘。
大汉手捧剑鞘退下。
晏幽只见此剑剑身乌黑有光,无锋无刃。心忖想必剑法中的削、刺之术无法使用,走的必是大开大阖的剑路。
赫连幽风双手握住剑柄,在身前横推而过,激起一阵厉风,扑面生寒,道:“此剑名为‘丧门’,剑出即满门皆丧。”
他盯着晏幽,眼中杀气森森,道:“杀了你之后,我会顺带把你全家都赶尽杀绝!”
晏幽面无表情,道:“全家?什么是家?”
顾卷河见赫连幽风命剑奴取剑,就知赫连幽风杀性大动。赫连幽风每次使动“丧门剑”,不杀死、杀尽敌手绝不罢休。右手一挥,“天火刀”在手。
顾卷河的“天火刀”也极长大,虽不及赫连幽风的“丧门剑”,比之寻常刀剑却也大很多,相形之下,晏幽手中的“雷音刀”就显的小巧的多。
二人渐呈犄角之势隐隐将晏幽围了起来。
晏幽慢慢的伏下身子,将刀咬在嘴里,双手往地上按去。
顾卷河笑道:“你要下跪求饶吗?晚了些吧。”话音未落,晏幽手掌在地上一撑,身子如离弦之箭扑起,势如电闪!
淡青色的光华猝闪,雷音响起,晏幽自口中抽刀,一刀向顾卷河当头噼下。
顾卷河吃了一惊,没料到晏幽会以这样的方式出招。
“叮、叮、叮、叮”密如联珠般的急响数十声,晏幽在短短的瞬间向顾卷河连噼数十刀。顾卷河虽失先机,但他在刀法上浸淫了三十多年,造诣也是极深,惊而不乱,使了一招“孔雀开屏”,守的绵密严实,尽数挡下了晏幽一气呵成的连环刀。
这一攻一守间才真正露出了二人的真实本领。
攻是攻的迅疾狠辣,守也守的密不透风。二人在一攻一守间都将刀法中的精华发挥的淋漓尽致。
霍九峰使的也是刀,一向在刀法上很是自负,如今亲眼见了这两大使刀高手的较量,不由的心服口服,心知自己便是再练十年也达不到这等境界。
晏幽一轮快刀砍过,一个“鹞子钻天”拔地而起,躲过了赫连幽风自后扫来的一剑,半空中身形一折,翻到赫连幽风身后,一刀斜砍赫连幽风肋下。
这时远处树上暗窥的狄星关与郭镜天见三大高手斗在了一起,便知机会来了。
郭镜天道:“这三人一旦斗在一起,不分出生死是不会罢手的。”
狄星关道:“咱们这便慢慢自后绕过去,结果了顾焚儿,谅顾卷河也分不出身来救他儿子。”
郭镜天道:“我出手缠住祖一良等人,你来出手对付顾焚儿,下手要快。”
狄星关道:“事不迟疑咱们这就过去。”
二人说着溜下树来,悄无声息的向着背“天火盟”剩余的三大战将护在中间的顾焚儿摸去。
而三大战将以及顾焚儿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剧斗中的晏幽与顾卷河、赫连幽风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煞星已经临近了。
暮色渐重,夜气四面八方的弥漫在谷中。夕阳收敛了最后的残辉,隐没在山后。谷中的人却仍在舍死忘生的搏斗着。
在谷的另两端,“鬼禽”的黄泉与花纹月两组人也在以刀光洗脸,与劲敌厮杀。
世人熙熙,皆为利趋。
江湖中这每天发生的无数械斗、恩怨情仇,大都是为这个“利”而引起。
至少在这个惊雀谷中是如此。
顾卷河的“天火刀”刀锋如火。
刀花若火。
刀气似火。
他此刻神威凛凛,“天火刀”在他的掌中好似一条翻腾唿啸的火龙。
赫连幽风的“丧门剑”则一团黑气,便如一道黑色的旋风。
任何事物只要卷入这旋风中定会被摧毁,元神皆灭!
这两大高手联手攻击威势果然不同凡响,晏幽的身形几乎以完全笼罩在顾卷河与赫连幽风的招数之下。
但晏幽的脸上仍有笑意。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局势如何的危急,这个人好象都能笑的出。
他的神经就好象钢丝铸成一般。
晏幽在刀火剑锋之中穿动,不时雷音响起。
每当雷音响起,顾卷河与赫连幽风的攻势就一缓。
顾、赫连二人虽然大占上风,却也一时之间拾掇不下晏幽。
狄星关与郭镜天却越来越接近顾焚儿。
郭镜天看着顾焚儿在夜色中愈加苍白的脸,眼睛紧紧的盯着顾卷河,满是忧虑,似乎在为他父亲而担心。怎么也看不出就是这么一个面相文弱的青年在洛阳干下滔天恶行,坏了数十个女子的清白和性命。
剧斗中赫连幽风剑锋疾刺而进,半途剑刃翻动,越滚越高,正是一招“急风鼓浪”,晏幽的上半身几乎全在这一招的攻击范围内。
晏幽待要后退,顾卷河的“天火刀”以将后路封死。但晏幽却仍向后疾退,似乎迫不及待要以血洗刀。
顾卷河一愕,没想到晏幽真的会闯入自己的刀势中来。
他与赫连幽风前后夹击,而且赫连幽风这招“急风鼓浪”剑招自下而上功来,晏幽唯一/最后的退路本应是跃起在空中才躲的过这夹击。只要晏幽一旦跃至半空中,赫连幽风剑招便会由“急风鼓浪”变为“波涛万顷”,封死晏幽落脚之处,使他只能停留在半空中。
而一个人的轻功无论有多高,也不可能在空中停滞,除非背生双翅。
在晏幽无奈落下之时,定会全力以赴破解赫连幽风布下的剑浪,那便给了自己可乘之机。而且晏幽身在半空,身法不如在平地灵动自如,自己定可一击必杀!
难道晏幽看破了这一招之后的陷阱?
顾卷河暗忖。
此人在如此迅猛的剧斗之中判断仍是极准,脑子丝毫未乱。换成一般人,早就慌不择路的跃起来了。
晏幽果然是个劲敌!
不过,就算看破这夹击之后的陷阱,可你后退一样是死地!
顾卷河想到这,掌中刀光大炽,空气中隐隐有火焰窜动,炙热之气如激流四溢。
他把“天火刀”的威力发挥到了十成。眉心发赤,眼如喷火,一声厉叱,刀光如火自天而降,要焚尽世间万物!
五十四 丧子
血泉激现。
晏幽胸口在一瞬间被顾卷河的“天火刀”横砍三刀。刀锋所过之处,衣衫已先为刀气引燃,血液伴随着火光溅出。
这正是顾卷河最为得意的刀法“王字刀”!
晏幽的“雷音刀”忙于应付身后赫连幽风的剑,硬生生的挨了顾卷河三刀。若非仗着深厚的内力,护住了胸口要害,只怕顾卷河这三刀连他的胸骨也砍断了。
即使是这样,晏幽也受创极重。
顾卷河的“天火刀”放眼江湖,只怕没有人可以已血肉之躯硬接一刀,何况晏幽接了三刀。
眼见晏幽中刀,顾卷河大喜,虽然晏幽中了他横砍的三刀后仍不倒令他一愕,却也没放在心上,因为“王字刀”最霸道、无可抵挡的一刀是最后那自顶到胯疾噼而下的一竖。
那才是“王字刀”的杀着。
晏幽强挨了顾卷河三刀后,感觉全身的经脉/真气/元神都几乎被这三刀砍散了。中刀之处犹如火燎,似乎连骨髓内脏都着了火。
喷溅而起的血落在地上“哧哧”有声,如泼沸油。
晏幽暗叹一声,心知以自己的重伤之躯无法再接顾卷河最后一刀了。
就在雷音停响。
就在顾卷河提刀要砍。
就在赫连幽风重剑横扫。
就在这一切就要发生的时候,顾卷河耳内听到一声唿喊:爹!救我!
唿声在浓浓的暮色中透过来充满了惶急、期盼、恐惧和绝望。
这唿救声赫然是他的独子顾焚儿的声音。
顾卷河一惊。
难道情报不准?
难道附近还有“鬼禽”的人在?
如果是“鬼禽”的人,怎么现在才出现,是匆忙赶来的吗?
不对,不可能是“鬼禽”的人,可除了“鬼禽”,这谷中还有谁有这么的大的胆子敢与“天火盟”作对?
难道……。
顾卷河心头大震,连脸色也变了,他忽然想起两个人。
两个他计算中不会出现的人。
这两人真的放弃了青龙重宝而专来捕杀他的儿子?还是他们想先擒住他的儿子以此来要挟,捡现成便宜。
顾卷河心头极速的盘算着,估摸着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若放在平日里,这二人也许会为了沽名钓誉、博得侠名而追杀焚儿,可如今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会置轻易可得的青龙重宝而不夺,反去为那些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子来与他儿子为难。
放着旷世奇宝不夺,那是蠢人才会干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焚儿即使落在他们手里,也暂时没有生命之危。虽然会有些棘手,但总有办法解决的。
一瞬间,顾卷河甚至已想好,若狄星关与郭镜天实在不放人的话,就只有先放弃晏幽身上的那两本奇书(他一直认为“山河炼神经”在晏幽的身上),先救回儿子再说。反正知道书在谁身上,日后慢慢再夺不迟。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松,转目向顾焚儿那边瞧去。
狄星关与郭镜天兜了个圈子,倏然出现在顾焚儿四人身后。
郭镜天更不答话,剥去裹在“天獍剑”外的青布,剑光匹练般向霍九峰三人刺去。
他一剑就将霍九峰、祖一良、聂水三三人裹在剑圈内,而将顾焚儿让在圈外。分明是把顾焚儿让给了狄星关。
霍、祖、聂三人大惊/急/慌/惧。
他们深知顾卷河就这么一个独子,对顾焚儿爱若性命。不要说是丢了顾焚儿的性命,就是伤了顾焚儿些许皮毛,只怕也逃不过顾卷河的重罚。
若是顾焚儿的命没了,那也意味着他们的命也到头了。
当下霍九峰的刀,祖一良的剑,聂水三的链子枪都不顾一切的向郭镜天招唿过去。他们已经拼上了命,只求能在狄星关擒杀顾焚儿之前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保住顾焚儿一条性命,同时也保住自己性命。
一时间刀风霍霍,剑影幢幢,枪声啸啸,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看家本领,杀红了眼。
郭镜天不敢大意。
他知道一个人拼命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何况还是三个人在拼命。
而且霍、祖、聂三人本身的武功也非泛泛,单打独斗虽然不如他,但三人合在一起,却也不可小觑。
四人缠斗在一起,郭镜天一时打不倒霍、祖、聂三人,霍、祖、聂三人却也一时冲不破郭镜天的圈子。
这时不远处“幽风寨”的那几个人看到狄、郭二人与“天火盟”诸人交上了手,不由把目光向受重伤断了一腕的二寨主秦厉月。赫连幽风在场中,场下自是以秦厉月为首了。
秦厉月见到众人的目光,心知他们是在请示是否出手想助顾焚儿等人。
她心中略一思量,念及方才顾氏父子为自己治伤,“幽风寨”和“天火盟”又是盟友,当下道:“大伙儿一起上吧,至少也要先护卫了顾少盟主的安全。”说着挣扎起身,抽刀一指,“幽风寨”众人一声呐喊,向着狄、郭二人冲来。
郭镜天叫道:“动手,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知“幽风寨”的人若冲了过来,自己说什么也无法全都拦住,一旦让顾焚儿脱了身,跑回顾卷河的身边,再想杀他可就难如登天了。
狄星关与顾焚儿已经交手十余招,心中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人格杀当地。
他原本想将顾焚儿擒回洛阳,交由府衙,公开审讯,还了那数十名少女的清白后由刑法处斩。耳听得郭镜天喊声,一咬牙,左手一式“雁行斜击”切在顾焚儿的脉门。
顾焚儿手一麻,刀落地,狄星关跟着右手鹰爪闪电般伸出,扣在顾焚儿喉间。正是他例无虚发的“天鹰锁喉扣”!
顾焚儿咽喉一紧,如上铁箍,大骇之下叫道:“爹!救我!”
他在狄星关一出现之时便已经吓破了胆,倚以护身的三大战将又被郭镜天困住。想要逃,退路被狄星关堵死,想要斗,可在狄星关刀锋般的目光下连还手的勇气也几乎丧失。
他本以为回到他父亲的身边后便没人可再动的了他。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然后如何的反过来追杀狄星关,在捉住他之后要如何的折磨与他。
如今却又偏偏落在狄星关手中。
他的目光狠狠的盯着狄星关,愤怒之中还带着三分的绝望,有若受伤的野兽,嘶声道:“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
狄星关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在去黄泉的路上不防问问那些被你在洛阳凌辱致死的少女。”手指发力,扭断了顾焚儿的喉骨。
顾焚儿眼睛凸出,舌头伸出,口中发出“咝、咝”的声音,但由于喉骨被捏碎,吸不进气,面皮紫涨,舌头越伸越长,终于咽了气。
狄星关看着顾焚儿的尸体,想到这人在临死前居然还在问自己为何与他为难,无一丝悔改之意,当真是死有余辜。
在狄星关捏碎顾焚儿喉骨之时,也正是“幽风寨”众人冲过来之时,更是顾卷河转目看过来之时。
一刹那,时间仿佛停顿了。
片刻,顾卷河一声怒嘶,睚眦欲裂的看着他儿子的尸体,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心中伤痛欲绝,纵身向顾焚儿的尸身扑去。
五十五 黑血
顾卷河顾不得再对晏幽下杀手,回身向顾焚儿倒下的地方扑去。
他的身形刚刚纵起,后背一痛,只听的晏幽笑道:“你砍了我三刀,好坏让我还上一刀。”
顾卷河因心伤丧子之痛,在回身时没顾的上防备晏幽,被晏幽抓住机会在后背砍了一刀,但这时他已经无心再与晏幽战斗,急怒之下,“天火刀”回斩,红光一闪,自后向晏幽发了一刀。
他这时已不求伤人,只求逼退晏幽。
晏幽横刀一架,欲再追击,赫连幽风的丧门剑已向他后腰扫来。
晏幽不敢大意,他受伤已极重,方才若不是顾卷河心神恍惚,万万砍不中那一刀。面对赫连幽风这狂风扫落叶的一击,晏幽心知硬接的话,凭现在剩余的内力,只有受创更重,当下飘身远退,避开了这一剑。
赫连幽风得势不让人,大步迈进,挥动丧门剑“朔风狂啸”“电母照镜”“直捣黄龙”连环三式攻向晏幽。
晏幽一声长笑,不退反进,又将雷音刀叼于口内,迅捷如风的揉身扑近,全然不顾赫连幽风的剑招。
在欺近九尺时,晏幽的衣饰、头发已背剑风所激,烈烈向后飞扬。
晏幽再进。
在欺至六尺时,晏幽的口、耳、鼻已被剑气所侵,渗出血丝。
晏幽仍进。
欺到三尺时,他至少已身中十七处剑伤,每一处剑伤都足可让他倒下来。
但晏幽却没有倒下
他浑身浴血,口含利刃,脸上已全无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气冲云霄的斗志以及锋芒毕露的杀气!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的凌厉!
变的厉烈!
就像宝刀以出鞘,无须再隐辉藏锋。
赫连幽风吃了一惊,在他看来,晏幽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不倒下,也无能力反击。谁知晏幽的反击似比受伤前还要犀利!
晏幽已欺到赫连幽风三尺的距离。
二人已几乎唿吸可闻。
晏幽含刀的嘴角微微一掀,似乎笑了笑。
赫连幽风看着这利刃边缘的笑意,感到的却是利刃的寒意。
雷音炸响。
这次已不似往常那般隐约响自天外,而是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晏幽抽刀出刀。
砍!
血花飞溅。在这凄寒的暮色中看来好似黑色的血一般。
黑血。
人呢?
也是黑心吗?
赫连幽风由于剑重刃长,反而剑长莫及,回转不易,难以抵挡。同时为晏幽气势所逼,雷音所憾,一怔之下,胸口中刀。
当血在赫连幽风眼前溅起时,赫连幽风以开始退了。
一退就是七丈。
在这暴退的过程中,赫连幽风已决定撤人了。
他知这次的行动已然失败。
晏幽的功夫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就算全力摆平了晏幽,只怕也得付出不轻的代价,此人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
不过也有可能晏幽是在垂死硬撑,但顾卷河自死了儿子之后,已志不在此,何况还有狄星关与郭镜天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势单力孤,这个险还是冒不得。
赫连幽风不是不敢冒险,但要看值得不值得。
晏幽看去战力犹存,狄星关与郭镜天又突然杀出,这个险已没有冒的价值了。
他退至秦厉月等人的身旁,喝道:“退!撤回幽风寨。”恨恨的看了狄星关与郭镜天一眼,心想若不是这二人,自己等也不会功败垂成。
“幽风寨”这次出山损失惨重,死了个三寨主邢八印,又伤了二寨主秦厉月,可谓一无所获。
赫连幽风冲着正看着儿子的尸体发呆的顾卷河叫道:“顾大当家,赫连先行告退,日后江湖相逢,兄弟陪酒致谦。”再不停留,率领“幽风寨”一干人等出谷而去。
此人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没有丝毫的犹疑之态,全无顾忌的剥去了与“天火盟”的结盟之义。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既然不存在了,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结盟之义。完全是一幅赤裸裸的黑道枭雄的本来面目。
晏幽看着赫连幽风的背影,眼中也不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幽风寨”的人马一走,“天火盟”更加显的势不如人。
顾卷河站在那儿,跟顾焚儿的尸体,一横一直,都失去了表情似的没有表情。
他的儿子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战败可以重来,人死却不能复生,千古不易。
霍九峰等人心下惴惴,看看顾卷河,又看看狄星关与郭镜天,也不知是该上前安慰他们的盟主,还是全力围杀了狄、郭二人为少盟主报仇。
夜色终于取代了暮色,黑暗无声无息的迅速占领了每一个角落,一弯弦月斜钩在天角。
月儿冷冷。
弯弯的月亮象是挂在天际的一抹冷笑。
顾卷河仍是石象一般的站立着,背后的刀伤仍在汩汩的流着血,他似乎完全感不到。
霍九峰忍不住上前道:“盟主,先让属下给你把背后的伤上药裹好吧。”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厉烈的红茫噼面而来。顾卷河怒叫道:“不是让你们看好少盟主吗?如今他却死了!”
霍九峰虽然想到顾卷河定会迁怒与自己几人,却没想到他会出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祖一良与聂水三一声惊唿,心下认定霍九峰要颈断人亡。
霍九峰自己也觉的要血溅当场了,谁知顾卷河的“天火刀”在堪堪砍到他脖颈的大动脉时停住了。
霍九峰道:“盟主……”
顾卷河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了这一刀,突然回刀向狄星关斩去,狂吼:“狄星关!我要你的命!”
狄星关一直在防备顾卷河会出手,眼见他一刀砍来,厉虽厉,却似乎由于心神震荡,毫无章法可言。
对于这样的一刀,狄星关至少有七种方法化解,八种方法反击。
但他一种也没有使出来,因为郭镜天突然出剑架开了这一刀,道:“顾卷河,你还是走吧。你以为你可以斗的过我们二人吗?”
顾卷河一时因独子被杀而神智大乱,只想着为儿子报仇,而今眼见自己的刀被郭镜天青轻易的化解,心下一震,缓缓向四周看去,只见场中“幽风寨”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他方才心伤丧子之痛,没有听到赫连幽风的话),只剩下“天火盟”的人。
不远处,晏幽持刀而立。
夜风吹来,顾卷河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焚儿被杀之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不能在此时此地。
晏幽怀中的青龙重宝也只能暂时放弃,日后着落在此人或是狄星关与郭镜天二人身上就是。
顾卷河到这时仍是认定狄、郭二人是冲着晏幽怀里的青龙重宝而来,只不过顾焚儿碰巧也在,让他们顺手给杀了。
而今的情势,自己至多可以与狄、郭二人中的一人打个平手,剩下的三大战将能不能挡住剩下的一人就难说的很了,何况那边还有一个虽然受伤不轻却仍有战力的晏幽。
幽风寨既然已走,天火盟也只有撤。这笔帐留着慢慢、细细的算吧,到时我一定要连本带利的收回。
他在脑海中思索着日后的报仇夺宝之策,口中却沉声道:“给我裹伤。”却是向着离自己最近的聂水三说的。
狄星关原本也就没有想着要杀顾卷河,眼见郭镜天放顾卷河走,也就没有出言拦截。
郭镜天叹了口气,道:“顾盟主,你儿子被杀,你心痛如割。可你是否想过你儿子在洛阳所杀的那些少女她们的父母是怎么样的心情?”
顾卷河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这时有“天火盟”的手下要去抱顾焚儿的尸身,顾卷河喝道:“放下!”
祖一良见势道:“还是属下亲自去吧。”说着走去。
顾卷河道:“你也住手。”待聂水三裹好他背后的伤,走上前去,轻轻缓缓的抱起了顾焚儿的尸身。看着顾焚儿年轻的脸,紧闭的眼,想到就在片刻前他还活生生的。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白头人送黑发人的事?
自己千辛万苦创下这一番基业由谁来继承呢?
顾卷河感觉眼睛又潮湿了,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叫:决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流下泪来。你的儿子虽然死了,你仍然是“天火盟”的总盟主“火燎天”顾卷河!
顾卷河长啸一声,抱着他儿子的尸身昂首向谷外走去,再不看狄星关、郭镜天二人一眼。
尾声
夜凉如水。
月明星冷。
在谷的深处,不时可看到火把的光点闪耀,当是那些不甘心的江湖人还在搜寻,还图分的一杯羹。
晏幽站在月华照不到的山阴处,只能看到他两只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四周很静,仿佛都能听得到他伤口的血滴落时发出的声音。
他的伤想必很重吧。
但他的眼神仍是很亮,腰身依旧挺的很直,全身的肌肉依然绷的很紧。
他是在防备狄星关与郭镜天吗?
顾焚儿殁,洛阳那些含辱而死的少女在碧落黄泉也可瞑目了吧。狄星关感到长久以来悬在心头的一块重石终于坠地了,一丝倦意袭上心头,忽向郭镜天道:“走吧。”
郭镜天道:“是该走了,此间事已了,不走干甚?”
二人也转身向谷外行去,他们都没有去看晏幽一眼,似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月儿渐挂渐高,郭镜天转目看去,在淡淡的月光清辉下,一向冷峻如岩的狄星关嘴角竟然浮漾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