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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叶刀
《今古传奇.武侠版》2011024期 > 燕垒生
本文总字数：2361
高振武，清末湘人，家境贫寒，自幼习武，惯使单刀。曾国藩习练湘勇时，他投入军中，后来隶属曾国荃麾下，积功官至守备。那时虽然已经用火枪了，但高振武上阵还是喜欢用刀。有一次临阵，他与两个太平军对刀，一刀下去，太平洋连刀带人被他砍作八段，登时名声大噪，人们把《水浒传》中关胜的绰号移送给他，称他为“大刀高振武”。
曾国荃破了天京城后，下令三日不封刀，一时间天京城里血流成河，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人逃了出去。
曾国荃选了一些人四处缉拿逃出去的人，高振武因为武艺精熟，也被选人，给他的任务是捉拿李秀成的两个贴身侍卫。这两个侍卫一个姓李，一个姓齐，都是精通刀法的好手。李秀成在太平军中算得上最能礼贤下士、知人善任的一个将领了，那时他身边有个叫广惠的和尚。这广惠说李秀成一身仙骨，要度他去修行，李秀成自然不可能随他去，广惠便在太平军中选年幼的收作弟子，就是这一李一齐两人。高振武当初就听说过李秀成手下有这两个刀法极高的侍卫，很想比试一下，但一直未能如愿，现在得了命令，自是更加卖力。
他追查了几天，听得太湖上新近来了一个名叫李光的水寇首领。太湖纵横八百里，向来是水寇横行之地，本来最为凶悍的是一伙盘踞在老龙庙的、以刘黑五为头的水寇。刘黑五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从不骚扰附近，可那李光接手后却不管这些。据人说，李光惯使单刀，刘黑五本来亦是使刀好手，可是在李光刀下走不上十个照面便被他砍了。
高振武来到太湖边查探，这一日到了一个叫陶村的地方。陶村村民其实没有姓陶的，据说是春秋时范蠡在破吴后化名陶朱公在这儿住过，因而得名。
村里有个小酒馆，高振武到了陶村后便想先去酒馆喝两盅，趁机看看情形。到了酒馆里，刚喝了一阵，忽然听得边上有两人吵了起来，其中有一个人道：“若是当初，早就雪你云中了。”
高振武知道太平军中称刀为“云中雪”，“雪你云中”的意思便是指砍头，这样说话的，一定加入过太平军。他定睛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长相粗豪的汉子，被他骂的是个长衫客。那长衫客却也不卑不亢，冷笑道：“那就不见不散。”高振武心想这汉子多半便是李光，此人居然公然到酒馆来喝酒，胆色当真不凡。他生怕当场叫破了，这汉子会拔刀拒捕，误伤旁人，便也不声张，等这两人不欢而散后，暗暗跟着那汉子而去。走了一程，汉子走到一片芦苇丛边，从芦苇丛里拖出一艘小船后，忽然转过身来道：“是哪位朋友？”
高振武见被他看破了，便现身道：“阁下可是广惠大师的高足么？在下高振武。”这人听高振武报名，点了点头道：“大刀高振武，我也听说过你，你可是奉曾九之命来捉我么？”高振武见这汉子镇定自若，心中亦有几分佩服，便说：“我原本可以调集捕快来捉你，但见你也是条好汉，便与我对刀吧，你若胜了便放你走，败了就要跟我回去。”汉子说：“高振武果然名下无虚。不过我还有与人有约，请你稍候片刻。”高振武见他气度不凡，更是心折，便答应了。汉子从船上拿出一壶酒来，坐在岸边一块大石上自斟自饮，撕了一张苇叶信口吹奏，声音极是凄楚。
到了暮色渐起，只听得湖面上有低低的桨声，汉子站起来道：“高大人，我所约之人来了。”
这时夜雾弥漫，水天一色，雾气中，一艘小船从湖面掠波而来，船头坐着一人，怀里抱着一口五尺长刀，正是在酒馆与那汉子争吵的长衫客。到了岸边，一见高振武，长衫客的脸登时变了，喝道：“齐四，你居然叫帮手么？”
那汉子摇了摇头道：“李师兄，这是另一回事，与你我之约无关。”高振武这才明白，原来那长衫客才是李光，而这汉子却是广惠的另一个弟子齐四。
李光见齐四说高振武不会帮手，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齐四，你为何不用刀？”齐四说：“师父说过，我师兄弟之间不可以钢刀对敌。我虽为清理师门而来，然师命仍不可违。”李光狞笑道：“既然你还要执此冬烘之见，就不要怪我刀下无情。”
他离岸还有两丈许，手中的大刀比他的人还长，在船头一跃，大刀脱鞘而出，刀气直如有形有质，将水面都破开了，但人跃起后踩在芦苇上，芦苇却连弯都不弯一下。李光一跃起，齐四也将身一长，同样跃到了芦苇尖上。他比李光高半个头，身材要魁梧得多，但芦苇也一样没有弯一些。两个人在苇丛上一错而过，高振武只见齐四手中突然出现一道绿光，从李光颈边划过，李光的头冲天而起，身子再也不能立在芦苇尖上，重重摔在水里，鲜血四溅。
此时齐四立着的芦苇也往下一沉，他右手握着一把绿色奇形长刀，左手竖在胸前，看着李光的尸首沉下去，喃喃念了两句佛号。
这时那个划船来的小喽哕已吓得魂不附体，齐四向他道：“你们即刻回去散伙，好生找点事做，再这样打家劫舍，杀害无辜，我定不能饶。”小喽啰喏喏连声，连忙划着船逃了。
齐四这才跳到岸上，向高振武道：“高大人，请你出刀，了我二人之约吧。”高振武此时哪还敢动手，但又不愿示弱，厉声道：“齐四，我不是你对手，但你想辱我却是不能。”齐四见他气概不输，笑道：“既然高大人认输了，那在下便可以走了。”说罢，将手中长刀往地下一扔，跳上小船，消失在雾气之中了。
高振武看着齐四的背影消失，半天才敢上前。只见齐四扔下的并不是刀，而是一张苇叶，上面沾满了血。后来他带着李光首级回去复命，听俘虏过来的太平军说，李光和齐四两人都是李秀成爱将，但广惠有禁令，要他们不得杀害无辜，所以他们在军中从来不曾杀过人。太平军事败后，李光做了水寇，滥杀无辜，齐四定是知道后来清理师门的。
齐四的父亲名叫齐有光，本是江南八侠之一甘凤池的小弟子，齐四身怀甘风池一系的武功，又学成了广惠一脉，难怪有这么高的本领，能以苇叶杀人。高振武眼见同僚破了天京后血洗全城，反是发逆中仍有齐四这等人物，不由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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