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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1003期
大陆新武侠,元旦快乐!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11003期>
本文总字数:645字
元旦快乐。转眼之间.2011年来了!大陆新武侠从2001年开始发轫,已经进入第十周年。
多少难忘的名字,多少经典的作品,由2001年试刊号的《乱世英雄传》、《山字经》、《梅影埋香》到本期的《山河》、《可乐侠》、《魅影》,一幕幕武林传奇,一个个鲜活人物,十年来,组成了一个江湖共同体,它的名字,叫做大陆新武侠。
金庸、古龙、黄易、梁羽生、温瑞安……他们或题字推荐,或奖掖新人创作,或亲笔书写武林新传奇,没有他们,没有大陆新武侠;
凤歌、沧月、小椴、杨叛、方白羽、时未寒、盛颜……他们的作品,是新江湖最华美的篇章,最璀璨的剑光,没有他们,没有大陆新武侠;
中途、木剑客、横刀、小似、傲月寒、碧晚枕……他们是新时代的开创者,是新武侠盛世的幕后推手,没有他们,没有大陆新武侠;
刘保珍、徐建林、邹积信、河流如金、晨曦桥…..他们是武侠版最忠实的读者,最热心的朋友,没有他们,没有大陆新武侠…… 大陆新武侠是什么呢?她是武侠版,又不只是武侠版;她是我们共有的童话,又不只是童话;她是梦想,是传奇,是回忆,是现实,是2001,也是2011,她是我们的精神家园。
元旦来了,十周年来了,新的传奇,也要来了。
江湖之大,武林之远,我们一直在努力。
祝大家元旦快乐,一起进入新武侠,新江湖!
(又,自本期开始.A90征文将集中体现在月末版上,特此公告。更多精彩,更多内容,月末版与901班欢迎您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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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乐侠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11003期>
本文总字数:34222字
这是一间名叫Oceans caffe的咖啡馆。装饰复古,看得出店长是个极考究的人。墙壁刷成有些年代的,正对大门的是一架黑色钢琴,再往后是通往楼上的扶梯,吧台旁有一扇小门。地板踩上去会嘎吱作响,厚实的皮沙发坐上去和看上去一样舒服。正是夏季,店里没装空调,只象征地安了几个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的老吊扇,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圈,倒也没让人觉得有多热。
今天的背景音乐是店长最爱的法国爵士,女歌手刻意吐字不清地哼唱着,声线高低飘忽,配合着窗外声嘶力竭的蝉鸣飘荡在夏天的午后,多少让人有种立地成佛,可以去死的神奇感觉。
那个少年也是这么想的。
在他和他哥们儿的心中,音乐还是摇滚乐最靠谱。即使他们心中那个最.rock的乐队已经很久不出专辑,但俗话说,休息是为了更好的rock´n roll啊,所以哥儿俩又开开心心地继续等待了。
少年靠着墨绿色的沙发,随手拿起一份今天的报纸。他盯着报纸封面那抹亮丽的大红色微微皱了下眉头,咯一犹豫还是决定翻开。
他直接跳过时事政治的版面,因为那张笑得欠抽的脸。他翻了几页又翻到了娱乐版面,也许偶尔看看娱乐新闻也是好的。
半秒之后——“我错了。”他果断对自己之前的选择作出判断。惯性地,他又粗粗扫了一下其他版面,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
“好吧,每天都一样。每个版面都是他,时事政治少不了他,社会财经少不了他,娱乐版是他,体育版是他,百姓生活版又是他。关键是连医疗卫生也有他。为什么总是他?成天盯着这张扑克脸不会审美疲劳么?这……”他想了想作出总结,“这真是一个叫人费解的崇拜时代啊。”
他抬头望向头顶摇摇欲坠的吊扇,又叹了口气。
“先生,您的咖啡。”一个甜美的女声。
一杯蒸腾着热气的咖啡被摆上了桌面。
他把目光移到了年轻的服务生身上,一个齐刘海、大眼睛,笑得很干净的姑娘。看来,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十秒哦。”他扬起嘴角,一脸做作的坏笑。
“什么?”服务生疑惑。
“只要十秒哦。”他叠好手中的报纸,眼神向角落里的桌子扫去。
那一桌有两位客人,背对着他的是个少年,双臂悬在沙发背面来回晃着,身子被沙发挡住,只露出个相当潦草的发型。潦草小子对面坐着的是位少女,长头发、大红色发箍、系着黑色的领结,也是齐刘海、大眼睛,却有着比那服务生更狡猾和更热烈的眼神。
她此刻正皱着鼻子抿下一口咖啡。
“哦,你说的是当当呀。”服务生姑娘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小声地说,“她是我们店长的女儿,长得很漂亮”
“不,我是说只要十秒,现在还有九秒。”“咦……”
“八秒。”“怎么?”
“你新来的吧。七秒。”“不会是那个……”
“没有错。六秒。”
“天哪,我得赶快去告诉店长”服务生匆忙转身,却被少年一把拉住。
“来不及哕,五秒。”
“啪”只见角落里的那小子霍地站起。整个咖啡馆都为之一震,就连正播放的爵士乐也似被这股阵势吓到,一下子卡住。咖啡馆陷入一片死寂,服务生姑娘保持着被读报少年抱得紧紧的姿势。她觉得好热。
那潦草小子双手撑着桌面,蓄势待发似的垂着头,一动不动。他牙齿上下颤抖,貌似有要吐出些词语的冲动。
“知了知了知了——”窗外蝉鸣响起。夏当当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头也不抬。只是稍稍转了转手上的银色戒指,她母亲的遗物,然后轻轻地合上了书。
“知了知了知了——”
读报少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微笑,他轻声地倒数:“三、二、一。”
又听“啪”的一声,潦草小子一咬牙大脚踩上桌子,高高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大声道:“说起本大爷啊……”
夏当当抬头,面无表情。
潦草小子满脸黑线地住了嘴,额头密密地沁出冷汗来。他呆呆地盯着夏当当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的目光让他觉得就好像被判了死刑。
而窗外的蝉鸣,似乎更汹涌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夏当当冷冷地丢出一句,“千万不要弄脏,”她抬起头来,露出两颖可爱的虎牙——“我老爹的店啊!”
潦草小子胃部一阵抽搐,心中瞬间蹦出由巨石夯凿而成的“完了”二字,又“轰”的一下碎满一地。
绝、望、了。
“来了!”读报少年抱紧服务生姑娘,解说似的叫道。
只见如饿虎下山般,夏当当一记左勾拳猛地砸在潦草小子的脸上,那小子顿时被击倒在地。从慢镜头回放我们可以看到,潦草小子的脸颊被强烈的气流搅得变形,嘴唇翻滚。当那一拳温柔地轰在他的脸上时,他浑身都抖动了起来,口中缓缓喷射出星星点点的口水,身子扭了个角度试图要丢个眼神给观众。可惜他眼神中包含的信息太过丰富,我们只能稍微揣摩到在那份迷离和憔悴中似乎有那么一点宿命般的味道。慢镜头完毕,潦草小子面条般摇晃了几下,撑着沙发,又爬了起来。
“有进步嘛。”夏当当冷笑一声,又是一记惨绝人寰的重扣,潦草小子电光石火间已被狠狠砸在桌上。“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读报少年趁机把服务生姑娘搂得更紧了,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只不过是下颚碎了。”只见那个小子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肿起来的脸上露出很享受的微笑,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本大爷啊可是……”
“给我滚!”夏当当双眼中喷射出熊熊怒焰,手臂上青筋暴凸。
读报少年在一旁咽了口唾沫,双眼放光,终于来了,这绝对是期待已久的大招啊!
只见夏当当双手一并一翻,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华丽丽的大招名字——“女儿——响当当!”
她双目凝神,双掌前推,那阵势仿若虎啸山林,龙吟九霄。潦草小子登时被强大的气流卷成麻花状轰到半空中,上不能上,下不得下,憋屈得像一件被拧干的廉价衣服。
读报少年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不过,很快那张喜悦的脸又变成了大便色。只见夏当当眼中精光一闪,一声冷笑,左掌微抬,右掌一拨,潦草小子的身体拗成一个角度后翻滚着射向读报少年——就像一块巨大的量角器。
好大的暗器!读报少年没想到每周不定时上演的悲剧这次居然会连累到自己。他稍稍一愣,一咬牙,猛一弯腰把服务生姑娘护在身下,抱歉地挤出个笑容:“对不……”
可惜他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摆正,就被潦草小子伟岸的身躯给撞走。两人卷成一团,裹挟一股强大气流,掀倒沙发,撞倒桌椅,打翻酒瓶,最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砸向墙壁——只听“轰”的一声,两个大字型人印被狠狠地按在了墙上。
老吊扇默默地自转,似乎叹了口气。胜利者夏当当神气地拍了拍手,露出两颗小虎牙。一阵尘埃过后,她才看到服务生姑娘抱着头不敢起身的可怜模样,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天哪,阿楠你没事吧?”
又一阵尘埃抖落,却见潦草小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站了起来,咳嗽几声,逃命似的冲出了咖啡店的大门。
“天哪,阿楠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夏当当无视逃跑的潦草小子,直接跑过去抱住了可怜的阿楠,一个劲地道歉。阿楠恐惧地看着这位剽悍的店长之女,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啪”,大门忽地打开,那潦草小子又奔了回来,然后拖着昏迷不醒的读报少年再次狂奔出去。
“臭东西,你还知道丢了个战友在这里!”夏当当烦躁不已,回头朝着两个混蛋一阵暴吼。然后一扭头,如春风般和蔼地对着阿楠笑了起来:“我说阿楠,你没被吓着吧?”
阿楠木然地看着她,这个单纯的女孩丝毫不敢相信平日里温柔可亲的当当居然有这副面孔,脸上立即写满了“我当然被你吓着了啊”的表情。然而“阿楠果然被吓着了”这件事在夏当当看来,完全是那两个混蛋搞的鬼,与一向温柔可亲的她无关。没错,她可是温柔可亲的。
“都是他不好!”夏当当咬牙切齿地叫道。
“他、他是谁啊?”阿楠胆怯地问道。
“啪”,大门再度被推开,却是那个读报少年冲着当当二人奔了过来,他猛地一停,面对着阿楠深鞠一躬,露出一脸平和的微笑:“啊,那个什么,对不起。”
跟着那个潦草小子也奔了回来,他愤怒地看着战友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冲着他脑袋就是一记栗爆儿,大骂一声“道歉个蛋卷啊白痴,还不快逃”,拽着他的衣领又跌跌撞撞地跑走。
夏当当恶狠狠地盯着两个混蛋的背影,再度咬牙切齿地说道:“混蛋,就知道逃!”她扭头朝着阿楠说道:“那个头发乱糟糟像鸟窝的,叫谢可乐。”她觉得不解气,又念了一遍,“谢、可、乐!”仿佛这样就可以咒死他,撕碎他,蹂躏死他。
“那,那个呢?”
“那个?”夏当当“扑哧”一下笑了,“那个家伙的名字更可笑——白、辣、椒!”
“知了——知了——知了——”停了许久的蝉呜声再度响起,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静。安宁的午后,夏天的风突然吹起,鼓起了少女的短裙。她们手忙脚乱地盖个严实,又扭头看向周围,不知何时咖啡馆里的客人都已离开,只剩下她们两个和孤独转悠的老吊扇。蹲坐在一起的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容似乎是有形状的,明晃晃的像有阳光穿过有金鱼来回、有水草漂浮酌玻璃缸,充满着暖暖的力量。十八岁女生的温柔,就像她们突然绽开的笑容一样,偶尔让你觉得不可思议,又恰到好处。
风吹起了少年白辣椒丢下的报纸,飘出窗外,飘得渐远渐高,渐高渐远,好久好久之后,终于缓缓落在了地上。
一个压着帽檐的男人弯腰捡了起来。报纸封面上是个大笑的人脸,扎着红色的头巾,戴着黑色的面罩,牙齿洁白闪亮,看上去极有光泽。头像上面是黑体大字的标题——“新时代的英雄,城市的守护神——可乐侠”
男人露出了阴森森的微笑:“我回来了,非马,青鱼。”的修复重建上.而浮城本来就是个独立于各大国之外、不受任何约制的自由之地,何况战争刚刚结束,其混乱肮脏可想而知。因此,城市管理权就落在几个大集团手中,
原本拥有城市管理权的民间团体“黄色潜水艇”,在战争时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却在战后选择了解散,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了领导与安全保障的民众一下子蒙了,要知道,生活在这座自由之都里的居民,除去大部分普通市民之外,还有一些身怀绝技、来去无踪的特异人类,,他们有个很奇怪的名字——游侠。
传说在这片土壤上,曾存在着一批手持利刃、策马前行的勇士。他们不畏强权,追求自由,坚持斗争,不死不休。他们的事迹在统治者编纂的历史中不断地被抹杀,却在知情者们世代的口口相传中得以延续。而在一系列风华绝代的故事里,他们就被称作“游侠”!于是,为了纪念,浮城里的特异人类便冠上了他们的名号,试图在这个新的乱世里掀起一场名为“江湖”的复兴。
茫茫草野,钢筋铁骨,寂寞高手,摇滚明星,,这座城市在光明与黑暗的挣扎中,在崇高和卑劣的抉择中,走进了后江湖时代。
这是一个呼唤英雄的时代。
混乱无序一直延续着,仿佛走进了没有尽头的黑暗,直到那团滚烫的火出现,瞬间点亮了这座城市的未来,给百姓带来了新的生机!
那个戴着面具的英雄——可乐侠!
据说他来自神秘的阿喀琉斯山,背负着传说中救世主的身份,武艺高超,绝对正义。他曾一人一剑挑灭三尊青天派,也曾在大瘟疫中揭露政治丑闻力保公众安全,他曾孤身探牢解救受冤入狱的铁嘴检察官,还曾单凭口舌阻挡了蜘蛛党与四野党的帮派火拼。自从二十年前第一次现身后,他一直保护着这个城市不被外敌入侵,保护着每个居民的安全。他是这个时代的完人,是我们崇拜和……
“回家吃饭去吧!”白辣椒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看着报纸上满是吹嘘的报道和那笑得发抽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力把报纸揉成一团,砸向呆坐着的谢可乐:“我受够了,所有媒体无一不在对他进行疯狂地吹捧,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简直是放屁啊!”
“可乐侠可是大侠,你懂什么”
“对,对,对。是你的偶像。”白辣椒鼻子里不满地哼了一声。
“不,不能这么说。”
“哟,你终于开窍了苍天有眼。”
“他可是全民偶像。”
“你去死吧!”
白辣椒和谢可乐在吃西瓜。夏天的时候,让人愉悦的事情除了打篮球、看摇滚演出、为各自喜欢的乐队吵架以及捉弄夏当当和被她捉弄之外,当然就属吃西瓜了。两兄弟穿着背心,光着脚丫坐在高高的天台上,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痛快地朝楼下路人吐西瓜籽,这感觉别提多带劲了。而每当倒霉的路人反应过来,朝天台昂首怒骂时,谢可乐总可以用一种很简单却很实用的方式反击回去——
“干!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蠢货吐的西瓜籽?”“是你老子嘞!”
“是谁吐的西瓜籽,断子绝孙的种啊”“是你老子嘞”
如此技术含量不高却实用的招数,也只有谢可乐这个死不要脸的烂人才耍得出来。可白辣椒就是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因为,很凑巧,他的内心也住着这么一个烂人。
而此时的谢可乐鼻青脸肿,一脸沮丧。
“喂,老白,你说实话哦,你一定要说实话。”
“放轻松点,哥们儿。”
”轻松你个蛋卷啊。为什么我每次都逃不过被那臭丫头虐的命运啊,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又不像你们俩会功夫什么的。”
“用你那自以为高智商的脑袋好好分析一下呀。”
“我什么都不懂好么。”
“那只能有一个解释了!”谢可乐冷不丁地挺起了胸膛。
“什么?”白辣椒继续吃西瓜。
“喂,口气激动点好么?拜托给点期待给点力啊老白!重来一次!”
“为……为……什么?这样的口吻够了吧”
“没有错!请问,为什么我会躲不过夏当当的大招呢?”
“为什么?”配合的口气。
“因为,那可是——充满爱意的铁拳啊”
微风拂面,白辣椒闭上眼细细咀嚼这爽朗朗的夏夜。真的,那可是充满爱意的……“回家吃大便去吧”白辣椒回过神来猛地一怒,抄起半块西瓜就向谢可乐的头上砸去。
“汝岂能如此低俗!哈哈哈!大便你个蛋卷啊,你真是一烂人!”谢可乐灵活地翻了个跟头,跳上了不知哪户人家的天线,单脚尖稳稳当当地立在上面。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好牙,“噌”,一记闪亮亮的笑容。
“这招唤作‘乳鸽立巢’,你学着点。怎么说你兄弟、本大爷我也是跑江湖的!”谢可乐朝白辣椒挤眉弄眼,惹得白辣椒好气又好笑,他嘴不饶人又继续说,“哥们儿,拜我为师吧!我教你功夫怎么样?本大爷在江湖的年轻一代中,也算得上是这个了。”他得意地摇了摇大拇指。
“可你还是打不过夏当当。”白辣椒冷冷地说,咬了一口西瓜,甜蜜瞬间爆炸全身,“啊,西瓜真好吃!”谢可乐本欲辩驳,听到赞叹声立马慌了神:“嘴下留瓜!”他足下一点,鸟扑似的飞向白辣椒。
“白痴,中计了!”白辣椒抡起身旁的折椅,怪叫道,“这可是你教我的——力劈华山!”
“砰!”白辣椒所谓的力劈华山毫无力道可言,被冲过来的谢可乐一记猛踢踹在了脸上。摇晃,倒地,昏迷不醒。
谢可乐举起右拳用力地挥了几下。
“想偷袭我,除非现在天上掉陨石砸死我!”他抓了抓潦草的头发,捋了个造型,又扬起嘴角,“噌”的一下笑了起来。
凉风袭来,他抬头遥望老天爷,只见群星暗淡,孤月高悬,四周一片寂静。啊,这个时候,想必大家都睡了吧。谢可乐想着,挠挠头发,吼起来:“像蛋卷一样的——软绵绵啊!软绵绵!像男子汉一样的——硬邦邦啊!硬邦邦!”谢可乐寂寞地吼了两句现编的歌词。夜色深沉,冷风拂过。他看着楼下寂静而肮脏的街道,一下子觉得胸口空空的,凉意陡生,这股凉意里好像还带点其他东西,叫谢可乐心里有点……害怕。
“喂,老白,今年他们又说要出专辑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诓我们。”
毫无回应。
“老白?”谢可乐心中一惊,紧张回头。
“靠!”他一脸晦气地看着依旧像尸体般仰面躺着的白辣椒,极不愿意地弯下腰,扛起他,“真蛋卷,早叫你跟我学学功夫,你不听。挨我一脚就晕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将来到了社会上该怎么自食其力呀!”他背着白辣椒,一步步向天台上的一间小屋走去,那是他们的基地,是他们抵抗这个世界的最后堡垒。虽然只有谢可乐这么认为。
好安静的夜。有些心绪不宁,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一扭头又望向墨色的天,似乎没什么可疑之处。他迈出步子,却不想耳边突然有声音传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过,因为隔得有些遥远,听得不是很清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谢可乐拾起头,凝神望去。遥远的空中好像是有一个小黑点,就那么一小黑点,慢慢靠近,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呵呵,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了。”谢可乐笑了笑,扛着白辣椒继续向前走。一秒后——他猛然回过神,扭过头去——
有没有搞错?只见好大一坨不明飞行物从高空中向天台砸来,而且准确无误、确确实实地向他砸来!
“喂,不要是陨石啊。”
物体疾速下坠,带着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谢可乐总算看清,那玩意儿其貌不扬,土黄色外表,棱角分明——分明就是颗陨石啊!
他哆嗦着,忍住没哭出来。这实在太他妈蛋卷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陨石啊,有没有搞错1人生有多大概率遇上陨石啊,又有多大概率说陨石陨石就到啊?谢可乐眼中含泪,18岁的他青春年少,虽然曾经想过无数个荒诞奇异的挂掉方式,可实在没想过为自己敲响丧钟的竟是一颗陨石。惊慌失措之后,他却露出了一丝闪亮的微笑。
——没有错身为年轻一代的翘楚,除夏当当以及大哥之外未尝败绩的选手,试练的时候终于到了。作为一个纯爷们儿,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嘛而且,可以稍微练一下那一招。
他身子往后一退,丢下白辣椒,狠狠扎了个马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接着闭上了双眼。
“呼——吸——呼——吸——”得让自己完全静下心来,完完全全地安静下来。他再次长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从口袋中掏出耳机塞进耳朵,将音量调大,摇滚乐轰轰响起。
他略微有些沮丧地说道.“大哥,可惜你看不见。”
再次睁开双眼!陨石已携奔雷之势冲进了谢可乐的领域『
“陨石,会比夏当当还可怕么?蛋卷!”他竟然用双手,用身体硬生生地顶住了这颗巨大的陨石!他被迫倒退两步,差点踩上白辣椒的手臂,身体忍不住地发抖,连牙关都发着颤。他咯咯咯地笑了——
“大哥……我可不会像从前那么……弱啊!”又退了一步。
“你……看!”右腿猫地抽搐了一下,小腿酸痛,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滴下,他调整好节奏,大吸一口气,怒吼一声:“喝”
狠狠地——站住了!但这还没完,陨石仍保持着一股强烈的冲劲,死死地压住谢可乐,一点一点,压向他的双臂,他的腰,他的双腿,直到他快忍不住一屁股坐下。
再一咬牙,顶起!
“摇I”谢可乐猛地一发力,地上竞硬生生给站出两个脚坑他又高喝一声“滚!”那陨石冲击之势顿时又消去不少。“姿”他硬拼蛮力,双臂肌肉猛一阵酸痛,双手滚烫,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管都快爆掉了。
他竟把那颗陨石举了起来!用他世间绝无仅有的蛮力
绝对强悍!宇内无敌!
“态!”陨石瞬间被谢可乐的强力弹开,在天台上蹦了几蹦停下了。没有想象中的火花,没有想象中的爆炸,陨石宛如一颗硕大的土豆安详地躺在一旁。他一阵脱力,累得一屁股坐在了白辣椒的脸上,狠狠地放了个屁。还未来得及再酝酿个,他浑身一个激灵,又“腾”地站了起来。
那股叫人害怕的气息又出现了。
“是谁?”谢可乐头皮发麻,这种危险的感觉实在是叫人太不舒服。
左边?右边?或者是——上边!谢可乐连忙抬头,夜色漆黑,一派深沉,根本就看不到对手。
“嘻嘻嘻。”怪笑声起,随之而来的是皮鞋跟踩踏地面的声音。
谢可乐调大耳机的音量,可还是抵挡不住恐怖的踢踏声。他刚刚耗力过多,心身俱疲,竟不知不觉跳进了对方早布好的陷阱之中。
一只灰暗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阴冷冷的声音传来:“好身手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谢可乐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嘴仍逞强道:“你老子嘞”
那手掌猛地一抓,谢可乐一米八的个头像只小鸡似的被拎了起来。那潮湿的、叫人不舒服的声音继续说道:“对前辈尊重点!我有话问你!”
谢可乐一阵眩晕,这家伙的声音好奇怪。他眯起眼想看清来人的脸,可是目光被厚厚的帽檐给遮住了。
“小子,你在这附近住了多久?”
谢可乐命令自己强打起精神,可是那声音竟似有催眠之效,叫人无法抵抗。他不禁想起当年爷爷对他们兄弟俩讲过的一段话:“这世上有种功夫,摄人心魄,夺人心智,唤作‘移魂大法’。施法者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力是不敢轻易耍出手的,以后遇见了可得注意。对付这种邪门至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吼一声,不过想来用这种招数的都是些邪派高手,你们估计是没什么机会的,所以……还是逃吧。”
此刻,谢可乐内心满是焦急,逃吧,逃吧!他瞥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白辣椒,一瞬间恼怒不已,丫的,还有个累赘。
黑衣人捏着谢可乐的肩胛,悠悠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附近住了多久?”谢可乐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再属于自己,恍惚间,他竟不受控制地回答:“四年了。”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那么住在这里的,有没有一些很奇怪的人?”“有。”
“谁?在哪里?叫什么?”“有一个……一个……”
“快说呀!”黑衣人猛地抓紧了谢可乐的锁骨。
“脑子好痛。”“快说,努力地想!”
“一个……一个……”“说!”
“一个长头发的姑娘,长得真是漂亮。她眼睛好大,有两颗小虎牙。但她每次笑起来都让我觉得好奇怪,浑身麻麻的,我……”
“靠,不是要你表白啊小子!”
“好奇怪,虽然每次见面都会吵嘴……”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有个人叫白非马的?”“不,不知道。”
怪人缓缓地松开了手,谢可乐便如一摊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他居然睡着了。怪人厌恶地挥了挥手臂,笑着骂道:“臭小子,流了我一手臂的口水!”他走向那颗陨石,猛地踹了几脚,那陨石中传来几声闷响,原来只是个大麻袋。
“你最好给我等着。”他扛起了麻袋,向着月亮的方向腾跃而去。
过了好久,当夏夜的风又缓缓吹起的时候,谢可乐翻个身坐了起来,挠挠头,凉风吹起他的乱发,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机械地走过去冲着白辣椒的肚子就是一阵踢。
“哥们儿,戏演完了喂。该起床了。”
白辣椒用手拨开他的脚,揉揉肚子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装死的。”谢可乐“噌”的一下露出了闪亮的微笑:“我对我的屁还是有信心的。”
白辣椒脸色猛然一变,左一拳右一拳朝着谢可乐打去:“混蛋,你惨了I你知道么,你那个臭屁害我差点没忍住!”谢可乐自知理亏,笑着硬挨着他的老拳,也不还手。
“那家伙——哈哈——的招数唤作移魂大法……”
“移魂你个头!这名字实在太逊了啊!”
“……哈哈……幸亏爷道行高深,没被他给搞了……哈哈……轻点轻点。”谢可乐一边挨打,一边笑着解释。
“不过,你戴着耳机干吗?”白辣椒一记上勾拳,落空。
“……呃,秘密!”谢可乐退一步,摘下耳机放回了口袋。
“你演技不错,还流了他一手臂的口水呢。”白辣椒无奈地收回拳头,实在是打不动了。
“咦,我不记得了哎。”谢可乐有些惊奇。
“我靠,到头来你还是着了他的道!”
¨……”
“白痴。”
谢可乐不管白辣椒的吐槽,很满意地对着月光微笑着,露出一口闪亮的好牙。
”收起您欠抽的微笑可以么?有必要这么晒自己的牙齿么?”白辣椒忍不住抗议。
“嘿嘿,我可是一天刷五次牙才可以保持如此明亮洁白哦!话说,你不觉得么?”谢可乐凑近了他的脸,又露出那所谓的“闪亮的微笑”,“不觉得很像可乐侠的微笑么?”他双手叉腰,潦草的头发被风吹起,一副志气满满的模样。
“就知道追星,有点自己的主见好不好!”白辣椒语气是少有的厌恶。
“可是老白啊,我就是喜欢可乐侠啊!”谢可乐满不在乎地说,“说是追星也好,是崇拜也罢。我爱他,可不是因为他帅,他酷,他强大或者他是个大英雄,而是因为他真真正正地替我完成了梦想,一个做了十八年的梦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行侠仗义,拯救万民I你懂这种男子汉梦想的交托么?”
“哼,行侠仗义什么的,没有半点意思好吧。”白辣椒眉头一皱。
“你这什么话。一点都不理解我们热血战士的内心!”谢可乐猛地站起来,朝着月亮大声地叫道,“我要成为正义的大侠!行侠仗义,拯救万民,就像可乐侠一样!”
声音在安静的午夜传得好远好远,惊起几阵犬吠,不知谁家的灯亮了起来,一声充满睡意的吼声传来:“很扰民的啊!是谁这么没素质啊?”
“是你老子嘞!”果然,谢可乐就会这么一句。
“不过说起来,白非马这名字有点耳熟呢。”白辣椒若有所思,“好像,是我老子嘞。”
“所以,这就是你爸?”谢可乐从夏当当的手中夺过一张小小的相片。
“混蛋,别老是抢别人的东西,明明是先给我看的”
“喂,你们两个!别抢坏了,我就这么一张。”白辣椒语气却相当的漠不关心。
“我先看!”夏当当还是执著地夺了回去。
照片上是一张很灿烂的脸,说灿烂并不是说笑容灿烂,而是发型。
“有没有搞错?你爸是个光头佬哎!”谢可乐凑近了看,夏当当的长发蹭了蹭他的脸,他莫名地心中一跳。
“关键是这胡子,好搞笑!两撇小胡子修得跟我老爸的中分似的,相当华丽啊!”夏当当指着照片里的白非马笑着说,她甩了一下头发,又蹭到了谢可乐的脸。
谢可乐揉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香,他如此想。
“其实我也听说了,最近这附近出现了一个戴帽子的怪人,总爱抓些会功夫的家伙然后放掉。据说那些倒霉鬼都不记得被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没想到给你们遇上了,真好的第一手资料啊。”据说夏当当最近又谋了份兼职,替某个有些名气的侦探做小跟班。不过又据说,那个侦探的脾气很臭,连夏当当都搞不定他。
“那是要拿来交换的。”白辣椒拿起今天的报纸又放下了,没错,又是那该死的可乐侠的微笑。
“交换什么?”夏当当眼睛一眯。
“我想学煮咖啡。”白辣椒一脸诚恳。
夏当当立即把照片还给白辣椒:“你也知道我老爹是什么脾气,他说你没天分就是拒绝,基本上没什么希望的。”夏当当困扰地叹了口气。
白辣椒一脸庄严.“我很好学,真的。我……”我那臭老板看看我的厉害。你们有意见么?”夏当当露出两颖虎牙。
“同意!”阿楠第一个点头同意。
“没有问题。”白辣椒也觉得有点意思。
“可以是可以,不过……”谢可乐盯着夏当当,“谁是老大?”
“举手表决吧,我可是很民主的。嘿嘿。”夏当当阴冷地笑了起来,两颗虎牙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我先投我自己。有人同意么?”
三人顿时一脸死气。阿楠和白辣椒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好像还是有人不同意嘛。”夏当当斜着眼看向谢可乐。
“可乐,识时务者为俊杰。”白辣椒暗暗踩着谢可乐的脚。谢可乐抬头看看夏当当,很不情愿地举起了手。
“好极了,全票通过,我就勉为其难地当这个老大吧。”夏当当得意洋洋,丝毫没有任何勉为其难的样子。
“给这个小组起个好听的名字吧,当当。”阿楠提议。
“不如叫便当组吧。”白辣椒若有所思。
“便当你个蛋卷啊!”谢可乐一拳塞过去。
“好,就叫便当组!你们两个是我的左右护法,阿楠是我的压寨夫人。”
“喂,别越说越离谱啊,我可不要当什么狗屁护法!”
“少来,本尊要你们当你们就得当。”
阿楠看着三个人的嘻嘻哈哈地玩闹,也开心起来。她转头看看电视,却猛地吓了一跳:“别吵了,你们快过来看!”
“本台最新消息,一伙歹徒在二十分钟前袭击了月神大厦一楼的麟荣银楼,并挟持五名人质准备潜逃。目前警方已包围现场,我们来连线前方记者……”
“有情况!”谢可乐赶紧跑过去拉长了电视的天线,又调大了音量。四个人趴在吧台旁紧盯着电视屏幕。
“警方已经把整个麟荣银楼包围了,但局势并未得到有效的控制。两分钟前歹徒宣称已杀害一名人质,如果警方再不答应歹徒的条件,他们将引爆埋在大厦某处的炸弹,把Dr.乌朽可可的心血摧毁l透过银楼巨大的玻璃窗我们可以看见几个蒙面的歹徒正用枪抵着几名人质的头,人质的处境非常危险,而警方派出的谈判专家目前还没有走出大厦……”
“这帮恶徒!”夏当当捏紧了拳头,“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么?”
“嘿,浮城每日都会上演的剧情,你难道还没看习惯么?”白辣椒看向谢可乐,“接下来,就是我们伟大的可乐侠挺身而出的时刻了。”
谢可乐面无表情。
“对啊,我们还有可乐侠!”阿楠点点头。
“我们伟大的可乐侠啊!”白辣椒见可乐没反应又强调了一遍。只见谢可乐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静得可怕。白辣椒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喂,装死啊!”夏当当看见谢可乐这混球居然还在装深沉。聚力一掌向他拍过去,却一下子被谢可乐握住了手腕。
“喂,松手啊!”谢可乐毫无反应。
“很痛啊!”谢可乐依旧毫无反应。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眼睛却直盯着电视里的歹徒,冰冷地吐出四个字:“不可饶恕。”
夏当当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总是嘻嘻哈哈的家伙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只见他缓缓地抬头,眼里满是叫人看不明白的东西,混杂着愤怒、后悔、不甘……他一字一顿地说:“居、然、敢、炸、月、神、大、厦。”
“他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要炸月神大厦。”“他怎么敢!”
他气得浑身发抖,甩开夏当当的手,像着了魔一样狂奔了出去。
“轰隆”一声,天空终于受不了长时间的沉闷,滂沱大雨顷刻落下,这座城市瞬间被大雨绑架。
大雨中那个男孩奔跑的身影渐渐模糊。
那天,传说中的可乐侠并没有出现,倒是有一个蒙着脸头发很乱的身影冲进了月神大厦。他穿着红色的衣服,仿佛是一抹热烈的火,就跟可乐侠一样。歹徒们来不及反应,丢枪的丢枪,被撂倒的被撂倒,逃跑的逃跑,场面极度混乱。可不管怎样,这群歹徒最后都乖乖地被警察给带走了。炸弹被安全拆除,人质也全部获救,除了一个早被干掉的倒霉鬼和一个同样被干掉的谈判专家,这还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是媒体对此并无特别的报道,寥寥几句象征性的陈述之后,依旧是成篇累牍地继续着对可乐侠的吹捧。甚至有的媒体认为,那个红色的身影就是可乐侠。只是他来不及换好衣服就冲出来杀敌救民而已。
谢可乐就是在那个时候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的。当然,他还是表示可以理解的,毕竟人人都爱可乐侠,牵强附会,适当地夸大其词也是可以的。可他不知道,在这之后,他的人生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加速度明显变快了。
“赎罪?”
“说出来你会相信么7当我身在地狱的时候,每天饱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煎熬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能死,我要活下来。我对那些死去的人们发誓,如果能活过来,就一定要回来赎罪。哈哈,十八年前的那场灾难已经成了我日夜萦绕不去的魔障,深入骨髓,痛彻我心。它逼着我一定要……要回来赎罪啊!”蓝隼声音颤抖,竟哭了出来,“这十八年来,我都怀着赎罪的心情,日夜诵念往生经文,可我依旧救赎不了自己啊……”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久久没有拾起。
窗外的暴雨已经停住了,凉爽的风吹来,窗帘被吹起又落下。美好的夏夜,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赎罪,男人呆呆地看着哭泣的赎罪男人,心中感慨万千,终于他伸出了手,搭在了那个男人的肩上。
“蓝隼,唉,都已经过去了。”
“你……你会原谅我么?”蓝隼擦拭着眼泪。
“……会。”
“哈哈哈!那真是太好啦!告诉我!”蓝隼猛然一抬头,眼泪还没干,阴冷的声音透着喜悦,死死地抓住男人的肩膀,“白非马在哪?”
“蓝隼!’
“我要去杀了他赎罪,他才是那场罪恶的根源啊!什么正义,什么英雄都是扯淡!神让我这罪孽之躯重新回来,就是要我斩草除根!你会帮我对不对?对不对?”蓝隼哈哈大笑。
“蓝隼你疯了!”
“我没疯!我们浩在这个世界上,都携带着罪恶和疯狂的基因啊。你放心好了,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杀了他!不,去拯救他”
“蓝隼,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我们是有愧于你,可是你得明白,我们的选择对整个城市来说是最好的。”
“那么,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妻儿老小全被杀死么?就为了一个正义的虚名?好,好极了。”蓝隼那阴沉潮湿的声音里满是悲愤,他又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先前的冰冷肃杀,”你不支持我,就等于违抗神的意志。那么,我就先拿你的妻儿祭刀来平息神的怒火,如何?”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冷笑着推开了吧台旁边虚掩的小门。
“早就被发现了呢。小妹妹,你当真认识你亲爱的爸爸么?”
夏当当眼中含泪,握着手机,惊恐地仰视着这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久不见君青越刀,想不到依旧如此犀利1只是当年只有白非马一人才能砍得到我,今日你又该如何?”蓝隼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夏青鱼的左手刀登时飞了出去,插在了咖啡馆的门梁上,刀身犹摇晃不止。
夏青鱼顿时身形一滞,熟悉了咖啡香、却多年不练刀的手,在他手下竟已走不过数招了么?想当年,他们白蓝青三人在特基法罗尔之战时,剑爪刀三种武器合作无间,杀败多少敌人,击退多少突袭。而如今,一人失踪,一人入魔,还有一人刀法早已生疏,恍惚十八年,命运悄无声息地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优柔寡断,你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可惜我也跟从前一样,不,更强了!”他几个闪身便把夏青鱼逼入死角,就像多年前解决敌人那样,又猛地一个俯冲,钢爪高高举起,“赎罪吧!罪孽深重的人。”
夏青鱼退无可退,蓝隼这一招他早在多年前就面对过,要不是当时白非马掷剑破招,他早就成为爪下亡魂了。而多年后,命运让他又碰上了这无从破解的招式,真是讽刺。
他望向一旁发抖、忘记逃跑的夏当当,满心遗憾和愧疚。今天只怕他就是死,也解不开蓝隼的心结,甚至还要搭上女儿的性命,这样的死亡多么窝囊。但如果当初他没有阻止蓝隼……一念至此,他呵呵一笑,果然是老了,曾几何时自己壮怀激烈,坚持道义、信仰,一身好武艺都愿全部托付给这大好江湖。也是他们几个热血汉子,重新喊出了“游侠”的口号,只愿那个浪漫时代重新回归。可多年后,梦想随着那场灾难灰飞烟灭,挚友也下落不明。眼下大敌当前,在这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忽然对那份信仰产生了怀疑。
这太可耻了!
“你已经多少年不握刀了?已经多少年不再过好勇斗狠的生活了?已经多少年不站出来为自己的存在找一个理由了?”
“意气何在?”他好像又变回特基法罗尔之战那个战士,手握双刀,傲然站立。为保卫家乡,为保护心爱的人,出刀!他双手握刀,那刀身立呈莹莹绿色,忽如奔腾绿炎,又似青龙附身。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脑海,他四肢百骸为之一震,就连那颗快要被生活老化的心都陡然变得炽热起来。
他双眼怒光闪现,在重重爪光中向前迈了一大步!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他怒声吼道。
霸王一劈!这一劈,劈的是他对世事浮浮沉沉的无可奈何,劈的是他对当当不曾有过母爱的惭愧忏悔,劈的是他多年来忍气吞声浑浑噩噩的生活。
蓝隼大叫不妙,只觉自己的杀招劈入一片汪洋之中,钢爪被无穷刀意肆意曲折拗断,一股巨大的扭力逼迫他收招,不然,被搅碎的将是他自己l
“喝!”绿光暴涨,蓝隼口吐鲜血,被狠狠地轰在了墙上。
夏青鱼收刀站立,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刀,一下子劈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也劈去了他多年来对生活的怨气。他眼角隐有泪水,这么多年,苟且偷生的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疏于练武,不问世事,说什么现实第一,说什么练武何用,说什么一杯咖啡就可以拯救压抑的灵魂,这是实实在在的逃避啊。哈,这道理在临死前领悟了倒也值得,可还得拖累爱女一同赴死,这是多么窝囊的父亲啊!
“厉害,换作当年,我早就被劈成两半了!”蓝隼口中含血,在尘埃中捂着胸口缓缓爬起。他受伤不轻,却大呼侥幸——刚才这式刀法刀意已非肉体凡胎所能抵挡的。若不是夏青鱼气力已竭,他可真的得再死一次了。
夏青鱼哈哈大笑,豪气万千:“来吧,蓝隼!”
蓝隼一声冷笑,利器已断,他却不以为意。他可不是单靠兵器战斗的男人。当年,他可是靠着连白非马都赞叹不已的体术,以排名第二的成绩进入舰队先锋兵团的。
蓝隼摇摇脑袋,缓缓走近。
夏青鱼最后一眼望向女儿,虎目含泪:“当当,老爸这辈子对不……”
蓝隼的杀招已至!
“砰!”夏青鱼身旁的墙破了一个大洞,一个发型乱糟糟的少年竟一头项破了咖啡馆的墙,灰头土脸地登场了!
“抱歉啊当当,又弄脏你老爹的店了。”
少年高高一跃,挡在闭上眼睛的夏青鱼面前。锵!右臂一挥,与蓝隼二指相撞,发出金戈之响。
“何方小子?”蓝隼二指当即一麻,大声喝问。
“谢可乐!“谢可乐一张嘴,“嘈”的一下闪亮亮地笑了。
“可乐!”一旁呆住的夏当当突然醒来。谢可乐朝她竖起大拇指,再次闪亮微笑。
“小心后面!”夏青鱼惊叫。只见蓝隼一翻身,一记漂亮的回旋踢。谢可乐以保持闪亮笑容的姿态,半个脑袋被轰进了墙壁中。
“全部杀光!”蓝隼面目狰狞,这次一定要干掉他们!尤其是这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少年,力气好大。他双掌运劲,拍向谢可乐。
千钧一发之际,又响起一个清脆的男声:“慢着!”
“慢个屁!怎么这么多碍事的!”
“我认识白非马。”
蓝隼双掌猛击在旁边的墙壁上,墙壁不堪重负,轰隆倒下。他缓缓地转过身,诡异地笑了。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秀气的少年,十八岁左右,只是那嘴角似嘲讽般上扬,像极了某人。真是太讨厌那个上扬的嘴角了,这算是蔑视么?他压沉心中火气,问道:“你又是谁?”
“便当组左护法,我叫白辣椒。”白辣椒顿了顿,极不情愿地补上了一句,“白非马之子。”
果然,那个嘴角的微笑是遗传来的!蓝隼忍不住狂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孩子,告诉我,你爹呢?”蓝隼露出一副讨好的口吻,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身上散发的那股死亡之气。
“先放了他们。”白辣椒悠悠地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份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半秒之后,又狠狠地放下了——真的不待见可乐侠这张笑脸啊!
“你敢跟我谈条件?”蓝隼一怒,果然狗小子遗传狗老子的装遥毛病,这姿态简直像到了极点!
“白非马送了我一把小刀,据说是他当年行军打仗时候用的。”白辣椒从袋中掏出一把小刀,剥开外面的皮套子,顿时寒光闪闪,“您武功盖世,怕也敌不过被割喉放血吧。”说完,还刻意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鼻子里出气的声响这耀武扬威的口气!就是这货了错不了啊!简直不可饶恕!“好,我放了他们。”蓝隼冷冷地说道。
谢可乐使劲将头从墙壁里拔了出来:“老杂毛,你也就是个吃软怕硬的蛋卷!”说完跑到夏当当面前,抱起了她,无比温柔地说:“咱们走。”
“走你妹啊!”夏当当一记栗爆儿打在谢可乐头顶,“辣椒怎么办?”
谢可乐沉默不语。
“小白,你果真是非马之子?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讲?”夏青鱼内心又喜又恨,喜的是终见故人之子,恨的是他一直在自己身边,虽然自己模模糊糊觉得他长相熟悉,却从未关心过他的身世。
“我说老板,你怎么这么哕唆,如果我不是,我们岂不是要一起被这老鬼做掉?”白辣椒没好气地说。
夏青鱼立即单手扶墙稳住自己,这臭屁性格比非马还凉薄。他走向前,却见白辣椒偷偷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瞥向一旁…,.
“咦,你们在使什么眼色?”谢可乐好奇道。
夏青鱼、白辣椒齐齐翻白眼:这个笨蛋……
“废话少说,快滚!然后你带我去见你那该死的父亲。”蓝隼满心厌恶,随便他们打什么鬼主意,反正自己杀了白非马之后,他们也都会死得很惨。所有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谢可乐已抱着夏当当率先离去。
“老白,我们老地方见”呵呵,如果还有命的话。
白辣椒微微一笑。这时夏青鱼闷闷地走向白辣椒:“你真的要带他去?”白辣椒也闷闷看了夏青鱼一眼:“老板,连你都这样了,咱还能指望谁?”
夏青鱼叹了口气。
白辣椒笑着说:“如果回得来的话,教我煮咖啡吧。”
夏青鱼一愣,笑了。
“开始。”白辣椒轻声说道。
蓝隼刚觉得有些不妥,却见夏青鱼一个箭步抱起了那个土黄色麻袋,用最快的速度跃出了窗户。而白辣椒则冲到了自己面前,用刀抵住他的咽喉,嘴角讨厌地上扬:“我们走吧?”
妈的,被小鬼摆了一道!蓝隼心中狂怒,真想现在就一掌劈了这小子。他强压怒火,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白非马,至于那个麻袋……还不急。白非马,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你为什么要这么疯狂地寻找我父亲?”白辣椒在午夜的深巷里晃荡。浮城的夜被午后的大雨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说不出的清新。万籁俱寂,灯光昏黄,他发现平日里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城市在这时居然有种异样的放松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打算不要活着回来了吧。他走得很慢,在层层小巷中回环前进,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家,也将是他死去的地方。他走到一处路口,路的另一边是繁华热闹的商业街。
这样的夜,也不错呢。
他停下,转向背后的蓝隼:“白非马,他到底做了什么?”
“嘿,臭小子,你真的想知道?”蓝隼笑了,阴沉得可怕。
“你可以讲一些有营养的对白么7”
“你知道可乐侠是谁么7”
“那种人,谁知道是谁。”白辣椒愣了一下,随后一脸怒容。
“你知道的吧,你老爹就是可乐侠!”蓝隼哕哕笑了。
“放屁,怎么可能7”白辣椒大骂一声,却又低下头。没错,他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可乐侠。
“对,他才是真正的可乐侠,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啊!哈哈!“蓝隼拉了拉他的宽沿帽,“我想,你们现在还是像当年一般地崇拜他吧々”
白辣椒冷笑。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蓝隼声音恍恍惚惚,一时间白辣椒竞有一种岁月回溯的错觉。
“十八年前,世界大战还没有结束。浮城作为一个自由之地,名义上是不可以作为他国的攻击目标的,这是国际惯例。这座罪恶之城因此吸引了大量难民的到来。可怜的人们本以为这里会是一片安宁之地,可他们想错了,因为悲剧才刚刚开始。”蓝隼指着身旁一间矮小的两层小楼,“当年,我们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可那些靠着欺瞒民众,中饱私囊的高官富人又怎样了?”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第一个发觉有异样的是你的父亲,当年的可乐侠,号称阿喀琉斯山来的男人。数年前他和夏青鱼一起失望地离开黄色潜水艇,去完成他的英雄梦。作为一个守护者,他觉察到有几日城内死亡的人数陡然增加。他和我都曾亲眼目睹天蒙蒙亮的时候,运尸车一辆接一辆地往城外倾倒尸体,然后立即焚烧。战争年代,突然死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可疑的是,如此大量的死亡现象,最好口舌的媒体居然集体噤声。”
蓝隼咂咂嘴,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他明查暗访之下才发现,那些挂掉的人其实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嘿,谁都忘不了那个地方——兜括街,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呢?没错,就是现在月神大厦所在的街道!至于月神大厦为什么会选址在那里,这和那件事是分不开的。你知道么?十八年前的兜括街发生了一件足以载八史册的灾难,也就是那件灾难才让可乐侠被全浮城人所接受所膜拜——”
“大瘟疫!”白辣椒猛地一惊。
“恭喜你!答对啦!”蓝隼踢开脚下一块小石子,踢醒了路边睡着的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嘿,他曾在大瘟疫中揭露政治丑闻力保市民安全,可是他真的做到了么?”
白辣椒回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传闻,那场瘟疫之所以被称作史上最大的灾难,不只是因为这场瘟疫带来的惊人的死亡数字,更是因为瘟疫后和政府有着某种关系的神秘组织首次公开露面。
“政府发现再怎么瞒不住了,于是索性封锁了整条街道,不让任何活人出去。很凑巧的是,我的家人就住在那里。我那时候还驻守在城外,听到封锁街道的消息立即偷偷地潜了回去。我只想救出我的老婆和孩子,可就当我要成功地带着他们穿越隔离带的时候。你伟大的老爹出现了!呵呵。他竞要拦下我,不许我带走他们,又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狗屁理由。我便和他缠斗起来,哈哈,你说巧不巧,这时候又来了一队士兵,他们发现这情况竟直接举枪射击……”蓝隼顿了顿,低沉沉地继续说道,“可怜我那三岁的女儿,陪伴我十年的老婆,全部倒在了枪下!”
白辣椒愣愣地听着,只觉得蓝隼声音颤抖,仿佛拼命地磨着牙。
“就是你爹!不是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们母女一定平平安安的!就是他!他毁了我这辈子!我要杀了他!杀了他赎清我的罪孽!”
白辣椒低声说:“你怎么不去报复那群士兵?”
“嘿嘿,这还用你说。他们当场死在我的钢爪之下!对了,你知道为什么瘟疫后来还是爆发了么?这个秘密我还没跟人说过呢。”蓝隼以一种很欢快的口气问他。
白辣椒心中又是一惊,豆大的汗滴落了下来。他突然想回头看清蓝隼的脸,究竟厚厚帽檐之下,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
“不愧是你爹的孩子,真聪明。没错,我咽不下这口气,后来偷偷运了几个真的有病的人逃出了隔离带!哈哈哈哈哈!谁让你爹这么对我!谁让这个城市这样对我!我偏要报复!偏要他不得安宁!死个精光!”蓝隼疯狂地抑天长啸。
“我这次回来还有个计划,你想知道么?”
“是什么?”白辣椒脱口而出,他不禁觉得毛骨悚然,这样一个可怕的疯子,他这次究竟又想给这座城市带来怎样的噩梦。
“我不告诉你l哈哈哈哈哈!”蓝隼感受到戏耍别人的快感,更何况是仇人之子,这让他感到愉快。
白辣椒心中顿时空空的,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了这个恶魔振动着双翅,在沦陷的浮城上空狞笑盘旋,背景是悲壮的夕阳,和一座毫无人气的死城。白辣椒此刻真心后悔不曾好好学功夫,否则即便悲观懒散如他,也愿逞那一时之勇,在此杀了这人间恶魔。
突然,他的衣角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居然是个老乞丐跪在他的身旁。
“行行好,大善人,给我点活命钱吧。”
“给他!给他啊!”蓝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辣椒掏出一枚硬币放在了他的碗里,老人千恩万谢地离开。
“不劳而获,这也是种罪孽呢。你听见了么?神让我现在就去干掉他,嘻嘻!”蓝隼在白辣椒耳边轻轻地说。
白辣椒心中一阵激愤,他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一时间竟想挡在他身前,替他承受这无妄之灾。
“不,现在时间也够了。我也得告诉你个秘密。”白辣椒扬起了嘴角。
他缓缓地走出了巷子,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中间,在霓虹闪烁的夜色之下,掏出了那把小匕首,轻声地说:“我爸他,旱死于那场瘟疫了。”
“蓝隼那家伙是个疯子,天知道那是什么。”夏青鱼脸色一沉,”你可别去碰它,我觉得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哇,还真有点沉。”谢可乐利索地把麻袋拖到三人面前。
“我不是叫你别去碰他嘛!”夏青鱼差点气得吐出血来,这小鬼有听他讲话么?他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无力感,抬头一看——
谢可乐已经解开了绳索。
“靠!”夏青鱼简直气得快走火入魔,他一直以为这小子只是人长得呆,原来这臭小子是真的没有脑子啊!不过既然麻袋被打开了,索性看看这蓝隼宝贝的麻袋里装着些什么。
袋子有点大,解开了便有些松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把大把的烂海绵,土黄色、好像失去生命力的那种。大片海绵中间是一个圆圆的、红色丝绸包裹的球状物——
“哦,是颗人头嘛!”谢可乐不以为然地说。
然后,那颗头微微地转了个方向。
三人的脸刷一下白了,这是诈尸了还是怎样!
“等等,好像是有脖子的。”夏青鱼定晴一看,一层海绵被抖落,露出人头下的肩膀。三人不禁擦一把冷汗,原来只是个被捆绑在麻袋里的人而已。
却见袋中那人扎着红色的头巾,面戴黑色面具,朝着三人闪亮地一笑,牙齿太过洁白,瞬间刺疼了他们的眼。
“哦,可乐侠嘛。”谢可乐重新扎紧了麻袋,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激动地晕了过去。
白辣椒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夏青鱼不见了,只剩夏当当和谢可乐呆在天台的小屋里。谢可乐抱着啤酒瓶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眼神迷离地看见白辣椒就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谢可乐踉跄几步摔倒在他面前,抱着白辣椒的大腿大声吼道:“我说哥们儿啊,这可真没什么意思啊!”他喝得脸通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精味道。
白辣椒疑惑地看向夏当当,夏当当满脸泪痕,冷冷一笑:“那个可乐侠,原来是个骗子。”
“我知道。”白辣椒点点头。
“真正的可乐侠在十八年前已经失踪了。”“我知道。”
“你父亲才是可乐侠。”“我知道。”
“你父亲死了。”“我知道。”
“轰”的一声,白辣椒被夏当当一拳撂倒在地:“可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早说?”白辣椒摇摇头又爬了起来,朝夏当当笑了笑。夏当当又重重地挥出第二拳,可他依旧不闪不避,再度倒地。
夏当当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害他做了多少个梦,多少期待……你为什么不早说?”
“靠偶像生存的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白辣椒擦去嘴角鲜血,看着躺在地上大笑的谢可乐,“他是我最好的哥们儿,这道坎他必须得过。”
“可你知不知道梦被打碎是什么感觉?你知不知道一个苦心经营的理想突然坍塌是什么感觉?你有没有替他想过?你早该告诉他的……你早告诉他,他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子!”夏当当又哭了出来,她从未觉得像今天这么难过,可这眼泪不只是为了谢可乐而流,也是为她自己而流。
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城市里,谁不崇拜可乐侠?
他不仅代表了庶民对善恶的评判,更是代表了希望,一种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光明必将驱散黑暗的强大精神力量。多少人是靠着这股力量,努力地在这个城市里生根发芽,站直了没趴下!
可到头来,真正的可乐侠竞早已死了。
当那个男人哆哆嗦嗦从麻袋里钻出来,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给他们重重磕头的时候,谢可乐和夏当当的心就止不住地发颤,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以及这个男人后来说的话。
他真的是可乐侠么
他匍匐在地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求饶。他哭着说,他只是一个被政府秘密委派、扮演可乐侠的小丑演员,什么打击罪恶,什么惩恶扬善,都是别人先替他做好,他再跳出来接受媒体采访、观众掌声。真正的可乐侠早在十八年前就不知所踪了。
他声泪俱下地说他是被逼的,他一点都不愿意做什么大侠,装什么正义。每次出场他都怕得要死,虽然他的确利用可乐侠的身份捞了不少好处,拿过不少钱,上过不少电视节目,也干过不少女人。他还恬不知耻地说,如果能放他回去,他一定会好好回报他们,什么金钱美女豪宅香车,只要想得到的,没他办不到的,只要放他一条……一条狗命。
夏当当其实在那时候就哭了出来,她从没想过心目中的大英雄竟然是这个模样,这样的猥琐,这样的卑鄙,这样的……叫她心疼。那种疼是剜心刻骨的疼,就好像把你最喜欢最珍爱的雕塑从高空中摔落下来一样,完完全全地砸个粉碎,一点没有复原的希望。
相比之下,谢可乐的反应倒是平静得多。他和和气气地把男人扶起来,保证不会伤害他。他又掏出笔和笔记本,端端正正地送到男人面前,请求他给自己签个名。男人愣了一下后笑了,他挺直了腰板,就好像他平时扮演可乐侠般威风凛凛。他拾起头才发现,对面的不是那个戴帽怪人,而是三个普通市民。
崇拜可乐侠崇拜得要死的市民。
他果断地拒绝签名,并且威胁他们三个如果敢把今天的事讲出去,一定会派军队来杀他们灭口。他神气地拍拍衣服准备离开,却又被谢可乐叫住了。
他低着头,似是很害羞地,又轻轻地说:“请把您这身衣服留在这里吧,我想,您没有继续穿它的权利了。”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身,转身离开:“你他妈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利跟我这么讲话?”夏当当再也忍不住,挥起拳头就开始痛扁那男人,从下体开始进攻,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拳拳见血。
而谢可乐,默默蹲下,朝着漏着月光的屋顶喃喃自语:“我有什么权利……是啊,我有什么权利……”
后来,男人被扒光了衣服,捂着遮着爬了出去。后来,夏青鱼告诟他们,真正的可乐侠是白非马。他们告诉夏青鱼白非马早已经死了。夏青鱼听到这个消息,跑了出去买烟,后来就不见人影了。
后来的后来,夏当当开始哭,谢可乐默默地买回来一大袋啤酒。本来是两个人一起喝的,可夏当当喝了要吐,吐完便不再喝,继续哭。谢可乐则又跑下去买啤酒,依旧是默默地喝,喝完吐,吐完又喝。他看着月光,不住地说:“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直到白辣椒推门进来,谢可乐才冲了过去,抱住了他。
此刻的他躺在地上打滚,口中还在拼命地叫着:“哥们儿啊,这真的没什么意思啊!”他像小时候比武输给大哥时一样瘫倒在地上不肯起来。那时候爷爷总会乐呵呵走来,抱起他,把他往天上抛,然后爷孙三人一起呵呵乱笑。
可现在,爷爷死了,可乐侠死了,哥哥也不见了。
又该拿什么做目标榜样?拿什么来行侠仗义?拿什么来寄托理想?
太好笑了不是么?喜欢的人都不在了,自说自话的英雄梦依旧不靠谱,誓死追随的背影轰然坍塌。这有什么意思?这真他妈没什么意思啊!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鼻头那股酸意叫他难受。他用力地笑着,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脆弱。白辣椒却走过去,强硬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他,在他耳旁说:“哥们儿,我在。”
这句话宛如一枚重磅催泪弹,谢可乐再也忍不住了,多年来背井离乡的痛苦,不被理解的痛苦,痛失信仰的痛苦,一股脑随着哗啦啦的眼泪鼻涕全部喷薄了出来,他紧紧地抱着白辣椒,像是抱住世界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拉开了嗓门朝天号哭。他咿咿呀呀地说着一些叫人听不懂的语句,白辣椒却好像都听懂了,拍着他的肩膀,不住地点头。
“可怎么办哪?可乐侠都是假的,我怎么还能相信有真的啊……你告诉我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啊?是不是英雄啊侠义啊都是假的……”谢可乐一边猛抽着鼻涕一边哭着说,他头晕目眩,双腿不住地颤抖,已经醉得快站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真的,你比谁都真实。”白辣椒眼眶湿润,其实他也想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真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所相信的都是假的么?他们告诉我的都是假的么……我不懂啊。”谢可乐又一下子吐了出来,酸水沾满了白辣椒的后背,“为什么要隐瞒可乐侠已死的事实?为什么要那么不切实际地大肆报道?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也许我们长大就能懂了吧。”
“长大啊,哈哈。”谢可乐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抬起头,半眯着眼看向白辣椒,呵出一口酒气,“老白,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白辣椒愣了愣,说:“不知道。”
谢可乐抱住肚子一阵乱笑,笑到无力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地吼道:“我要!我要一种活下去的信仰……我要一种必死的勇气……我要一颗坚强的心脏……我要一双会飞翔的翅膀!哈哈哈哈!我要这全世界,都听得见我的声音!可……我到底在要什么啊?”
他一下子又大哭了起来,撕肝裂肺得叫人心疼。他的哭声里好像有一种振聋发聩似的感染力。是啊,我们这一代究竟是要什么?面前无数个选择通向无数个未来,但究竟要什么却始终没人能想个明白,谢可乐的嘶吼久久盘旋,直到后来的后来,他哭得累了,沉沉地睡去。也许,梦里出现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炸油条的老张晃晃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坐在了电视机面前。
一上午卖完油条,吆喝着老婆孩子收了摊,回家冲个澡,换上人字拖,吧嗒吧嗒走到床沿边坐下,扇扇风,再听听电视里面的梨园小曲——真他妈的舒服啊。
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个炸油条的老张,可其实,他的混元霹雳手已经练到了极致。
也罢,退隐江湖了呗,听听小曲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微微一笑,额上岁月的痕迹都扭到了一起。他心中有一种暗暗焦急的感觉,很微妙,很期待,因为不知道今天电视里放的是哪家的角儿唱的好曲。
他打开电视机,三十四寸彩电的宽屏上切换到了浮城新闻的演播室。主持人李泳表情僵硬地和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坐在一起。
因为那个人戴着顶大大的帽子。
而此刻,老张并不知道,浮城所有的电视机、电脑、手机,所有可接受卫星信号的显示屏上,都跳出了这个画面。于是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诧异地看着尴尬的李泳和那个奇怪的人。
“各位观众朋友,你们好。接下来要插播一则新闻,虽然可能会引起大家的恐慌,但请大家不要切台,因为切了也没用。”主持人李泳面无表情,声音颤抖。
老张不耐烦地切台,可如李泳所说,每个台播放的都是这场诡异的直播,恼得他想关掉电视。突然那个戴帽予的男人讲话了,一瞬间,老张按向电源键的手停住了——
“大家好!我叫蓝隼。”
是……哪个蓝隼?
“呵呵,我曾经也是个浮城人,想必城里一些老不死的应该还记得我。”
是那个小隼儿!他不是死了么?
蓝隼夺过话筒,声音透出说不出的懒散:“你们的记忆没出错,我在十八年前已经被亲爱的可乐侠给杀死了。可我现在又活着从地狱杀回来了。目的嘛,就是遵从神的旨意杀死可乐侠向全城人民赎罪。当然,这些话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也不够正式。”蓝隼轻蔑一笑,摘下了他的帽子。
那一张怎样的脸!老张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今日竟成如此模样。只见他的头发已灰蒙蒙得泛白,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稍显混浊的眼珠里莫名闪烁着诡异的色彩。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嘴唇,干瘪的皮肤下露出黄渍渍的牙齿,颧骨高高突起,脸颊却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震撼的是——他的脸上竟然深浅不一密密麻麻地扎满了无数银针,额头、眼皮、脸颊、下巴,满满的都是银针!那些针宛如他脸上长出的触须一般,参差不齐又笔直地挺立着,加之他本来就有些吓人的脸,怎么不叫人心生恐惧!
蓝隼咯咯地笑着,活像一只巨大的刺猬。他心里清楚以他这副尊容完全可以把他的演说拔高到另一个高度,而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
他清一清嗓子:“可乐侠,我正式向你邀战!明晚六点,月神大厦大旗广场,与君一战,不死不休!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笑得前俯后仰,忘乎所以。又忽地停住,一巴掌掮向旁边快哭出来的李泳,怒声道:“到你了!”
李泳蒙住了,眼里满是泪水,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配合着问道:“那么请问,胜利者的奖品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呀!”蓝隼一边摆正身子,一边掏出一个蓝色的玻璃瓶,“这里面盛满了一种可爱的液体,据说只要轻轻一滴,就能使全城的人患上一种神奇的病。你知道是什么么?”
李泳配合地摇头。“混账,我不是上台之前告诉你了么!快说!”蓝隼又是一掌呼过去。
“是……是……瘟疫,引发全城的大瘟疫!”李泳的眼泪猛地流了出来,“这个疯子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啊!”
“正解!”蓝隼手掌成刀,劈在这个倒霉蛋的脑袋上,顿时鲜血乱迸,溅得他一身,“没有错,可乐侠,这就是我们的赌注,刺激吧,想赢么?来吧!再杀我一次吧!再次拯救万民啊!哈哈哈哈!”
他压抑不住恐怖的狂笑,亮出手中钢爪,高高跃起……最后的电视画面是一片血红,接着信号中断,只剩下满是雪花的屏幕。
沉默,全城都在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城市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一片死寂,好像每个人都听得见别人心脏狂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
那么长的空白,那么长的停顿,甚至让人以为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了。忽然之间,不知道是哪个人高声嘶喊道:”可乐侠会拯救我们的!”声音充满了狂热和希望,在寂静的广场上,使人精神一振!
于是干百双拳头握紧,朝天用力一挥,跟着大声叫道:“可乐侠会拯救我们狂热的人们高叫着口号,把刚刚的一幕惨剧迅速遗忘。他们眼中只看到英雄身裹红色长袍,站在高高的灯塔上俯瞰城市,坚毅得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伟大的英雄可乐侠,他是不可战胜的神!那个跳梁小丑怎么会得逞!
“可乐侠会拯救我们!”“浮城的英雄!”“针脸人会被打爆的!”“可乐侠万岁!”
在成片成片的呼喊声中,这个城市回到了之前热闹的景象。
谢可乐是傍晚的时候醒来的。
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白辣椒,白辣椒正翻着他的CD,一脸的不耐烦:“喂,我最讨厌荚伦摇滚,拜托你以后买碟注意点好么?”他一把抓住谢可乐的衣领,拼命摇晃,“成天一副要死不死的腔调,你难道不知道么?英伦摇滚早就死了!死了!什么后英伦摇滚时代,什么hotplay、radiofoot都是骗你们小孩子玩的啊!”
谢可乐疲惫地笑了笑。
“我说真的,你还是跟着我走,换上你的帆布鞋,拉低你的牛仔裤,跟哥们儿去玩朋克去,英伦什么的根本不适合你这种热血小青年!都是狗屎!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我说——都是狗屎!”白辣椒把“狗屎”两个字拖得好长好长。
“朋克你个蛋卷!荚伦拼的是内涵,是感悟,是对生命意义的一次次询问,是对死亡转生的一次次反思,是理性也是感性,是温存也是悲伤,是无法表达的寂寞,是不苟同于世的信仰!你不懂就不要乱讲!你们朋克就是反叛就是噪音就是流氓!”谢可乐一下子怒了,站起来指着白辣椒的鼻子一顿大骂。
“哟,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讲话这么文绉绉的?还没醒酒?”白辣椒一脸刻薄。
“醒你个蛋卷!”谢可乐话音未落,白辣椒一拳就已经送了过来,他虽然不会武功,出拳却甚是刁钻。谢可乐一怒之下,索性也放弃了招式,两个人像地痞流氓一般扭打在一起,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直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没了力气,也就罢战不打了。
两个人又拎了一大袋子啤酒,背靠背坐在天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
“你知道么?蓝隼在电视里邀战可乐侠,以全城人的性命做赌注。”白辣椒笑着说。
“可是,你爹不是死了么?”谢可乐疑惑,咬了几下易拉罐,突然醒悟,“怪不得他拿著那个麻袋,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他的本意其实是找你爹报仇,然后毁掉这城市。可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真的可乐侠早被偷梁挨柱了。而他又一定要可乐侠身败名裂,所以一边背着这麻袋准备在公众场合杀死他,一面疯狂地寻找你爹!”
“有两下子,不像从前那么笨了。”白辣椒点头。
两人愉快地碰杯。
又是一阵有默契的沉默,今天晚上风很大,吹起了他们的头发,他们站起来,跳到了天台的栏杆上,这样的感觉更舒服。夜很安静,只听见蝉儿呜叫的声音,一波接一波的,这样才是一个宁静的夏天。,
“喂,老白,谢谢你。”谢可乐突然说。
“少来。”白辣椒丝毫不领情。
“我是说真的啊,昨天晚上,我……”
“关我屁事。”
其实所谓兄弟便是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需要多解释的关系,于是,他们再次愉快地干杯。
“可乐,你喜欢当当吧。”白辣椒说。
“我不知道,感觉好像有那么回事。”谢可乐若有所思。
“那天晚上你被蓝隼催眠之后,可什么话都讲出来了,我知道,你就是喜欢她了。”白辣椒挤眉弄眼地看他。
“那我该怎么办?”
“请她去看电影哕!都是这样子的。”白辣椒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可明天是可乐侠大战蓝隼的好戏啊,我们可不能错过!”
“明天打不起来的,那个蠢货早就逃走了,我们也算帮了蓝隼一个大忙呢!”白辣椒扬起嘴角,“唉,明天或许就是浮城的末日了,到时候瘟疫一起,谁都得死。可惜老百姓们都指望着那个家伙呢,这次蓝隼赚大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我爹一世虚名和浮城所有无辜的生命。”
“说实话,你觉得你爸怎么样?”谢可乐依旧是一副思索的模样。
“我没见过他,他应该是个好男人,但决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嘿嘿,我想我不怪他,千百年来,你们这群江湖人有几个顾得上家的?为别人出头的时候,冲锋陷阵,舍生取义,却忘了自己还有个家。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真荒谬。我只是有点看不起他所谓的侠义罢了。”
“他做出了英雄的选择。”谢可乐突然哈哈大笑,“最悲壮的美莫过于牺牲啊”
“牺牲有什么用?在这个不讲真话、盲目崇拜的时代,你觉得死亡的价值还可以体现么?你看看这些报纸。”白辣椒拿出今夭的报纸,“依旧是歌颂伟大的英雄可乐侠或报道他的花边小新闻。笑话,他都失踪那么多天了,居然没有一家报纸发出消息。城里的罪恶势力明显开始复苏,可媒体还在搪塞百姓,声称他只是在做短暂的休假!从来没有一家媒体开口骂他,公开质疑他,媒体都成了一群被上级牢牢控制的话筒,是个没骨气的社会!”
“是啊,没骨气啊。”谢可乐瞥了他一眼,“老白,其实你比我还要冲动不是么?”
“……¨
“哈哈,在昨天之前我总以为我的梦想已经托付给一个大英雄了。”谢可乐站了起来,风吹起了他的乱发,他使劲一揉,“今天我睡了很久,睡醒了也没睁开眼,我想我还是接受不了可乐侠死了的事实。我觉得我还没长大,我很怯懦,怯懦到连自己的梦想都要交给别人去完成。就这一次,我希望能做点事情。”
白辣椒沉默。
“我跟你不一样。你外表冷静,我外表疯癞。可是在内心里,你却拒绝相信这个世界,你对这个世界的表达太过激烈。而我始终温和地看着这个世界,因为我爱这座肮脏的城市,我爱我们拥挤的街道,我爱大家。更重要的一点是,”谢可乐喝下最后一口啤酒,向着月亮“噌”的一下闪亮地笑了,“我还相信有英雄的存在!”
白辣椒猛地望向谢可乐,摇摇头说:“你不要乱来。”
谢可乐的双眼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不是我乱来,而是,必须有人站出来,这才是摇滚的姿态。”
“哈哈哈哈!”他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轰!”月神大厦楼上的玻璃突然炸碎了!
“哈哈哈哈!”蓝隼还在大笑,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来碍他的事!
观众们扬起头望向天空,可惜此时霓虹灯光过于刺眼,他们看不清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他们全部都安静了下来,只剩蓝隼一个人哈哈大笑。在场的人好像都听得了什么声音,那声音稚嫩却无畏,在夜空中飘来飘去,是一个少年人的歌声!
蓝隼猛一抬头,锐利的双眼向那个窗台看去。
有两个人影纵身一跃,从高楼上跳下!
时间定格在18点整。
“像狗熊一样的——毛茸茸啊!毛茸茸!像白痴一样的——懒洋洋啊!懒洋洋!像蛋卷一样的——软绵绵啊!软绵绵!像男子汉一样的——硬邦邦啊!硬邦邦!”
这是什么歌词!这是什么旋律!是哪家的孩子没心没肺地在高歌!
“老白,抓紧旗杆!”
两个黑影中的一个不知怎么地飞到了旗杆上,抱住旗杆就往下滑——却是笔直朝着蓝隼的头顶滑去。
蓝隼吓了一跳,连忙跳走,却见另一个黑影放声大笑:“蓝隼你这胆小鬼!怕了吧!”
观众们终于看清了那个飞翔的男人,火红色的紧身衣,黑色的皮靴,像翅膀张开一样的红色披风,黑色的面具,胸膛上大大的“coke”金字,那放声大笑的豪情壮志,那从天而降的英雄气魄,绝对错不了了——
可乐侠!
可乐侠来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空前的欢呼声,他们的守护神终于来到了,而且是从高空中跳下!这是何等的激情,何等的有创意,帅到掉渣啊!什么狗屁针面人,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啊!回家拔火罐去吧!
“轰!”可乐侠利落落地,在地上砸出两个深深的脚坑。无数闪光灯瞬间跟上。
“各位朋友,我度假回来啦!”可乐侠双手叉腰,披风无风自展,他挺起胸膛,露出胸前“coke”标志,“噌”地闪亮一笑。
“哇!好厉害!好棒啊!可乐侠我爱你!”无数激动的女粉丝泪流满面,有几个甚至已经瘫倒在地。可乐侠卸去披风,展露肱二头肌,再度引起无数尖叫和闪光灯狂闪,蜂拥的记者都推着挤着想第一时间采访许久不见的浮城大英雄。
可乐侠却大手一摆,领袖般地一指:“看那个旗杆!”所有人连忙把目光聚焦到那根旗杆上,只见旗杆上缓缓滑下一个人。
他有一颗油光锃亮的光脑袋,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白衬衫、格子西裤、尖头皮鞋,气度非凡。
“蓝隼,你还记得我么!”他大吼一声。
蓝隼又吓了一跳,这样扎眼的打扮,这颗风骚的光头——不是别人,正是白非马啊!
挤在人群中的夏青鱼远远看见那个人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他原来没有死!浮城有救了。
“今天我不想和你打,你不配,呵呵。”白非马扬起嘴角,又是那个该死的弧度。他一转身居然把背后完全露给了蓝隼,这绝对是一种侮辱啊。蓝隼一个俯冲,钢爪闪出:“我要杀了你!”
“轰!”暴怒的蓝隼一下子被撞开,烟尘过后,他看见了那个挺胸而立的男人。
“你的对手可是我啊,蓝隼先生。”可乐侠伸出大拇指,然后重重地翻转朝下。
“哇!好帅!什么蓝隼,逊到家了!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我们可爱的可乐侠用一个超鄙视的手势送给了针面人。而针面人没有任何动作,就愣愣地站住了。不好意思,是被吓住了。”不知是哪个电视台的记者口水乱溅地在现场直播。
而电视机前的夏当当捂住了嘴巴,她的身边是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怎么会这样?可乐侠不是早已经逃走了么?白非马不是也已经死掉了么?
蓝隼脑中一阵混乱,恍惚之间他已经被可乐侠轰了不卞十拳。
可乐侠速度极快,宛如红色闪电,双拳乱打,力量极大。蓝隼怒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口中飚出,不再防守,又硬挨了他一拳。趁此机会,他左手抓住可乐侠的手臂,右爪掏向他心窝!
“蓝隼,还记得十八年前那天么?”坐在一旁的白非马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慢悠悠地丢出一句。
蓝隼一愣,哪里来的红茶?脑海又一时浮现出当年情景,动作稍稍慢了下来。可乐侠哈哈一笑,一个上钩拳,蓝隼登时飞到空中,可乐侠同时跃起,左腿一弹,蓝隼一下子撞倒在旗杆上,“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可乐侠轻巧落地。
一阵劲风吹过,他扎稳马步,摆了一个弯弓射雕的姿势。
人群中再度爆发出一阵尖叫,又有几个女粉丝被担架拾走。终于有一个记者挤到了他面前,递出话筒,满头大汗地问道:“可乐侠先生,你觉得对方这次失败的因素是什么?”
可乐侠轻蔑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蓝隼,他的帽子在战斗中被打飞,露出满是银针的脸,嘴角鲜血流下,眼神死死地盯着可乐侠。
“他,实在太丑了!”可乐侠说。
“哇!好帅的发言啊!”观众们都觉得可乐侠的回答非常醅,崇拜之情再次喷涌而出。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笑声。
“能有今天,我要感谢我的兄弟白非马,因为他的出现我才坚定了干爆这丑鬼的信心。”可乐侠“噌”的一下笑了,扭头看向白非马。
咦,人呢?
“可、乐、侠!”蓝隼死死地扼住白非马的咽喉,恶狠狠地盯着可乐侠一字一顿地吼道。
现场一片死寂。呼啦一下,人群全部散开,群众们又回到了之前小心翼翼的位置,缩头缩脑地看着。
“哈哈哈哈,白非马,可乐侠。你们到底搞什么鬼?”蓝隼把白非马高举到空中,“对了,你才不是白非马,他不可能弱得会被我徒手抓住。哈哈,你是他儿子吧?”
“是……是你老子嘞!”白非马双脚离地,痛苦地挣扎。
“蓝隼,你的对手是我!”可乐侠飞似的跑过去。
“不许动!再动我就捅死他。”蓝隼吐出舌头,在自己的钢爪上舔了一下,“让我来看看你是谁?”他猛地一下子撕去了白非马的胡子,那胡子居然是假的。拔了胡子的脸显得年轻多了。
“哈哈哈,果然是你。小杂种,你还敢来?“蓝隼的钢爪捅向白辣椒。
“住手!”可乐侠绝望地高叫,来不及了。
“叮!”一道青色的光劈在了蓝隼的钢爪上,蓝隼的钢爪顿时折断。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跳出,挡在了蓝隼和白辣椒之间。
蓝隼阴阴一笑,化爪为掌,重重三掌拍在来人身上。那人死死抱住白辣椒,口中鲜血狂吐,几个腾跃,终是保住了白辣椒。
“你还得跟着我回去学煮咖啡呢,臭小子。”那人笑了笑,倒在了地上。
白辣椒放声大哭。
“爸爸!”电视机前的夏当当尖叫,双眼陡然一黑,扶住了身旁的椅子才没有倒下。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蓝隼三拳击倒在地后,飞似的冲出了门。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空空如也的感觉。她眼中再无眼泪,悲伤到麻木,只是疯了一样赶往月神大厦。
“那这个便不用说了。”蓝隼也不气恼,转身就攻向可乐侠,“你是那个谢可乐是吧?”
“是又怎样?”谢可乐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暴走状态,力大无比的拳挥向蓝隼。
蓝隼嘿嘿一笑:“满是破绽。”爪风一起,割破谢可乐的衣裳,谢可乐翻倒在地又迅速爬起。蓝隼又是一记斜勾,勾破了谢可乐的肩膀。再来三勾,破了他的防守,一记猛刺,停在了他的心口前。
“臭小子,哈哈哈。”蓝隼那张丑陋的银针脸上下抖动,“你是想要这个吧。”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满蓝色液体,“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求到的呢,怎么能给你呢。”他一脚踩着谢可乐的脸,把他死死地踩在地上。
“各位浮城的百姓们,看到了吧,你们伟大的可乐侠不过是个废物,现在我将对他实行神的制裁!今夜,你们将永远铭记这一刻,被救赎的崭新生命啊,万物同生!”
他左手钢爪一挥,猛地扎进了谢可乐的身体。
”不!”白辣椒高叫,他挥动着双手,拼了命地想拖住蓝隼。
时针指向了18点23分,夏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晚。
每当这时,浮城的夕阳总显得格外的雄浑壮丽。那种惊心动魄的美饱含着悲壮的色彩,就好像英雄走向死亡时候抛洒的最后一腔熟血。
时间在这样的时刻变得异常的缓慢和沉重。
谢可乐耳旁的声音消失了,每个人的动作都被放慢了无数倍,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谢可乐看见周围的人群都慢慢张大了嘴巴,慢慢捂住了眼睛,慢慢抬起脚。他又看见白辣椒眼神中慢慢涌起的绝望,豆大的泪水悄然滚落,慢慢挥起了手,好像要立即赶到他身边一样。
“你是在哭么?不要哭啊。”
谢可乐又看见了蓝隼的钢爪,闪着凛冽的寒光,缓慢地扎进了他的胸膛。蓝隼也是张大了嘴巴,缓缓地笑了起来。
“可你的眼神里满是悲伤啊。”
蓝隼踩着谢可乐的身体狂笑着,围观的市民终于发觉事情不对劲,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英雄被一个丑陋的怪人给刺穿了身体,这种无端的恐惧瞬间传染了所有人。他们开始尖叫,开始逃跑。可是人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推搡在了一起,无数人倒下,无数人被踩踏,恐惧、疼痛、死亡,人们嗅到了不同的味道开始逃亡,但每颗逃亡的心都怀着一股巨大的慌乱,那不仅仅是一种无从拯救的绝望,更是一种毫无方向的悲怆。
蓝隼高高抛起了玻璃瓶,挥动着手中的钢爪开始尽情地享受屠宰的快乐。最靠近战场的人们一排排倒下,鲜血乱溅。蓝隼脸上的银针一根根被鲜血染红,往下滴着有温度的鲜血。
18点30分,浮城的噩梦开始了。
白辣椒握紧了谢可乐的手,不住地哭泣:“喂,你不要死啊。”
谢可乐胸口涌出暗红的血,强撑着笑道:“哥们儿……你哭个蛋卷啊……敢不敢,给大爷我笑一个。”
白辣椒努力牵动嘴角,可怎么笑得出来啊!
“笑一个吧哥们儿。”白辣椒泪如雨下。
“记住哦,以后一定要像我这样笑……”谢可乐满眼疲惫,却露出洁白的牙齿,“噌”地闪亮一笑。
白辣椒疯狂点头。
“快逃吧……用尽全力地逃跑……我来替你殿后……”
白辣椒摇头。
“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我会把他干掉……”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让我做一次……英雄!”
白辣椒哀号一声,放开脚步拼命奔跑!
“哥们,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的话,我会是个什么模样?”谢可乐面带微笑,从小口袋里掏出耳机,播放至最大声。他缓缓闭上眼,呢喃着,“可惜了呢,大哥没办法看到变强的我……”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千万不要弄脏我老爹的店啊!” “这招唤作乳鸽立巢,你学着点。怎么说你兄弟也是跑江湖的!”
“话说,你不觉得么?”
“觉得你个大头鬼啊!”
“不觉得很像可乐侠的微笑么?”
“你真的可以去死了!
“说是追星也好,是崇拜也罢。我爱他,不是因为他帅,他酷,他强大或者他是个大英雄,而是他真真正正地替我完成了梦想,一个做了十八年的梦想——散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行侠仗义,拯救万民!你懂这种男子汉梦想的交托么?”
谢可乐睁开了眼睛。
“蓝隼!”那惊天一吼,蓝隼猛然一回头。
只见谢可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缓摘下黑色面具,露出他乱糟糟的头发。
“打死也不会像他一样剃光头,留小胡子的。”
“可乐,救我。”
“抱歉啊当当,又弄脏你老爹的店了。”
“老白,我们老地方见!”
他心底是对这个世界无限的珍惜,耳边是厚重但忧伤的摇滚乐。
还是喜欢这支乐队啊,虽然等不到他们出新的专辑了。
“喂!老东西,你的对手是我。”他“噌”地闪亮一笑,“我乃乌朽可乐!”
谢可乐身形一绷,挥拳而上。
“可怎么办哪?可乐侠都是假的,我怎么还能相信有真的啊……你告诉我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啊?是不是英雄啊侠义啊都是假的……”
“这是什么招式?”蓝隼另一只钢爪被谢可乐硬生生掰断。
谢可乐一记弹腿,狠狠砸在蓝隼的左肩上。
“咔嚓!”蓝隼跪倒在地。
“我要!我要一种活下去的信仰……我要一种必死的勇气……我要一颗坚强的心脏……我要一双会飞翔的翅膀!哈哈哈哈!我要这全世界,都听得见我的声音!可……我到底要什么啊?”
蓝隼眼中满是怒火,他一掌推开谢可乐,一挥手拔去脸上银针。鲜血迸溅。
“下地狱去吧,男孩!”
“今天我睡了很久,睡醒了也没睁开眼,我想我还是接受不了可乐侠死了的事实。我觉得我还没长大,我很怯懦,怯懦到连自己的梦想都要交给别人去完成。就这一次,我希望能做点事情。”
谢可乐低身俯冲,像道红色的闪电!
蓝隼高高跃起,像只蓝色的苍鹰!
“而我始终温和地看着这个世界,因为我爱这座肮脏的城市,我爱我们拥挤的学校,我爱大家。更重要的一点是,”
谢可乐出拳!
让意志如火一样的燃烧,让死亡的勇气如风一样肆虐。
“我还相信有英雄的存在!”
蓝隼和谢可乐背靠背站着。
“这究竟是什么招式?”蓝隼目光涣散。
“这才是摇滚的姿态。”
“喧哗流杀法。”谢可乐骄傲地补充,“我,自创的。”
蓝隼轰然倒地。18点57分,谢可乐扬起了拳头,“噌”的一下闪亮地笑了。
我到今天都无法忘记那晚上你的样子,你挥拳高呼“我赢了”的姿态。全城的人像潮水一样涌向你,口中喊着你的名字,那情景好像沸腾了整个地球。
你就呆呆地浑身是血地站着,一动不动。而那只手,再也没有放下来。你就这样死掉了,也就这样成了传奇。
哈哈,横空出世的大英雄,可乐侠,在浮城最黑暗最绝望的关头,独自站了出来,用自创的神奇招数“喧哗流杀法”击败了针面人蓝隼,自己却壮烈牺牲,只留下一句叫人听不懂的遗言。人们把这一战称为“月神之战”,列为世界十大战役之一,还把你单臂高举的塑像立在了大旗广场上,供后人敬仰。
关于你的神奇传说和关于“喧哗流杀法”的神话,这些年反复传颂,我甚至都能背出来了呢。可是我却总怀疑,你还能被崇拜多久。你知道,这个时代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改变。
对于那天的战斗,我还是有个疑问的,蓝隼最后抛出去的瓶子最后也没有被发现,所谓的大瘟疫也没有再度爆发。加上那天政府暧昧的态度,我想这里面还是有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不过无所谓,世界本来就是建筑在谎言之上的。我们在捏造一个个谎言的同时,也坠入了别人的谎言之中。
那个乐队在去年终于出了新的专辑,难得我们俩还有一个共同喜爱的乐队。多年以后,他们还在唱歌,还有力气唱歌,这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一种摇滚的姿态吧。
夏大叔那天受了很重的内伤,发誓不再用刀了。他总算一心一意地教我煮咖啡了。后采,我咖啡店开张的时候,他还特地过来捧场,现在,他可是个慈祥的老头了。
那天那个救我的老头,他也来了,以我师父的身份。对了,我现在可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可惜我的头发在十八年前剃光之后,就倔强地不肯长出来了。我也真的像当当说的那样,变成了一个猥琐的中年大叔。
阿楠和我分手后,我就没找过女朋友。前几年她选择了结婚,对方是个踏踏实实的好人,起码比我好。我学会了抽烟,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当当在那天之后就离开了浮城,她说她要一个人出去闯一闯,临走之前,她一个人在电影院看了一整天的电影。她现在也还一直单身着,去年还忙着说要替我找个女人。
哥们儿,我想这一切都是怪你吧。
谁叫你最后高举拳头,满身是血,对着千万人讲出的遗言那么伤感。
“当当,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你这个白痴,早一点说会死啊。
这些年,我习惯了不断地得到又失去,你曾问过我们到底要的是什么,我以为时光会给我一个答案,可直到现在依旧无解。
或许,只有将死之时才可以知道人求的是什么吧。
只是我好像还跳不出这个圈子,我依旧会想起十八岁的夏天,我和你赤脚并坐在天台上吃西瓜,骄傲地朝着路人吐西瓜籽,他们愤怒地朝我们伸出中指,而你总是大笑着说:“是你老子嘞!”
今年我再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拆掉了。城市里高楼一幢幢被拆毁,一幢幢又重新拔地而起,多少人已经不能回到过去。于是想念成了我一生,最奢侈的事。
你忠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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