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刺明
文苏乙
图范文博
苏乙,浙江宁波人氏,年廿五,处女座,无洁癖,有强迫症,初从文于家乡,后学艺于上海,尤擅摄影,爱武侠,爱电影,伪摇滚,伪宅男,以广告为生,以小说为好,希望成为能在武侠史上留下一些符号的大叔。
子时一刻,青衣楼。
青衣楼是一个刺客组织,元末乱世中威名远播,不容任何人小觑。
楼主舒十七甚至立下了一个规矩:若是失手,他愿意将青衣楼赔给对方。
不过至今为止,青衣楼依旧是舒十七的,
此刻,舒十七正坐在中堂内,闭着眼睛,眙然自得地品茶。
“好茶!”门外传来一声喝彩。
舒十七听罢转向屋外,微微睁开双眼,说道:“六公子,请现身。”
房门推开,进来的却是两个人,为首的锦衣华袍,恍若翩翩天上仙,殿后的一身黑袍,犹如昏昏人间鬼。
“这位是?”舒十七眯着眼,眼神划过六公子,停在黑袍人身上,他还戴了一个铁质面具。
“我的护卫,舒先生放心?”六公子微微欠身说道。
舒十七不语,六公子只好无奈地笑笑,挥挥手,那鬼便退了出去。
“这样便好。”舒十七左手拿起桌上的银杯,右手拿起茶壶,轻沏半满,递与六公子,“银杯盛茶,茶中无毒,公子也放心!”
六公子接过银杯,腾挪于鼻唇之间,或嗅或啜,双目微闭,如痴如醉,叹道:“好茶!但,不知先生的计划是否和这香茶一样的完美?”
“放心,”舒十七道,“尽在掌握之中。”
六公子问道:“有绝对把握?”
“若是失手,在下自会守约,从此青衣楼归于公子,我也任凭差遣。”说这话时,舒十七竟闭起眼睛,似是毫不在意一般。
“好!此事若成,黄金万两,我苏六必当双手奉上,决无反悔!”
“哈哈!”舒十七忽然大笑,“公子,你若是知道我派出去的是谁,别说黄金万两,就算是十万两,你都会愿意的。”
“金陵十三剑,还是燕云十八骑?”
舒十七并未回答,只是笑道:“都不是,他们都不弱,但是对付白莲教主小明王,还远远不够。公子可听说过一首诗,‘风劲角弓鸣,柳暗花又明?大雪满弓刀,明月长安照!’”
六公子脸色一变,惊叹道:“难道……是他们?”
“没错!也只有他们,才能杀得了小明王!”舒十七傲然地抬头。
子时一刻,明王府。
中堂大厅的横梁上,正匍匐着一个黑衣人。
一双明亮的双眼隐藏在黑暗中,凝神注视着大厅内的一个男子,那人坐着桌旁,低头,阅书。
那人就是白莲教主,小明王韩林儿。
白莲邪教,愚弄众生,颠倒黑白,一心称王。这样的人,一定会有不少仇家,比如黑衣。
黑衣要救人,救他的兄长。韩林儿胁迫武林中人,要他们归顺白莲教,不从者都被强行带走,甚至还会被处死。
黑衣在几天前得知了这个消息,心急如焚,计划后,便到了明王府,埋伏在此,只等绝杀一刻。
他紧盯着韩林儿,只等着他露出破绽。
韩林儿似乎没有发现梁上的黑衣,但黑衣同样没有找到机会、
就这样,时间从亥时到了子时。终于,韩林儿放下书卷,拿起一旁的茶盏,嗅了一番,举到口边。
机会来了!黑衣从怀里取出一把精巧的折叠弓,张开,取箭,一支,两支,三支,四支,捏在五指中,搭箭,瞄准,屏气。
而韩林儿饮茶,一饮而尽,抬头,眯眼,叹道:“好茶!”
黑衣松手,弓弦响,四箭出!
四箭转眼就射向了目标,但是韩林儿却消失了!四支箭,穿透椅子,没入地面。
不妙!
黑衣一个闪身,正欲落地,四支铁箭便擦着他的身子没入横梁之中。竞有人和他有一样的箭法!还在惊讶的时候,一道银光已经扑面而来,黑衣不得已往后连跃数下,避开对方的攻势,勉强稳住脚步,同时拔剑迎上。对方的剑很快,黑衣也不慢,两把长剑拼在一块,火花四射,照亮了两人的脸庞,黑衣一看,却不由得呆住了。
那张脸,三庭五眼,格外标准,而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口唇丰满,无疑是一个极为俊俏的男子。
“六哥!怎么是你?”黑衣收回剑,往后一退,扯下自己的面具,喊道,“我是老七!我来救你们了!”
他面具下的脸,竞和对方一模一样。
六哥看着他,一剑挥来,口中冷冷地说道:“刺杀小明王者,死!”
子时二刻,青衣楼。
“舒先生,那你可得说说这风花雪月,到底有何神通呢?”
舒十七接着说道:“明月长安照,说的是秦弄月,他使暗器,一出手便是天女散花撒满长安。”
“大雪满弓刀可是说叫雪的那人使得一手好刀法?”六公子猜道。
“没错,郁断雪此人一手九尾断刀法,霸道无比,罕有敌手。”
“那柳暗花又明呢?莫非又是使暗器的高手?”苏六问道。
“不,此人叫叶折花,一身剑法弱水三千,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所以是柳暗花明……”舒十七眯起眼睛来,如数家珍。
六公子摆摆手,说道:“舒先生,好像还差一个吧!”
“最厉害的,当然放在最后了。”舒十七笑笑,说道,“可以这么说,叶折花和郁断雪联手,方能不败,所以叫风劲。”
六公子双手揉搓着,一脸兴奋:“那角弓鸣又是何意呢?”
“此人不仅剑法出众,还擅弓箭,可四箭齐发,秦弄月的暗器,都没有他的箭快!今夜,小明王韩林儿,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六公子又问:“他叫什么?”
“苏乘风。”舒十七说罢,闭眼,品茶。六公子听罢,也沉默不语。
两人便一道享受这寂静二
片刻之后,这寂静就被打破了。进来的一人,身着灰衣。
“楼主!”他恭敬地走到舒十七面前,递上一个方形的木盒,隐约透还着一股血腥味。
六公子见状,好奇地望来,问道:“这里面,不会就是……”
舒十七闭着眼,接过木盒,看也不看,放于桌上,推至六公子面前:“公子请过目。”
六公子打开木盒,盒内赫然一个首级,怒目圆瞪,死不瞑目。
看罢,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幅,仔细对较着:“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口唇丰满……没错,正是小明王韩林儿!”六公子开怀大笑,“风花雪月的确了得,如此人物也可轻易得手啊!佩服佩服!只是……”他欲言又止,斜眼看向站在一旁的灰衣人
“他便是叶折花。”
六公子说道:“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舒十七玲笑:“折花,你就将经过说与公子听听。”
“是,楼主。”叶折花正欲开口,说话间,房门又被打开了。
子时三刻,明王府。
老七醒来,头痛欲裂,眼前却明亮刺眼,他不禁想举起手挡住亮光,却发现手脚都被人捆住,动弹不得,他勉强眯起眼睛,看到眼前正站着四人,一个便是六哥,其余两位,也是他的兄长。
最后一人,却戴了一个铁面具。他的兄长们,全部站在他身后,毕恭毕敬的样子。
铁面具冷冷开口:“苏家老七,你斗胆行刺本座,可知罪?”
“韩林儿!”老七怒道,“你这狗贼,对我兄长做了什么?”
铁面具冷冷地开口:“早听说苏家老七桀骜不驯,早年离家出走,今日还是中计前来啊,真是兄弟情深!”
老七无视韩林儿的挑衅,向一旁喊道:“六哥!我是老七啊!你们怎么了?”
他的三位兄长听在耳中,却没有任何反应。韩林儿冷笑:“你别徒劳了!”他一面走到那三人面前,一个个指着,说道,“这是你的大哥,这是三哥,这是六哥,他们三个,是我最成功的傀儡!”
“狗贼!你使的什么邪门法术?有种你便放了我,看我不一箭射死你!”老七愤怒不已,破口大骂着,一面蓄力,试图挣脱捆绑。
“你就嘴硬吧!”韩林儿狂笑,“你的二哥、四哥、五哥联手都杀不了我,何况你一个老七呢?”
“你杀了他们?”
韩林儿摇摇头,回头看了看他的傀儡们,说道:“不是,但也因我而死。”
老七咬牙切齿,浑身使劲,一身黑衣竞慢慢鼓起,气劲充满了全身,双眼充血。
他挣开捆绑,飞身向前,双手成掌,大喊道:“狗贼!受死!”
韩林儿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边上人影一闪,六哥出手了。
“六哥……”老七被六哥铁爪擒住咽喉,立刻动弹不得。
韩林儿看也不看他俩,说道:“老六,带他下去,能用则用,不用则已。”“是!王爷!”六哥将老七一手拎起,便转身离开。
子时三刻,青衣楼。
房门打开,进来的,是郁断雪。“楼主,请过目。”他也递上木盒一个。
“舒先生,这是何物?”六公子凑上前来,脸上似笑非笑。
舒十七无奈地接过打开,首级,居然又是一个首级,依旧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口唇丰满。
“这是怎么回事?”舒十七看着郁断雪和叶折花,怒道。
“潜入王府后,我和老二在中庭见到韩林儿那厮,合力击杀后,老二先撤,我断后,却见到此人现身,我便又杀了一次。”郁断雪道。
“什么?”舒十七站起来,拎起第二个“小明王”首级,检查一番,看不出化妆的痕迹,一怒将首级扔到郁断雪和叶折花的面前,骂道,“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易容化妆!难道小明王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替身!”
“属下失职,不过我杀了此人后,再没有相同相貌人出现,而且王府一片混乱。”郁断雪低头说道,“属下估计,这个应该是真身!”
“你估计!你估计!”舒十七怒道,“乘风和弄月呢?”
“还在王府里。”
舒十七一挥手,怒道:“你们再去一趟,无论是谁,凡是此相貌者格杀无论!哪怕有一百个,就给我杀一百个!没有杀光,你们不用回来见我!”
“是!”两人正欲离开,房门,第三次打开了。
这次进来的,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人。浑身浴血,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他甚至还没能走近舒十七,就倒在了木桌边。
“弄月!”舒十七慌乱地站起身来,一旁的叶折花与郁断雪连忙扶起秦弄月来。
“楼主……”秦弄月掏出一个布袋,“首级……”昏厥过去。
布袋从他手中跌落,松开。
一个人头缓缓地滚出,在舒十七面前转了一圈,许久才缓缓停下。
舒十七面无血色。叶折花和郁断雪则面面相觑,相顾无声。
“三个?”六公子走近,叹道,“难道……这家伙能死而复生?”
四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一只鸽子飞入房内,叶折花伸手擒住,从鸽子身上取下一封信来,打开后递给舒十七。
“吾等中计,真身已死,断后难归,楼主保重,乘风叩首。”
“他们四人中计,小明王真身已被乘风所杀,为断后,恐怕九死一生……”舒十七闭上眼来,长叹一声,“这小明王,终究还是杀了!”
“先生的意思是,小明王真的被杀了?”六公子欠身向前。
“乘风从无虚言,六公子,这场单子,终究还是成了。”舒十七无力般地说着,“黄金万两,折首席大将!”
六公子说道:“舒先生,你能确认没有第四个吗?”
“也罢,我亲自去趟王府,取回小明王真身首级,公子便可放心了。”舒十七猛地站起,袖袍一挥。
“不用了,先生!”六公子摆摆手,笑着。
“为何?”
“舒十七,纵使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舒十七皱眉:“公子这是何意?”
六公子笑着,望眼窗外,说道:“老六,进来。”
话音之间,一袭黑袍已然悄然落在舒十七身边,而一柄长剑已横在舒十七面前,银光一闪,只见叶折花和郁断雪便应声而倒。
“是!”而此时,回话的声音才从窗外传人。
丑时一刻,明王府。
“你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出自一张熟悉的面孔。
“六哥!”老七醒来,却发现自己已被点住了穴道。
六哥面无表情,手里摆弄着银针:“傀儡针必须准确刺在穴道上,若是乱动,你会像老二一样死去。”
“六哥!你是说,你杀了二哥!”老七一脸惊异。
“他们不听话,我只能杀了他们,你听话,我就不会杀你!”
六哥笑着,右手中的银针闪着寒光。
“六哥你疯了!你一定疯了!”老七徒劳地拼命挣扎。
“老七,你别费劲了!”六哥右手一挥,银针刺下,准确地刺在老七左边的太阳穴上。
一阵钻心的疼从左脑传来,老七感到左边的身子似乎有些失去知觉了,左手、左腿,都有些酥麻的感觉。
“别动,我还需要刺九针!”六哥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银针。
老七却在咬紧牙关,他感到左手正在失去知觉!他不能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他必须挣扎!
哪怕只剩下一条腿能动,一只手能动,他也要反抗!
六哥的动作并不快,这么多工夫过去了,他才刺了四针,老七已经将自己右手的穴道冲开了。
一只右手,已经可以一搏了!
老七屏气,凝神,看着背对着他的六哥。
六哥的功夫比他高出不少,硬拼,他不是对手,只有偷袭,在六哥刺针的那一刻,老七会用自己的右手插进六哥咽喉。
六哥!对不住了!老七在心里默念着,一面右手成刀状,一面蓄力。
六哥准备转身了,手中银针闪亮。
老七用力绷紧了右臂,就等六哥准备下针的那一刻!
丑时一刻,青衣楼。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舒十七眯起眼睛,看看倒地的叶折花和郁断雪,又看了看他身边持剑的黑衣人,但却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
六公子笑笑,右手举起茶杯,略饮了一口,说道:“舒先生,我便让你们见一见第四个小明王!”
黑衣人收起长剑,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一张脸,舒十七十分的熟悉,因为这张脸,他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已经见过三次了,而眼下,他又见到了第四次。
“他是谁?”舒十七看起来已经完全地迷茫了。
黑衣人开口:“小明王!”
说话间,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
舒十七有些喘不过气:“你是小明王,那这三个呢?”他看着桌案上的三具首级,一脸苦恼,“难道真的有四个小明王?”
“四个和一个,并不矛盾。”黑衣人说道。
舒十七瞪着眼,看着房内的乱局,又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欲言又止。
许久,他才苦笑道:“王爷好心计!狸猫换太子!在下佩服。”
黑衣人问道:“你佩服什么?”
舒十七指着那三具首级,应道:“他,他,还有他,都不是,你,也不是!”他转过身,面向六公子,笑道:“六公子,你才是小明王,韩林儿!”
六公子傲然一笑:“人道青衣楼主舒十七智比孔明,本座佩服!”
舒十七摇摇头:“王爷过奖了,在下不过事后诸葛亮而已!”
六公子说道:“后知能后觉,也是不迟。你若能说出其中因果,本座可以考虑免你一死!”
舒十七点头,说道:“即使我说不出,我看王爷也未必会处死在下!”
“为何?”
“因为青衣楼!”
“青衣楼不过几个不成器的杀手而已,本座手下强将如云,比如我的这名手下,方才便一招击败了你的人。”
“没错,但我青衣楼若只凭几名武夫,又如何在这乱世创下一片声名?王爷你也不会亲临险境了!”
“那你是觉得,本座看中你青衣楼的什么?”
“完备的情报搜集传递!”舒十七叹道,“可惜王爷技高一筹,我们始终是没有得知四个替身的情报!”
小明王听罢,鼓掌,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冲着这点,我就可以免你们一死!的确,这四个替身是孪生兄弟,原先有七个……”小明王指了指身后的黑衣人,“他,才是苏六!”
舒十七又叹道:“王爷有如此手下,何须我等呢?”
小明王转身,看向舒十七,说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可人才若不愿为你效力呢!”舒十七问道。
小明王傲然道:“我自有办法!我会让你们像老六般忠心耿耿!”
舒十七苦笑:“若我想逃,恐怕青衣楼外,还埋伏有王爷的手下。”
小明王又点点头:“没错,舒十七,你可以把青玉指环交与我了。”
“我若是不允呢?”
“你觉得现在还有机会反悔吗?”小明王微笑,伸手。
舒十七笑了,说道:“王爷,你毕竟单刀赴会,身处险境,此刻你的手下如果全部倒戈,你该如何是好?”
小明王狂笑一声,说道:“我的确没想过,因为根本不需要!我的手下,都被我的傀儡术所控制,没有人可以反骨!舒十七,你若有能耐,大可以策反我所有手下!”
舒十七摇摇头:“不用这么多,我只需要一个就可以了!”
丑时二刻,明王府。
“你怎么还不出手?”
恍惚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震惊之余,他抬头看到六哥嘴角抽动,说道:“出手!老七!”
“六哥……”老七呆住了。
“快动手!我撑不住了!如果这一针再下去,就迟了。”六哥说话间,一下跪在地上,右手摇晃着指着自己的脖颈,“苏家的仇就靠你了!”
老七咬牙,聚力,出手!
六哥含笑,倒下。
韩林儿!你必须死!
老七咬紧牙关,用力地将自己身上的银针拔下,然后勉强地站起身来,颤抖着脱下自己的黑衣,又将六哥身上的衣服脱下,自己换上,将自己的黑衣给六哥穿上,然后又将六哥的尸体摆在铁床上。
做完这一切,他默默地跪下,叩头,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磕完六个头,然后,起身,出门。
丑时二刻,青衣楼。
小明王忽然觉得有些冷,回头,冰冷的剑,正是老六的剑。
“你……”小明王惊异地看着老六。
老六大笑,好像忍了很久,终于控制不住。
和舒十七的笑不同,舒十七的笑比较温和,而老六却是仇恨的笑,咬牙切齿的仇恨。
小明王神色愤怒:“你是怎么摆脱的?”
老六轻蔑地笑笑:“我从来就没有被你控制!”
小明王道:“不可能!”
老六走近小明王,冷眼看着他,笑道:“我的确不是老六!”
“那你是谁?”
舒十七这时候笑道:“王爷,你应该注意到了,风花雪月,只出现了三人。”
小明王一惊,看向苏六,叹道:“你是苏乘风?”
老六笑道:“没错!”
小明王大笑:“青衣楼果然不凡,在我身边埋了这么枚钉子!本座更想将你们收服了!楼外便是五十家将,你们又如何突破这死局呢?”
苏乘风收起笑声,说道:“王爷,你以为我们五人,在这里是为了演戏吗?方才你的手下,早被我杀了!”
小明王眼神闪烁,片刻,又狞笑着:“看来,本座要杀出一条血路了!风花雪月,看看究竟鹿死谁手!”他衣衫鼓起,浑身漫着一股气劲。
苏乘风把银杯往地上一扔。
“敬酒不吃……”小明王说话间,忽然双手一软,衣衫也瘪了下去。
“王爷,你以为我们会和你硬拼吗?”苏乘风诡异地大笑。
“你笑什么?”小明王浑身瘫软着,倒在椅上。
“我……我笑的是……”苏乘风笑得说不好话来。舒十七接过话:“王爷,我们青衣楼不是侠客,是刺客。”
“银杯中无任何毒物,你们……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王爷啊王爷,我在你手下做牛做马四年之久,对你的脾气早已了如指掌,这杯中确实无毒!我知道你的功夫,沾不得血腥,所以便让楼主把银杯在鲜血中浸泡了三天三夜,你生性多疑,初到时未必会饮茶,但之后你得意忘形,连饮两大口……”苏乘风笑道。
“乘风,废话做甚?一起上!”郁断雪三人站起来。
舒十七摇摇头,挥手止住郁断雪三人:“这是乘风的私人恩怨,你们不要插手!”
韩林儿冷眼笑:“即使本座不出全力,也可对付你,哼!”笑罢,身形一转,脚步一挪,竞逼近了舒十七,伸手锁住了他的的咽喉,将舒十七挡在自己面前,动作极快,全然没有破功的样子。
舒十七被锁住了咽喉,呼吸顿时困难起来。
“楼主!”郁断雪三人紧张起来,一时间又不敢动弹。韩林儿咳嗽数声,说道:“这血茶的确破了我不少功力,不过,现在你怎么办?”
苏乘风默默地从怀中举出一把折叠弓,架好四支箭,瞄准韩林儿。
“乘风!你想连楼主一块射死啊?”郁断雪着急了。“都别慌!”舒十七勉强用力说道,“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韩林儿笑道,“舒十七你倒是坦然,苏乘风即使箭术超绝,能绕过你射中我吗?”说话间,更将舒十七的身子将自己挡得更加严实。
舒十七笑着:“不需要这么复杂,箭只要穿过我,自然会射中你!”
“那你就陪着本座上路了!”韩林儿不信。
“我死了没事,因为青衣楼不会死!”舒十七笑着说道,“乘风,青衣楼,就交给你了!”说罢,闭上眼,大声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上阕方罢,苏乘风便缓缓接上:“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他一面吟诵,一面轻柔地从弓下将箭取下,一支,两支,三支,直到弓上只剩下一支箭。
韩林儿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们都疯了!”
“没错!”
苏乘风瞄准,屏气,松手,弓开,箭出!
舒十七紧闭着双眼,一脸坦然。
郁断雪三人则瞠目结舌。
韩林儿却慌了,他听到弓弦声响起时,便将舒十七往前推去,同时躬下身子,他几乎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他相信自己应该能够躲过那一箭,然后等舒十七被那一箭穿心的时候,众人大乱的时候,就是他逃走的时机。
但是,他错了。
他躬身的时候,却看到苏乘风的动作更快,几乎是看不清的,只是隐约看到苏乘风右手一伸,抓住了什么东西,便往他的方向一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不信,他不信苏乘风的动作比箭还快,居然可以自己出箭,自己抓住,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将那支箭插进了他的咽喉。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韩林儿还想垂死一击,但是却发现自己早已倒下。
鲜血不断地从喉间的伤口流出,而浑身的力气,似乎也随着鲜血而去。
恍惚间,他看到几个人影走到面前,有刀,也有剑,还有些不知名的暗器,都在往自己的身上招呼,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
看着韩林儿咽下最后一口气,苏乘风收弓,如释重负,然后他便默默地走向桌案,恭敬地将那三个首级收了起来,然后跪在地上,磕头,—个,两个,三个……
舒十七缓缓走近苏乘风:“乘风,节哀!”
七年之前,明王府外,洞庭湖畔。
老七孤单地伫立在四座坟前,沉默不语。
三座旧坟,一座新坟。
旧坟埋的是老二、老四和老五,新坟里,自然埋了老六。
天空阴霾,如老七的心情一般,下起了雨来,磅礴大雨,老七衣衫单薄,没一会儿便浑身湿透,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许久,老七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一把伞。
他警觉地看向一旁,却看到一个男子,眯缝着双眼,左手撑伞,笑着看着他。
老七出剑,剑指咽喉,那人却神色不变。
“你是谁?”
那人笑着,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明亮:“我叫舒十七,你呢?”
“我叫苏乘风!”
“第六届今古传奇武侠文学奖”、“第二届今古传奇武侠图像奖”参评作品
(责任编辑:任语桥;邮箱:[email protected]。)
白衣胜雪
任语桥
“白衣胜雪”在武侠小说中是个经常出现的词。雪在古人眼中是纯洁无瑕的代表,而比雪还要白的白衣,则定是没有一丝杂色、超凡脱俗的纯白。因此武侠里被描写为白衣胜彗的角色,定是气质高华的风流人物。
曾有人说:“古之侠者,白衣胜雪。”这一句话是有由来的,原来白衣胜雪在最开始,是描写前去刺秦的荆轲在出发前的情形。当时众人穿白衣相送,而荆轲也是一身白衣,以示死志。辛弃疾有一首<贺新郎):……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冒。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科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其中就有“满座衣冠似雪”之句,白衣胜雪一词,由此平添几分悲壮决绝。
武侠小说里,西门吹雪是白衣,叶孤城是白衣,花无缺是白衣,张丹枫是白衣,无情是白衣,萧忆情是白衣,易敛是白衣,小龙女是白衣……似乎那些近乎完美的角色,作者们也都会给他们安排近乎完美的外在形象。而一袭白衣,就是这样完美外在的最佳诠释。
而“白衣胜雪”这个词,也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理想式的江湖中必备的元素之一。有读者就曾说:有白衣负剑的江湖,才是我心中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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