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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心锥
《今古传奇.武侠版》2011024期 > 幽斋悠哉
本文总字数:7547
“我为啥要帮你杀人?”
“你救了我,你欠我一条命——你要还我一条命。”
“哈,那貌似是你欠我……”
“那你让我死吧,概不相欠!”
“扑通”一朵水花,小青真的从船板上跳了下去,毫不留情地没进水里。
很快,南子湖的水面上又只剩下一串泡沫。
花刺邪面无表情地瞪着湖水,直到把泡沫都瞪破了,才向艄公伸出手一“劳驾,再借一次渔网。”
这是一条难缠的鱼。比她还难缠。
花刺邪的裙衫没有一滴水渍。她刚才可以拉住她的,只是,她想看看这条鱼究竟有多大诚意去死。
再次被网上来的小青瘫在船头大口呕水,澹青纱罗湿淋淋裹着她的胴体,玲珑剔透地蜷伏在那——活像一条蛇,又美又毒的蛇。
“你不让我死,又不让我活,哦,你和他是一伙的——就是要我受苦对么?”
花刺邪把一只手叉在腰上,暗暗捏了捏,她从没见过比她还纤柔绰约的小蛮腰,即使见到了也不信比她的还纤柔绰约。
她扬起下颌,故意哂视这条蛇:“谁不让你活了,你爱活就活!只是别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我看不了这个。”
多倒霉的一天,她本来悠哉地游着南子湖,打算钓几条鱼下酒,结果却网上来这一条投水自尽的青蛇——还迫不得已网了两次。
“那你肯帮我杀他了?你肯帮我了是不是?你不帮我你就跟他一伙的!”
“等下,第一,我没答应帮你;第二,你从哪看出我像个会杀人的人?第三……”她想问,他是谁?假如是个欺男霸女的地头蛇,那她还有点动心。
“我知道你杀过人,你有杀气!我不会看错的——你袖子里就藏着剑!”
“杀气,哈,这么老土的词儿江湖上还有人用?”
“哈!江湖,你承认你是江湖人了!”
花刺邪怔了怔,把叉腰的手拿下来,雪素的纱袖中露出一截雪素的小臂——那上面不是剑,而是一抹瑰红的臂钏。
“他到底是谁?”这事儿有点意思了,她觉着。
“负心汉、薄情郎、偷心贼,他欺负了我,然后又去欺负别人——你说他不该杀吗?你要不帮我你都不算个女人!”
“这么复杂……”花刺邪蹙起眉头,她最讨厌这种揪心的死去活来的且还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事。不过谁让她网上来这条蛇呢?谁让她是个放大假在南子湖无事可做的“刺客”呢?那索性就找点事给自己吧……
直至到了断桥亭,她发现这个事儿果然有点意思。那个男子果然该杀得很,一副跟谁都温文有礼的样子——这多该杀!一副到哪都飘然若仙的样子——这多该杀!甚至他还扶了个老太太过桥——这更该杀!上至八十都不放过,何况下至十八了。
只是这个男子似乎不那么好杀。“不是书生”许仙客,这个名儿即使她第一次来南子湖也是如雷贯耳。
“南子风波美,谪客第一仙”,这两句烂词儿她都会背了,你说,这个许仙客有多了得!
小青看到那个男子,差点儿晕倒,她远远挠着柳树皮,身上都气冒烟儿了!
花刺邪生怕她一时又想不开,真要腾云驾雾变成条青蛇,急忙扯住她说:“等等,我怎么没看到‘别人’?他真是你说的‘他’吗?”
“怎么不是了?”小青紧咬嘴唇,不用吐舌都能把字儿飘出口,“他欺负了我,然后去欺负我姐姐——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花刺邪静静地思忖着,远远看见那个飘然若仙的背影又牵着个小女伢过桥,忽然露出一丝笑靥:“亲手杀了他?如果你真这么想,我成全你。”
青灯点起来的时候,她把一枚发簪拔下来,挑了挑灯芯。
青莹莹的灯花闪映下,小青发现她拿着的发簪其实是一柄青锥。
青惨惨,如青竹丝一般诡绿的青锥。
锥身修长,像一把微缩的锐剑。碧蒙蒙的辉光很陈旧,似乎上面染了很多血,凝积成一种晦暗的“死色”。
小青不禁寒寒地打了下憷。诡异的锥子只看上一眼,就毒得刺透眸光锥进骨髓——连心尖儿都麻了起来,恍如被竹叶青丝叼了一口。
“拿着。”花刺邪玩味着锥光,递给她说,“这上面淬了二十一种毒,见血封喉,稍稍划破点皮即入膏育——诨名就叫‘不管三七,神仙莫敌’。”
小青不敢去接。花刺邪硒笑道:“怎么了,你不想‘亲手’吗?换作别人我还不肯借哩。你要是不敢,就别说我不帮你。”
青灯下,她的笑靥似乎比锥子还毒,是明艳的、毫不掩饰的那种毒。小青不寒而栗,死死咬住嘴唇盯着她的锥子。
“你可以再想想,”花刺邪梨涡浅笑,“想想那个人是否该死,想想你是否一定要——”
“该死!”小青一把夺下锥子,“没什么好想的,总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断不能让我姐姐陪他死就是了。”
“你在生你姐姐的气还是他?”
“他!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好,这倒是省了我的手续。”
“手续?”
“我是刺客,行里的规矩大了去了,我替你杀人你得拿银子——如今你省了钱,我也省了其中的手续。不过,我还是得教教你,你知道怎样下手么?”
“怎……怎么下手?”小青掌心儿潮潮的,锥子把似乎有些冰手,“你要教我武功?我很笨的,只怕学不来……”
“我的武功很贵呢,你买不起。”花刺邪让她把头靠过来,哧哧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小青怔了好久,漂亮的腮颊忽然飞起层红霞:“你……你太坏了,这我可做不来……”
“那就没办法了,”花刺邪浅笑道,“你又不会武功,他可是南子湖第一剑客,你要是不乐意就把锥子还我——”她伸出素手,要拿回青锥。小青慌道:“等下!我……我再想想,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小青也没想出办法。
她惴惴地去了湖边,老远就看见断桥亭前,一个飒爽的身影默立着在那凭水观风。
她又躲到柳树后去挠树皮,这把她的指甲都搞丑了,磨得尖尖的丝毫不像姐姐那样纤葱玉润。怪不得他要去讨姐姐的欢心了!小青的心里一阵裂疼,似乎也被个利爪挠出了血。
他每日都在这,不知是练剑还是练气,或是等着送谁过桥。
明明她先认识的他,明明是她先向他一笑,明明是她在桥上等他来相送——可他就是没来。然后那天……她看到姐姐和他在桥上共撑着一把纸伞——可那伞下的明明应该是她!
她握紧那柄锥子,不如就这样走过去深情地在他背上锥一下吧,破皮即入的毒会把她的毒一并推送进他的心里——那样他到死也只能想着她了。
她几乎真想走过去,然而,那个该杀的许仙客又卖弄起斯文,急巴巴地去送个老妪过桥了。
色鬼!那老妪都比你姥姥还老啦!她恨怒地把锥子锥进树干,整个人都靠在了干上。刚才的杀机只是凌芒一现就已经令她脱力了。
她狠狠盯着那个背影远去,完全凭借锥子的支撑才没软在树下。
“再这样适应几次,你很快就能找到感觉了。”花刺邪轻鸿似的从高梢飘落,咯咯笑道,“不久你就知道这很容易。”
“我永远也不会像你那样‘容易’!”小青扭头跑远了,发觉自己真不该在昨天遇见了她,死了一了百了,何必苦苦偷生呢?徒地叫人看笑话,徒地让他也看笑话——即使他压根没看到,压根也没想看到她!
这是她第一次真的从心底想杀了他。
凡事都有开头,然后就像毒发一样不可收拾,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像竹叶青一样开始啃啮人心,再也难以遏制。
因为那念头毒得像杯酒,杯上满刻着恨,里头满装着情,混在一块就是杯见血封喉的毒。
第三天黄昏,小青默默走在与剑山庄的门口,毫不避人地等着他归来。
既然背后下不去手,那就当面锣对面鼓好了。假装没看到他撞个满怀,她的锥子就有机会了。哈,再简单不过了,她怎么早没想到。
许仙客回山庄的时候,在门前的坡阶上怔了怔。旋即像偶停的风飘然而上,淡笑道:“真巧,你是来山上观枫的?昨夜才开始红哩。”
小青埋着头,锥子支在袖管,准备来一次不经意的碰撞。
然而他身上似乎有片气场把她推开,又或者,是她身上的气场把自己推开——她仓皇地避到一旁,不敢应声,更不敢抬头,腮颊比昨夜才红的枫更加酡艳,锥子几乎颤落出袖口。
“你……”许仙客不禁停了下来,似乎奇怪这女子怎么像朵风摧的秋棠。
小青蓦然向山下跑去,凄惶得连风都青惨起来。她一气跑到枫林,一气扑到树下,然后开始发抖。他一定发现了,她想。
那样简单的撞个满怀,真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有多难——比挠树皮难多了。
他那令人讨厌的笑,那样肆意恬淡,那样欣然偶逢,从没见过这样狠毒的登徒子!把她的杀机都给粉碎了,捎带还有她的心。她怎么可以原谅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他得意?就是死,她也不会让他跟姐姐一起死——执子偕老,可那“子之手”本该是她的!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她狠狠用锥子锥着树皮,告诫自己,杯里的毒应该再凶烈一些,再狠辣一些,下次一定能够成功!
“那可不一定咯……”花刺邪又不知从哪飘了出来,咯咯地笑道,“你还没适应,还远远不够毒。”
“毒……”小青的脸惨白如雪。于是花刺邪更加得意起来,笑靥越发明艳。小青悚然打了个抖,蓦然觉着她好像个恶鬼。无时无刻都在觊觎她的魂魄——或许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救了她,为了骗走她的灵魂来织衣裳做点心……
“要不要我再教教你?这种事我可很拿手的。”花刺邪含笑看着那柄锥子。
“下次,下次我会和你一样拿手。”小青的脸青了起来,仿佛中了锥毒。
“哈,那好,我等着——等着你来求我。”
“我不会求你的,大不了最后我让你织衣裳。”
“织衣裳?”
“但是我不会让你做点心!”小青捏紧锥子,扔下一脸疑惑的花刺邪走了。
黄昏已深,枫林在这时婆娑起来,沙沙地发出诮笑,叶子更红了,凄然渗出无限美好的血色。
第四天的傍晚,小青坐在不纨馆的堂间,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新娘子。周遭的一切都红艳艳的像个新房,唯独她是青的。她把最舍不得穿的青丝海纺裙打理得一丝不乱,房里的一切也都纤尘不染。案上有青烛,杯中有青酒,她的袖子里有青锥。
一切都顺理成章,唯一不安的是他肯不肯来。
他应该收到喜柬了,她一早派人送去,然后开始整理不纨馆,平锄洒扫,连院庭的修竹都剪了枝丫。这些活儿都是她亲手干的,没让任何二只不属于她的手参与。即使是姐姐的绔别苑,也不会这样焕然洁净,何况她还点了薰香。
只是他一定会来吗?会不会此刻已经过了桥,却去了姐姐的绔别苑。这念头如锥子一样刺着她的心,她手指忍不住去摩挲锥尖,真想先“不管三七”一下,就可以摆脱了长久以来刺在膏肓的毒。
许仙客施施然进来的时候,恰好辰时。
他一向精准得有如日晷。比剑或是赴约都无需沙漏定时。即使那年北苍剑神来湖邀战,先声夺人一剑挑破了他胸襟,他都不肯拔剑,只因时辰未到。然后在梆子敲响前那一瞬一剑要了剑神的命。更夫那天敲慢了,而他没慢。
小青默默地举杯,他也默默地举杯,谁也没问对方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请。小青一饮而尽,他却轻呷着,似担心这酒里有毒。
“呵,听说你要成婚了。”许仙客直视着杯中的淡青。
“你听说的事真不少。”小青又端起酒杯。
“你姐这么说的,很多人也这么说,湖边的人嘴大,一丝风声都能刮得满湖都是。”
“你不问我跟谁成婚吗?”
许仙客缄默了,慢慢地把酒饮尽,淡薄得似乎在说只要不是他跟谁都好。
“那你肯不肯跟我一醉方休,在那之前?”小青的锥子又在心里狠狠地锥。许仙客端起杯,连干了三杯。喝酒至少比答话容易多了。
一杯又一杯的酒,好容易促暖了肺腑,两人的话才开始多了起来。从湖上风波到湖里的太公鱼,从坊间奇谈到明年的收成,两人忽似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然而没有一样,是跟他俩有关。许仙客脸上的酒色恣意纵抹,谈锋健硕得宛如剑锋,他哈哈大笑道:“四大名匪的商追命,你知道吧,他跟我斗酒你猜最后谁赢了——”
“今晚你别走了。”
许仙客的话音夹在嗓底,被这突兀的一句骇得呛了口酒。他瞠目瞪着小青,脸上的脸色和杯中的一样凝滞。
“我累了,”小青说,“想明天早上再一醉方休——你答应陪我的。”
许仙客的脸色白了几分,他骇然地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些许失言的痕迹。她肯定喝醉了。一个谦谦君子这时应严词拍案,拂袖而去。不过,他已经坐到这了,从只身应约夜赴香闺时他就已然不是个君子了……
小青从没见他这般失色无措过,似乎那把锥子已经叫他“神仙莫敌”了。她不免芳心大悦,痛快得宛如拔脱了锥心的刺——虽然还只是一半。我可以做到的,她想,无须她教我也可以做得同样拿手!
她走到罗帐前,毫不矜持地解脱青丝海纺裙,那最后一抹羞涩和裙衫一同滑落脚下,腮颊火烫地嘤咛道:“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我这样冻着……”
薄得如青纱般的亵衣,露出的肌肤旖旎而绯红。
许仙客看得痴了,他猛地干掉最后一杯酒,拂灭了青灯。他当然是个男人。
是夜,炽烈得如同残阳即逝。小青狠狠地承受了他——承受他所有骄纵霸烈、肆意冲陷。
她觉着自己不再是青色的了,由青涩的芽蕾渐放成一朵奇绚的花,旋即彤彤的花瓣又一瓣瓣被揉碎荡散,罗闱尽赤,让人不敢释手。
寅时,许仙客依然猛虎似的雄健。小青泥软得像历经一场烂醉。她完全忘了身在何地,又心系何事,直若拔了牙的竹叶青蜷曲着缱绻承迎。
“他是谁,我明天就杀了他。”许仙客终于安静下来,拥紧她的纤腰。
“谁,你要杀谁……”小青绵软地轻吟着,似乎仍在梦中。
“你和谁成婚我就杀谁!”许仙客安声似剑锋,“现在是寅时,从今天的寅时起你的事我说了算。”
哈,还从没见他这样霸道……小青觉着胸胁一阵裂痛,仿佛要被他勒断了。她挣扎着去推他的胸膛,喘气说:“你说了算?那我姐姐呢?”
“你姐姐干我鸟事。”许仙客狠狠压了上来,“现在只说你!”
“可你和她撑过一把伞!”小青慌乱地抗拒着。他怎么能这样说?他和她撑过一把伞……
“难道下雨还不能借借光吗?”许仙客不肯放过她,“我那天没带伞。”
骗人……他一定骗人,这个登徒子!小青尖尖的指甲抠进他的胸膛,好像在挠树皮。许仙客毫不在意那种剜痛,扳住她的香肩——“告诉我,到底是谁!我明……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你休想嫁给别人!”
“可……可你还扶老太太过桥……”小青的声音软得像蚊蚋。
许仙客蓦然停了下来,他呆呆看了会儿她的面颊,道:“如果我说,那桥要塌了,我每日守在那就是为了救人——你信吗?”
“骗人……”
“哈哈,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傻,”许仙客终于放过她,倒在枕头上说,“那桥的确要塌了,不过那干我鸟事,我在那只为等个人而已。”
“谁……”
“一个桥上相识,先对我笑,先和我说话,然后再也不肯见我的人。”
她的指甲停在他的胸膛上,抓痕渗出的血反而刺痛了她的手指。骗人……她痴痴地想,登徒子都是这样骗女人的。她应该戳穿他的谎再狠狠剜出他的心!不然她的毒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她把头枕在他胸前,他的心跳沉稳坚定,他的胸膛温暖坚厚,仿佛从寅时起这一切真的属于她了。她蓦然红了眼眶——就让这个登徒子再骗她一会儿也好……
“我没要成婚,那是谣言。”
“可你姐姐这么说,很多人也……”
“湖边的人嘴大,有一丝风声就刮得满湖都是。”
许仙客定定地看着怀中的小青,他似有些狐疑,不过还是忍下了。这一刻,从寅时起,她已经属于他了,这就够了。他努力伸张着臂膀,试图让她依偎得更温存些,柔声笑道:“我真笨,还以为你不肯见我了,其实昨晚我就该把你抓到山庄,管他劳什子真婚假婚,先要了你……”
忽然,他“啊”了一声,猛地抬起手臂!他掌心似乎被什么刺到了,凌锐的尖痛令这南子第一仙也不禁失声惊呼。
“怎么了?”小青抬起脸颊。
许仙客摩挲着,从床边的褥子底下摸出一把锥子。青惨惨的锥光如蛇信一般吞吐不定。他的掌心渗出一小汪血——他急忙捏成拳头不让她看见,笑道:“没事,你把纳鞋底的玩意儿扔这干吗?”
不是我,不是我……小青茫然瞪着锥子。那锥光果然好毒呢,一闪一闪把二十一种见血封喉逐次亮起,亮得她身上一阵冰凉。蓦然,她好像也被锥子叮了一口,猛地抓起他的拳头,颤道:“你……你……”
“不打紧,你看连血都没出。”许仙客张开拳头的瞬间,用内力把血滴崩到暗处。果然那掌心只有个锥孔,没有血,甚至疼痛也渐渐麻去,只是有些发青。仿佛他内力深厚,一刺之瞬把锥光也夺下几分,强留在手心。
小青的脸也青了起来,这一霎所有那些嗔恨情痴都轰的一声,把心中块垒炸个粉碎。才不过寅时,才不过温暖了一会儿,她还没想拔出锥子,结束掉一切。
“我困了,”许仙客把锥子扔到一旁,显得有些疲累,“睡吧,明天我带你回山——去看枫,应该更了。”
明天……小青觉得他的脸也青了起来。苦苦寻求的碰撞就这般来了,甚至她还来不及玩味。那杯毒仿佛被她自己喝了,脏腑绞曲在一块,似乎先要毒杀了她。她竭力不令自己颤抖,去给他掖被角——他的眉宇渐渐舒展,仿佛真睡着了……
“晤,你姐为啥骗我……”迷离中他仍在呓语。
“小白……”她露出一双极妖艳的笑涡,“她想像我一样呗,像我一样跟你在一起。”她在他身边躺好,惬意地想,可是只有我能永远这样陪着他——执子偕老。她摸过锥子,在自己的手上也刺了一下,然后安然地、满心希冀地握紧他的手。
扑通,一朵水花又在南子湖面绽开,花刺邪干脆把钓竿也扔进水里。那干混账的太公鱼没一条肯上钩,她懊恼地发现她还是适合撒渔网。
“你骗我,”小青还给她锥子,像初见她时那样咬着嘴唇,把字飘出口,“这上面根本没有毒。”
“有,不信你看看掌心。”
小青的掌心有一点青痕,好似一颗青痣。这痕迹今生今世也洗不掉了,包括他——许仙客远远站住断桥亭,飘然若仙地向她挥手,那只手手心也有一颗痣。
“许多事永远只差一步,”花刺邪的笑靥毒得像朵罂粟,“只要迈出去,小青也能变成小白。不管三七,神仙莫敌!锥子只是让你前进一步,把事情锥透,把你铭进他的掌心,那就再也逃不掉了——这才是铭心锥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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