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蛛丝面
大墟人基本不吃面,面只用来做零食,浮煎锥啦炸虾啦薄饼啦,有时也做馒头包子,只是点心。主食永是米饭,唯有饭是吃不厌的,正如唯有水是饮不厌的。这里不种麦,种稻,一年两造。
大墟却曾有一家面馆,生意还不错。面馆没有名字,大墟独此一家,朋友见面,问:“吃面去?”吃面去。”就上面馆来了,用不着名字。
面馆只卖一种面,拉面,叫做蛛丝面,这是说它拉得细,像蛛丝。蛛丝是夸张了,但确实细。一般的拉面,拉成牙签粗细就算好的了,蛛丝面不说细成蛛丝,细成头发丝是有的。
面馆掌柜是外地人,姓列,行三,看不出多大年纪,单身,开着这家面馆,雇了一个跑堂,叫老七。列三自己和面自己拉面,老七只负责跑前跑后,上面收钱洗碗擦桌子。
列三每天起来,洗漱完就和面,他一次把一天的面和好。一次和一大脚桶的面,一天也就卖这么多,再多来人也不另和,下次来早。脚桶放在石台子上,列三站着和面,水加进去,面加进去,搅和、揉,大力揉,面在他手指间滑动,挣扎,变得结实,又变得柔软。列三边揉边缓缓绕着脚桶转圈,转个三五百圈,那面就和好了,拿一个白布盖着,这时候天大亮了,街上开始有行人,伙计也起来了。
这种拉面需得用特别细的面粉。列三自己建了一套水磨,就在龙津上。买来上好的麦子,细细磨上三道。
列三一次买一年的麦子,堆了一房子,一个月磨一次面,一天和一次面,和的面够拉一百来碗,面用完了,不管早晚,不再和面,停了生意,睡懒觉去。
列三的蛛丝面是大墟的一绝,开张没多久便与大墟历来有名的蔡刀丝齐名了。大墟上的小康人家们,一个月总要去吃上那么一两次。大墟人家里来了客人,无论如何总得带他去尝尝。进到面馆,不用多说,只管坐下等,列三自按人头一人拉上一碗,有那不能吃芫荽的,分外吩咐一声:“莫落芫荽。”久了,也不用吩咐了,列三自知道。若是大墟人来吃,便老老实实坐着,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列三拉面。若是外地人来,便不免凑到跟前,细细地看,看着看着,不自觉张大了嘴。这时候大墟的食客们便有些得意,显出见惯不惊的样子,客客气气地请他们退后,莫把口水滴到锅里头。
其实便是那些常来的食客,也舍不得不看列三拉面。大墟的夫子说:“看列三拉面使人心胸开阔,如登高举酒冯虚御风,如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列三揭开盖在大脚桶上的白布,捏出一团面来,放案板上揉。面团在列三手里不停伸展又收缩,似抗拒,又似迎合,看着看着,觉得不是列三在揉面团,倒是面团在揉列三,面团变幻着形状,列三便也跟着变幻,恍惚觉着列三便是面,面便是列三,又恍惚觉着这人生下来便是在那揉面,直要揉到沧海桑田,地老天荒去。
列三把精气神都揉进了面团里。
其实也就一小会儿的工夫,面揉好了,列三把揉好的面团往案上一扔,抬头吸一口气,双手抓起那面,一分,那面成了一长条,双臂张开到了极致,随手抖了一下,那面一下又伸长一截,跳荡着,上过头顶,下到膝盖。列三双手一合,再分开,那面条便成了两股,于是双手再分再抖,再合再分,那面不断地分成四股、八股、十六股……
列三站那里,双手分合,渊停岳峙,胸涵天地,怀抱日月般。大墟的夫子说:“我心即是宇宙,也不过这般气势罢了。”
拉了一会儿,那面已经成了不知道几千几万股,细得如丝如发,轻飘飘如三月的雨。扔进锅里,一滚,捞出来,浇上汤,加上肉,洒上韭末、葱末、蒜末、芹菜末、芫荽末,列三叫:“老七!”老七应声而出,一阵风冲出来,端起那一大碗面,也不怕烫,一阵风过去,把面放食客桌上,道一声客官慢用,话音未落人已跑了。
面细,汤清而厚,肉薄而阔,菜末碧绿。食客抓起箸,风卷残云,只吃得飘飘然直欲破碎虚空去。
面咋能拉这么细呢?人都奇怪。
“列三,你这面咋能拉这么细呢?”大墟人问。
“为啥不能这么细呢?”
“这么细咋不断呢?”
“奇怪了。”
列三说:“面就这么多,也就这么长,一股的时候不断,为啥拉成多股就要断呢?一股和多股的时候,手上用力不是一样么?如果细了就要断,那它们合一股的时候不也要断么?”
大家都听得有点迷糊,想想,又有些道理,可是总觉得不对劲,又不知不对在哪里。男人们都不再问,闷在心里琢磨。
那帮主妇不死心,问:“那我家里拉咋老断呢?”
列三笑道:“教了你哪还有人来我这里吃面?”
都笑。
列三道:“要细面。你那面不够细。”
老七窝在角落里闷声道:“那我拉咋也断呢?”
老七话少,冷不防来这一句。大家都有些发呆。
列三笑骂:“好你个老七,原来偷学艺。”
又都笑。
列三来了兴致,问大家:“列子听过没有?列子,列御寇,我本家呢。大圣人。”
大家都哄笑,纷纷说:“只听说孔圣人、关圣人,从没听说过什么列圣人。别不是你胡扯。”
夫子也在,等大家静了,慢慢说:“列子,就是冲虚真人,说是圣人,那是不对的。不过这个人是有的,倒也不是胡扯。”
列三得了知音,很是高兴,向大家说:“看看,夫子,读书人,毕竟不同。”转向夫子,“夫子知道列子,可知道发引千钧的说法么?”
夫子刚张嘴,列三已自转向大家接下去说:“发引千钧,一根头发丝便能吊起千钧重的东西——莫笑——人是有道理的,圣人——真人的话能没道理么?这发引千钧的道理就在,均匀。拿条线来拉,这线要断,你想想,会断哪里?当然断最细那一点。可是啊,你想想,如果有一条完全均匀的线,到处都是一样,那就不会断了。不管你用多大力,也不会断,要断,断哪里呢?到处都一样,哪里都一样啊,没地方可断,是不是?”
列三看大家都茫然,说:“跟你们说不明白。”转向夫子,很恭敬地说:“夫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夫子刚才想说话,被列三抢去说了一堆,只好改为喝茶,夫子到哪都带着一个茶壶,也不带杯子,就着壶嘴喝,这时候夫子放下茶壶,慢慢点头,说:“嗯,是有这个说法。《列子·仲尼篇》说:‘发引千钧,势至等也。’张湛的注说:‘以其至等之故,故不绝。绝则由於不等。’《墨子》里面也有这个说法:‘均之绝不,说在所均“县轻而发绝,不均也。均,其绝也莫绝’……”
大家刚才听列三说的,本已茫然,听夫子这么之乎者也一说,更不明白,听了一会儿,便有人捧起碗来喝汤,呼噜噜响,其他人一时都恍然似的,都捧起碗喝汤,于是呼噜噜响成一片,盖过了夫子说话。
一时都喝完汤,都放下碗,碰桌上一阵乱响,夫子也不知道啥说完了。有人接着问:“列三,你那个本家,什么真人,说的头发丝,跟这面拉得粗细,有啥关系呢?”
列三先是很寂寞似的叹口气,懒洋洋说:“这种道理,说了你也不明白——不服,刚才我说的你明白么?夫子说的,你听懂了么?”
问话的人刚想冲起,被列三一句话噎得更矮下去三分,拿手去摩碗沿,不说话。大家都笑。那人低骂一声,也笑。
列三得意起来,兴致勃勃说下去:“均匀,那就要面细,粗面咋能均匀?可是呢,单是面细还不够,面匀了,手上力道也要匀,匀,才能不断。力不匀,有轻有重,那面受力也就不匀,那就相当于面不匀,一个道理,还是要断。”
转向老七说:“早跟你说过这个道理,你就是燥。燥,就不匀,就断。”老七闷头不说话。
大家想想,是这个理。大墟人都知道了一个词叫发引千钧。后来再有人问起,都纷纷拿这个词教他,把列三的一通话说出来。家里有小孩读书的,让小孩去查夫子那几句话的来历,哪里查得到?却有学馆里的秀才,也来吃面的,听说了,回去查了书,回来摇头晃脑吟了出来。有那记性好的,记住了,也常常拿出来说,只是弄不清意思,问起,说:“我咋个知道?列三本家说的,问列三去。”
有不信的,说:“世上哪有完全均匀的东西?便真有,也不定是不断啊,说不定是处处断呢?”
列三一笑,说:“别不信。还真有这种东西。听说过天罗么?天罗山堂,搞暗杀世上第一,他们的武器,叫做丝刃,是一种极细的丝。这种丝,细得看不见——只有在合适的光线下,从合适的角度看去,偶尔能看到上面流过的光——却能绞碎所有东西,乃是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天罗,大墟人也有听说过的,然而所知不多,况且谁清楚这种事情呢,一向不过是传说罢了,谁真见过天罗呢?
列三倒似乎知道得很清楚,他洋洋得意地给大家说起天罗的事,自然了,他自己说这些都是真的。大墟人也就当故事听听罢了。
列三说:“据说天罗擅于隐藏,自然了,所有搞暗杀的都擅于隐藏,不然咋叫暗呢?光天化日下去杀人,那简直太丢脸,要被同行唾弃的。不过呢,天罗是暗杀者里面最擅长隐藏的,所以呢,天罗一向尤其看不起鹤雪,杀人就杀人,光天化日,穿了一身白衣,跑去杀人,这不装么?
“天罗的武器,说过是丝刃,这些细丝布置在暗中,静静等待猎物,发动时,在劫难逃。他们会被割裂为两块、三块、四块,成为多少块完全取决于天罗的意愿,有的甚至会被割裂为无数块,成为一堆肉末血浆。
“布置好的丝刃,叫作天罗阵,最厉害的天罗阵是九重天罗,九重天罗要九个天罗高手配合才能施展,价钱极贵,百年难得一见,只用来对付最厉害的高手。
“其实九重天罗虽然是最厉害的天罗阵,却并非天罗最厉害的武功。天罗最厉害的武功叫作割虚术。割虚割虚,便是割裂虚空的意思。天罗阵虽然厉害,却也只能割破实体。割虚术却能割裂虚空,用极细的丝极快地挥过,虚空便被割裂,当功力到达一定境界后,这裂痕并不马上消弭,却能维持上一段时间。这时候,任何东西到达这块割裂的地方,便会马上分成两半。
“为什么?因为虚空已经被割裂了啊。就像两个坛子,一根箸,一头在这个坛子里,一头在那个坛子里,你说这箸是不是只能是断的?一样的道理,东西是在虚空中的,虚空既然是裂的,那东西自然也只能是断的了。
“要多快的速度才能割裂虚空呢?谁也不知道,反正人力是做不到的。割虚术靠的是气。
“虚空之中并非空无一物,虚空之中充盈着气,气的流动,便是风,书上说‘风者,气之动也’,便是这个意思。其实便是无风的时候,气也是动的,气是无时不动,无处不动的。在微小的虚空里,有时候气的运动是极剧烈的,速度胜过天下最狂暴的风暴。只是无数的气,它们动的方向相反,所以互相抵消,我们感觉不到罢了。当它们运动方向一致的时候,其实也并非一致,只是向着某个方向的气相对来说多罢了,便形成了风,所以说‘风者,气之动也’。
“割虚术,利用的便是虚空中气的流动,便是风。施展割虚术的人,能察觉虚空中一切极细微之处气的流动,便操纵手中丝,让它受这风的推动,当计算极准,操纵得当的时候,整条丝便能受到方向一致的风的推动,自行运动起来,操纵者根本无需去推动它,只需时时调整它的形状和方向,使得它一直保持加速,很快,这线就能加速到极快的速度,它在空中飞过的时候,就能割裂虚空了。
“天罗阵虽然厉害,高明的人还是可以看出痕迹来的,只要不入阵中,九重天罗也无从施展。然而割虚术却是无声无息、无影无迹的,谁能看出虚空中的裂缝呢?这便是割虚术高出天罗阵的地方。而且丝刃虽然厉害,真正的宝刀宝剑还是可以砍断它的——我刚才说过可以绞碎任何东西么?那是夸张罢了。当然!完全均匀的东西是拉不断的,不过用刀砍并非拉啊,受力不匀,还是会断的。割虚术却是真正的无坚不摧。
“不过割虚术一直不过是传说中的武功,从来没见人使出过。”
列三说得口沫横飞,停了,倒碗水润喉。
大家听得入神,等列三喝完水,才有人问:“列三,你又把牛吹走了。你咋个知道得那么清楚?你又不是天罗的人。”
列三说:“又不是非要天罗的人才能知道。你也不是天罗的人,你现在不也知道了么?再说了,你又咋个知道我不是天罗的人?不瞒你说,我以前正是天罗的人,只是呆得没意思,跑出来了。”
大家都笑:“列三个小子,吹得没谱了。”
有人说:“列三,你是天罗中人,你也会这割虚术么?”
列三说:“会,谁说不会?”说着便笑起来了,双手扯了一小团面,拉拉拉,拉得极细极长,在空中一挥,指点着头顶说:“喏,就这里了。割裂虚空。谁敢伸手过来试试?”
一众人等互相看看,都迟疑,一时竟是无人敢上。
列三举超手来,手上还带着拉面留下的一小团面,但是举得很慢很慢,像是在举起一件十分沉重的东西,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举起来,举起来,等到举过了头顶,突然极快地用力一挥,便停住了,一动不动,凝重如山。
列三看着大家,说:“身人天罗阵中的人,不会痛,突然之间,就会发现自己的手脚慢慢掉下来了,但是不会痛。曾经有人经过天罗阵后又走了几十步才四分五裂,切口光滑得像一面镜子,一丝血也没有,然后血珠慢慢冒出来,突然间血猛冲出来,如天花乱坠。割虚术当然更是如此——你们看我这手好端端的,其实已经断成三截了。”
他声音深沉而阴冷,听得一帮人身上寒森森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有个胆大的,眼睛瞪着列三停在空中的手,梦游一般飘过去,拿手靠过去,想碰,又不敢碰。
大家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生怕他这一碰,列三的手便要断为三截,切口光滑得像一面镜子,一丝血也没有,然后血珠慢慢冒出来,突然之间,血猛冲出来,如天花乱坠。
列三举在空中的手突然掉了下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列三的手却不断,只在那晃晃悠悠。
列三手突然翻上来,把那人兀自举在空中的手按下推开了,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都哄笑,边笑边骂:“列三个狗日的。”
列三每天卖完面,留下来和众人瞎聊一阵,吹吹牛,吹完牛就睡觉,睡够了,拿上钓竿上龙津钓鱼。龙津里偶尔能钓到白鳗、斑、鲈、土鱼,都是好鱼,常见的有草鲩、鲢、鲤,最多的是苦楚。苦楚是白色细长的小鱼,味苦,又不耐死,钓上来放桶里,一会儿便死了发臭,因此钓上来只好扔掉,有养鸭的人家捡回去喂鸭。
列三钓鱼老发呆,浮子上上下下晃他也看不见,瞎了一般,边上钓鱼的倒着急,过来拍他。列三如梦初醒,一下把钓竿拉起,轻飘飘啥也没有,鱼钩一千二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列三也不急,慢条斯理上饵,抛下去,又发呆去了。不钓鱼的时候,列三上勾栏去,看沈轻轻跳舞。不是每次去都能碰上。碰不上的时候列三便乱逛,慢慢往回走。路过蔡刀丝处,看他切刀丝,买点东西切了吃。有时候蔡刀丝也过面馆来,一起谈天说地。
列三和蔡刀丝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列三说:“老蔡明白我。”来往倒并不很多。
列三每天吹吹牛,大墟人也知道他是吹牛,不过听听也挺有意思。
大燮皇帝南巡,得了一条罕见的白芒鱼,派人到大墟诏令蔡刀丝前去切脍。蔡刀丝推辞说:“臣家的刀从不见血。自臣的十三世祖搬到大墟以来,十几代人一直坚守这个戒律。臣的六世叔祖为父报仇杀人,破了戒,为此自杀了。当时的名士别青听说了这个事情,为他写了一首诗,并送了一个匾额给臣家,写的是‘七世刀风’,这是因为臣的六世叔祖自杀时曾经说过,蔡家的刀七代人以来不曾沾过血。到现在,五代人又过去了,这个匾额还挂在臣家门上。因为这个缘故,臣不敢奉诏。”
使者来回了三次,蔡刀丝坚不奉诏。皇帝震怒,亲自来到大墟。诏令说:“大墟这个地方的人,刁顽不可教化,一直以来自居化外之民,藐视天子的威严。草木拒绝雨露,上天将会降下雷霆霜雪。现在大墟的人无视天子的恩泽,大的惩罚即将到来。”
列三去见皇帝,说:“当年天下大乱的时候,你从草野中起身,与群雄抢夺天下。现在得到了天下,威严遍布四海,北方的蛮族和东方的羽族都已经臣服于你,你还不满足,身为皇帝,却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汲汲于大墟这样巴掌大地方的臣服,气度不也太小了吗?你现在的诏令,要是你在抢夺天下的时候听到,不觉得可笑吗?而今你得了天下,自己也说起这种话来了。这真是恶心。”
国师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是天命之所归。大墟既然在四海之内,如何能不服从天子?”
列三大笑说:“你这个辰月教的头子,妄自尊大,自居代表神的意志,怎么也说出这样妾妇自居的话?你们用卑鄙的手段歼灭鹤雪,利用了天罗之后又过河拆桥。你们杀光了敢于反抗的人,于是以天命所归自居了。可是天下人怎么杀得完呢?我早已反出了天罗,今日也不想为天罗报仇,也不敢胡吹大气要为天下人除暴君。可是今天如果大墟有一个人死去,你和皇帝必定也会死。”
说罢,列三把手里带来的面团极快地拉拉拉,拉成极长的线,细得看不见,在空中挥舞起来。于是四周将士射来的箭纷纷在空中裂成碎片,如雪般飘下来,在列三身外一丈处积成一个圈。
国师惊叫:“割虚术!”他双手翻飞,结出一系列的手印,嘴里不停吟唱,放出了一个火魔法,虚火上升,郁菲系的最高法术之一:一圈鲜红如血的火把皇帝和国师罩在中间。这时候国师才有空说话:“割虚术当然是无坚不摧的,不过我这火却可以烧掉你的游魂丝。天罗九,没了游魂丝,你怎么施展你的割虚术呢?”
这时候列三身边那道箭的碎片积成的圆圈已经高到他的肩膀了。列三笑了一笑,说:“那你看着吧。”话音刚落,扑通一声,皇帝的座椅倒了下去,皇帝身手很敏捷,已经跳起来站在一边,再看那座椅,两只后脚断了。
国师目瞪口呆,皇帝倒没多大反应,他不懂。国师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我这虚火,可以烧毁世间一切。不可能烧不断游魂丝的。”
列三笑道:“第一呢,我这个不是游魂丝,是拉面,游魂丝我当年离开天罗的时候已经还给他们了。第二呢,辰月教的头子,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密道家么?怎么连时间与空间统一的道理也不明白。既然能割裂空间,当然也有能割裂时间的法子。你的虚火是可以烧毁一切,不过我割裂空间却是在你释放虚火之前。”
列三不再理国师,他转向皇帝,说:“现在呢,你明白,我要杀你,轻易得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于是列三朝天上挥动他的拉面,挥了一会儿之后,他手拉着拉面,飞了起来,像天上的神仙在放风筝,而列三就是那支风筝,他朝天上落去。
列三再没出现过。
大墟人从此不再吃面。
世上哪还有人能拉出这样的面呢?世上哪还有人能拉出这样的面却甘于拉面呢?
皇帝走了之后,夫子问蔡刀丝:“真能这样吗?动作在后,结果在前?”
蔡刀丝说:“列三又在吹牛。他不过是在国师放火前就先把皇帝椅子脚割断了,然后装神弄鬼,引得皇帝倾身来看——于是椅子就倒了。”
夫子说:“操。个狗日的拿全大墟的人命来赌。”
又说:“幸亏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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