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人物设定
刘大通
性别:男
年龄:38岁
身高:六尺九寸
职业:海天会代理会长
神通:落宝金钱
小贴士:“我给代价,你给我回报”。这是刘大通基本的人生准则。按照他的计划,他为海天会努力工作,一直到五十三岁半的时候,他可以顺理成章、众望所归地成为海天会会长。罗英、唐霆的暴死,令他继任的时间大大提前,实际上令他非常不安。因为得到的远超出自己的付出,他都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再补偿多少。
袁大刚
性别:男
年龄:40岁
身高:八尺一寸
职业:海天会水鸢号船长
神通:借力之术
小贴士:袁天刚曾经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借力之术也只是很低级的法术。但是他曾经经历过一场易子相食的饥荒,在饥荒中他曾凭借力之术率领饥民抢夺食物,上万人将他当做活命的唯一希望。他尝到过最巅峰的权力的味道,以致于他再也不会甘于平庸了。
东方树
性别:男
年龄:23
身高:六尺七寸
职业:伏羲宫杀手
神通:辞旧迎新、陀螺鞭、魔方指环、化玉膏
小贴士:东方树是伏羲宫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一个人、一战拿下辛京,乃不世出的功绩。可惜这个功绩造成的反扑,他根本无力承受。
慕容芽
性别:女
年龄:27
身高:七尺七寸
职业:伏羲宫杀手
神通:幺冰神甲
小贴士:慕容芽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首先她对自己的身材非常有自信,穿着玄冰神甲,恨不得给所有人都看过。但同时她又非常传统,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身材。所以现状就是,穿着外衣的时候,她宁愿把自己憋上火,也不肯脱了衣服打架;但一旦脱了,马上就活蹦乱跳,打得兴致盎然。
雪飞鸿
性别:男
年龄:43
身高:七尺五寸
职业:广来峰风四、前大魔王
神通:风行之术、七邪养鬼术等
小贴士:在失去灵力之前,雪飞鸿可以从左眉的伤口里放出一只厉鬼伤人。为了遮挡那里的异状,雪飞鸿会在左眉、左颊上彩绘,成为军中一景。后来虽然没有了神通,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春香
性别:男
年龄:35
身高:七尺六寸
职业:畅销女性言情小说作家
神通:龙眠香
小贴士:这里有春香的一切:http://weibo.com/liliang1980
壹 楚歌,妖龙出海
记忆如潮水一般,一波波涌,一波波退去。冲刷得人心苍凉,百世寂寥。失忆了一刻,也许你根本不会发觉;失忆了一天,你也许只会稍觉不适;失忆了三个月,你的愤怒会大于不安。但当你已失去了三年的记忆,恐惧与绝望则会淹没整个人。
如果“失忆”是一种病的话,最好的医生也难以修复……
六珠汇聚,旗门大开。
正邪易位,焚天以火。
早已死去的,忽然又出现在人们面前。
狭路相逢的,却只能成为看客。
当繁华的大戏终于告一段落——皇帝最终平定了叛乱,而将军只有战死在沙场。
英雄和美人得以相会,观众悬起的心稍稍放下。
在这个时候,小丑走上前台,彩衣怪装,插科打诨,在一阵阵哄笑声中,忙得满头大汗。
然后,在不经意间,他已经抽出了刀子。
沾满剧毒的刀子,刺向最没有防备的地方。
最可怕的变故,在最不经意的地方,已经发生了。
1
回龙江头,天光湖口。
已是深冬,湖面上的晨雾如同一碗稀释的牛乳。四下里一片死寂,俄而,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从薄雾中缓缓驶出。那是一艘五层高的巨大楼船,构造精美,装饰奢华,船头劈开水波,溅起尺许白浪,正是天下第一大商会海天会的总舵巨灵号。
船上偃旗息鼓,不见半个人影。
只有偶尔传出的兵刃撞击之声,才倍添十面埋伏的压力。
在船上,海天会现在的代理会长刘大通匆匆攀上五层的船顶平台。他个子不高,身形圆胖,穿着一身紫绸员外氅,上绣团团蔺字不到头,十足是个商贾样子。只是这时神情狼狈,虽是隆冬,热汗也从圆滚滚的脸上滴滴落下。
三个月前,海天会发生遽变,会长罗英离奇死于复国军之手,死不见尸;之后不久,三会长“阴阳手”唐霆也留书而去,说是要找复国军报仇,可是也自此音讯全无,想必凶多吉少。偌大一个商会,便只余二会长刘大通独撑全局。
刘大通绰号“落宝金钱”,一者是说他做生意是一等一的好手,招财进宝,财源滚滚;二者,也是说他的神通厉害,由他代理会长,海天会这些天来的生意运作,倒还可以维持。
只是海天会称雄黑白两道,没了罗英与唐霆坐镇,各方强敌登时蠢蠢欲动。
天下九州,外四内五。海天会以回龙江为根基,控制了外四州的水运,在罗英上任后,便逐渐向内渗透物流业务。内五州陆运镖局因此颇受打压,雄州的青鹰门、孚州的灵蛇会、侑州的火刀盟、阼州的宝珠堂,因此结成了四镖联盟,多番讨伐海天会。
半年前,他们还曾经精英尽出,联合海天会几位叛变的元老突袭巨灵号,却被罗英一记“白龙形”将战船全部击沉,铩羽而归。
现在罗英已死,他们又岂会坐失良机!
今日大敌联手再犯,才是给刘大通的真正考验。
浓雾一翻,十几艘柳叶扁舟猛地划破雾气,向巨灵号疾驰而来。被破开的水面发出低低的“哗哗”声,扁舟仿佛一条条隐隐露出背鳍的黑鱼,凶狠、灵动,向同一块“饵食”扑来。
“各位,他们来了!”刘大通一爬上平台,便大叫道。
巨灵号楼船顶上的平台,名日“灵台”,是昔日罗英参悟入定、决战来敌的地方。如今上面或坐或站,已有五人在等刘大通,个个气势凛然,神情桀骜不驯。
第一个人身材高大,膀大腰圆,靠边站在灵台的东首边,在大冬天里,也只穿了一个黑皮坎肩,敞开的前襟上露出浓黑的护心毛。在他的腰间悬着一口硕大的朱漆葫芦,肚儿大腰细,从嘴儿到底,足有一尺半长短。
第二个人的身形却还像个孩子,脸色苍白,身形瘦弱。高手云集,别人多有一争长短之意,只有他一个人跪在地上,默默地摆弄着面前一排圆头圆脑大肚子的木雕娃娃。那些木雕娃娃由小到大,排得整整齐齐,个个都涂着红脸蛋,喜怒哀乐,憨态可掬。仔细看去神态各有不同,却与灵台上的六人颇有几分相似。
第三个人打扮得像个贵公子,锦袍狐裘,雍容华贵。他神情倨傲,站在灵台的最中心,睥睨群雄,极为显眼。他两臂的袖子裁得很短,袖口里露出的一双手,戴着一双乌沉沉的金丝手套,冷冷地反射出金属寒光。
第四个人则与那公子截然相反,他穿着一身黑衣,又以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他的腰间右边悬着一块玉佩,左边又垂着一根细细的铁链,铁链的尾端是一个梭形的枪头,枪头沉重,垂在他的脚踝旁,滴溜溜地转着。
最后一个人,则是一个布衣落拓的少年,只在颈间戴着一块玉佩。他有一双骨碌碌转动的灵动大眼睛,一时看看玩娃娃的,一时看看戴葫芦的。他的左手捏着一个草纸钉成的小本子,右手又拿着一根碳棒,碳棒在他指尖转来转去,早染得他三指乌黑。
“开工啦!”一听刘大通的话,那手持碳棒的少年已一跃而起。
旭日初升,湖面上的薄雾迅速散去,四面八方而来的小船上分布着四镖联盟的各家成员。雄州的青鹰门,擅长驯鹰、远射;侑州的火刀盟,专门以光、电为刀;孚州的灵蛇会,豢养蛇蛊,化身为蛇;阼州的宝珠堂,则炼制宝珠,各具神通。
半年多前,他们突袭巨灵号,结果被罗英一人打得落花流水,损兵折将。
可是这一次,巨灵船上灵台空旷,却已经没有那个主人了。
“吱”的一声,一支响箭射向云霄。
以此为信号,各艘小船上灵气震荡,马上发出了各式攻击。
“哧哧”声中,数不清的羽箭如飞蝗暴雨,从四面八方向巨灵号射去。
青鹰门的神通“穿心万箭”,以一化十,一箭射出,百箭齐至,箭雨中无虚无实,每一支箭都是虚相,每一支箭都可以在没有超出真实箭数的情况下,在触到血肉的那一瞬间,蓦然“确定”为三寸无情铁。
“噼!啪!”
又从几只小船上射出焰火。焰火在巨灵号附近的空中炸开,放射出五色光芒。
虽然年关已近,但这焰火显然不为庆祝。这是火刀盟的神通“天光火刀”,焰火炸开的每一道光芒都变成了有形有质的钢刀、银针。一柄柄鬼头刀、环柄刀、柳叶刀、鸳鸯刀,旋转着凭空落下,一蓬蓬绣花针、缝衣针、刺穴针、勾线针,闪烁着朝四处溅落,一起灌入巨灵号高高的船舷内。
船舷内侧,原本埋伏着的海天会帮众登时发出一阵惨叫。
湖中水波翻滚,宛如沸水开锅。灵蛇会的神通“人蛇蛊”,平时将一条条水蛇养在自己的血管里,人蛇一体。这时一旦放出,水蛇迎风便长,或大或小,载浮载沉,向巨灵号游来。最大的几条,头如笆斗,长达十数丈。
而“毕剥”声中,巨灵号的船板忽然出现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孔洞。宝珠堂的神通“三星贯日”,炼制的“钻风珠”,几乎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围绕巨灵号乱蹿乱钻,将船体层层击穿。
各家发动不同的攻势,可是首先到的,还是火刀盟的火刀光针。
那跪地摆弄木娃娃的苍白男子,蓦然问双手挥动,已将木娃娃一一拿起。木娃娃原来全是底部开口,内里中空,他以大木娃套中木娃,小木娃钻中木娃,瞬间已将面前的六只木娃娃,套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只。
他手速神快,一瞬间,竟只见虚影一闪,套娃的过程已经完成。灵台上的四个人,忽然间便已消失不见。
而只余下他自己和那黑衣蒙面的两个人,严阵以待。
神通“六代同堂”,六个木娃娃事先已对应六个人,实现关联。开战时,一口木娃相套,与之相关联的人,便也“藏”入了相应对象体内的“特殊空间”巾。
“叮叮”声响,那蒙面人身如风转,手中一柄细细的长刀,将自己与那玩娃娃的人同时护住。
空中飞来的火刀、光针,无论大小,尽数被他震开。
第一波焰火暗去,第二波尚不及燃放。
而青鹰门的飞箭,已迫在眉睫!
玩娃娃的人双于一抖,面前的两个木娃娃一个褪、一个钻,较小的那个,已经换成了新的一个。
黑衣人消失不见,转为腰悬葫芦的大汉出现在他的身后。
“箭来了!”那玩娃娃的大喝一声。
“来得好,我收!”
腰悬葫芦的大汉一个弓步站稳,单手将朱漆葫芦一拍,葫芦嘴蓦然打开,一声尖锐的风声响起,射向二人的青箭如百川归海,一下子给它吸了进去。
神通“灵吞葫芦”,可以吸入一切灵力所化之物,甚至吸走人的神通之力。
那青鹰门的“穿心万箭”,神奇之处在于灵力在箭中不绝流通,单说总量,反而有限,给灵吞葫芦一吸,登时如汤灌雪。
玩娃娃的双手连挥,霎时间六只木娃娃一字排开,六大高手同时现身。
“终于到我们啦!”那碳棒少年欢叫道。
可是立刻动手的仍然不是他。
那黑衣蒙面的人冷哼一声,提手一挥,“笃”的一声,腰间的铁链已猛地扎入船舷的木板上,铁链的枪尖入木三分。他狠狠一俯身,向前一冲,“唰”的一声,整个人忽地消失不见,半空中只余一根孤零零的铁链,笔直地指向虚空。
旋即他又蓦然出现,右手提刀,左手中已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刚才他一瞬间飞跃百丈之距,突然出现在青鹰门的一艘小船上。青鹰门的弟子措手不及,便已被他一刀砍落船上头目的人头,又回到了巨灵号上。
神通“落叶归根”,可以让使用者在一呼吸间,千里奔袭,无惧山间水隔。铁链的枪头所扎之处,便是他返回的落足点。
那锦袍的公子微微一笑,一回身,双手已插入船舱的板壁中。
那双金光闪闪的双手入木毫无阻力,仿佛只是插入了水中而已。与此同时.远处的一艘火刀盟的木船上,船夹板上忽然伸出了那双金手。
金手握住了一个人的脚腕,猛地一掀,登时将那人掀入了湖水之中。
神通“移花接木”,可让他的双手在相同的介质间自由往来,无视距离。那小船上的人才发现“他”,那双金手便已又到了别的船上。
一个个猝不及防的敌人被他下饺子一般掀下水去,虽然未必就死了,却已令船阵一片大乱。
“喂,你们不要把功劳都抢了啊!”
那布衣少年不满地嚷嚷着,飞快地在草纸本子上撕下两页纸来,然后铺在船舷稍微平整的栏杆上,用碳棒写道:“水蛇。”
想了想,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长短、粗细、颜色。”
然后他将两张纸一团,塞入口中,咀嚼几下,抻着脖子硬咽了下去。
草纸干涩,他给噎得眼泪汪汪,抹了一把泪,再睁开眼时,两眼中的神采已变。
仿佛毫无感情,却又充满威仪。
他扶着船舷,望向湖中——
湖中的水蛇,万千攒动,如同过江之鲫。
他飞快地眨着眼睛,眼中电闪雷鸣,每一道闪电都像是已将一条水蛇奋力游动的样子,深深地烙在他的瞳孔中。
他神色冷峻,眼睛眨得越来越快。随着他的眼睛一开一合,湖中的水蛇一一消失不见。
神通“连连看”,吃下的第一张草纸上的内容规定观察对象,第二张草纸的内容规定观察对象的特征。以灵蛇会的水蛇为例,只需他找到两条相同长短、粗细、颜色的水蛇,便可将之瞬间消除。
六代同堂、灵吞葫芦、落叶归根、移花接木、连连看,这五大高手便是刘大通近日火速从江湖上雇来的保镖。反正海天会有的是钱,而钱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攻守兼备,有这五人在侧,巨灵号必是万无一失!
2
“毕剥”声中,宝珠堂的钻风珠三个一组,忽聚忽散,回旋着向六人袭来。
它们如鸽蛋大小,亮晶晶、黑黝黝、迅捷如电,若不是一路钻开了几块船板,还真是令人难以发现它们的轨迹。
“灵吞葫芦,收!”那使葫芦的大喝道。
他一拍朱漆葫芦,葫芦口立时吸入狂风。可是那三枚钻风珠,既小且实,一被灵吞葫芦嘬住,居然立生感应,便往后退去。
——可是那速度,终究是慢了一点。
刘大通双手一翻,掌中金光闪闪,已掷出五枚铜钱。
“唰”的一声,五枚铜钱飞出,来到半空,明显画出一个弧度,同时向不同的钻风珠迎去。钻风珠连忙躲闪,三珠上下飞舞,可是五枚铜钱却像是磁针遇铁,仍“贴”了过去。
“叮!”
四枚铜钱落空,而终于有一枚铜钱与一粒钻风珠轻轻擦上。
“啪嗒”一声,铜钱落地,那被擦中的钻风珠在空中飞行的轨迹忽地一转,“啪”的一声,已正正地撞上了旁边的一粒钻风珠。
两珠同是风驰电掣的速度,这一正面相撞,只听一声脆响,已受了损伤。
两珠稍稍一分,被铜钱擦过的钻风珠又撞过去,“啪啪啪”一串细碎的脆响,两珠已不知相撞了多少下。终于“啪嗒”一声,同时掉下地来,沉甸甸地碎成了几瓣。
天下万物,皆有其价。神通“落宝金钱”,一钱掷出,便会自动追击敌人的法宝、攻势,一经触碰,便可将之尽数“买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刘大通苦心炼制的九枚铜钱,全都有此奇效。
剩下一粒钻风珠见势不好,“嗖”的一声,退出船外去了。
对手的第一轮攻势,至此终于给六大高手尽数粉碎。刘大通意气风发,信手一招,铜钱重新入袋,向湖中一指,大喝道:“当日罗会长大人大量,饶他们不死,我们今天就将这些不知悔改的青鹰灵蛇、火刀宝珠,斩草除根!”
那五人答应一声,主攻的落叶归根、移花接木、连连看,立时加强了攻势。
黑衣人倏忽来去,金丝手神出鬼没,连连看霹雳电闪。天光湖上,原本风驰电掣的小船,一个个原地打转,寸步难行。
刘大通暗暗松了口气。
罗英遇难后,他这代理会长的日子其实过得颇为艰难。海天会这些年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看似风光,但隐患重重。在外,木秀于林,早成众矢之的,罗英为人张扬,八面威风的同时,也早已四处树敌;在内,商人重利轻义,长老间内斗频频,几年内数名高手或死或亡,以致于人才凋敝。近年以来,全凭罗英一个人惊才绝艳,才能独撑大局,领着海天会不退反进。而等到他骤然遇害,会内措手不及,登时墙倒屋塌,一片混乱。
尤其在这个时候,生性悍勇的唐霆还不告而别,更令他元气大伤。
可是这无疑却也是他的机会。暗地里,他知道唐霆冒险去为罗英报仇,还是想要和他争夺海天会的会长之位,可是那“阴阳手”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恐怕是已经完蛋了。那么,偌大一个商会,便实实在在地落在他的手里了。他即便不是罗英那样的中兴之主,可只要能将这基业守住个六七成,手掌财权,也就足以牵动九州经济,可成当世的豪强了。当务之急,只需将眼前的难关撑过,再站稳脚跟而已。
灵台上已立于不败之地,他关照五大高手小心应对,便自行到下层巡视。
巨灵号船分五层,第五层是会长休息处,四层是餐厅客房,三层以下,则是船员、会众的做工、食宿之处。刚才青鹰门与火刀盟的攻势铺天盖地,灵台上的高手们虽然应对得当,但下面的一干船员却已颇有死伤。
“弟兄们怎么样?”刘大通来到三层,焦急地问道。
“伤了不少,有两位兄弟的盾甲防偏了点,便被伤到了要害,恐怕不行了。”三层的头目连忙答道。
强敌来袭,天光湖附近的海天会会众尽都收缩上船。巨灵号上足足有壮丁二干一百余人,虽然大多数都是被安排在舱内躲避,但仍有近二百人手持盾甲在各层守备。结果群敌一轮强攻,已有三十余人受伤,两人不治。
“带我去看看他们。”刘大通痛心道。
他去探望了那两人,那两人一个被火光刀割中了咽喉,一个被青鹰箭自腋下射入,穿胸而过,显见不能活了。
这正是他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刘大通眼中含泪,颤声道:“二位兄弟为我们海天会而死,你们的家人,我刘大通一定好好照顾!”
周遭会众都是哽咽落泪,那两人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眼望着刘大通口唇开合,却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俄而,把头一歪,几乎是同时死去。
“铲除四镖联盟,为弟兄们报仇!”刘大通大喝道。
“为弟兄们报仇!”海天会会众刀枪并举。
万众归心,刘大通心花怒放,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身后金风破空,已有人向他的背后猛地攻来。
那攻势来得毫无征兆,刘大通大吃一惊,猛一回头,刚回到一半,背上已中了一刀。
他疼得身上的劲力一泄,向前一弯腰,肩上又挨了一记。
“买你!”
他两指一弹,一枚落宝铜钱已经自肋下向身后反射而出,“咚”的一声,打在了远处的船板上。 ——没打着? ——他的背后没人? 刘大通心头大震,他的铜钱出手,一者早已演练过无数次,每一弹都会尽可能地封住对手攻来的角度;二者铜钱本身便有自动追踪的功效,除非是钻风珠那样刁钻伶俐的宝物偷袭,否则,本该是百无一空的。
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前蓦然一花,身子整个动弹不得。
周围的帮众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而眼前的一片空蒙混沌中,却转圈出现了灵吞葫芦、落叶归根、移花接木与连连看四个人。
——这是……他又被六代同堂的木娃娃收起来了?
刘大通不明所以,连忙抬头去看。
“六代同堂”事先用了六人的血、骨、发,与木娃娃进行了连接,因此一瞬间便可将他们封入特殊空间,并且未经使用者解放,永难脱困,只有头顶上的一片天空与外界相连,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刘大通这一抬头,便正看见那玩娃娃的正咬牙切齿地低下头来。
他们被套入了娃娃,而那人却还是正常大小。玩娃娃的头颅悬在他们的上空,如同一轮惨白的满月,巨大、虚无。
“乔兄,你为什么又把我们套起来了?”刘大通心里一沉。
玩娃娃的姓乔,本是孚州的一名颇具名气的独行保镖。常有达官富商千里行路,恐为贼人所乘,给他随便一套,套入随从或是自己的体内,轻装简行。客人连路都省得走,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目的地。
刘大通曾与他几番接触,因此在几个人中最为信任。想不到这时猝然发难的,竟然是他。
“有内奸。”玩娃娃的嘶声说道。
在他的嘴角上,正流下血来,玩娃娃的随手抹了一把,却又咳嗽了起来,喷出更多的血点,悬在了空中。
“有人在背后偷袭我。我受伤了,灵吞葫芦也受伤了,落叶归根也受伤了……我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决不是我。所以,我把你们全都抓起来了!”
玩娃娃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有一个深深的伤口几乎贯穿了他的右边胸膛。
“你们……你们有半炷香的时间,找出谁是内奸!”他苦笑着,望了望远方,道,“超出这个时间,要么是我死了,要么就是敌人攻陷巨灵号了。”
他伸出手来,手上还带着自己血。他凭空画了一下,不知道做了什么标记。忽然间,刘大通的身子在这空间中,已恢复了自由。
“我解开了娃娃里的部分束缚,你们可以行动,甚至使用神通……”玩娃娃的道,“快啊……快找出那个人!”
五大高手同时失去对敌之力,青鹰门等只需稍整旗鼓,便可攻陷巨灵号了。
使葫芦的和黑衣蒙面的发出压抑不住的呻吟,他们俩人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肩。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退,拉开了与别人的距离。
连同刘大通在内,他们已有三人受伤。
“是谁?”刘大通又惊又怒,“是谁暗地里下刀?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是谁还吃里爬外?”
“不是我!”那连连看的布衣少年已叫道,“我一直忙着呢!”
“也不是我。”那锦衣狐裘的金丝手冷冷地道,“我全凭腕力杀人,并不用刀。”
众人愣了一下,望向使葫芦的和黑衣人身上的伤口,使葫芦的左肩上是由上而下的一道伤痕,上深下浅;黑衣人是左小腿上一道贯穿伤,上宽下窄。
那必是快刀所伤,而且,必是细长的直刀所伤。
众人不由自主,全都把视线投向黑衣人所使的长刀上。
“不是我……我也受伤了!”那黑衣人悲愤地叫道。
3
在五个人中间,有一个、或是两个、或是三个、或是四个奸细。
刘大通冷汗淋漓,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真金白银,咱们是你雇来的。”使葫芦的大汉苦笑道,“个个在江湖上有名有号,里边混入内奸,传出去都丢人!咱们还是先通报一声各自刚才的情形,看看到底是谁有嫌疑,不怕抓不出来那小子!”
众人纷纷点头,刘大通愣了愣,道:“好,那么,每个人都说清楚,刚才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以及自己是怎么遇袭的!”
“刚才我在用‘落叶归根’迎击火刀盟的人。”那黑衣人正被怀疑,一听可以分辩,马上第一个开口道,“可是那时我正遇上了火刀盟的盟主。他本领非凡,不仅连接了我三刀,毫发无损,并且发现了我出现的规律,开始跨船追击于我。我被他缠上,在巨灵号与他们的三艘小船之间反复穿行,也只能又抽空杀伤几名火刀盟帮众。正在犹豫是否应该转战别的船只,腿上就挨了这么一刀。”
他又将伤口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便撕下一条衣襟,将腿扎住了。
“内奸是在我的背后出刀,无论是谁,他的身法极快。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马脚。”
“那你觉得是谁?”刘大通问道。
“我觉得……是……移花接木!”黑衣人突然道。
那金丝手的锦衣公子吃了一惊,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这一双手,怎么给你造成那样的伤口!”
“手在你身上,到哪还弄不来一把刀。你的双手插在船舱板壁上,可以在敌船上伤人,自然也可以在我们身后下手。一刀伤人,马上遁走,一双手藏起来,当然要比一个人容易得多!”
刘大通心头一颤,如果是这样,他的落宝金钱落空,也是顺理成章。
“不是我!”那锦衣公子连忙辩白道,“那时我正在灵蛇会的船上捣乱,连续将他们几个头目扔下水去。后来他们学得乖了,索性在船底铺满了蛇。可是我的金丝手刀枪不入,有毒蛇遮蔽,反倒更容易得手。在此期间,还曾被许多毒蛇咬过,手套上留下了许多蛇牙。”
他举起双手,果然手套上星星点点,挂了不少毒蛇细长的牙齿。
“我被套进来根本莫明其妙!”锦衣公子道,“做人需留有余地,‘移花接木’之术已令我永立不败之地,自然要留有余地。因此我一向不用武器,这一双金丝手也尽量不沾血腥,江湖中谁不知道!”
“我就不知道。”那玩连连看的布衣少年忽道。
“你……”锦衣公子又惊又怒,却又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也不会简单说,你就是内奸。”那少年眨了眨眼,他那双一开一合,便可以让目标灰飞烟灭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金丝手和黑衣人,道,“我始终认为,你们两个都有嫌疑。落叶归根,你的伤不算重;移花接木,你不用兵器的说法,也不过是口说无凭。我们能看到的,始终是你们两个的神通,可以无声无息地欺入别人身后。”
他一面说,一面“唰唰唰”地,在草纸上写了什么。
“喂,你在写什么?”那黑衣人慌忙叫道。
“你们两个,其实有很多相似点。”那布衣少年冷笑着,将草纸一揉,团成一个纸团,举在面前,道,“所以你们最好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把你们两个一起解……”
可是忽然间,他的手一紧,已被灵吞葫芦的大汉握住了手腕。
“你这小子,是要杀人灭口吗?”灵吞葫芦的大汉森然道,“事情还不清不楚,你这么急着杀人干什么?本不怀疑你的,现在看来,怕也洗不清干系!”
“不错。”刘大通也对灵吞葫芦颤声道,“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你的伤是不是苦肉计,在这人群中,是否还有你的同伙同在。”
那灵吞葫芦的大汉愣了一下,放开少年的手。
“王八蛋!”那布衣少年跳脚道,“这样说来,是不是你设下陷阱,要把我们坑死在这!”
一下子,嫌疑的可能已将五人全部包括进去。
刘大通冷汗涔涔。想得太多,这是他为人最大的一个弱点。当日罗英在的时候就曾说过,刘大通像个管账的,思路缜密,可是决断不足,越到大事,越是裹足不前;而唐霆则像个赌徒,急躁冒进,不惜以小搏大,越到大事,越是孤注一掷。
——他俩原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搭档,可是现在却已分崩离析。
——那么当他必须要决断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找到内奸没有?”那玩娃娃的脸又浮现在他们上方,“快撑不住了……青鹰门他们开始登船了!”
刘大通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一时间一片空白。
“必须……必须要找出那个内奸!”那玩娃娃的低喝道。
刘大通脑子一片纷乱,只得努力镇定,道:“我们从这里出去,就是一场恶战。无论如何,不能腹背受敌,所以必须立刻决定谁是内奸!我是老板,我雇你们花了三千两银子,熬过这一关,海天会就是我的了,我害你们又有什么好处?你们想清楚!觉得我是内奸的,举一举手!”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只有那布衣少年泄愤似的举了举手。
刘大通稍稍松了口气,于是接下来,对各人的嫌疑陆续举手表决。落叶归根的黑衣人得了两票,移花接木的锦衣公子得了三票,连连看的少年没有得票,灵吞葫芦的大汉得了一票。
那锦衣公子面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得罪了!”刘大通大喝一声,猛地伸手一指那锦衣公子。
黑衣人大喝一声,已是一刀向那锦衣公子挥去。
锦衣公子狼狈不堪,仓促一躲,又惊又怒。
“收!”
使葫芦的大汉一拍灵吞葫芦,已有一道白光向那锦衣公子喷去。
可是蓦然间,那白光却猛地一歪。
灵吞葫芦大汉的腰际猛地伸出一只金丝手来,一把摁住了灵吞葫芦,向旁边一转,那一道白光登时喷上了刘大通。
“哎呀!”刘大通登时只觉身子一软,周身灵力四溢。
那使葫芦的大汉大吃一惊,连忙止住了葫芦。
只见锦衣公子的一只右手插入自己的胸前,竟在一瞬间,以自己的肉身为介质,将金丝手传到了大汉的腰下。
“嚓”的一声,黑衣人的长刀已经斩到他的面前。
锦衣公子伸手一搪,“噔”的一声,任由那一刀斩在他的左臂上。金丝手套刀枪不入,但刀劲传达,却仍疼得他脸色一变。而在这一瞬间,那黑衣人猛地不见。
落叶归根,他向前一冲,已消失在空蒙中,继而出现在锦衣公子的右侧。
又是一刀,“唰”地向锦衣公子的肩头砍去!
“噔”的一声,锦衣公子的肩头上,那刚从使葫芦的身上撤回来的右手,又挡下一刀。
“奶奶的,还敢炸刺儿!”
那布衣少年大喝一声,终于把那团草纸给吃了。
“你——”那黑衣人大吃一惊,落叶归根之术骤然施出,又在原地消失,直扑那少年而去。
在这一瞬间,那少年的眼中已有电光闪烁。
蓦然间,锦衣公子的脸上已长出一只手来。
金丝手的左手猛地从他的左颊上长出来,两指一伸,猛地刺入了他的眼珠。
“啊!”那锦衣公子猛地惨叫一声。
他的两只金丝手全都从体内拔出,一双手紧紧捂着眼睛,指缝间鲜血淋漓而下。
那布衣少年愣一了下,已给落叶归根的黑衣人一刀砍翻在地。
一枚铜钱在虚空中翻滚着,带着一丝金鸣颤音,终于落下。
刚才的那一瞬间,正是刘大通猜出了金丝手的动向,将落宝金钱掷向少年的面门,正赶上金丝手钻出,登时一下子又将金丝手又“买”下来,直接“转”回到了锦衣公子的脸上。那两根夺睛的手指,于是一下子刺瞎了自己主人的眼睛。
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救下那少年,黑衣人的一刀,斜肩铲背,几乎将少年的身体整个劈裂了。
一时间,空蒙之中的五个人,已是一死一伤。
刘大通看着那少年,以及已经昏倒的锦袍公子,唯有咬牙道:“他们两个一定是内奸!内奸一定已经被我们抓出来了!”
——现在已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现在唯有乞求,那可恶的内奸“真的”就在那两人中间。
4
“啪”的一声,套木娃娃一一打开,刘大通等人重新回到灵台上。
那玩娃娃的委顿在地,胸前已是一片血污,只喘息道:“是谁……是谁……”
使葫芦的大汉手中提着那血流披面的锦袍公子,往地上一扔,道:“就是这小白脸了!”
“原来是他……果然是他……”那玩娃娃的恨声道,“我就知道,这装模作样的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接下来……接下来归你们了!”
他说到这里,头一歪,竟已死了。
连刘大通在内的六大高手,忽然间,已是两死三伤,神通为落叶归根的黑衣人单腿负伤、使灵吞葫芦的大汉背后挨刀、刘大通肩上遭创、玩娃娃的失血而死、连连看的少年受刀而死,而移花接木的锦衣公子双眼俱盲、不省人事,更已被断定为了内奸。
可是他们却已无暇感伤,呐喊声中,青鹰门、火刀盟、灵蛇会、宝珠堂的人已经攀上了巨灵号。
“保住巨灵号!我给你们加钱!”
刘大通大喝一声,率先向下迎上了敌人,黑衣人和腰挎葫芦的大汉有金钱支撑,发声呼喊,也一起冲了下去。
刘大通向下一跃,便来到了巨灵号的三层上,迎面就碰上了灵蛇会会长与宝珠堂堂主。
灵蛇蜿蜒,从船舷上不断爬进船中,厚厚地铺开来,如同一张蠕动的巨毯。一头巨大的灰蟒在蛇毯的尽头昂起头来,在船舷外露出它半个身子,它的头颅足有水缸大小。灰蟒的脑后扎着一张竹椅,铁链穿过灰蟒的下颌,将竹椅牢牢地固定住了。一个光头的男子骑乘在上,坐得稳如泰山,正是灵蛇会的会长。他赤裸上身,周身文满了黑色蛇形,一双金色的眼珠冷冷的像是蛇一般,哧溜一滑,已经看到了刘大通。
蛇潮翻滚,海天会众与之搏杀,不断有人被卷入蛇口。而在这中间,偶尔有人武艺高强,能够击杀一两条蟒蛇,马上又会被一粒飞珠打死。
宝珠堂堂主长发披肩,傲立于蛇潮之中,身边飞旋着两枚红珠、一枚黑珠。黑珠主攻,时远时近,随他手指指挥,不时将海天会会众击倒。而两枚红珠便在他身前左右不住地盘旋守卫,偶尔有灵蛇闯入其范围,便给一珠打碎了头颅。
灵蛇密密匝匝,早在他的立身之处留下一片空地,对他的一对红珠避之不及。
“刘大通!”那灵蛇会的会长大笑道,“没有了罗英,海天会天下第一的招牌,你就摘下来吧!”
“你大可试试!”
刘大通大喝一声,手指一翻,便已掷出三枚铜钱!
“哧”、“哧”声响,三枚铜钱,打中蛇潮中三条巨蟒的额头,蓦然间,那几条巨蟒猛地回头一翻,便咬向了身边的同伴。灵蛇幻化,与真蛇无异,而蛇性恶毒,一经攻击,立时不辨敌友,当即反噬。
一时间蛇涛翻滚,登时阻住了蛇群的去势。
“中!”那宝珠堂堂主大喝一声,单手一指,一颗黑珠已如离弦之箭,直向刘大通打来。
“叮”的一声,刘大通手指一弹,又弹出一枚铜钱。
那宝珠堂堂主早有准备,伸指一提,黑珠虽在空中,仍是突兀地拐了个弯。
蓦然间“唰”的一声,一条已被刘大通“买下”的巨蟒猛地向上一蹿,一张口,便吞下了那颗黑珠。
在另一边,那腰悬葫芦的大汉已经跳到了二层。
而就在这时,“哧”的一声,一片青鹰门的箭雨已向他迎头射来。
“灵吞葫芦,收!”
那大汉在腰间一拍,灵通葫芦放出白光,登时将迎面而来的箭雨收了个一千二净。
可就在这时,他的视野边缘,一道青光闪烁,一只青鹰已经在瞬间呼啸而至,铁翅一拍,如同一只巨掌,将他整个地掮回到船舷内的过道里。
那青鹰金睛铁喙,带着一阵狂风,在巨灵号外侧一掠而过。
鹰背上骑着一个人,回头望月,张弓又射一箭。
一箭化为十箭,十箭化为百箭。一蓬箭雨,登时将那使葫芦的整个罩住了。
“灵吞葫芦,收!”
那使葫芦的摔倒在船舷下,背靠舱壁,身边是犬牙交错的海天会与四镖联盟的对战帮众。一时间躲无可躲,只得大喝一声,葫芦口再喷白光,将箭雨都收了。
那鹰背上青鹰门的门主兜过身来,把眼一瞪,三箭连珠,又射了过来。
一箭便可化百箭,三箭齐发,箭雨浓密,比此前两倍有余。
那使葫芦的大汉目眦欲裂,猛地将灵吞葫芦一拽,已将那葫芦提到了胸前,奋力一拍,喝道:“灵布天下,鲸吞四海,收!”
“唰”的一声,葫芦中喷出一道青光!
那已是他灵吞葫芦的最强法力,原本铺天盖地的箭雨蓦然收束成了一绺,如同活了一般,钻入灵吞葫芦的葫芦嘴。
不仅如此,青光稍一收束,蓦然间又猛地涨开,蓦然间,竟将整个一片天地都笼罩住了!
那青鹰门主被青光一打,只觉头晕目眩,周身已是灵力四溢。与此同时,胯下神鹰双翅一沉,也向湖面下坠落。
一人一鹰,如断线风筝。青鹰门主人在半空,猛一咬牙,“哧”地又射一箭。
这时,那灵吞葫芦刚好将上一波箭雨收毕!
“啵”的一声,朱漆葫芦蓦然发出一声脆响。那大汉原本双手捧着它,将它抵在胸前,可是突然间,身子一震。
他将双手向前一推,便将灵吞葫芦推得离开了胸口。
只见葫芦底上一点寒光,竟是一枚箭头。
那箭头尖端带血,在刺穿了葫芦底之余,又刺入了大汉的胸口一寸有余。
“这……这是真的箭?”大汉喃喃道。
青鹰门主先前射出的三箭齐发,其中两支灌注了神通,因此离弦之后,便化身双百,成为箭雨,也因此为灵吞葫芦所克,被悉数收走。而第三支箭,却只是好端端的一支毛竹为杆、寒铁为尖的普通飞箭。
灵吞葫芦可以吞下一切灵气所化之物,可对普通物事,却并无效果。
因此那一箭,便是从葫芦口中射入,刺穿葫芦底,又将大汉射伤。
“你……”大汉悲愤抬头。
一语未毕,眼前所见,却只是铺天盖地的第五支飞箭所化成的箭雨。
第三个人,那落叶归根的黑衣人身形一晃,已经直接来到巨灵号的一层。
一层已为四镖联盟的人所占领,人们正源源不绝地从小船上爬上巨灵号。他蓦然出现在人群中,一现身便挥刀连砍,转眼间,又已将火刀盟、青鹰门的十余人砍下船舷。
敌人反应过来,才要向他反击,可是他腰间铁链一紧,人便又已消失不见。
许多敌军已吃了他不少老亏,一个个气得跳脚大骂。
“哧”的一声,他又再度降临,在人群背后,连伤数人。
就在这时,蓦然间火光飞卷,在他的身侧,已猛地炸开了一个烟花。“哧哧”声中,烟花化身飞刀、链球、针雨、扎枪,一起向他投射过来!
四镖联盟的人叫苦连天,有不少人已遭池鱼之殃。黑衣人猛一回头,便正看见红发赤须,正是火刀盟的盟主,手持烟花炮筒,又向他点火。
一个躲闪不及,他的腿上又伤一记。
“唰”的一声,他连忙逃离敌军,一下子,又回到了灵台上。
5
那被刘大通买下的巨蟒吞下黑珠,黑珠穿肠裂腹,登时疼得它整个扭曲起来。
它翻滚扭动,粗长的身子如一条愤怒的天神长鞭,在蛇潮中不住抽击。数不清的小蛇大蛇被它甩上半天,又被巨尾砸扁。它一时上一时下,一时团一时伸,那宝珠堂的黑珠虽想破体而出,可一时间居然都不得其法。
自己的手下居然成了对手的干将,那灵蛇会会长勃然大怒,双手一分,蛇群受他鼓舞,蓦然间已是蜂拥而至,虽然又给巨蟒压死压伤无数,但仍是纷纷张开大口,或咬头,或咬尾,越来越多地衔在了巨蟒的身上。俄而,巨蟒一条浑圆的蛇身,已是千丝万缕,挂满了同类。
灵蛇会会长咧开嘴唇,一双门牙间有一个好大的齿缝,“吱”的一声,齿缝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哨音,那些挂在巨蟒身上的小蛇一起向四面八方用力,登时将那巨蟒拉得直直地钉在了地下。
刘大通大吃一惊,向后一纵,退上了四层。
“啪”的一声,黑珠找对了方向,终于从巨蟒的下腹破体而出。
与此同时,灵蛇会长单手一提,他在坐骑的灰蟒头上设有缰绳,用力一拉,那灰蟒登时凌空跃起,也向四层撞来。
“中!”刘大通屈指一弹,一枚铜钱已向那灰蟒射去。
——落宝金钱神通所至,管你多大的“武器”、“坐骑”,尽可将其收为己用。
“啪”的一声,铜钱已射中灰蟒下颚。
一瞬间,灰蟒猛地回头反噬。
可是他颈上的那张竹椅却猛地滑动起来,将它扣在蛇颈上的铁链蓦然间同时断裂。灰蟒回头向后,那竹椅却依着惯性,仍是向前滑动,猛地撞向刘大通。
刘大通大喝一声,再射一枚铜钱。
那灵蛇会会长凌空长啸,竹椅一翻,以椅背挡住了铜钱。
“喀嚓”一声,竹椅受正反巨力拉扯,登时粉碎,灵蛇会长却因此脱困,向刘大通扑来。
刘大通狠狠咬牙,才要掷出第七枚铜钱,蓦然间黑光一闪,宝珠堂堂主的黑珠已经打上他的右肩。
“啵”的一声,他的右肩洞穿。
手上无力,第七枚铜钱“叮”地落在地上。
黑珠恨意未平,化作一道黑光,闪电般反复穿梭,血光中,将刘大通的两臂两腿一起打断。
那灵蛇会会长当空扑到,未到刘大通近前时,他的去势已尽。可是他单臂向前探出,臂上的蛇纹游动,蓦然间,他的右臂离奇加长,如同一条铁铸黑蛇,猛地游出了洞穴。而他手掌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赤红色的短刀,如同蛇信。
“我来送你一程!”
灰蟒、竹椅、本人、长臂,最后才是见血封喉的毒蛇蛇信。灵蛇会会长一跃而五扑,一气呵成,“哧”的一声,短刀钻入刘大通的心口。
他的身子犹在半空,蓦然间一震。
在他的背后,已鲜血淋漓地钻出一柄蛇信一般的赤红短刀。
“扑通”一声,灵蛇会会长的尸身重重坠地。
直到死时,他犹满面不信之色,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自己的长臂为什么会莫名拐了个弯,一刀刺穿自己的心脏。
刘大通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胸前的衣襟撕裂,在心口上,一枚落宝金钱从衣内滚落,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那是他的救命金钱。他将它放在了心口上。
——任何人想要刺穿他的心脏,自己的心都会首先被击穿。
火光!火光!
火刀盟的烟花不断地追射过来。
那落叶归根的黑衣人四处躲避,可是一蓬蓬炸裂的刀风针雨,却每每因为并不精准,而难躲难防。由于他的退缩,海天会的帮众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每一片烟花过后,必是摔倒一片,辗转呻吟。
黑衣人咬紧牙关,他的神通往返迅捷,原本极为便利,可是对上火刀盟那不要钱的无休无止、却又漫天撒网的烟火飞刀,却令他束手无策。
“哧”的一声,一刀从他的身侧盘旋落下,在他的右臂上拉出一道口子。
那口子一痛,登时令他杀机大盛。
他压箱底的法宝虽然不想在一对一中用出,但火刀盟盟主既然如此求死,他倒也不妨成全!
他在灵台上凝立不动,火光刀不绝落下,他却不躲不闪。火光刀覆盖广,几无死角,但无法集中攻击,具体到每一刀、每一针,力量也颇为有限。转眼间,他衣衫尽破,鲜血淋漓,可是死死盯着下方火刀盟盟主的一双眼,却是神光湛然。
那火刀盟盟主明明大占上风,但被他恶鬼修罗一般地盯着,不由也觉不安。
“噔”的一声,黑衣人再次将自己的定身铁链扎入脚下,旋即脚下一冲,一瞬间便穿过了十余丈,蓦然出现在火刀盟盟主的正上方。
以上示下,他一刀便向火刀盟盟主剁去!
火刀盟盟主双手一分,两袖中的焰火棒猛地喷出两道火光。黑衣人已来到他的近前,他那两道焰火便是直往地板上射去。
“噼啪”两声巨响,两道焰火全在地上炸开。
数不清的火刀、光针,一下子全向上方反射开来!
黑衣人跃在半空,一双鞋底一瞬间已为刀、针刺得稀烂,脚上、腿上鲜血淋漓,可是他却仿佛无痛无觉,一刀已来到火刀盟盟主的眼前。
只余三寸,他便可以将这死敌斩于刀下!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巨大力量蓦然从他的背后袭来。
头顶上一片明亮,北风吹来,乌云散开,一道阳光刚好从云缝中泄下,一道金色的光柱正正地照在了巨灵号上。
一瞬间,火光刀的神通作用,那光柱宛如一根从天顶中捣下的铁棒,整个杵在巨灵号上。巨船一震,入水半尺,而黑衣人首当其冲,更是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哧”的一声,他再度退回到铁链钉身的“根”处。
可是他的身子破烂,数不清的伤口中,猩红的鲜血远远溅开。
他像是一只被踩烂的橘子,伏倒在地,除了手指微微抽搐,已无生机。
刘大通倚着船舱坐着,勉强维持神志。
在他面前,灵蛇会会长的尸体还在微微抽搐。没有了神通支撑,满船的水蛇登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下去。那宝珠堂的堂主脚踏一对红珠,慢慢升上四层,眼见二人惨状,只觉一个商人竟如此凶悍,不由站在不远处惊疑不定,一时竟也不敢上前。
“刘会长,你还不认输?”宝珠堂堂主冷冷地问道。
“你倒是应该问问自己。”刘大通喘息道,“你的两粒红珠,拦得住天下的刀枪攻势,可是拦不拦得住自己的黑珠一射。”
宝珠堂堂主的长发无风而动,显见已是动了怒气。
“你确定你‘买’得到我的黑珠?”
“这世上,还没有我买不到的东西。”刘大通道。
宝珠堂堂主一愣,黑珠就在他的面前,悬空停住,滴溜溜地转着。
刘大通的身上处处破绽,可是谁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在哪还藏着落宝金钱?
“买你这颗黑珠,我用九千七百八十八万两白银。”刘大通忽然道。
宝珠堂堂主一愣。
“那是海天会去年一年经手的买卖金额。”刘大通倚坐在地,咬牙道,“你们四家围攻海天会,不过是想分得天下物流的~杯羹。可是即使你们得手,你宝珠堂能分到多少?海天会去年的利润是十成取二。约摸两千万两,会长所能分得的酬金是再十成取三,约摸六百万两。宝珠堂再分四而取一,你约摸能得到一百五十万两。”
刘大通开口算账,清清楚楚。
“何况在你们手里,海天会未必有现在的入账。可是今天,现在,我刘大通在此许给你足足九干七百八十八万两白银!”
宝珠堂堂主目瞪口杲,被刘大通的豪言整个惊呆。
“只要是由我负责海天会,我自然可以将海天会的利润不断做大!灵蛇会已经完了,只要堂主帮我把其他两家也做掉,我就给你海天会足足一年的买卖金额,这笔钱你这辈子、下辈子、十辈子也花不完!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干,你就是天下第一的有钱人!”
宝珠堂堂主犹豫着,心中却已真的动了念头。
宝珠堂炼制宝珠不易,门下弟子也人丁稀少。在四家联盟中,原本就不占优势,他到现在辛苦炼成的三黑两红宝珠,经今日一战,更是已失其二。真要将海天会击溃,只怕将来真的只能仰青鹰门与火刀盟的鼻息而活了。
“我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如今出钱买命。四镖联盟,抢不过生意就杀人,焉知分赃不均又会怎样?”刘大通最后道,“你是要相信商人,还是要相信强盗,堂主自重!”
就在这时,一声鹰唳,青鹰门门主已盘旋而至,在船舷外纵身跃上船来。
火光一闪,火刀盟盟主也到了。
“刘大通!”青鹰门门主笑道,“罗英死后,你们海天会根本就不堪一击。”
火刀盟盟主冷冷地站在一旁,红发飞扬,杀气凛然。
“来吧,谁来给我一个痛快。”刘大通扫视他们一眼,往后一靠,靠在板壁上,道,“谁杀了我,海天会的钱,就是他的!”
——他的话虽是对这三个人说,可是眼睛却只望着宝珠堂堂主。
——他的话虽是说“死”,但无疑却还是在求“生”!
青鹰门门主冷笑道:“那我就成全你!”
双臂一张,他已张弓搭箭!
可就在这一瞬间,乌光骤现,停在宝珠堂堂主面前的黑珠,蓦然向后射出,“啪”地钻入了青鹰门门主的眉心。
——在这一瞬间,宝珠堂堂主已经下了决定!
宝珠堂堂主猛地回过身来,一把抱住了火刀盟盟主。保护他的一对红珠在他身边疯狂旋转,“噼啪”声中,已在火刀盟盟主的肋下,连穿十数遭。
青鹰门门主倒下,双目犹睁,手上的劲力一松,“哧”的一声,一箭射向阴沉沉的天边。
火刀盟盟主垂下的双手,“啪啪”射出焰火,可是火光却已不能化作刀、针。宝珠堂堂主放开他,火刀盟盟主满脸不信之色,终于倒了下去。
宝珠堂堂主呼呼喘息,回头望向刘大通。
“目标:人。特征:副手、唯利是图、接触宝珠。”忽然有一个人悠悠说道。
两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那玩连连看的布衣少年,正在不远处笑嘻嘻地望着他们。
“你、你没死?”刘大通大吃一惊。
先前那少年在六代同堂的神通中,被黑衣人一刀杀死,可是现在,他居然好端端地走了出来。
“哪就那么容易死。”那布衣少年微笑着,眼中已是电光闪烁。
“去!”宝珠堂堂主虽不知道他们的内情,但一看之下,自然也知道情况不妙,伸指一引,黑珠登时向布衣少年射去。
可是“嚓”的一声,少年的身前,忽然立起一片刀网。
“天罗刀网!”
那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屈身跃至少年前面,伸手一挥,手中长刀光华闪动,蓦然间,他手中所持,已是一张由上百长刀所结成的巨大刀网。
刀网一挥,“叮”的一声,便如同拍打苍蝇,一下便将黑珠击落。
“你也没死?”
“伏羲宫欧阳山、西门海,岂会死在你们三脚猫的神通之下。”
“你们……你们竟是伏羲宫的人?”刘大通颤声道。
传说中,九州历史中一直存在着的神秘力量伏羲宫,时隐时现,行踪诡秘,人人不知其目的,只知伏羲一出,必是天下大乱。
“可笑你病急乱投医,想找保镖,却找了阎王来。”那少年西门海笑道。
刘大通仓促间遍寻神通高手,所寻五人,除了使娃娃的之外,大多不知根底,所以才会有先前的内奸之辨。可是现在看来,那会儿“移花接木”的锦衣公子为这两人先后指证、致盲,恐怕才是无辜的。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的海天会?”
“海天会?不、不!”西门海大笑道,“海天会自以为举足轻重,在我伏羲宫的眼中却不值一钱。我俩潜入海天会,不是要覆灭你的海天会,而是以海天会为契机,趁机将四镖联盟、孚州、端州的神通好手一网打尽!”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宝珠堂堂主问道。
“我们只是要令伏羲大神复活,所以,需要你们所有人的灵力。”
那少年大笑着,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眼皮终于合上。
一闭、一张。
“噼啪”一声,电光闪动,刘大通与宝珠堂堂主已消失不见,半空中两枚红珠、一枚铜钱叮叮咚咚地落下地来。
6
十年来,天下商贸中枢的巨灵号终于陷落。
这一天,无疑是海天会历史上,最黑暗也是最耻辱的一天。
罗英已死、唐霆已死,现在就连刘大通也死了。刘大通找来的帮手六代同堂、灵吞葫芦已死,就连他的敌人,青鹰门主、火刀盟主、灵蛇会长、宝珠堂主,也都一命归西。
只有那两个伏羲宫的高手还站着。
巨灵号其他各层,海天会的会众与四镖联盟的帮众原本正在缠斗,忽见四层上的异变不由都停了下来。
西门海冷笑着。
天下神通四门:术、通、炼、御。伏羲宫专攻利用法宝的“御”字诀,他们此行离宫,除了“连连看”的草纸簿、“落叶归根”的枪头链之外,还带了“一念三干”的护手腕带、“镜里乾坤”的古铜镜、“焚膏继晷”的油灯芯,以及两块“行尸走肉”的假死玉佩。
有这六件宝物,他们自是战无不胜。混入海天会,便已是胜券在握。可是四镖联盟与海天会剩下的四大高手到底也不容小视,因此二人才虚与委蛇,打算要促成双方的两败俱伤。
先前在灵台上的海天会与四镖联盟的第一回合,无疑是海天会大胜。西门海因此在背对众人之际,利用“镜里乾坤”的古铜镜,先后攻击了那使葫芦的和刘大通,以期帮助四镖联盟的人强攻。不料在偷袭使娃娃的时候,却给那人反应奇快,一举套入娃娃。幸好黑衣人欧阳山便立刻以行尸走肉的玉佩造成伤痕,才将局面搅成了浑水。
一番争辩,西门海利用自己的玉佩假死,总算让那移花接木的锦衣公子顶罪,又耗死了玩娃娃的。
出去之后,欧阳山也在恶斗中失手,不得不假死一番。
幸好刘大通买通宝珠堂堂主,终于引得海天会与四敌盟放手恶战,到底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们这才现身,一举获胜。
两方的帮众既对二人敌友莫辨,更为二人手段所震慑,一时间,阻塞在三层上,竟不敢上行半步。
二人来到巨灵号最高的灵台上,西门海拿出“焚膏继晷”的油灯芯。那油灯芯约摸儿臂粗细,一尺多长,底部有一个白银螺钻。西门海将它在灵台的中心一插,连拧三道,拧得紧了,这才晃火折点燃。
“腾”的一声,巨灵号整个烧了起来。
“焚膏继晷”油灯芯,会将所接触到的一切可燃的东西变成“灯芯”,令火焰遍布。
天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仅有的阴霾、雾气一起烧得无影无踪,巨灵号一瞬间变成了天光湖上一支高达百丈的火把。
船上刚才还打得乱七八糟,挤得密不透风的两方众人登时惨叫一片。
有人想要逃走,却觉浑身乏力,船舷虽然近在咫尺,居然却连跳出去的力气都没有;有人想要再战,却连向上一步的力气都欠缺。
“焚膏继晷”,烧的是人的灵力、元气。
火焰中,惨叫声不绝于耳,首先死去的是那些重伤濒死的人,他们的尸体慢慢地变成了苍白的一块,稍稍一碰,登时碎成一蓬白灰。
火焰的焰心,便是灵台,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
西门海、欧阳山站在灵台的边缘,看着自己的杰作放声大笑。
可是在那烈火中,有一个人来了。
有一艘三桅的帆船,乘风破浪,横穿了天光湖,来到巨灵号下。船头上兀立一名大汉,远远地看见那冲天火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令,加速靠了过来。
“焚膏继晷”的神通笼罩全船,火光冲天,却并无灼烧之感,那大汉皱了皱眉,便顺着四镖联盟的人留下的攀船索爬上了楼船。
他脚步踉跄,“焚膏继晷”的火焰一旦触体,自然也灼烧着他。但他却挣扎着向前走去。后面,他带来的不少船员都跟着他,凭着过人的意志力,他一路与人说话,一路叫醒昏迷之人,硬是带着这些人一起爬到了楼船的五层。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他望着灵台,两眼中放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那是他曾经无数次仰望,无数次梦想着自己能爬上去的地方。
——而现在便是他今生,最大、也是最好的机会!
他猛一咬牙,举手便是一掌打下。
饱经风雨的船身蓦然一震,西门海、欧阳山一个趔趄,整座灵台已轰然倒塌。
一下子,他们也摔落在焚膏继晷的烈焰中。
灵力四溢,他俩周身如被针扎。想要去拔掉灯芯,可是天蓝色的火焰中,却有一个人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个人四方脸膛,颧骨高耸,肩膀魁梧,又垂着一双长臂。
在他身后,摇摇晃晃地站着一群海天会弟子。
“海天会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那大汉大吼一声,高扬双手,已是一拳向西门海打来。
伏羲宫所来的二大高手中,欧阳山更擅肉搏,向前~跃,已拦在了西门海面前,一刀就向那大汉砍去。
可是他的刀却没有那大汉的拳快!
那大汉的拳头几无章法,只是一拳挥出,力气大得已带起一阵狂风,而因其力大,那一拳也便快得像是被强弩射出的快箭一般,“唰”的一声,便已穿过了欧阳山的刀网,正正地打在了欧阳山的胸口上。
欧阳山闷哼一声,黑瘦的身形已向后退去。
他的胸口内陷,竟已被那一拳整个打碎了胸骨,一边向后退,他张开口,鲜血狂喷,破碎的内脏片片落下。两只眼珠凸出,虽未夺眶而出,却也流出血来。
但是旋即,他的血泪已干,擦擦唇边的鲜血,胸口也重又鼓起,恢复了正常。
——假死玉佩“行尸走肉”,可以将一处伤分布到全身承受。因此往往连致命伤也可以不会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杀了你!”欧阳山一步站定,大喝一声,又是一刀挥下。
刀柄上所缠的“一念三千”护手腕带发挥神通,一瞬间,那一把刀已化为十刃!
“不想死的,就把你们的力气都借给我!”那长臂大汉大叫道。
一瞬间,他身后奄奄一息的海天会帮众仿佛都挺了挺身。
而在这一瞬间,那大汉也便再打一拳!
那一拳挥出,尚离欧阳山七尺开外,拳风便已如同怒潮!
“砰”的一声,那拳风抢在刀网落下前,便已撞在欧阳山的胸口上。虽是无形无质,但竟比刚才的一拳还要沉重。欧阳山踉跄后退,虽有“行尸走肉”玉佩卸力,也不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你……”西门海大吃一惊。
西门海手腕一翻,原来在他的右腕内侧,一直便缀着一块小小的铜镜,正是法宝“镜里乾坤”。他将镜子向那大汉一晃,镜中立刻映出了大汉的身影。
西门海右手所持的短刀,便猛地向镜中的大汉刺去。
古镜“镜里乾坤”,正可将敌人的身影摄入,攻击镜中虚影,便是攻击真人。
那大汉见多识广,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他游历天下,和当世最擅应变、最能打的人精一起,盗取尸王、恶战复国军,早就学会了判断场中局势。看西门海的动作,虽然不知道“镜里乾坤”的玄机,但却已经有所警惕,蓦然大喝一声,一脚踏在甲板上。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脚踩下,甲板登时片片崩裂,西门海站立不稳,手一抖,那一刀偏出铜镜,重重割在自己的手腕上。
危急关头,欧阳山跳起来,“落叶归根”的铁链向脚下一扎,整个人蓦然消失不见一
下一刻,他猛地出现在那大汉的背后。
“哧”的一刀,他的刀已刺入那大汉的肩膀。
——就在这一瞬间,因为他的凭空出现,原本站在那大汉身后的几个海天会的弟子,已给他撞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所发现!
——原来那些人分别用手搭着彼此的肩膀,又有几只手,纷纷贴在那大汉的身上。
这一诡异的发现,不由令他的刀稍稍一慢,关键时刻,那大汉勉强一闪,躲开了要害,直令那一刀自他肩胛刺入。
那大汉痛叫一声,回手又是一拳,向欧阳山打来。
欧阳山猛拔刀,可是那大汉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那长刀嵌在大汉的肩上,他只消绷紧了筋肉,那刀立时如嵌入铁石一般,难动分毫。
铁拳挥到,欧阳山唯有放手,拼命一闪,落叶归根,又回到了先前时钉下铁链的地方。
他的下巴鲜血淋漓,只给那大汉的拳风扫中,便已像被大铁锤打中了一般。
“弟兄们,罗会长的在天之灵看着我们!海天会的威名,不能折在我们的手里,把你们的力气,都给我!”那大汉又一次大叫道。
那是海天会最后的尊严。焚膏继晷的火光中,巨灵号上残余的海天会弟子们哭号着、挣扎着拥上五层。挤不上来的,便通过楼梯,将队伍引到了四层。但凡还有一丝力气的人,都把手彼此相握,一只只连接着,穿上了倒塌的灵台。
神通“借力之术”,只要借力者心甘情愿,便可将自身的力气,借给使用者。
“还有四镖联盟的弟兄!”那长臂大汉仰天长啸,“海天会是你们堂堂正正的对手,咱们不能被两个卑鄙小人给一锅端了!把你们的力气借给我!我还你们一个公道!”
青鹰门、火刀盟、灵蛇会、宝珠堂,幸存的弟子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把心一横,伸手出去,与海天会的弟子相握。借力的队伍从五层排到了四层,又从四层排到了三层,巨灵号所有的人都已到了生死交关之际,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大汉,这个时候哪还会吝啬?
烈火未息,借力之后,又有人被“烧”成一堆白灰。
那大汉放声大笑,笑声中,他纵身前扑,一拳又打向西门海。
西门海大叫一声,整个人为拳风笼罩,竟然动弹不得。
“啪”的一声,欧阳山使用“落叶归根”,又抢到了西门海与那大汉间。
那大汉的宽阔的巨口上忽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管你什么倏忽来去的法术,这个时候,还不是要乖乖地到我拳前?
“天罗刀网!”
欧阳山大喝一声,以“一念三千”的护手带将手中新捡的长刀又化为数十口利刃,结为刀网,迎向大汉。
“轰隆”一声,那大汉的一拳再次打在欧阳山的刀锋上。
上千人的巨力蕴藉,血肉之躯,也能金刚不坏。那一拳正面硬撞刀锋,巨力袭来,那刀网猛地向后一弹,已整个烙在欧阳山的身上。
鲜血狂飙,那些刀背虽然无刃,仍然给巨力压迫,切入他的身体。
欧阳山闷哼一声,倒飞而起,向西门海撞去。
两人滚成一堆,半空中,欧阳山已落叶归根,又回到了铁链所钉之处。
“叮”的一声,铁链崩断。
“行尸走肉”的神通发作,他周身浴血。他的伤势被平均地分到全身,然后他全身骨骼尽断,肌肤寸裂,每一处被平均下来的伤都足以致命!
“咕咚”一声,欧阳山的身体软软倒下!
西门海吐一口血,拼命掏出了“连连看”的草纸簿。
他睁大眼睛,眼中电光闪烁,望着那大汉。
可是那大汉在火焰中魁伟如同天神,残忍如同野兽,如此威风凛凛,与众不同。虽然在他身后还站着许多的人,但一时之间,西门海竟再也看不出来他与别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你……你到底是谁?”西门海惊恐地大叫道。
那大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缓缓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袁天刚。”
那是西门海听到的最后三个字。
贰 神甲,炉里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