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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师·鲸吞⑥
黄金龙:天门剑师堂弟子,佩有宝剑天星剑。聪敏机智,运气极好,作为打鬼团团长,深得团员信任。
顾天骄:闪耀的黄金少年,星辰海第一弟子,少年英豪榜的第一人,顾沧海之子。一手染金枪退敌无数,一人对站三阵獠师亦不在话下。
鱼飞帘:天下第一风媒。亦是荼洲第一青霄师,轻功技术无人能及,人称筋斗云囱一飞帘。身为乘风会大当家,擅长情报收集,一手长鞭舞得出神入化。
折别:冥王箭折别,天下第一飞器师,覆尾行少主,能以玻璃珠为武器,成名之技为玻璃风暴,更有家传绝技——一弹定乾坤。
顾沧海:猛龙行之主,天下第一剑,天门十三英之首,信奉绝对的强大,人称一剑压万雄。曾孤身战胜凶猛的噬念,因而获得龙神顾沧海的美名。
陆飞蠓:天下第一猎金师,猎金堂荣誉堂主。曾只身奋战,用机关傀儡阵击杀五芒星之鬼魅,并因此一战成名,有外号六翼嘲风陆飞蠓。
蓝啸月:狼主蓝啸月,太行门主,曾是天门学徒,带领一众太行群狼由黑道转入白道,成功融入茶洲。绝技驰光刀闻名天下,是天下第一刀客。
萧如意:麒麟司副司长,天下第一控灵师。运气极佳,甚至得到传说中的灵兽金翅大鹏鸟,人称比翼双飞萧如意。作为擅长控火的祝融师。独门秘技为九龙梵城印。
第十八章 凝香智计破天命
“我终于杀死了它,是吗?”在昏死过去之前,黄金龙挣扎着说道。
“是的,你杀了它!”他听到人们带着哭声回答,但是他们都错了。
他问的不是麒麟怪,他问的是自己的命运。也许他真的战胜了它,也许他失败了。但是谁也不能怪他没有出尽全力。
怀着这样一种满足,黄金龙含笑昏迷了过去。
繁星之雨突然在空中倾泻而下,仿佛空中的银河终于找到了通往凡间的河道,璀璨的流星雨奔放而壮丽地淋漓而至。万千道金白色弦光汇成一片星光的瀑布,无情地冲刷着麒麟兽的身躯。金红相间的花朵仿佛春季的蒲公英,一瞬间开满了麒麟怪长满鳞眼的体表。它那雄壮的躯壳仿佛喝醉了酒,发了羊癫风,被闪电击中,应和着满天的流光开始了凌乱的颤抖。
裹着漫空的星痕,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雷霆霹雳从天而降,陨石一般狠狠砸在麒麟怪的头颅上,清澈如水的剑光直没入它的头骨,从它顶门一直穿透下去。它张嘴发出绝望的哀鸣,喷出满口污秽的血液,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朝着地面扑去,卷起滔滔烟尘。
黄金龙的身躯筋疲力尽地瘫在麒麟怪的头顶上。
刚才那一招沉星洗空剑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精神。周围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暗,眼前的人影仿佛沉入夜色中的湖泊,再也看不真切。地面如一扇即将关闭的大门朝他扑面而来,迎面的风吹拂着他的面颊,让他有一种展翅飞翔的错觉。他依稀看到在地面站立的命定者离他越来越近,并惊呼着朝他奔来。
结束了和宫行九的访谈,打鬼团的少年们纷纷来到摘星城西城墙,朝着命定者们消失的地方看去。和他们一起朝西望去的,还有同来鲸吞的数千名荼洲相忘师。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命定者身上,看着这些相忘师前辈们满是希冀的目光,苏浣虹感到心头一阵阵疼痛。
“为什麼所有人都这麼相信曲回岚的话?自己放弃努力,却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命定者身上。这样的话,狗屎龙就算是不想死,也只有去死。否则的话,他就要承担所有的过错。这算是什麼世界!”苏浣虹用力一拍城墙垛,恨恨地说。
“你有什麼不高兴的?”童百练奇怪地问道,“你的相好能够成为击破鲸吞的人,你难道不高兴吗?”
苏浣虹无力地垂下头:“我才不管天骄能不能成英雄,我可不是因为他是什麼英雄豪杰才喜欢他的。”
“是吗?”众人齐声问道。
“啰嗦!”苏浣虹气短地说道。
“各位,我亲耳听过曲回岚的命理说,我认为其中有说不过去的破绽。”墨凝香忽然开口道。
“说不过去的破绽?”苏浣虹等人吃惊地问道。
“是啊,主要是千年照影镜上形似黄金龙和顾天骄的图腾与他们两人的命格。”墨凝香分析道。
“他们两人的命格怎麼了?”苏浣虹连忙开口问道。
“曲回岚说,顾天骄的命格是星辰命格,也就是千年照影镜上的星辰图腾。但是大家仔细想一想,顾天骄为什麼是星辰命格?”墨凝香问道。
“因为他有一身黄金星辰般的盔甲,闪闪发光好像漫天星斗。”英传杰举手道。
“不对,不对!”童百练摇头道,“因为他是星辰海的第公了,当然是星辰命格的图腾。”
“所有人都这麼想,但是大家想过没有,曲回岚所著的命理学说中,什麼时候会将人的出身学府或者身上披挂的盔甲和他本人的命格联系起来?我在天门赋闲之时,曾经遍阅他的著作,但是他从来没有提到什麼甲胄命理学或者学院命理学。其他的命理学说,也从来不曾说过就学的院校或者披挂的甲胄可以作为命格的代表。”墨凝香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曲回岚身为茶洲的大预言师,身份之尊贵甚至在殷承侠之上。要让他们忽然质疑他的学说,所有人都感到难以办到。
“你们看,鱼飞帘号称筋斗云,只身飞行万里如云,这是她的做人风格,也是她的江湖别号,所以图腾上以云彩代替。陆飞蠓号称六翼嘲风,是人们认为他性格坚毅,武功通神,有资格成为龙之子孙。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也是他的天命所归,所以他的图腾是六翼嘲风。”
蓝啸月身为太行群狼之首,姓名中有个蓝字,名号中有狼主之尊,无论是性格、天命和本人成就,都和青狼有脱不开的关系。折别外号冥王箭,乃是天下第一飞器师,成名的飞器乃是琉璃珠。古之飞器,始于弓箭,而他的名字折别,在北方古语中有神箭手之意。可以说箭、射手、飞器师已经成为了他的宿命,所以他的图腾乃是一支琉璃之箭。
“萧如意是天生的控灵师,金翅大鹏不但是她的造化,更是她的天命。她的幸运和才能造就了她这个人,以金鹏为图腾无可争议。最后一个是顾沧海,天生的剑客,一生的使命就是走向剑道的巅峰,名号是天下第一剑,别号是一剑压万雄,所以他的图腾是一道神剑之影,这也是最易理解的。但是顾天骄的命格却模糊不清。”
相忘师·鲸吞⑥
“你是说……”苏浣虹只感到脊背一阵冰凉,“曲回岚在说谎?”
“我先不下这个结论,只跟你分析一下。我来问你,顾天骄的江湖别号是什麼?”墨凝香问道。
“是双龙……”苏浣虹抿了抿嘴。
“顾天骄用的染金枪是什麼形状?”
“是金龙吐火形……”
“那麼他的枪法叫什麼?”
“踏火照梨花……”
“你看过他的枪法,告诉我,它看上去像什麼?”
“像一条金龙喷云吐火,抢头点处,火苗四起,宛若梨花夜放……啊——”说到这里,苏浣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连退了三步。
“你们再想想他的名字,什麼是天骄?”墨凝香冷冷地问道。
“天骄是人中之龙啊。”白算计双眼一亮,扯开嗓子吼道。
“难道他才是黄金天龙!”分析到现在,所有人都若有所悟,不禁齐声叫道。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苏浣虹脑子一片混乱,不禁按住太阳穴,尖声叫道,“我的脑子很乱,到底发生了什麼事?天骄和狗屎龙,他们到底是怎麼回事?天骄是黄金天龙,那麼黄金龙的命格难道是……星辰之命?”
“不可能!你看大少的名字,黄金龙!这不是黄金天龙命格又是什麼?”白算计反驳道。
“每个人都这麼认为,但是大家想想,他的名字是根据命理术数、生辰八字取的吗?”墨凝香问道。
“这个……”不知为什麼,众人不禁同时想到了燕雀小吃店错别字一堆的菜谱:犹(鱿)鱼卷、皇(黄)豆羹、云(芸)豆卷、爱(艾)窝窝……为了迎合天门女弟子的喜好,黄父还在爱(艾)寓窝雪白如霜的外皮上印了一个心型图案。对于这个没文化已经达到自成一格境界的长辈,他们实在没法相信他起名字会按照命理术数和生辰八字来。
“黄金龙有这个名字,纯属偶然。”墨凝香淡淡说道。
“果然如此!”经过她一针见血的分析,众人无不豁然开朗。
“等一下,难道说……狗屎龙的命格是星辰之命?那千年照影镜上的星辰图腾是他的象征?”苏浣虹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我不能确定,但是大家想想,我把狗屎龙的剑法命名为沉星冼空剑是因为什麼?”墨凝香问道。
“因为他剑起时星沉云落,剑收如流华洗空。”苏浣虹轻声道。
“他的剑法脱胎自夜落星河剑,悟自繁星如梦的瑶池。滚滚星雨斜挂西天,惊天地之至艳,感星河之浩淼、人生之无穷。他的剑就像天上的星河。如果他能够活着长大,成长为未来的相忘师,那麼可以想象他的名号一定和星辰相关。”墨凝香柔声道。
“而且,他是一个喜欢观星的人,他的心总在天上徘徊,他的眼里看到的世界,是在浩瀚星光照耀之下的世界。他的志比天高,他的征程永远是远处虚无缥缈的星辰之海。”苏浣虹说到这里,心头一阵疼痛,既有刻骨的感伤,又有若有若无的温热。
“这些我还没有想过,说得真好。”墨凝香似乎也被苏浣虹的话感动,忍不住称赞道。
“两位大姐,我提醒一句,现在可不是神化大少的时候,能不能赶快说回正题?”白算计不耐烦地开口道。
众人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也立刻意识到了形势之严峻。
“我就知道!”李南星第一个举起手来发言,“不但老大要死,顾天骄也活不了,他们会死在一起!”
“老李,你不乌鸦嘴会死啊!”苏浣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脱口骂道。
“去找曲回岚,砍掉他手脚,不怕他不说真话。”蓝彩儿冷然开口道。
众人默默看了她一眼,都不敢回话。
“现在……”墨凝香思考了半晌,说道,“最困扰我的就是曲回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是啊。假设狗屎龙的天命是星辰,天骄是黄金天龙。那麼,难道说天骄会为狗屎龙牺牲生命?”苏浣虹艰难地分析道,“这样想是否合理?”
“那麼曲回岚为什麼要做出张冠李戴的事情?”墨凝香问道。
“哈哈,你们实在太天真了,这种事情都想不出来吗?”白算计得意地一笑,昂首挺胸道。
“哦,你有何高论?”墨凝香毫不介意地问道。
“凝香,你听他胡说八道呢。”苏浣虹不以为然,忍不住劝阻道。
“不然,说到阴谋诡计,算计也算是天才之一,我倒愿意听听。”墨凝香笑道。
“哈哈,当然是天才。”白算计得意地一笑,“各位,顾天骄是什麼底子?这厮根本就是一个娇生惯养,在光环下长大,自命不凡,从来没有受过任何挫折的天之骄子。这样的家伙,听说要死,早跑没影了。哪像大少那麼傻,居然还在这儿窝着。”
“你是说……”苏浣虹将信将疑地问道,“曲回岚是故意把两个人的命格说错,这样天骄才会乖乖地去鲸吞?”
“那可不?就别说顾天骄了,你就看看顾沧海。要说谁最护犊子,就数他了。谁说一句顾天骄的重话,他立刻吹胡子瞪眼。听说儿子会是击破鲸吞的首席功臣,瞧把他给美的。”白算计撇着嘴说道。
“我们怎麼没看出来?”众人齐声道。
“嘿嘿……”白算计连忙讪笑了一下,“这是我自己脑补的。”
“算计所说或许不错。以顾沧海舍我其谁的个性,也许曲回岚真的不能告诉他他儿子必须为狗屎龙牺牲。”墨凝香犹豫着说。
“这决不可能,难道曲回岚就这麼任由天骄做着功臣之梦走向死亡?这太不人道了!”苏浣虹激烈地说,“而且,以狗屎龙那样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成为破阵的关键!他才不过是杂兵级的相忘师,鲸吞里的怪物就算坐着让他砍,他也砍不死啊。”
“这也的确是让人想不通的地方。狗屎龙和顾天骄就算命运互换,也不可能成立。因为狗屎龙无法杀敌,顾天骄也决不可能为任何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墨凝香喃喃地说。
“咳,你们想得太复杂了。”白算计用力一挥手,“不如从结果来推断比较靠谱。先不去考虑曲回岚在想什麼,就说他说出这个命理之后,发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不就是命定者们进入了鲸吞吗?”苏浣虹道。
“等等,我有点明白算计的意思了!”墨凝香的人偶在苏浣虹的肩膀上蹦了一下,双手用力一击,“你们想啊,狗屎龙本来根本没有资格进入鲸吞,现在却和命定者们一起组成了破击阵,去完成破碎鲸吞的使命,这不是很不合理吗?”
相忘师·鲸吞⑥
“你是说……”苏浣虹浑身发冷地看着墨凝香人偶的脸庞。
“他希望狗屎龙进入鲸吞,这就是原因。至于为什麼,我也猜不出来。但是看他如此鬼祟隐晦,我猜一定不会是好事。”墨凝香说到这里,用力摇了摇头。
“那还等什麼!”苏浣虹果断地一挥手,“我们赶快去鲸吞找他们,跟他们说出我们的猜测,把狗屎龙带回来,这样他不会死,天骄也不用死了,曲回岚的阴谋也不会得逞!真是一举三得!少年打鬼团,再次出发吧!”
“是!”众人齐声欢呼道。
“又去?你简直变得和大少一样傻……”白算计撇嘴道。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童百练和英传杰打倒在地,拖起来朝着西方纵身跃去。
鲸吞自从上一次变阵以来,一直维持原来的阵型。南方的吐火镇变化到了北方,北方的枭魁镇转到了南方,而最西面的重镇——界碑镇则成为了最东面的小镇。此前最东面的小敦煌变化到了最西面。
上一次路过界碑镇,此镇因为变阵的原因转出了鲸吞黑雾的围困,落在了鲸吞的边缘。而打鬼团的少年们急如惊弓之鸟,从獠师战阵的掩杀中逃命而回,根本没有仔细看界碑镇的景象就穿镇而过。
当他们重新进入鲸吞时,界碑镇再次完全被鲸吞吞噬,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地从镇内视野辽阔的大道经过,界碑镇的全景赫然映入众人的眼帘,令他们不寒而栗。
鲸吞东来,最可怕的一场战斗就是在界碑镇进行的。西边军以锐锋营为首的数万大军在界碑镇和鲸吞中的魔物进行了殊死战斗。数千西边军将士战死界碑镇,尸体铺满了大街小巷。界碑镇主街——光复大道上尸横遍野,断手残肢、折戟断旗一直铺到道路的尽头。
走在这片沉寂的战场上,少年们深深感到了西边军将士们和鲸吞作战时的绝望。整个战场上几乎没有敌人的尸体,甚至连獠师的尸体都没有。他们曾经利用鲸吞见十而发的法则暗算过折冲和郭璞,知道鲸吞魔物的威力何等可怕。这些战士一定是在和鲸吞魔物的战斗中阵亡的。能够让折冲和郭璞这样的冠军级相忘师惊恐致死的魔物,如何是这些平凡战士能够抵挡。
“锐锋营里的死魂盯真是了得,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之中,他们居然能够发现鲸吞见十而发的特性,令西边军避免了全军覆灭的厄运。比起这些死魂盯的英武,乘风会的风媒们即使如何了得,也大大逊色了。”苏浣虹看着地面上狼藉的死尸,心头又是沉重又是感动,只感到浑身一阵阵发热。
“有杀气!”一直在队伍前方探路的蓝彩儿忽然高声示警。
“是什麼人?”苏浣虹急忙举起手,发出了摆阵的指令,打鬼团的同伴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形成了防守的圆阵。
“杀气很重,但是很远,至少有三里之遥!”蓝彩儿冷然道。
“三里之遥还能有如此酷烈?”坐在苏浣虹肩膀上的墨凝香思考了片刻,开口道,“各位,今日已经是鲸吞临城之目,摘星城内的相忘师们已经全部返回,现在镇内除了獠师,就是鬼府八獠。这麼重的杀气,恐怕是八獠中的高手所发。”
“八獠!我们赶快绕开走吧!”白算计连忙叫道。
“稍等!”墨凝香开口道,“八獠把杀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到三里之外,说明他们正在全力施展武功,什麼人能逼他们如此拼命搏杀?”
“顾师父和朴师父!他们一定还在和八獠血战!”苏浣虹说到这里,立刻感到忧喜参半。
“我们赶快去帮助他们吧!”童百练兴奋地说。
“你脑子被门夹了?就凭我们几个,还不够鬼府八獠塞牙缝的。”白算计立刻反对。
“我这次同意算计的话,我们本领有限,去了那里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是拖累,不如绕过去吧。”英传杰道。
“但是……如果这一次有了顾师父和朴师父的帮助,说不定可以说服狗屎龙放弃这一次的使命,从阵里面撤回来。”苏浣虹抿着嘴说,“而且,如果我们不去帮助顾师父和朴师父,事后让狗屎龙知道,他一定怪我们不够义气。”
“我们什麼时候怕过他的责怪?”白算计大言不惭地说道,却被众人狠狠瞪了一眼。
“浣虹,老大不在,我们听你的。你说我们怎麼去救?”童百练问道。
“直接去肯定不行。”英传杰连连摇头。
“杀过去再说。”蓝彩儿冷冷地开口道。
“凝香,你有什麼看法?”苏浣虹左思右想,但是总也找不到好方法,不得不问墨凝香。
“顾师父和朴师父的武功高强,如果只是鬼府八獠的话,他们仍然能抵挡,但是加上八百獠师,他们就危险了。”墨凝香沉思着说。
“你是说我们引走獠师团?”苏浣虹问道。
“嗯,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抓一个獠师往阵外走,这样能吸引所有獠师来追击我们。”墨凝香沉声道。
“又来这招?”白算计大为不满,“横川猛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看穿了僵尸化的方法吗?现在抓一个獠师出去他也不会搭理我们。”
“不然。虽然我们还没有想出大规模解决僵尸化的窍门,但是横川猛并不知道。我们一旦再次入阵,他一定会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化解僵尸化的方法,昕以会派出手头能够匀出来的所有力量,全力打击我们。”墨凝香道。
“我如果是他决不会这麼干。凭什麼啊?就我们几个小杂兵,又是变阵又是派獠师团?”白算计撇着嘴说道,“最多派出一阵獠师就足够把我们都解决了。”
“为了迷惑住横川猛,我们只要在最快的时间内逆用阴阳两仪念术解开僵尸气锁,令僵尸化的獠师苏醒过来,那麼横川猛加在他身上的控尸灵识也会断绝,横川猛就不会知道是谁干的。以他谨慎的性格,在不清楚对手的情况下,可能会以为掌握了化解僵尸化方法的相忘师高手已经人阵。
“如果所有獠师从僵尸化中苏醒过来,那麼他们将会大规模触发鲸吞的机关。为了挽救整个獠师兵团,横川猛一定会做出变阵和全体僵尸团出击的决定。这样对我们有两个好处,第一,我们不用穿过整个鲸吞就可以深入阵中。因为变阵的同时,随着地形变化,我们会直接被转入阵心。第二,獠师团的转移可以让顾师父和朴师父的压力减轻很多。”墨凝香冷静地分析道。
“我们谁都不会阴阳两仪念术啊?”童百练着急地说。
“我会……”苏浣虹默默地举起手。
“你什麼时候学的?”众人大吃一惊。
说
相忘师·鲸吞⑥
“我……”苏浣虹的脸顿时红了,“我跟家里人吹牛说我破了僵尸引,为了取信家人,我偷偷在金玉堂习练了初级的两仪念术,勉强可以解去僵尸引里的阴阳鱼锁。”
“哇!浣虹,你为了圆一个谎言,居然能够做出这麼大的努力,简直是我辈中人啊!”白算计深感震撼地说。
“一边去!”苏浣虹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南海。
“凝香,浣虹,你们的想法虽妙,但是这样我们打鬼团就陷进了鲸吞的核心,被八百獠师围杀,九死一生啊。”李南星黑着脸小声道。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悲剧结局吗?”苏浣虹问道。
“唉……”李南星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好,现在我们立刻朝着杀气出现的地方前进!”看到众人有了统一的意见,苏浣虹立刻下达了出发的口令。
也许是冥冥中有人在回应打鬼团少年们的召唤,在界碑镇镇两的大门外,居然有一个孤零零的獠师正在门口逡巡。看到他的出现,苏浣虹连忙招呼众人躲到路边的民居之中。这个獠师在大门口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样的巡逻路线,这路线覆盖了界碑镇出口的所有角落。
“为什麼只有一个獠师?他们不是成群结队的吗?”英传杰小声问道。
“因为他们人手不够!肯定是顾师父和朴师父逼迫横川猛调动了所有撩师团的力量去围剿,只剩下零星几个獠师在巡逻。”墨凝香分析道。
“好!真是天助我也。”苏浣虹振奋地说,“传杰,你用金瓜月牙镖吸引獠师的注意;老李,你用黑白傀儡缠住他的左手;百练,你来缠住他的右手。彩儿,你控制他的左脚;算计,你控制他的右脚。我从背后贴上去,从命门穴注入阴阳两仪念力,争取最短时间内解锁!”
“是!”众人低声道。
这个鬼族獠师在界碑镇大门口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于是转回身重新开始下一轮巡逻。就在他刚刚转过头的时候,几道冷风忽然从背后袭来。他猛地转过身,手里重达百余斤的八棱青钢双锤刮动罡风,从身前横掠而过,三道金光犹如三抹金色的月华,钉在了八棱青钢锤巨大的锤而之上。
“吼!”獠师发出轰天震地的战吼,双锤抡出满天青影,犹如一片狂沙风暴,朝着金光闪现处扑去。
“冲啊!”就在他身子启动的时候,四条黑影犹如四道闪电朝他的四肢冲来。童百练冲得最快,只一个瞬间就到了獠师跟前,双拳一扣,盘上了他右手的八棱青钢锤,双腿一缠,卷到了他的上臂,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到了獠师的右臂上。
与此同时,李南星的黑白傀儡分影而上,一个卷住了獠师左手的锤,一个挂到了他的上臂。白算计双臂一展,就要抱住獠师的大腿,却被他一脚踹飞到了天上。獠师狂暴地怒吼着,另一条腿高高抬起,踢向吊在右臂的童百练。
就在这时,一道纯白色的电光在獠师下半身一扫而过,他的双腿同时离开躯体,喷着鸟血落到了数尺之外。他的身子无奈地垮落在地,朝前趴去。趁着这个机会,苏浣虹的一身红影已经泰山压顶一般出现在獠师的后背,双掌狠狠压在他的命门穴上,将体内呈阴阳鱼形运转的真气急速输入他的身体。
只过不到两息时间,獠师狂暴的怒吼就化为了痛苦的嘶鸣。苏浣虹的真气成功地解开了阴阳鱼锁,去除了他身上僵尸化的状态。
“快点穴定身!他醒了!”英传杰焦急地喊道。
众人都是一愣。点穴定身术是三年堂才有的绝技,他们这些一年堂的弟子都还没有学。
“他要自杀了!”苏浣虹一把捏住獠师的下巴,全力制止了他咬舌自杀的意图。
“啊!”这个时候,被踹到天上的白算计才落下来,一屁股坐到了撩师的脑袋上,将他的脑门狠狠按到地上。只听得“咚”的一响,这个獠师呻吟一声,一偏头昏死了过去。
“呼!”众人在獠师周围七扭八歪地坐倒,剧烈地喘息着。
“彩儿…一你怎麼……”苏浣虹仰天喘着气,“我说控制住他的腿,你……”
“我控制得很好啊,都在这儿!”蓝彩儿用脚踢了踢了数尺之外獠师的断腿,若无其事地说。
“真是服了你!”苏浣虹躺倒在地,刚才输出的两仪真气门,乎是她身体内所有的真气储备,她已经筋疲力尽。
“现在、现在怎麼办?”童百练边喘气边问道。
“等吧,等着看看鲸吞会不会变阵。”墨凝香道。
第十九章 一曲琴音终断肠
黄金龙双目紧闭,平躺在鲸吞灰色的皲裂大地上。陆飞蠓和鱼飞帘双双按住他的脉门,将精纯无比的念功注入他的体内,引导他体内固有的念功一点点修复他损坏的身躯。但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暗,渐渐化为青色。
“想不到我们都无法打败的戒欲兽,居然被他单人独剑击杀,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看着生机一点点从黄金龙的躯体内消散,萧如意的语音中透出一丝哽咽。
“因为他的心中没有私欲,他来到阵中,就是为了救我而赴死的!”顾天骄跪坐在黄金龙的旁边,用手小心地托着他的脑袋,哑声道,“曲先生的预言没有错,他真的救了我一命。没有他,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不只如此,你们难道没有看到他的剑法,武学初级的雪花盖顶,天山绝学夜落星河剑,还有单手的腾挪……仅仅数招,剑法涵盖之广博,运用之巧妙,当世罕见。最奇的就是他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先抑届扬,层峦叠嶂的剑理。
“他那腾挪变化的翻转直上,第一剑以雪花盖顶起手开篇,发起进攻,第二剑以夜落星河剑起兴,前两招以剑为媒,将通招剑劲积蓄于身势之中,在第三剑将积聚到巅峰的剑意倾泻而出,成就了最宏烈壮美的星雨洗空之势,全身力道水到渠成地爆发了出来,完成了绝命一击。这样的剑法,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蓝啸月感慨万千地低声道。
“听人说他是顾云帆先生的亲传弟子,剑神子弟,果然不同凡响。”折别由衷地说道。
“原来如此,既然是老顾的弟子,那倒也不意外。”蓝啸月感怀地点了点头。
“哼!”听到顾云帆的名字,顾沧海忍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
“顾先生有何高见?”蓝啸月对于顾沧海的阴阳怪气颇为介意,不禁问道。
“和云帆是一个性子!”顾沧海抿了抿嘴,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他并不是勤勉有加、天赋异禀,他只是爱剑如狂罢了。这个世上,名利不重要,兄弟不重要,情爱不重要,只要以剑为伴,他们就觉得够了。对剑法癫狂的热爱让他们对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自己的感悟。他一定是个和云帆一样的孩子,是个剑痴。”
相忘师·鲸吞⑥
“剑痴其实就是天才啊。”鱼飞帘拾起头来,轻声说道。
一个没有未来的天才!顾沧海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但是毕竟黄金龙不但救了自己,而且救了他们每一个人,他再如何不忿也不愿意开口说出这句伤人的话。
“真是可怜,本来是一个可以崛起世间的相忘之星,没想到就耍陨落在鲸吞中。”萧如意感叹道。
“我们应该为他做点什麼!”陆飞蠓忽然开口道。
“他身上的外伤还能勉强控制,但是他中了戒欲兽的剧毒,刚才又为了杀敌而不顾一切地催动全身的功力使剑,毒素趁势进入了五脏六腑。如果没有对的药材急救,他必死无疑。”折别沉声道,“而且,根据曲先生的话,他……”
“救不了也得救。相忘师怎麼能够任凭命运摆布!我建议所有人将自己两成的强脉念力以醍醐灌顶之术注入他的体内,暂时增强他体内的活力和抗毒力,然后由鹏仔驮他回摘星城大本营寻找名医治疗。”陆飞蠓沉声道。
“如果我们人人失去两成的强脉念功,等于本身功力锐减两成。而在对抗鲸吞使魔的时候,我们需要每一分每一毫的力量,如何能够冒险失去两成功力?”顾沧海皱眉道。
“姓顾的,这个少年可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他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陆飞蠓霍然站起身,激动道。
“你以为我愿意做一个小人?”顾沧海怒然而起,“正是因为他的牺牲,天骄才能留得有用之躯去抗击鲸吞使魔。如果我们因为这一丝保存他生命的努力,而在对抗使魔时全军覆没,我们浪费的不只是自己的生命,还有他做出的牺牲!”
“父亲!”顾天骄忽然放下黄金龙,从地上站起身,“身为相忘师,如何忍受见死不救的内疚而作战?这样的心情会让我根本使不出全力,又怎麼能够完成杀死鲸吞的使命?”
“天骄,这样也许根本救不了他,希望实在太渺茫了。”顾沧海厉声道。
“我们应该尽力去救啊,父亲!他为了救我,用尽了十二分的努力,连命都愿意不要。他并不是一个炮灰,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比我还要小四岁啊,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让他曝尸荒野?”顾天骄扯开嗓子吼道。
“你这样固执,迟早有一天,会浪费掉你自己的大好性命!”顾沧海狠狠~跺脚,无奈地摇头,“所有人都可以拿出自己的两成功力,但是你不行,你必须用尽全力去和使魔作战,这是你的使命。我们六个人的两成念力足够吊住他三天三夜了。”
听到顾沧海终于让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龙神顾沧海的确是众人之中威势和武功最高的一人,他不同意的事情,没人能够逼迫他。
“如意……”陆飞蠓转过头来,用恳求的目光望向萧如意。
“不用再说了。”萧如意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愿意借出鹏仔带他回去。”说到这里,她从怀中取出朱雀转运灵,小心翼翼地放入黄金龙的怀中,“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这枚水晶也让他带走吧,也许能够救他一命。”
鱼飞帘走到她的身边,轻柔地扶住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以示感激。
萧如意转头一笑:“走运了一辈子,也该知足了。”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手吧!”蓝啸月沉声道。众人纷纷点头,七手八脚扶起黄金龙的躯体,将六只手掌同时按住他的周身要穴。
“坚持住,千万不要走散!”苏浣虹拉着童百练朝东方不要命地奔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童百练扛着昏迷不醒的断腿獠师,锃光瓦亮的光头上热汗淋漓。在他们身边,英传杰和蓝彩儿一人持扇一人持剑护住两翼。白算计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一身装备早已经被他跑得七零八落,盔歪甲斜。殿后的人是李南星,他一边跑一边挥动双手,指挥跟在他身后的黑白傀儡和追上来的獠师厮杀。
在这六人的周围,越来越多的獠师从各个锋线上冲杀上来,拿着各式念兵,渐渐从他们的左右包抄而上,就要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
“墨凝香、苏浣虹!你们出的好主意!我白算计做鬼也不放过你们!”眼看着前方的去路就要被飞驰的獠师挡住,白算计不禁双目血红,嘶声大叫道。
“我们做鬼了也会等着你!”苏浣虹没好气地喝道。
横川猛对于獠师被捕的反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激烈得多。不但所有的獠师都被他派去追捕打鬼团,鲸吞里的地势也飞快地运转变化。界碑镇仿佛化为了一艘奔腾在大海之上的飞舟,飞一样地钻入了鲸吞的最深处,令打鬼团陷入獠师团的十面埋伏之中。才不过片刻,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毫无希望的死地。
“完蛋了!”跑在最前面的白算计长声惨叫。正前方唯一的逃生去路已经被两阵獠师堵住,四面八方,数十阵獠师挥舞着沉重的念兵如黑色的狂潮,扑面而来。战场上纵横肆虐的杀气如霜似剑,几乎将众人的精气神撕成碎片。
“结圆阵!”苏浣虹当机立断,大声喝道。
“是!”众人飞快地在她周围聚成一个圆圈。童百练将背上的断腿獠师往阵中一丢,回身站到了阵位之上,与众人合成了一个六瓣花形的圆阵。
“现在怎麼办?”英传杰焦急地问道。
“听天由命吧,没想到獠师团的行动如此果决,我们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墨凝香绝望地说道。
“听天由命?决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白算计急得眼眶里已经泛出了泪花。打鬼团的同伴们这一次并没有怪他,因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吓呆了,他们根本没有预想过自己会落到被数百獠师四面合围的恐怖下场。
“为什麼会这样?为什麼会发生这样的事?”苏浣虹与其说感到害怕,不如说是感到刻骨的愧疚。一直以来,打鬼团都是由黄金龙来指挥,破僵尸引、败龙虎团、抗邀梦犀、斗不知火、计杀折冲郭璞,每一场战斗都是险象环生。
但是她从来没有感到过绝望,因为只要有黄金龙领头,她总觉得会有奇迹发生,会有希望存在,每一个人都不会放弃希望。哪怕是和不知火的死斗,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也坚信黄金龙最后会让形势起死回生。她羡慕他,也嫉妒他。
她认为自己也有和他一样的天赋,不,她甚至比他更杰出。她早就开始了相忘诀的修炼,她已经有了江湖历练的经验,她冷静、聪明、思虑周全,比起黄金龙那冲动热血、不管不顾的性格,她更适合做阵眼。但是她唯一一次带队出征,就陷入了如此绝望的重围。
相忘师·鲸吞⑥
“我到底做错了什麼?”苏浣虹紧紧咬住嘴唇,吸吮着下唇被咬破处渗出的鲜血,依靠这阵阵剧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我思考了最坏的情况,参考了凝香的意见。我没有鲁莽,没有冲动,完美执行了预先布置的计划。为什麼到了最后关头,我却让打鬼团陷入了死地?”
獠师团排列整齐的冲阵越来越近,打鬼团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獠师们狰狞可怖的而容和挥舞在空中的恐怖念兵。那坚实厚重的阵势犹如一把巨大的铁钳,眼看打鬼团就要被其夹成碎片。
炽烈的风声扑面而来,当先冲来的獠师已经高高跃到空中,手中的附念关刀宛若鬼头铡一般从天而降,斜劈向打鬼团的团员,死神就在不远的前方向众人露出微笑。
“结束了吗?”苏浣虹咬牙举起长剑,准备做最后的挣扎,但是她的眼睛已经忍不住闭了起来。
忽然,打鬼团周围的空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震颤,蜂鸣声如海潮拍岸,猛地响彻大地。朝打鬼团众人攻来的獠师们仿佛被入割断引线的牵线木偶,瞬间迷失了方向,进攻的动作突然停止。高高跃起的獠师宛如一块秤砣一样落回地上,关刀狠狠砍在地面上,深深陷入土中。
蜂鸣声忽然高扬而起,迂回变化,转为婉转压抑、曲调急促的琴音。琴音如泣如诉,时而如暗夜大军急行干里,将士衣甲的碰撞之音,时而如塞外狂风吹过万里松林的狂涛,时而如千万剑客齐声拔剑,干兵万刃发出的嗡鸣,时而如百万射手拉弓引弦。弦动筋鸣的震颤。琴音如远潮渐进,声声如诉,波波浪涌,曲声愈来愈急促,愈来愈激烈,渐如夜潮袭岸,扣动心弦。
打鬼团众少年浑身的血液随着琴曲急速沸腾了起来,满肚子都是渴望杀戮的冲动,憋得难受异常,只希望冲入布满敌军的战场,奋勇冲杀。
急促的琴音忽然一转,化为节奏明快而意境高绝的慢板。壮怀激烈、气势雄浑的轮弹手法,略显夸张但是百转回肠的滑弦,将一股肃杀激昂的气势贯入琴曲之中,犹如一位慷慨激昂的将军正在对着全军发表战前演说。
“啊!”打鬼团的少年们听到这里,忍不住同时仰起头,不可遏制地发出仰天大吼,仿佛一群忽然突破玉关胎劫、顿悟相忘诀的相忘师发出的气啸。
围在他们四周的獠师们僵尸一般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挣扎苏醒的表情,似乎被这琴音唤醒了部分的神志。
“砰砰砰”,重物落地声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那些看似恢复了半分神志的獠师双目紧闭,木桩子一般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在琴音响起的百息之内,周围数百名敌人居然没有一个幸免,全都趴在了地上。
“得救了!”看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景象,打鬼团的少年们无不欢呼了出来。
“小朋友们,还不给我躲过来!”就在这时,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忽然从东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却看到说话的人赫然是解烦厅厅长“曲终人断肠”胡三叹。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距离打鬼团只有不到百丈的地方。
他虚坐于空中,右腿潇洒而舒适地横跷在左腿膝盖上,右手竖捏二胡,左手拉弓,正在演奏着此刻震慑金场的二胡序曲。他的双眼明亮得仿佛天上的北极星,头晃如醉,鬓发翻飞如旗幡飘荡,正沉浸在自己全心演奏的琴声之中。
“胡厅长,我想你想得好辛苦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见过他一面的白算计,他撒腿跑到胡三叹的身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出来。其他人以苏浣虹为首,也陆续躲到他的背后。
就在打鬼团的少年们刚刚躲到他身后之时,悠长如哨的吐气声忽然从天而降,一个身着金刚黑竹甲的修长身影破开鲸吞的黑雾,轰然落到胡三叹面前数丈之外。胡三叹用他灿若星辰的双目淡淡瞟了他一眼,随即缓缓闭上眼帘,头一低,继续拉奏着自己悠扬的慢板琴音。
身穿金刚黑竹甲的人一晃头上宛若斗笠一般的竹盔,双手宛如天鹅翅膀朝天空一摆,双腿一并,左腿横步略屈膝,右腿宛如鹤腿一般弯了起来,脚尖点地。在他身后忽然落下一片有数十丈宽的黑色幕布,仿佛舞台的帷幕。
“怎麼回事?什麼情况!”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是八獠之一!”见多识广的苏浣虹立刻认了出来,“排行第三的乱舞天王夜行灯。”
“夜行灯!那个超级傀儡师!”李南星出人意料地熟悉这个人的名字,“我们死定了!”
“闭嘴!”众人瞪眼道。
黑色的幕布忽然高高扬起,整整齐齐地走出数百名体态婀娜,妖艳多姿,烟视媚行的女面傀儡。这些傀儡披挂着仅仅遮挡住胸口和腰身的钢板甲,围着勉强遮挡住臀部的铁羽叶裙,踩着遮挡住了小腿肚的高帮铁靴。她们曼妙迷人的白色肌肤慷慨无私地暴露在衣甲之外,闪烁着撼动人心的晕光,令人意乱情迷。
这些女面傀儡排着长方形的队伍,在胡三叹的面前站成六行五十六列,队形整齐宛若刀裁。
“啪啪”,随着胡三叹壮怀激烈的琴曲,夜行灯举起手来用力拍了两拍。这六排女面傀儡忽然随着琴声跳动了起来。她们同时叉开双腿,屈膝弯腰,仿佛化为了一群刚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女僵尸,双手犹如折断一般垂在双腿膝盖两侧,随着琴声节奏状如疯癫地摇摆着。
胡三叹的旋律化为激烈的颤音,而夜行灯的双脚却起劲儿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富有韵律的踢踏靴鸣。随着撩人的踢踏节奏,女面傀儡的上身随之左右晃动,手臂左上右下,右上左下地抖动,肩膀应着踢踏声耸肩振动,舞出一套充满恐怖,却又动感十足的舞蹈。
数百名女面傀儡下腰,扭身,抬腿,踏步,击掌,摇头,整齐地摘下头盔,随着音乐晃动满头秀发,在夜空中滑过一道道摇曳不定的黑色魔影,犹如一群穿上了魔鬼舞鞋的艺伎,要随着夜行灯和胡三叹的踢踏与胡琴,舞动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嗒嗒嗒……嗒嗒嗒”,踢踏声和琴声的节奏渐渐产生了区别,这种宛如魔鬼之蹄的魔音渐渐显示出它旺盛的生命力,开始试图主导音乐的节奏。数百名女面傀儡同时踢踏地面,发出震撼人心的整齐踏音。随着这越来越强烈而密集的踏音,女面傀儡开始一边跳舞一边朝着胡三叹逼近,在她们空空如也的手中突然亮出了精芒夺目的短刀。
“铮”的一声脆响,胡三叹二胡上的一根琴弦被他的拉弓挑断,二胡的音色忽然出现了一阵奇异的喑哑。
“嗒嗒嗒嗒”!女面傀儡的队列向前疾走十数步,几乎已经迫近到胡三叹的面前。森寒的杀气扑面而来,其凶残凌厉的气势,比之麻山玉和虎尔鸠的合力更加可怕。打鬼团的少年们浑身一酥,只感到骨软筋麻,头昏眼花,接二连三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击倒在地。
相忘师·鲸吞⑥
但就在此时,胡三叹的琴音一荡,从慢板突然变成了铿锵有力的快板,一直在琴曲中积蓄的力量犹如山洪爆发。狂烈的琴音宛若霹雳横空、狂涛扑岸,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沉没,沉入了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琴乐之中,跟随着金风银雨、惊涛骇浪般的节奏一起震颤,一起疯狂。
胡三叹的须发如受风举,剑戟般竖起,一双手掌犹如依附着执掌音乐的神明,行云流水般地运转流动。他的身子仿佛在吟诵着横绝干古的诗句,陶然欲醉地随风摇晃。支撑整个身体的左腿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应和着他的琴曲击打着富有韵律的节拍。
倏然冲到眼前的第一排女面傀儡仿佛被一排威猛绝伦的剑罡正面击中,在刚接近胡三叹身前三尺处的时候,齐刷刷爆成了漫天碎末,随风四散。第二排女面傀儡虽然已经及时改变了踏步的节奏和旋律,但是仍然有七成以上的傀儡轰然垮掉,裂成满地残渣。
“嗒嗒嗒嗒……”,女面傀儡们的踢踏节奏变成了和琴曲一般急促,舞蹈从僵硬的僵尸之舞化为了曼妙的柔美蛇舞。只见她们的身体忽而向前,忽而向后,左歪右斜,犹如在表演躲飞刀的杂技,在激荡如潮的狂放琴声中艰难穿行,试图冲到胡三叹的身前。
但是胡三叹的琴声却早已进入神妙绝伦之境:弦惊处万马奔腾,弓过则千里如茶,恍惚间仿佛金戈铁马,刀戟如林,冰河破碎,苍天倒倾,虎贲浴血如怒,骠骑纵横如龙,百万杀声,无尽剑鸣,遍插旌旗,旗面击风而舞,猎猎如雷,听在耳中只叫人浑身的血液都蒸腾如沸,恨不能拔剑而起,凌风狂舞,将心中热血雄心,一朝散尽。
一排排的女面傀儡边舞边行,以令人震撼的迤逦舞步闯入胡三叹纵横激荡的音场之中,然后以令人目眩神迷的姿态化为漫天蝴蝶一般的尘埃,犹如在进行一场凄艳绝伦的献祭,将大好的青春热血、绝色天骄,毫无保留地献予这席卷一切的神之琴音中,让世间的一切为此而燃烧。
随着胡三叹一波三折的琴音,夜行灯的舞步也显得更加激烈疯狂,沉肩扭腰,旋转进步的身法越来越快,越来越变幻莫测。随着他迷人的舞姿,他的双手犹如弹奏着一曲同样壮美的琵琶曲,仿佛盛开的兰花灵活地转动。在他的周围,女面傀儡们状如疯魔,随着音乐摩挲舞动,犹如一群美人鱼,在水波中恣意摇摆游荡,滚滚向前。
两个人一人抚琴,一人起舞,越斗越是兴起,越斗越是酣畅淋漓,此来彼往,此进彼退,曲和舞姿,舞助琴兴,渐渐进入乐曲最终章的高潮。
当琴中的沙场达到血雨腥风、决一死战的最强音,夜行灯周围的女面傀儡已经全部化为了随风飘絮。但是他的身躯犹如一具舞神的完美雕像,已经巍然凝立在胡三叹的面前半尺处,双掌翻起处精芒四射,两把修长如叶的短刀即将递到胡三叹的咽喉。
“不好!”看到他即将杀死胡三叹,躲在胡三叹身后的打鬼团少年们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也就在这时,一直全力催动琴音的胡三叹忽然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琴声骤然一转,化为清澈舒缓、云淡风清的音色,那百转回肠的琴音,仿佛一位牧童在大雨初晴的山冈上吹起的短笛声,空旷洁净,意境悠远,一如透明无色的水晶。
这突如其来的转音几乎和他一直以来催动的激越琴音完全不同,描绘出了一个主旋律中不可能出现的世界,这虚幻而空灵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即将一刀刺入胡三叹咽喉的夜行灯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钉在地上,鲜血从他妩媚得近似女人一般的五官中倾泻而山,他手中的两把柳叶短刀颓然落地,发出“叮叮”两声脆响。
“这是什麼曲子?”一直沉默不言的夜行灯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轻柔如歌。打鬼团的少年们终于发现,原来她真的是一个女人。
“《将军夜思乡》。”胡三叹淡淡地说。
“新谱的曲子?”夜行灯问道。
“刚刚完成。”胡三叹低声道。
“如果这个世上有什麼值得我自豪的事,那就是死于胡三叹新曲的假再现中。这就好像……死在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更加理想的世界。”夜行灯说到这里,身子轻柔地一扭一摆,双手高抬,一手过头横举,一手屈臂在胸,双脚点地轻旋,浑身的竹甲忽然裙摆一般翻卷而起,以舒展开朗的姿态开始了连绵不绝的飞旋。
如果胡三叹的琴曲还在继续的话,人们就能发现,夜行灯的舞姿和琴曲是一种天造地设的佳配。但是琴声并没有响起,她无声无息地旋转着,头盔默默地碎成了两半,人也在旋转中一点点化掉,化为随风四散的蝴蝶状泡沫,只剩下一种残缺不全的凄美,在世上婉转低回。
就在她随风逝去的同时,胡三叹手中的胡琴轰然碎成了齑粉。
“胡厅长……”众人怔怔地望着痛失爱琴的胡三叹,却发现这个整日一副颓废模样的前辈此刻双眼浸满了泪光。
“想不到,平生的知己,居然在敌阵之中。”胡三叹的感叹随风吹入耳中,却又随风缥缈无痕。他的身子愣愣地站立在夜行灯残留的黑竹甲具之前,头微微低下,似乎是在凭吊这个唯一懂得他的敌人。周围一片寂然,只有低回的风声在静静回荡。
打鬼团的少年们不敢去打扰此时的胡三叹,只是静悄悄地绕过他的背后,纷纷俯下身子检查躺在地上的僵尸化獠师。
“不必看了,我的琴音不能完全解除僵尸化的阴阳鱼锁。”胡三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他的嗓音显得格外沙哑生涩,比他平时的声音更加颓丧无力。
“那……那他们……”苏浣虹抬起头来,惊讶问道。
“我只能先用音震来唤醒他们一部分神志,令他们和控尸灵识之间的联络发生断裂,然后用音场切断横川猛布下的灵识网,阻止他修复控尸灵识与撩师间的联系。除非他重新为他们分别加上灵识,否则他们永远不会再站起来。”胡三叹淡淡地说。
“哦……”他的讲解听起来有些复杂,打鬼团的少年们一时之间没有全部领悟,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直到此刻,他们才有工夫从惊恐、绝望、兴奋和激动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体会到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轻松和安心,对于胡三叹这个整日愁眉不展、颓废昏聩的解烦厅厅长不禁另眼相看。
难怪顾云帆救他们出阵之前曾经大声提醒他们,“曲终人断肠”能够破解僵尸化。他对胡三叹的信心如此之坚定,其来有因。放开一曲《将军夜思乡》打破了横川猛的控尸灵识网不说,只说他凭借一曲琴音杀死八獠中排名第三的乱舞天王夜行灯,这样的实力就足以让他成为傲视群雄的相忘师之王。荼洲首席解烦师的实力果然非同凡响。
相忘师·鲸吞⑥
“你们几个快跟我回去!鲸吞之内再也不会安全。”胡三叹最后看了一眼夜行灯的竹甲,轻轻闭上眼睛,转头对打鬼团的少年们说道。
“不,胡厅长,我们要去找狗……找黄金龙,我们要把他带回去!我们……还要救顾师父和朴师父!”苏浣虹斩钉截铁地说。
“啊?”胡三叹微微一皱眉,“就凭你们几个?”
“我……我们会很小心的。鲸吞之内已经没有了獠师,趁此机会我们会尽快赶上命定者们的破击阵,把黄金龙带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救顾师父和朴师父。”苏浣虹飞快地说。
“胡厅长,跟我们一起去吧,有了你护驾,我们一定会化险为夷的!”白算计兴奋地说。
“胡闹!”胡三叹勃然大怒,“你们知不知道,现在鲸吞已经快要吞噬摘星城?”
“啊!”众人同时脸色一变。
“摘星城内人口足有十数万,一旦鲸吞和摘星城的生命气息接触,立刻会大规模释放出鲸吞魔物,整个鲸吞都会被魔物覆盖。你们再不和我走,谁都救不了你们!”胡三叹厉声道。
鲸吞魔物的威力,打鬼团的少年们曾经亲眼目睹,界碑镇的惨状他们注定终生无法忘记,折冲和郭璞的凄惨下场,他们仍然记忆犹新。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陷入这恐怖的战场之中,他们都不禁有些气馁。
“不……不!”苏浣虹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黄金龙本来不应该人阵的。他根本不是什麼命定之人,是曲回岚曲解了命格,骗他进的阵!”
“什麼?”听到她的话,胡三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第二十章 师徒再见鲸吞中
鲸吞的深处,全身黑袍的男子双手上臂高抬,手指犹如乐师在鼓瑟弹筝般优雅而轻灵地变换着,而他的整条臂膀则抑扬顿挫地上下起伏,似乎在指挥一个硕大的乐队激情地演奏。
“人越来越少了是吗?”一个遥远的声音透过滚滚的黑潮涌入他的耳膜。
“太魔大人!您亲自来了?”黑袍人深沉的语调中透出掩饰不住的惊喜。
“继虎尔鸠、麻山玉之后,夜行灯也已经壮烈牺牲,八百獠师殉国者也不下百人。是时候启动鲸吞的终极杀阵了。”通过千里传音而来的语声轻柔而淡定。
“太魔大人请放心,我都已经遵照您的嘱托,喝下了引灵符,所有参战者也喝下了引灵水。他们战死之后,灵魂会飘回到我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阵心,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黑袍人嘶声道,“但是太魔大人,如果可能,我希望以我一个人的灵魂代替所有的参战者承受召唤使魔的惩罚!”
“哦,你的确有一个强悍的灵魂,但是所有人的灵魂都各自有他们的使命,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太魔大人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既然如此,我就遵照您的指示开启终极的杀阵,引导鲸吞彻底吞噬荼洲的一切。”黑袍人厉声道。
“很好,就让鬼魅世界彻底降临荼洲吧,这是你我都期待已久的一天。”太魔大人说完这句话,发出一声轻柔的笑声,断绝了千里传音。
“我就知道这姓曲的不妥,他的那些命理谬论,我从来就不以为然。”胡三叹的身子宛如闪电一般射向鲸吞的深处。在他身边,气喘吁吁地跟着打鬼团的少年们。
虽然这些少年的青霄术已经小成,但是和成名数十年的胡三叹相比,慢得仿佛乌龟爬行。胡三叹不得不在奔跑中不断击打众人的后背,将一股提神念功注入他们的脊背,令他们的青霄术运转得更加流畅迅捷。自从自苏浣虹口中得知了墨凝香对曲回岚的分析,胡三叹现在只希望化身大鹏,一个扑翅就飞到命定者们身边,一把将黄金龙拉出破击阵。
“胡厅长,你先行一步吧,我们随后赶上就是。”看到他急迫的模样,苏浣虹忍不住说道。
“当然不行啦,胡厅长走了,鲸吞魔物来了我们怎麼办?”白算计听到她的话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地反驳道。
“你们几个跟紧我,鲸吞并非无知无识的念魔,而是矢志具象成真的使魔之体,当它被全面触发之后,它的灵智会完全觉醒,从而判断出对自己最有威胁的集群予以优先歼灭。命定者的破击阵是它的首选,必定会受到极大的阻碍,我们一定能够及时赶上他们!”胡三叹厉声道。
“是。”少年们如释重负,纷纷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骤起!鲸吞之内的天色霍然一变,从青冥色转为灰珍珠一般透明空灵的色泽。苍白如纸的幽光照耀在天地之间,将地面涂抹成一片死尸般的灰白色。在皲裂如老树肌肤的地表,一股又一股荧光绿色的烟气腾腾冒起,好像热喷泉的泉眼同时向外喷发蒸汽。
烟气迅速在空中弥漫了起来,周围的景物很快淹没在涌动的荧光绿中,在腾腾的烟气中生出一个又一个绿色的疙瘩,仿佛水汽在凝结。渐渐的,这些小疙瘩越长越大,有了头颅,长出了四肢,有了面容,张开了眼睛。
一群有着贪婪目光的绿色小人儿发出马猴一般尖锐的鸣啸,成群结队地从烟雾中冲了出来,半爬行半直立地奔跑着,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颀长的獠牙,朝着目瞪口呆的打鬼团众人和胡三叹扑来。
“大家不要惊慌!”胡三叹一振双袖,两股凌厉的罡风横扫而出,将第一波冲过来的绿色小人儿震得四分五裂,“这是……呃……这是鲸吞七哨中的首哨——戒惧,大家不要害怕,不要紧张,你的恐惧情绪会让它们加倍强大。”
“哦!”胡三叹不说这个还好,现在打鬼团的少年们想要不紧张也不行了。看着仿佛汪洋大海一般的戒惧鬼潮前仆后继地蜂拥而来,而且能够吞吃自己的恐惧来增强力量,这让他们加倍地恐惧紧张起来。
前锋的戒惧鬼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心理,它们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地膨胀了起来,原来不到一尺高的身子渐渐长成了两尺开外,手上也多了一把荧光绿色的砍刀,瘦弱纤细如树枝的手臂也膨胀起来,长出了强壮有力的肌肉。这一轮攻击,胡三叹虽然仍然能用掌力击退,但是他因为用力过猛,自己的袖子已经被爆炸般的念场震坏。
“大家不要慌!尽量想快乐的事!”胡三叹急道。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漫山遍野的戒惧鬼忽然蜂拥向刚才被他震退的几十个高个子戒惧鬼身上。一个又一个小人儿般的戒惧鬼胶泥一般挤入了这些高个子戒惧鬼的身子中。这些戒惧鬼越长越高,越长越大,身子的结构也越来越雄壮。
当所有的戒惧鬼全部如压扁了的胶泥挤入这些大绿鬼的身上后,它们的身子已经长到三米开外,浑身筋骨交结,肌肉如小山般隆起,一条条筋络在全身盘旋,宛如老树的气根。它们手上的武器也生长成沉重而颀长的长柄开山斧,看起来令人心胆俱寒。
说
相忘师·鲸吞⑥
当它们排成阵列,朝着打鬼团和胡三叹冲来的时候,隆隆的脚步声令地面发出强烈如大地震一般的震颤。那恐怖的震颤传人众人的身体,令他们头晕目眩,心悸恶心。
“胡厅长,怎麼办?”苏浣虹大叫道。
“这……挡不住了,逃啊!”胡三叹一扭头,抖掌震开身后的数名大绿鬼,将戒惧鬼的阵势冲出一个口子,带头飞一样地跑了。
“救命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跟在他的身后,撒开了双腿,发了疯一样奔出了鬼阵。在他们身后,愤怒的戒惧大鬼舞动着长柄开山斧,高声呼啸着朝他们发力追来。
正在众人惊慌逃窜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两条回旋如电的影像,犹如两只低空滑翔的飞鹰倏然而至。看他们的身法,竟然比胡三叹的青霄术还要精妙一些。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难道是天亡我白算计!”打鬼团少年中跑得最快的白算计一眼看到这两条飞影,顿时沮丧万分地嘶声叫道。
“老胡,果然是你!”从越飞越近的人影方向传来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
正在护着打鬼团少年奔跑的胡三叹闻声抬头观看,不由得欣喜若狂:“是你们!”
“顾师父!朴师父!你们还活着!”眼睛最尖的苏浣虹一眼认出了他们,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顾师父!”“朴师父!朴师父你还活着!”“是他们,真的是他们!”打鬼团同伴们喜出望外,纷纷大声欢呼起来,心中充溢的惊恐彷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喜悦。跟在他们身后的戒惧大鬼挥舞着长柄开山斧杀到近前却被众人的喜悦之情所震慑,一时之间竟然缩小了不少。
“大家快看,戒惧鬼变小了!”墨凝香的思感之音在众人心头同时响起。
听到她的话,苏浣虹双眼一亮,顿时想出一个主意:“大家继续欢呼吧,让他们彻底变回原来的绿烟!”
“哦!”“太好啦!”“万岁!”众人听了她的话,立刻围着胡三叹、朴中镖和顾云帆三人转着圈地欢呼雀跃。看到他们疯癞的样子,朴中镖莫明其妙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麼?”
众人尴尬地停止了跳跃,纷纷望向出主意的苏浣虹。
“朴师父,我们想要吓走戒惧大鬼啊!”苏浣虹说道。
“哦,因为你们越开心,戒惧鬼就越小对不对?”朴中镖没好气地问道。
“是……啊。”苏浣虹没底气地回答道。
“你回头看看!”朴中镖厉声道。
苏浣虹回头一看,却看到背后的戒惧鬼此刻开始一点点长大了起来。这让她顿时傻了眼。
“装出来的欢乐管用吗?只是浪费时间。”朴中镖回头一指身后,“你看我们身后,真正可怕的玩意儿都跟着我们来了!”
众人回身一看,赫然发现在顾云帆和朴中镖身后,闪电般奔来三条矫健的身影。冰冷的杀气随着他们的逼近,滚滚而来,如冰河世纪的寒潮冻彻骨髓。
“八獠?”众人的脸色同时变成了白纸。
“老二,老六,老四,知道厉害了吧,赶快回身跑!”朴中镖大声道。
“怕什麼!”童百练大声叫道,“他们有三个,我们也有胡厅长、朴师父和顾师父三大高手,打得过!”
“打不过……”一直沉默的硕师父忽然摇头道。
“跑啊!”听到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众人吓得转身就跑,一股脑地朝着身后的戒惧鬼群冲杀而去。胡三叹、顾云帆和朴中镖施展轻功冲到众人面前,作为锋线的箭头撕开戒惧大鬼们形成的阵列,把这些看起来强壮勇悍的绿鬼杀得四散奔逃,将阵形冲出了一个破口,带着打鬼团杀出了重围。
“顾师父,为什麼打不过啊?你那麼厉害!”童百练一边飞奔一边凑到顾师父身边问道。
顾师父摇了摇头:“技不如人。”
“别听他胡叨叨!”朴中镖扭头道,“他姥姥的,这八獠的老二是鬼族阴阳师,专长就是转运,天生能反转命运,强势的武者与他作战,不但杀招会落空,而且很有可能会反伤到自己。越狠的招数受创越严重,武功越强输得越惨。老顾被他克制惨了,就好像绑着双手和自己作战。就这样他还顺手杀了八獠里面的老五,让我不服不行啊!”
“天啊,居然有这种獠师,太可怕了!”众人脚底下更加了一把力,不要命地奔跑。
就在这时,一片凄惨的嘶鸣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刚才还在他们身后追逐的戒惧群鬼,此刻全都失去了头颅,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脖颈在喷射着金绿相间的血液。天空之中,奇形怪状的各式鬼头旋转上升,又呈抛物线形状齐刷刷坠落在地,碎成了一地绿色粉末。
轰隆隆的巨响在满场回荡,绿色戒惧大鬼们的尸体堆金山倒玉柱一般垮落在地,犹如倒下了一片绿色的森林。空中数抹肉眼难见的微光呼啸而过,如乳鸟投林蹿回了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手上。
直到此时众人才勉强看清这些微光的真身,那是八枚锯齿形的空心圆环,风车一般在汉子的双臂之上平稳转动,发出嗡嗡的轰鸣。
“姓朴的,鲸吞已经全面发动,你逃不掉了,不如转头决一死战!”那瘦小汉子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厉声道。
“那……那是恶魔的假牙!”苏浣虹惊道。
“没错,八獠中的老四,食神玖十斤的飞器。”朴中镖恨恨不已地说,“别回头,继续跑!”
威猛绝伦的群兽嘶鸣在众人前方乍然响起。一片崇山峻岭一般的恐怖黑影在珍珠灰色的大地上缓缓冒出来。它们的身影虽然在雾气中看不清楚,但是打鬼团的少年们非常熟悉这脚步声,这些就是当初他们触发鲸吞机关时出现的鲸吞魔物群。浓雾一点点散开,滔天的鬼魅旌旗从云中展现,无数魔兵鬼将排列着整齐的阵形潮水般捅来。
“不好,鲸吞七哨全来了,戒惧、戒悲、戒恶、戒怒、戒爱、戒喜……除了那个怪物戒欲,其他的都来了!”胡三叹惊呼道。
“这麼多!我们搞不定啊!”朴中镖猛然回过身,声色俱厉地喝道,“老顾、老胡,干脆回头跑,和八獠拼了也比陷入魔阵强!”
“好,踏着他们的尸体冲出去!”胡三叹猛地一点头。
第二十一章 天门乱战鬼獠师
“救命啊!”白算计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在他的身后,数十个穿着银白色铠甲的马猴尖锐地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跟在他屁股后面凶猛地杀来。白算计身上的七彩蜗牛分拆甲已经被砍出了数道白痕,背心护甲裂开了一条大缝,呜呜的风声随着他的奔跑从甲面上吹出,仿佛他在放着一个百转回肠的屁。
相忘师·鲸吞⑥
鬼府老六——符之猴王峨眉是鬼族绝顶的控魂师。他最强大的本领就是以浸透了自己念功的符纸为媒,在符纸周围的空间里创造出一个独特的精神念场,受到精神念场影响的敌人会将符纸上绘画的猴子看成活物,从而进入峨眉以念术创造的修罗场中。
在这样的精神念场之中,人自身的念术具象之力会被强迫激发出来。控魂术修炼得越好,他所面对的敌人也就越强。而且,被这些具象化的符猴击中,会受到真正的伤害,甚至是死亡。
白算计在打鬼团少年中,控魂术是最强的。他遇到的符猴基本上全是手持神兵利刃的大高手,三拳两脚就能把他大卸八块。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拼命逃跑。
“救命哦!”在他的对面,李南星一脸苍白地迎面奔来。李南星的控魂术最弱,但是全世界最悲观的人大概就属他了。这样的性格让他一下子吸引了一大群鲸吞中的戒悲怪。
这群三头犬一样的魔兽闻到悲观者的味道就好像鲨鱼见了血一样。你越悲观,它们就变得越嗜血,攻击也变得越狂热恐怖。它们遇到李南星简直是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追得李南星连傀儡都不要,转头就逃。
苏浣虹在峨眉的符猴阵中勉强以自己的剑法和小红的护卫站住身形,大声呼唤童百练、英传杰和蓝彩儿组成地主阵。他们好不容易从纷繁芜杂的战斗中聚集在一起,准备有所作为,但是前面一个白算计,后面一个李南星两头一冲,恐怖符猴和戒悲三头犬一白一黑两股巨浪前后涌来,顿时将这个勉强形成的地主阵冲垮。打鬼团的少年们不得不尖叫着四外奔逃。
“白算计!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浣虹在逃亡之中,仍不忘扭头骂道。
“你不说老李?这家伙引来的可都是三头的怪物!”白算计无辜地叫道。
“哎哟!”跑在他身后的童百练嗷嗷大叫了起来,他的身上爬了三五只符猴,正在高举刀剑,就要把他剁成肉泥。
“我打打打!”英传杰的白衣影像从童百练身后云朵般飘起,数道金光裹住银甲符猴,将它们狠狠砸落在地,化为一片乱影。
“老英,好样的!”童百练仰头叫好。
“哇!”英传杰摘下脖领后的扇子,还没来得及摆扇做一个造型,一只硕大的三头戒悲犬就从后面扑上来,将他像一张肉饼一样拍倒在地,三只犬头同时咬向他的左右手臂和脑袋。
“杀!”蓝彩儿的利啸声在干钧一发之际传来,双手玄金披风剑的冰蓝色寒芒风车般横卷而过。三头戒悲犬的犬吠戛然而断,三颗狗头一起飞入空中,乌黑的血水喷泉一般爆发出来,将方圆数米之地染成冥色。
“铮”!悠长的鸣响从蓝彩儿的背后响起,她漂亮地出手杀死三头戒悲犬之后,顺手一抬,两把玄金长剑同时回鞘,随着她的手臂盘在胸口,两把剑的剑锋也合拍地没入了剑鞘当中。
“彩儿!你怎麼就把剑收起来了?仗还没打完呢!”苏浣虹睁大眼睛提醒道。
“嗯?哼!”蓝彩儿瞪了她一眼,似乎很在意她破坏了自己杀敌之后还剑入鞘的美感。不过,大敌当前,她不得不又把剑都拔了出来,低声嘀咕了一句,“麻烦!”
“大家愣着干吗?跑啊!”李南星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只见他身后又跟着一群狂暴了的三头戒悲犬,一股劲儿地朝众人奔来。
“姓李的!你引这麼多怪来,是想死啊!”苏浣虹大骂着撒腿就跑,众人跟在她身后也不要命地奔跑了起来。
空中,朴中镖和玖十斤的飞器回旋的乱影越来越激烈。玖十斤的“恶魔的假牙”很多时候会冲破朴中镖的镖网,在低空回旋一圈,吓得打鬼团少年们不得不随时关注天空。地上聚集过来的符猴和鲸吞魔物越来越多,朴中镖以解甲镖形成的保护网渐渐难以支撑。
“这是要死了吗?我可不想死在这儿!”白算计的心中装满了雄心壮志,死亡对他来说根本是不该发生的事。他一直幻想着自己会成为盆州最大的财主,忽然间花钱买到了长生不老药,然后就一直纠缠在死不了的甜蜜哀愁之中空虚度日。在完成这样的理想之前,他可不愿意一头钻入地狱中。
“我是臭狗屎!我是臭狗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王牌的绝技给抛到了脑后,和打鬼团其他的低能儿一样用腿来逃跑。他可是注定要成为荼洲第一控魂师的天才!自算计咬紧牙关,用双手食指顶住自己的太阳穴,大声吼道。
追在他身后的数十只符猴忽然停住了脚步,纷纷捂住自己的口鼻,面面相觑,似乎对于眼前的敌人产生了迷惑。
“啊哈哈,再见了可悲的同伴们,继续用下等人的方法逃命吧!我这个天之骄子,就坐在这里看好戏喽!”看到自己的伎俩竟然成功,白算计仰起头来洋洋得意地咧嘴大笑,忍不住用联识向打鬼团的其他人嘲讽道。
“该死的白算计!”自己在撒丫子狂奔不绝,而白算计却坐在旁边看好戏,几乎所有打鬼团的同伴们都心中不忿。
“快看啊,哪有狗屎长成这个样子的!”童百练跑过白算计身边,一指他的身子,扯开嗓子吼道。
符猴们居然听懂了他的吼声,它们的脸上露出严重的怀疑神色,纷纷朝着白算计继续接近。
“姓童的,你好阴险!”看到符猴们捂着鼻子,凶神恶煞般地凑得更近,白算计手忙脚乱地将全身的七彩蜗牛分拆甲脱下,拼成了一个蜗牛壳的形状,平铺在地,自己一屁股坐到顶上,盘膝挺身而立,将自己的形象和蜗牛壳融为一体,样子像极了一团九转盘肠的某物。
渐渐逼近的众符猴似乎感到了一阵更加恐怖的恶臭,纷纷掩鼻退后,连连摇头,就要准备散开去追别人。
“快看啊!好大一坨狗屎!可能吗?”在白算计背后又跑过去一个英传杰,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符猴们似乎被赋予了一定的灵性,这一次又听懂了人言。它们调转身来,举起刀剑似乎准备要捅一捅白算计,看他是不是真的变成了狗屎。
“姓英的,我和你永世没完!”白算计一个千斤坠将屁股下面的七彩蜗牛壳压入了土层,自己则发动了缩骨术,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渐渐逼近的符猴们终于无法忍耐他的精神念场所拟化出来的臭气,对这坨狗屎也没有了任何想法,纷纷调转头,朝别的打鬼团少年撒腿追去。
“哈哈哈,你们可怜的智商怎麼可能和我白算计的智慧相提并论。等到我活过这一场鲸吞之祸,我白算计的事迹将会成为传……”白算计还没有结束对自己的歌功颂德,在他的眼前已经围了一圈三头戒悲犬。
相忘师·鲸吞⑥
“呼……沉住气,白算计,沉住气……”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滚流下,但是他仍然咬牙坚持着不敢妄动,“猴子的智商高过狗,我连猴子都骗过去了,狗没问题,没问题,坚持住!”
三头戒悲犬狰狞的狗嘴纷纷张开,露出里面发黄的牙齿,灰白色的唾液从嘴角滚滚涌出,呜咽的犬鸣在白算计的周身环绕。它们亳不在意他身上散发的气味,呜呜地越来越接近。
“不可能!它们不可能看穿我的控魂术,我白算计的聪明才智是无与伦比的!”白算计紧张得几乎失禁。他现在四肢都用缩骨术缩成了一团,想要逃跑都不可得,他只有寄希望于自己的控魂术在关键时刻不会背弃他。
“嗷——”震天动地的犬鸣声炸雷一般响起,无数张血盆大口朝着白算计狠狠扣来。
“救命啊!”白算计撕肝裂肺的惨号声直上云霄。
鲜血一滴滴地从顾云帆的肩头淌下。在他的对面,静静站立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鬼族行者。他的面容清秀端庄,神色庄重肃穆,但是他的眼神却闪烁着金光闪闪的狞厉,这让他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令人战栗的剥离感。
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个鬼族的阴阳师,异世界的霸主,却要在荼洲寻找存在的依据,这样的命运本身就充满了难以克服的阻碍。也许正是这样的命运造就了岛清雄——鬼府八獠中最难以捉摸的转运师。
在他的手中提着一盏青色的灯笼,灯笼上转动着变幻不定的图像。那些图像在以简单而精炼的图像反映现实世界发生过的事。此刻灯笼的青皮上,两个仿佛皮影戏人偶般的小人正在演示着无数奇特而诡异的招式,其中赫然有刚才顾云帆施展出来的剑法。
这是岛清雄赖以称霸天下的宝器——转命灯笼,它可以让任何比自己武力高强的敌人伤在自己的武功之下。换句话说,他可以把自己必败的机运反转过来,成为胜利者的运势。
顾云帆的剑法通神,以岛清雄的刀法根本无法取胜。但是这反而成了顾云帆致命的缺陷,因为他强悍的剑法,岛清雄的转命灯笼可以清晰地计算出他每一次出剑的结果,并迅速为主人改运,令岛清雄无数次以弱胜强,将顾云帆伤在刀下。
“顾云帆,你的人生中,只有你的剑法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岛清雄的脸部肌肉忽然柔和了起来,露出嘲讽的笑容,似乎他对局势已经有了彻底的掌控,再也不用将所有精神集中在对敌之上。顾云帆此时已经必败无疑。
“岛清雄,休要猖狂,看镖!”他隐含讽刺的话语似乎击中远方朴中镖的命门,他在和玖十斤血战的中间忽然爆喝一声,三枚嗡嗡旋转的解甲镖风驰电掣地从三个不同地方朝着岛清雄的要害射来。
目睹三枚镖魔的神镖来袭,无论是顾云帆还是岛清雄,神色之间都没有丝毫的动摇,仿佛飞来的不是致命的飞器,而是三根孩童的竹蜻蜓。
在解甲镖眼看就要钉到岛清雄身上的刹那,一枚轻盈的三十六齿空心圆环在空中飞燕回翔一般掠过,当它遇到解甲镖的时候,同心环状的锯齿轮忽然以水平中轴线为对称轴对折起来,上下方的锯齿方向一变,从平铺的状态,变成了竖直向上的模样。
整个锯齿飞轮忽然间化为了假牙之形。随之而来的是上下半轮的突然一合,假牙状锯齿无情地咬住了从三个方向飞来的解甲镖,将它们咬成了碎片,随即口一张,重新化为锯齿飞轮的外形,飘然而逝。
“哎呀,你个玖十斤,还我镖来!”朴中镖顿时失去了和岛清雄纠缠的兴趣,继续和玖十斤激斗起来。
“等解决了你,我和老玖就能够全心对付你的好兄弟朴中镖,然后是胡三叹。你们天门十三英,今日注定要减员三入。”岛清雄冷笑着说道。
顾云帆凝重的脸上此时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我不是天门十三英之一。”
他的话语和神情让岛清雄的脸色陡然一变。
上百张血盆大口喷吐着腥臭的污浊唾液齐刷刷地扣到自算计的头顶,就要将他撕扯成碎肉。他仰头发出了有生以来最绝望也是最高亢的惨叫。当他的叫声响起的时候,一道炫目的金光忽然从天而降,龙卷风一般围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金光每转一圈,周围扑上来的三头戒悲犬立刻凭空燃烧了起来,转眼间化为灰烬。当这道金光连续转动了数十圈之后,亮丽的火焰以白算计为中心一环环扩散开来,仿佛一片火之涟漪,瞬间传播到远方,将上百只三头戒悲犬烧成了烤肉。
“得救啦!”白算计屈膝瘫坐在自己的蜗牛甲之上,双手按住脸颊,长长吐了一口气,“为什麼我的狗屎术对这些戒悲犬一点作用都没有呢?”
“你……你难道没听说过,狗改不了吃屎吗?”金光终于落到了白算计的身边,却原来是一只雄壮威猛的金翅大鹏鸟。
“嗯?”白算计用手遮住眼睛,抬头仔细观看,赫然发现在鸟背之上,瘫软地趴着半死不活的黄金龙。
“大少,是你!”他一下子从地上跪起身,心头又喜又惊,随即回忆起刚才黄金龙的话,“这麼说,并非我万试万灵的控魂术失灵,而是因为它实在太灵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如释重负地仰天大笑,得意非常:“控魂术果然没有背弃我!我仍然是天下第一的控魂天才,哈哈哈!”
黄金龙毫无生气地将脸贴在鹏仔金色的鸟背上,无奈地看着白算计旁若无人地自吹自擂,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再次艰难地开口:“没错,背弃你的只是你的智商……”
“大少,你不用再以冷言冷语来掩饰对我的真情啦。承认吧,你看到我遇难立刻不顾一切地来救我,说明在你的世界里一刻也缺不了我,我强烈要求你把这件事转述给宫行九!”白算计照旧能够在任何情况下找到夸耀自己的理由。
“不是我……”黄金龙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驮着自己的鹏仔,“它听到你的叫声,以为是同类,就冲下来救你,我拦都拦不住。”
“呀——”鹏仔含情脉脉地看了白算计一眼,将头凑近他的身边,发出一声沙哑压抑的悲鸣。
“妈呀!”白算计吓得缩成了一团。
“老大!”“狗屎龙!”看到黄金龙的身影,一直东逃西窜的打鬼团少年们无不欣喜若狂,大呼小叫地飞驰过来,撞飞了挡道的白算计,一个叠一个地拥到他的身边,差一点将他从鸟身上掀下来按到地上。还是心细的苏浣虹一眼看出了他身上的伤势,抬手将扑过来的李南星、童百练和英传杰拍飞。
相忘师·鲸吞⑥
“狗屎龙,你的伤……出了什麼事?”苏浣虹一把扶住黄金龙摇摇欲坠的身子,将他从鸟背上扶下来,半躺在地上。
“内息很弱,但是脉力很强。”抢先搭住他脉搏的童百练开口道。
“我……”黄金龙急促地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自豪之情,“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从戒欲兽王的手里救出了顾天骄,现在我们一定能够打败鲸吞。”
听到他自豪的话语,打鬼团的少年们都愣住了。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哪怕是最想要爆料的白算计,在几次试图张嘴之后,终于放弃了努力。
看到伙伴们沉默的神情,黄金龙以为他们是在为自己必死的命运而神伤,他勇敢地咧开嘴一笑:“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击败了我的命运。命定七人为我输入了吊命的念功,我只需要及时找到医治戒欲之毒的解药,也许还能够活命。”
说到这里,他艰难地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振奋的神色:“我……我知道戒欲之毒已经深入我的肺腑,但是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黄金龙还是有未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狗屎龙,你一定会好起来。”苏浣虹用手按住他滚烫的额头,将一股清纯的真气输入他的经脉,令他感到浑身清爽了一些,“首先我们要带你冲出鲸吞,回摘星城救治。”
“嗯。”直到诉说完自己的事,黄金龙才突然想到他们的处境,“你们为什麼会来鲸吞?”
“这个……”苏浣虹伸手探入怀中,狠狠按住墨凝香的梦中身,用这个姿势默默提醒这位情商为零的少女不要冲口而出,把关于曲回岚的消息直接捅出来。
这个时候,半空中忽然传来呜咽的刀鸣。一道乌黑的刀影如黑色的闪电冲入了漫山遍野的银色符猴群中,将这群肆虐的精神具象统统卷入一片黑色的旋风之中,越转趱陕,越转越急,渐渐化为一片黑白相间的阴阳鱼太极图形。接着,这道太极图形犹如一道巨大的翻天印,对准了所有人视线死角处的一个隐私角落狠狠砸去。
“轰”的一声巨响,黑白相间的翻天印炸成了漫天碎花,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乱影中升空而起,在空中狼狈地翻了几个跟头,“啪”地摔在地上,溅起一圈凄厉的血花。
符之猴王峨眉,在这突如其来的魔刀斩杀之下,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挺过就一命呜呼。
“墨元帅!”正在和峨眉的符猴苦战的胡三叹欣喜地叫道。
“三叹!我好不容易才从鲸吞变阵中一路追踪过来。云帆和中镖可好?”墨毅悦耳动听的声音混合强劲的念力瞬间响遍全场,令所有听到他说话的人都感到精神一振。
他的话音刚起,朴中镖欣喜若狂的爆喝声立刻破空而来:“中!”一声凄厉而惊恐的哀号从半空中炸雷艘响起,随之一道灰黑色的人影刮动着呜咽的风声“砰”地落到地上。
那是玖十斤瘦小枯干的身躯。他身上的紧身衣几乎变成了完全的珍珠灰色,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这样一件奇异的宝衣,也许是他能够和朴中镖激烈交战至今最大的原因。
“呜呼!”朴中镖打着兴奋的呼哨,轻飘飘地落到墨毅的身边,“哈哈,你这狡猾的家伙,刚才那一招舌底锥真是及时雨,要不是你把这躲在和光同尘衣中的恶鬼震出真身,我还真有点拿不准他在哪儿。”
“都跟你说花钱买点装备,你总是去赌。”墨毅无奈地笑道。
“嘿嘿。”朴中镖苦笑着挠了挠头,“帅菲将军呢?”
“她不敢去打搅云帆和岛清雄的对决,直接去外围清扫鲸吞魔物,现在应该打扫得差不多了。”墨毅一笑。
远方鲸吞魔物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彷徨,似乎遇到了比他们强悍得多的高手。
众人不由自主地朝着惨叫声响起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鲸吞魔阵之中闪烁着片片莲花瓣一般的赤红影像,每一片莲花瓣似乎都有着奇异的净化之效,当魔物碰触到花瓣之后,立刻仿佛融化了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当莲花花瓣越聚越多、越舞越急时,鲸吞的魔兵鬼兽无不哀鸣着化为灰烬,再也无法在阵中生存。片刻之后,附近肆虐的鲸吞魔阵一点点退散开来,转眼就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帅菲将军的红莲渡劫火候越来越足了,看来阴阳之术真是神鬼莫测,在鲸吞中尤其能显现功力。”胡三叹忍不住赞叹道。
“胡师兄过奖了。如果没有你的一曲断肠引灭了獠师阵,我这一点红莲渡劫的阴阳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豪爽而清亮的女声从远方悠悠传来,西边军副帅帅菲将军披着一身红色战衣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位西边军中的女英雄另有一个身份,就是相忘世家帅家的宗主,身份尊贵,气势非凡。据说她的夫君乃是入赘帅家的上门女婿,本身也是一个武功盖世的绝顶相忘师,但是却对她百依百顺,十分疼爱,连他们的儿女都随她姓帅。
“帅将军。”看到她的到来,众人无不躬身行礼。
“云帆怎样了,他和岛清雄还没有分出胜负吗?”帅菲回礼之后,急切地问道。
“岛清雄遇强愈强,绝难力敌,更不可群战胜之,我等只能坐观其变。”朴中镖沉声道,“相信老顾,他一定有办法!”
此时顾云帆的身上已经有了七道刀伤。第一刀伤在左肩,差一点就剁下了他的整条胳膊;第二刀伤在胸口,差几分就洞穿了心脏;第三刀刮在右肋,一道深痕;第四刀挑中了眉心,几乎破相;第五刀撩中了右膝,深可见骨;第六刀切中左腰,皮开肉绽;第七刀刺中左掌背,一条红印。
顾云帆的全身都被鲜血染红,但是他的眼神却愈发清澈明亮。
“顾云帆,你还有多少鲜血可流?莫非你想被我凌迟吗?”岛清雄手中的青笋长刀闪烁着狰狞的血光,显示它曾经痛饮过剑神的鲜血,“到现在你总应该明白,剑师在鬼族阴阳师面前是多麼脆弱?”
顾云帆的脸上忽然露出释然的笑容:“你砍在我身上的刀伤越来越轻,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麼。直到现在你出言恫吓,才让我明白,随着我伤势的加重,你我之间实力越来越接近持平,于是你的转运灯笼开始算不准了,对不对?”
“啧……”岛清雄金光闪烁的双眼眯了起来。
“算不清敌人的命运,也就是算不清自己的命运。这让你感到苦恼吗?”顾云帆淡然继续说道,“把命运寄托在自己精妙的计算,而不是寄托在自己的实力之上,像一只爬山虎一样希望攀在命运的大树上享受阳光。这样的人生,难道不让你沮丧吗?”
相忘师·鲸吞⑥
“顾云帆,你别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我。如果你的实力降低到我之下,我会让转运灯笼停止反转,用自身的实力彻底终结你,到时候,看你我谁能笑到最后。”岛清雄冷笑着说。
“让我来把这个过程加速一下吧。”顾云帆将手中的吐锋剑剑柄咬在嘴中,双手空空如也地高抬了起来。
忽然间,岛清雄的转运灯笼发出一片金色的光芒,灯笼上的皮影小人开始清晰地跳动起来,三招两式之后,代表顾云帆的小人毫无意外地被代表岛清雄的小人一刀击倒在地。
“灭!”岛清雄厉吼一声,转运灯的金芒忽然熄灭。他右手青笋长刀发出炸雷一般的轰鸣,闪电般砍向顾云帆毫不设防的脖颈,左手一翻,从袖口里陡然抽出一把金丝盘旋的短刃神兵——乱离刀,自内而外展开刀芒,自右而左割向顾云帆的小腹。
长刀奔如霹雳,短刀绽如莲花,长短刀交舞乱华,他的身形也在刀影中闪烁如幻。这一路莲展刀雷的绝技是他深藏不露的绝顶武功,今日为了对付似乎永远都无法打倒的一代剑神顾云帆,他终于咬牙使了出来。
顾云帆的身子随着岛清雄的离幻之影,踩着轻盈而错落有致的步点,旋身奋进,仿佛一位俊逸而谦和的舞者,与一位相交多年的挚友在酒席中欢庆共舞。
左一步,右两步,后仰一尺三,前摇两尺五,顾云帆咬着口中念芒尽失的吐锋剑,俯仰摇曳,舒卷如神,以一种理所当然的闲适和悠然,晃过青笋刀的雷斩,闪开乱离刀的莲割,面对面和岛清雄擦身而遇。
岛清雄绝望地看到顾云帆吐锋剑上那一段短短的吐芒口距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
“嗡”,顾云帆的身子猛地一个疾旋,从他身边翩然而过。一道狂飞的鲜血顺着吐锋剑的吐芒口飘入空中。
“当当”两声,青笋刀和乱离刀同时落在地上,岛清雄的咽喉喷出淋漓的鲜血。他瞪圆了双眼,双手在空中挣扎着想要抓到什麼,但是却什麼都抓不住。
他踉跄地侧移几步,来到转运灯前,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听到喉管破裂的嘶嘶噪音。他眼中狰狞的金芒一点点暗淡下去,身子也渐渐失去了力气,终于一头栽倒在转运灯上。一代转运之魔,最终却无法反转自己必死的宿命。
“老顾!你太帅了,让鬼族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剑神!”看到顾云帆终于干掉了这个要命的岛清雄,朴中镖大喜过望,连蹦带跳地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
“哎哟!”顾云帆顿时疼得大叫起来,吐锋剑颓然从嘴中落地。
黄金龙青色的脸颊一点点变成了灰黑色,戒欲之毒终于击溃了他身上的免疫力,如果不是命定六人为他灌注了强脉之念,此刻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但是,完成了使命的亢奋之情仍然支撑着他的神志,令他保持清醒,直到周围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
这个时候,顾云帆、朴中镖、胡三叹、墨毅和帅菲无论是否带伤,都纷纷围到奄奄一息的黄金龙身边。胡三叹抢先为他把脉探查,闭目思索片刻,叹息一声:“戒欲不愧是七哨之兽,身上带的念毒十分厉害,攻击的是人体的神经节点,如果不立刻驱毒,他会全身麻痹,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而死。”
顾云帆抢过黄金龙的身子,强忍身上的七处刀伤,就要为他运功逼毒,却被朴中镖等人拉住。
“老顾,你自己都只剩下半口气,还逞什麼能?”朴中镖劝道,“让我们来吧。”
“师父……”黄金龙挣扎着睁开眼睛,含笑望着顾云帆,“我不愧为您的弟子……”
“傻小子,你……你个傻小子,你从……从来都……不愧为我的弟子!”顾云帆心急如焚,口吃症竟然又犯了。
“是啊,小子,你们师徒俩早就是绝配,干脆去成亲吧。”朴中镖勉强调笑了一句,随即转过头来将苏浣虹拉到身边,“这小子又在发什麼热病?把自己说得跟救世主似的。”
苏浣虹连忙将曲回岚所说的鲸吞宿命论前前后后用最简洁的话叙述了一遍,然后又将墨凝香提出的命格理论疑点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番。虽然她尽力化繁为简,但是这中间的种种惊心动魄的鲸吞来历和宿命论,即使朴中镖、墨毅等人各个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仍然听得浑身冒冷汗。
“所……所以……”顾云帆不顾自己结巴的发作,抢在众人之前问道,“曲回岚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也就是说,小龙他还有可能活下来?”
“什麼?曲回岚说的有可能是错的?我不会死!”处于昏昏沉沉状态的黄金龙没有听到苏浣虹的解说,但是顾云帆的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曲回岚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他自以为已经完成了冥冥中注定的历史使命,成为了挽救荼洲的英雄,正在为此沾沾自喜,亢奋不已。
他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曲回岚的话,并沿着他设计的征途从头走到尾,所以才能以自己强大的毅力和斗志救回了顾天骄的性命,并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最强的剑法,力杀了即使命定七人组都杀不了的戒欲兽王。
在他的世界里,他早就成为了整个荼洲无人能比的大英雄。但是,苏浣虹的话却让他从这个绝美的梦境中陡然醒转了过来,这让他情何以堪?
“老大,别在意,你没听明白顾师父的意思吗?你是有救的,你还能活下去!”童百练连忙凑到他的身边,殷勤地劝道。
“浣虹,你来告诉我,曲回岚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黄金龙的眼睛里急出了两行热泪,他颤抖地伸出手,一把攥住直往后躲的苏浣虹。
“狗屎龙,这些……”看到他满脸失落的痛苦模样,苏浣虹心里又是慌乱又是心痛,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都是凝香说的……”苏浣虹一把将墨凝香的梦中身抓出来,塞到黄金龙的手里,“你……你问她吧。”
黄金龙颤抖着将墨凝香的人偶举到眼前,拼命运起联识的功法:“凝香,你告诉我,曲回岚的宿命说是否是虚言捏造?还是这只是你的推测,并没有证据?”
墨凝香的人偶死了一般,木讷着并不说话,仿佛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
“凝香?凝香?”黄金龙焦急地仰起头望向苏浣虹,“你怎麼搞的?我说过要你照顾好她!这个人偶是不是被你弄坏了?”
“当然没有!我可是特别小心地保护她,就算是我们都快死了,我的手都时刻挡在她前面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苏浣虹急得双眼泛泪,嗓子也嘶哑了。
“咳咳……”墨凝香的人偶忽然活动了起来。
“凝香,你没事!”看到她终于醒转,黄金龙兴奋得双眼冒光,但是这激动的情绪终于成了压塌他神志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兴奋过后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狗屎龙!”“大少!”“小龙!”围在他身边的众人都焦急地喊了出来。苏浣虹扒开童百练抢到黄金龙的身边,急得用力摇他的身子,却怎麼也喊不醒他。
“哎呀,你别晃了,我的头好昏!”墨凝香人偶用联识抱怨道。
“你……你……你!”苏浣虹气急败坏地用手一指她的脑门,“你好死不死,装什麼死啊!你把他都给吓昏过去了,他的身子禁不起刺激,这一下子说不定会害死他,知不知道?”
“冷静,淡定。”墨凝香慢条斯理地说,“刚才我是在用心灵连接和孟师姐取得联系,把狗屎龙的病症跟她说了,看看她有什麼办法。”
“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大少的心上人靠得住啊。”童百练说道。
“我才不是他心上人!”墨凝香瞪了童百练一眼,“孟师姐说了,戒欲之毒是靠人体内的欲念壮大。狗屎龙自以为成了英雄,有了名利之欲,欲毒便受到了强化。他神志越清醒,毒性就越强。现在他昏了过去,我们应该趁机用平心静气的草药来缓和他体内的躁毒,然后运功逼出他体内的欲毒。运功时需按照时辰来决定驱毒所走的经络。现在是申时,驱毒要走足太阳膀胱经,然后立刻摇醒狗屎龙,让他自行排尿解毒。”
“这麼简单?”众人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孟师姐说了,世上没有冶不了的毒,只是还没找到冶毒的方法,知道以后也就那麼回事。”墨凝香抱臂在胸,以孟碧罗特有的傲气转述着她的话。
苏浣虹也顾不上心里对她的各种嫉妒不满,连忙将她的话转述给了顾云帆等人。
“不愧是天门子弟,我们现在就动手吧!”墨毅元帅立刻说道。
“我这里有宁神清心的疗伤圣药——碧云湖。”朴中镖从自己的行军药囊中飞快地取出一个天空蓝色的小瓶。
“中镖!”顾云帆兴奋得用力一拍老友的肩膀,似乎在称赞他居然随身带了如此罕有的灵丹妙药。碧云湖对多种奇症热毒都有神奇的疗效,乃是和小还丹一样可遇不可求的神品。
“嘿嘿,这叫有备无患。这种药你在赌牌九的时候吃一枚,保准可以入神坐照……总之快喂他吃下去吧!”朴中镖得意之余,差一点又把自己的劣迹说漏了出来,连忙话锋一转,催促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