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墨淡情稠
墨香熏染,跛脚少年自有高风亮节;
淡定洒脱,遭遇难题仍能妙法化解。
情深不言,一见钟情即成长思长伴;
稠云舒卷,宝藏惑人终酿武林危局。
少年苏寒食要如何挣脱自卑束缚,击舸中流,力挽狂澜?请看——
「第一章」 黄州寒食
苏寒食牵着一匹瘦马,终于算是进入了黄州地界。
被称作“天下第三行书”的《黄州寒食帖》便是苏轼在黄州所作。苏寒食的师父崇尚书法,对东坡墨宝有种流淌在血液里的崇敬,而这份崇敬也深深影响了苏寒食。
不远处便是东坡雪堂了,这里是传承数百年的遗址,也是天下墨客才子们向往的宝地,现在却是黄州秦家掌管这一大片地方。秦家不仅在武林中极有名气,在书画界的名头也着实不小。
苏寒食不由停了下来。眼前的大门很是阔气,门上高挂着一盏走马灯,前边两根红漆石柱,左边的柱子前面放着一张小竹几,竹几上摆设一支笔和一台砚,右边的那一根上面写着一列字: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这几个字写得骨气深稳,妍紧拔群,苏寒食一眼就看出里面带着王羲之和欧阳询的影子,又独有一分俊秀,可谓是体兼众妙。
旁边的一个老头道:“怎么样?年轻人,你也想对这个对联?”
苏寒食愕然道:“对联?”
那老头道:“是啊。秦家大小姐到了出阁的年龄,前些日子米家派人来提亲,但秦小姐心高气傲,说要寻一个才华出众、配得上她的男子,于是便出了这个上联,说谁能对得上这个上联,才有资格和她缔结鸳盟.”
苏寒食恍然道:“原来这是个上联呀!这字也是秦家小姐写的么?”
老头道:“那当然了,除了她,谁还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来?”
苏寒食笑了笑,不置可否。跟老者扬了扬手,苏寒食牵马往和师弟约定好的酒楼行去。
他师弟唤作王铭艺。这两年师父病重,苏寒食留在老家照顾师父,王铭艺则出来行走江湖。师父去世,王铭艺回家只呆了不到一个月。苏寒食和他约定,自己守孝满三个月之后,来黄州五福楼寻他。
五福楼是个很出名的客栈,苏寒食找到这里的时候,却打听到一个很出奇的消息。掌柜说,王铭艺去了一艘叫做秋娘舫的花船!
苏寒食心中甚是不满,师弟在黄州居然这么荒唐?
当他上了秋娘舫,立即发觉不妙,他虽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却也知道画舫一般都充斥着脂粉味,但这艘画舫上,却满是血腥味。
一个葛袍老者立在船桅之上,手持一把带血长剑,舢板上是一具男子尸体,船舫上的莺莺燕燕们娇容惨淡,掩饰不住的惊惧害怕。
苏寒食浑身一震,看到舢板上还有一个男子,正是苏寒食要找的王铭艺,此时正捂着一只手臂,手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来。
那葛袍老者道:“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
王铭艺俊秀的脸上一片苍白,苏寒食急问道:“老先生这是何缘故?我师弟可曾得罪过您么?”
那老者冷冷地道:“他未经老夫允许,便学了老夫的剑法,哼哼,算不算是得罪了我?”王铭艺慌张道:“没有的没有的!前辈所创行云剑天下闻名,学习过前辈这路剑法的人何止千百,怎么能说我得罪了您老人家?”
苏寒食惊道:“行云剑?您是铸剑锋铸老前辈?”
那老者道:“原来你还识得老夫?”
苏寒食不由心底打了一个突。铸剑锋是江湖闻名的剑法高手,号称天下第一剑。十年前,铸剑锋创出行云剑法,得意非常,亲自在数百人眼前施展讲解。这剑法精妙无双,令天下人惊艳不已。
铸剑锋的性格显然极是张扬,一般剑道高手的精妙剑法,都是藏着掖着,只传子侄。但铸剑锋却将行云剑法公之于天下,于是这十年来,修习行云剑的人至少过百,为何今日却非要追究王铭艺的偷师之罪呢?
苏寒食不卑不亢道:“我师弟学的是前辈您当年演示的武功,怎么能算是偷师呢?前辈因为这个原因动手杀人,只怕是师出无名。”
铸剑锋道:“老夫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苏寒食愣了一愣:“没有理由,为什么要杀人?”
铸剑锋哂笑一声道:“你可知曲高之人,和者必寡?杀人或许需要原因,但天地间又有谁能理解我杀人的缘由?”
苏寒食道:“前辈可否提示一下,看看晚辈能不能领悟?”
“那好,我提示之后,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就陪着你师弟一起死吧!”
苏寒食心中一寒,但事关师弟性命,自然不能退缩:“前辈请说。”
“好!你听好了,老夫在咸阳附近遇到一个糟老头,言语不和动了手,结果老夫的行云剑才使了十招便给他破了,简直是丢尽了面子!”
苏寒食诧然道:“这世上还有能在十招之内将老前辈击败的人?”
铸剑锋道:“臭小子,老夫说的话便是理,你居然还不信?”
“不敢不敢……难道前辈的原因就是这个?”
这也太不着边际,王铭艺差点儿就要疯掉:“开什么玩笑……你输给了别人,就来拿人撒气,无缘无故杀人,我又没得罪你……”
铸剑锋道:“臭小子,你还是先小心自己的脑袋吧!”
苏寒食斟酌片刻道:“晚辈或许明白些前辈的心思,怕是和当年的黄庭坚相差无几。”
铸剑锋诧然道:“嗯?”
“宋时黄庭坚,书法造诣相当深厚。他初期书体俊秀风雅,但经过苏轼点拨,和米芾相借鉴,才知道自己书法之中有极大缺陷。后来黄庭坚焚毁旧作,重新苦习书法,最终到达开宗立派的境界。”他接着道,“但黄庭坚在书体成熟之后,只要看到自己前期的书帖,都要毁掉。我想前辈是因行云剑有缺陷而想要杀掉学习行云剑法的人,就像黄庭坚一样,是出于‘破旧迎新’的心理。”
铸剑锋怔了一怔,然后仔细打量了苏寒食一遍,哈哈大笑道:“好!好!老夫自以为曲高和寡,行事为人没人能够了解,想不到这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俞伯牙,老天便还会创出一个钟子期来!”
“诸位应当都知道,二十五年前,就在上次西园集会过后,我西园发生了一件大憾事!文房四侯之一的松滋侯叛出西园,打伤了很多西园弟子,而他自己也是身受重伤,我们在追寻的时候,他已经冲进了火海,他浑身经脉损伤,自然凶多吉少,哎……”
秦嵛德道:“那……第二扇窗呢?”
段金德道:“第二扇窗需用松滋侯印方能打开,不过文房四侯的印鉴,都是历代四侯贴身之物,自从松滋侯叛出西园之后,便已经不知下落了,这第二扇窗,从二十五年前开始,就已经打不开了。”
秦嵛德道:“段园主,三年之前我们便约好,要将昭陵图鉴公开的!”
段金德道:“当真抱歉了,秦家主,我们一直在努力仿制松滋侯印,三年之前本已有重大进展,以为在今日之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不想二百年前西园建派之时,制印技术和锁芯都是异常巧妙,故而现在依然无法仿成。”
阿秋冷笑道:“好本事!好本事!年龄大了,居然也学会赖账来着!”
段金德脸色一黑,沉声道:“阿秋,你怎么说话呢?”
傅襄道:“这有什么难办的,把这破窗子一掌震开便是。”踏上一步,一掌拍出,打在那窗上,地面都震动了一下,而那窗户却是完好无损。
文房三侯一脸讥诮神色,段金德也是颇为得意,能够闯进文房来的必定是绝世高手,保护昭陵图鉴的金窗,岂能被人被人轻易损坏?
却听一个声音道:“既然如此,只要能找到那松滋侯印,不就成了么?”
段金德转头看去,说话之人却是苏寒食。
段金德冷笑一声:“说得简单,天下之大,寻一方松滋侯印,无异大海捞针。再者……那枚印,只怕已经化作飞灰,缥缈成云烟了!”
文房三侯也想出声讥笑,却见这个青年从脖子上解下一方玉印,通体莹白,印钮是一只衔着一块墨的白虎。他蹒跚着走上前去,将这方印嵌入金窗上白虎的额头,而后轻轻转动。
最后一扇金窗,就此粲然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