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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枭⒅
讲述文不能诗词歌赋,武不会一招半式的纨绔子弟任天翔和智商180、英俊潇洒的大唐“千门公子”司马瑜如何以天下为棋盘、以苍生为棋子的斗智武侠传奇——《智枭》。
智枭人物榜
任天翔:22岁,义安堂堂主任重远之子、千门世家司马家族外甥、墨门钜子
司马瑜:23岁,司马家族传人、《智枭》中的千门公子
任天琪:18岁,任天翔最疼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洪 邪:23岁,洪胜帮少帮主、任天翔的妹夫
安秀贞:20岁,安禄山之女,暗恋司马瑜
唐玄宗:大唐帝国最高统治者
洪 景:60岁,洪胜帮帮主,洪邪之父,武艺高超
《智枭》型男人气
任天翔 人气指数: 1245票
司马瑜 人气指数: 1193票
洪邪 人气指数: 957票
小川流云 人气指数: 803票
李泌 人气指数: 105票
方白羽说前情
上回《墨家钜子之卷》中,老方说到任天翔或巧取、或豪夺,终于集齐七块义字璧碎片,接下来他在义安堂智囊季如风和长老姜振山的帮助下,成功击败萧傲,取得墨家钜子之位。见识了千年门派墨家的真正实力之后,他更是志得意满,力排众议,根据义字璧上的地图,直奔泰山墨子陵墓,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51 交易
任天翔忙与季如风等人攀上岩洞,但见岩洞不深,入洞数丈就见底,迎面是一面长满青苔的岩壁。鲁行小心地用铲子清掉岩壁上的青苔,就见露出一面石碑,碑上篆刻着钟鼎文,他不禁轻抚石碑拜倒在地,含泪叩首道:“这就是墨子祖师寝陵所在,我们终于找到了!”众人纷纷拜倒,齐齐向石碑叩拜。姜振山将带来的香烛点上,拜道:“墨门弟子惊扰祖师寝陵,实有不得已苦衷,祖师在天有灵,望保佑弟子重振墨门声望,践行祖师毕生之梦想。”
众人拜毕,细细打量石碑,但见它严丝合缝地嵌入山石之中,与山岩结为一体。推之纹丝不动,叩之坚实如铁。见鲁行在四处寻找开启的机关,任天翔催促道:“不如准备火药将之强行炸开,祖师爷若真想借我们之手将墨家学说发扬光大,必定会原谅我们的冒犯。”
“万万不可如此鲁莽!”季如风急忙摇头,“祖师精通机关奇技,这面石碑定是由机关开启。如果我们强行打开,说不定里面会有机关将整个墨陵全部毁掉!再仔细找找,这附近必有机关。”
“在这里!”鲁行一声轻呼,抹去一旁岩壁上厚厚的尘土,露出一个凹进去的洞,就见那岩洞比碗口略大,呈规则的圆形,显然不是天然生成,洞口覆盖着杂草青苔。他上前将洞口清理干净,就见洞底篆刻着深深的花纹。
任天翔点上火绒端详片刻,突然醒悟,连忙拿出怀中珍藏着的义字璧——已经由玉器工匠完全粘牢复原的义字璧,然后小心翼翼地扣入洞中,将正面篆刻的义字,与洞底的花纹对齐,然后用力缓缓转动。石碑却仍纹丝不动。任天翔额上渐渐冒出冷汗,石洞内的花纹与义字璧的义字完全吻合,显然这就是陵墓机关的关键所在,但为何毫无反应?莫非……
义字璧不全!
任天翔突然想起了这点,最后一块虽然是仿制的洪景手中那块,但终究不是原来的残片,作为开启机关的钥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是不是还缺这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幸灾乐祸的嘲讽,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去,就见身形如雄狮般魁伟的洪景,已如狸猫般无声出现在了众人身后。他脸上挂着洋洋自得的微笑,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众人。他手中玩弄着一块玉片,正是义字璧所缺那块!
众人方才都聚精会神注视着任天翔,全没留意到竟然有人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己身后。姜振山不由失声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洪景傲然一笑:“别忘了我也是墨门弟子,对你们那些岗哨的优势和弱点一清二楚。要解决他们也许会费点手脚,但要避开他们的耳目,还不是什么难事。”
季如风最先冷静下来,正色道:“很好,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墨门弟子,那么就该知道,墨门新一任钜子已经推选出来。”说着一指任天翔。
“什么?他?钜子?”洪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凭什么?就凭他找齐了义字璧,还是因为他是任重远的儿子?可惜任重远要做钜子我都不服,何况他这不成器的儿子。不错,墨门先辈曾有遗言,谁能让这义字璧破璧重圆,谁就有资格做钜子。只可惜他手上的义字璧还不完整,最后一块在我手里,所以他这钜子,在我眼里屁也不是!”
“大家都是墨门中人,有事好商量!”任天翔不以为意地笑道,他知道洪景既然敢现身,必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而自己对他的实力尚一无所知,所以不敢轻易翻脸,何况最后一块义字璧残片还在他的手上,无论如何也要先拿到才行。所以任天翔故意示弱,希望能让洪景放松警惕,给昆仑奴兄弟出手抢夺赢得机会。
昆仑奴兄弟也适时领会了主人的意图,一左一右向洪景身后包抄过去,悄然截住了洪景退路,将他堵在了这方圆仅有数丈的岩洞之中。洪景却似浑然无觉,不知是愚蠢还是因为太过托大。
见昆仑奴兄弟已经占据有利地形,山洞外似乎也没有人接应洪景,任天翔轻松下来,对洪景嘻嘻笑道:“既然大家是同门,一切就都好商量,你不认我这个钜子不要紧,只要认理就好办。”
洪景竖起食指摇了摇:“我们不是同门。墨家自祖师去世后就分成了三派,为相里氏、相夫氏和邓陵氏,三派各有自己的钜子。所以你就算是义安堂的钜子,也跟我没任何关系;至于理,墨门三派也各有各的讲法,在我看来,我们邓陵氏一派才是墨门的继承者,也是唯一能继承祖师遗产的人。”
任天翔没想到对方胃口竟然这样大,居然要一口独吞。他忍不住笑问:“如果我们也认为自己才是墨门正统,那怎么办?”洪景淡淡笑道:“墨门虽崇尚和平,但墨门弟子却要精修各种武技和兵法,因为和平必须要由实力来保证。因此,实力才是墨门正统的最好证明。”
任天翔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你实力比我们更强?”洪景叹道:“义安堂只有任重远配做我的对手,只可惜他死得早,实在是令人遗憾。”
任天翔向昆仑奴兄弟使了个眼色,举起手中义字璧,笑道:“义字璧就在这里,我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强的实力,足以担起墨门正统的重任。”
洪景身形微动,季如风与姜振山立刻挡在了他身前,以防他突然向任天翔出手。几乎同时,昆仑奴兄弟终于出手,一左一右分袭洪景后心,二人是趁着洪景作势前冲之际出手,以把握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这一瞬间任天翔才突然看出,洪景前冲是假,突然向斜后方暴退是真,他以假动作引昆仑奴兄弟上当,刹那间便令昆仑奴兄弟失去了先机。任天翔心知要糟,急忙提醒:“不可!”
但这提醒已然太迟,就见洪景疾速后退的身形,刚好避开昆仑奴兄弟联手一击。几乎同时,他曲起的右肘也撞在了阿昆的胸膛之上,就听阿昆一声痛叫,被撞开数步,重重地撞在岩壁之上,慢慢委顿于地。
季如风与姜振山同时出手,攻敌之必救,可惜二人腿伤尚未痊愈,速度上慢了一瞬,就这微不足道的一瞬,却令二人拳掌同时落空。洪景撞开阿昆之后,就势退出了岩洞这死地,从容得如闲庭信步一般。
这一下电光石火,但每一个细节俱未逃过任天翔的眼睛,他认出洪景的身形步伐和那重创阿昆的一肘,俱是《唐手》中的招数,但就这貌似平淡无奇的一肘,却在四大高手包围下轻易脱困,而且还重创了阿昆,其速度和力量或许未必比杜刚更强,但其身形步伐运用之巧妙,以及临敌时的机智和老辣,显然要比年轻的杜刚更胜一筹。
智枭⒅
阿仑哇哇叫着扶起兄长,就见阿昆的胸膛陷下去了一块,显然肋骨已被撞断。任天翔忙让阿仑留下照顾兄长,他则紧随季如风与姜振山追了出去。
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山谷中更是一片幽暗,就见洪景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犹如胜券在握一般从容。季、姜二人则是神情凝重。就在这时,突见一枚信炮升上半空,却是鲁行见势不妙,拉响信炮招呼同伴。
洪景对鲁行的报警似乎并不在意,竟还悠然自得地笑道:“义安堂有墨士级高手,我洪胜帮也不是碌碌无人。他们或许对付不了墨门十三士,不过缠住他们却没什么问题。”像是在证实洪景的预言,夜风中传来隐约的兵刃相击声,以及一两声短促的呼喝。显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义安堂的人被缠住脱不开身。季如风淡淡问:“洪帮主有把握以一人之力对付我们所有人?”
“我不需要对付所有人。”洪景悠然笑道,“只有你和姜长老值得我认真对待,其他人是你的包袱。”姜振山嘿嘿冷笑道:“我们两派已经有很久没有印证过武功了,今日正好了却姜某一桩心愿。”
洪景笑道:“今日不是比武较技,两位一起上吧,免得我多费手脚。”
虽然同时面对义安堂两大长老,洪景依然有着目空一切的自负和自信。季、姜二人对望一眼,正待迫近两步占据有利方位,突见有人手执短刀,哇哇大叫着向洪景冲了过去,却是泪流满面、神情激愤的阿仑。
洪景身形略退,让过阿仑第一刀之后,却突然加速向他冲去,人未必至,右掌已闪电拍出,直袭阿仑腋下要害。眼看这一掌就要击实,谁知阿仑的身体却莫名其妙地后缩了半步,刚好避过了洪景致命一掌。几乎同时,姜振山势如奔雷般的一拳已经轰然砸到。
洪景急忙倒退,避开了姜振山锋芒,这才发现方才是季如风抓住了阿仑脖子,生生见他推了半步,躲过了自己的致命一击。就见对方将阿仑推开一旁,与姜振山联袂而上,义安堂两大长老,第一次联手对付同一个敌人。
三人快若闪电,犹如走马灯般斗在一处,令人眼花缭乱。任天翔紧张地盯着激斗的三人,刚开始也觉得目不暇接,目光难以追上三人风驰电掣般的出手,但是随着他注意力的集中,三人出手的招式渐渐在他眼中清晰起来,他能精确地看清三人出手的方位和轨迹,尤其三人都是以《唐手》为基础,就算夹有更高深的武功,也大多是在《唐手》的基础上演变而来。洪景武功虽高,却也未必强过季、姜二人联手,只是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和自信,使他将自己的武功发挥到了极致,而季、姜二人在气势上输了洪景一筹,加上二人腿伤未痊愈,进退间受到影响,此消彼长之下,双方一时难分高下。一旁阿仑与鲁行虽想上前帮忙,但由于武功与三人不在一个层次,因而根本插不上手。
任天翔虽然渐渐看清了三人拳路,能把握到三人出手的韵律和节奏,甚至能看出洪景招数之间的些微破绽和弱点,并对他下一招做出准确的预判,但由于三人出手实在太快,任天翔根本来不及提醒季、姜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景越战越勇,季、姜二人却开始露出了一丝颓势。
任天翔暗自焦急,却束手无策,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鲁行正跃跃欲试想上前助战,顿时灵机一动,急忙问:“还有没有信炮?快给我!”
鲁行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怀中的信炮全部交给了任天翔。就见他拿着信炮对准激斗中的三人,略作瞄准便突然拉响。就见信炮平射而出,流星般射向激斗的战场。突然出现的火光将三人都吓了一跳,本能地向一旁闪开,总算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暗器”。
任天翔再拿出一枚信炮对准了洪景,几乎同时,季如风与姜振山再次出手,向洪景夹攻。洪景不得不分心留意任天翔手中的信炮,注意力受到极大影响,出手之际渐渐再无方才的从容淡定。而季如风与姜振山则放开手脚尽情进攻,逼得洪景不得不转攻为守,慢慢失去了主动。
任天翔也不闲着,偶尔对准洪景的退路拉响信炮,逼得他不得不变招闪避,如此一来他再架不住季、姜二人的联手合击,不得已暴退数步,这才摆脱了季如风与姜振山的纠缠,同时也远离了信炮的威胁。
“停!”洪景一声暴喝,犹如雄狮的怒吼,令季如风与姜振山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就见洪景对任天翔切齿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你果然有些小聪明。”任天翔嘻嘻笑道:“大家既非同门切磋,自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你若知难而退,也算是识时务的英雄,我们不会为难你。”
洪景哈哈大笑道:“你们就算以卑鄙手段占了上风,却也奈何不了我。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就来做个交易。义字璧我们各有一部分,缺了哪一块也打不开祖师陵墓,不如大家携手合作,你们意下如何?”
任天翔一声断喝:“我凭什么相信你?”洪景面色一沉,怒道:“我们两派虽然各有分歧,但信守承诺的品德却是相同的。洪某不敢说一言九鼎,却也知道信与义为墨者最基本的操守。”
任天翔望向季如风,见他在微微颔首,便知洪景所言不假。他想了想,色厉内荏地问道:“你想怎样合作?”
洪景拿出怀中那块义字璧残片,嘿嘿笑道:“现在我们手中各有一部分义字璧残片,缺了谁也无法打开墨陵。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先打开墨陵,再来讨论陵中财富的归宿。我不贪心,只要一半就好。”
洪景以七分之一块义字璧残片,就想获得墨陵中一半的财宝,这实在让任天翔难以接受。但现在形势迫人,没有洪景手中那块,他将一无所获。任天翔想了想,不由将目光转向季如风,见他微微颔首,任天翔无奈叹道:“洪帮主简直是吃定了我们,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何话说?先令你的人停手,我们再一起打开墨陵。”
洪邪点点头,突然一声长啸,那是他招呼手下的声音,就算在数里外也能听见。谁知啸声过去,隐约的兵刃相击声不但未停止,反而更为激烈……
众人脸上俱闪过一丝疑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洪景。就见洪景眼中先是有一丝不解,但跟着目露寒光,突然发力向远处的任天翔扑去。任天翔清晰地看到洪景犹如怒狮般扑到,甚至能准确判断出对方出手的速度和时机,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决不是他这种没经过严格训练的普通人能够闪避开。由于洪景出手突然,姜振山与季如风的反应也慢了一瞬,虽然紧追在洪景身后,却已落后半步。
眼看任天翔就要落入洪景之手,一旁虎视眈眈的阿仑突然不要命地扑了上去。洪景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一掌斜拍震飞了阿仑手中的短刀,跟着和身撞入阿仑怀中,就见阿仑身不由己倒飞摔倒,口中鲜血狂喷,竟在一个照面即受重伤。
洪景脚下不停,正要越过阿仑伸手去抓任天翔,却突然感觉脚腕一紧,一只脚已被重伤倒地的阿仑不要命地抱住。洪景挣了一挣没有挣脱,此时季如风与姜振山已然追到,一拳一掌分袭他的后心,他急忙侧身闪避,奈何一只脚被阿仑紧紧缠住,进退之间少了原来的灵动,只得以双拳强敌四手。三人如电光石火般交手,不时响起拳脚击中肉体的砰砰声响。季、姜二人原本与洪景相差有限,趁着洪景一只脚被缠住的机会拼命抢攻,虽然二人身中数拳,但洪景也吃了几记重击。
洪景心知再这样硬碰硬对攻下去,最先倒下的一定是自己,他也是经验老到的绝顶高手,见势不妙立刻倒地,腾出一脚重重踹在阿仑后心,总算摆脱了阿仑的纠缠。跟着他躲开季、姜二人尾随而至的攻击,反身蹿入墨陵入口的山洞,堵在狭窄的洞口据险而守。
季、姜二人虽然趁着洪景被阿仑缠住的难得机会,先后击中了洪景要害,但二人也吃了洪景重击,不得不停下来略作调整,双方暂时在山洞内外对峙,谁也没把握解决对方。
“阿仑!”任天翔扑到阿仑跟前,就见阿仑口中血如泉涌,方才他先被洪景撞飞,为了保护主人奋不顾身缠住洪景,跟着后心吃了洪景致命一脚,五脏六腑俱受重创,鲜血再难抑制,只能大口大口地吐将出来,脸色也渐转灰暗——那是死亡的颜色!
智枭⒅
任天翔束手无策,只能将阿仑抱在怀中,眼睁睁看着他眼中那生命的微光,犹如油尽灯枯的火苗般渐渐暗淡,最后彻底熄灭。在离他不远的地上,他的兄长也已经四肢僵硬,再无声息。他是被洪景一肘撞断肋骨,断骨刺入肺部后内出血而亡。阿仑是为了为兄长报仇,才如此奋不顾身,欲与洪景同归于尽。
任天翔泪如泉涌,在鲁行帮助下将昆仑奴兄弟平放在一起。虽然昆仑奴兄弟一向以奴隶自居,但在任天翔心目中,他们早已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的死令任天翔心如刀割,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和生命的无奈。
“为什么?”任天翔含泪怒视洪景,厉声质问,“你既然也是墨者,当知信义之重。你为何刚与我缔结和约,却又要突然出手偷袭?”
洪景在山洞内微微喘息,嘴边隐见殷红的血迹。方才他吃了季如风一掌和姜振山一拳,显然很不好受。见任天翔质问,他冷哼道:“我已令我的人停手,但你的人却在趁势反击。是你们失信在先,洪某只好先下手为强!”
“胡说!”一旁的鲁行怒道,“我已经拉响信炮要我们的人停手,若非洪胜帮的人不依不饶,他们怎会还击?”
洪景冷笑道:“事已至此,再争论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义字璧最后一块残片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来拿去!”
洪景虽然说得硬气,但方才与季、姜二人硬碰硬对攻时,却已经是吃了大亏,此刻的伤势显然比季、姜二人要糟。见他重伤之下还如此狂傲,姜振山一声怒喝就要强攻进岩洞,却听季如风突然轻呼:“等等!”
姜振山莫名其妙地停下手,就见季如风正竖着耳朵在侧耳细听。众人这才注意到,远处那隐约的兵刃相击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随着夜风送来的,就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响。
不对,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一种细密低微的声响夹杂其中,像是成千上万只蚕虫在啃食桑叶,让人满身不由自主地泛起鸡皮疙瘩。众人惊讶地望向四周,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尽,山野一片蒙眬,就见那蒙眬幽暗的荒草、树枝、岩石,有如活物般微微蠕动起来,像是有黑色的潮水在其上涌过。
“虫!是毒虫!”鲁行率先惊叫起来,借着蒙蒙的月光,就见无数蝎子、蜈蚣、蜘蛛以及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毒虫毒蛇,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众人所在的山坳包围过来,密密麻麻不知有几许。众人从未见过这等情形,皆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对。
随着瘆人的沙沙声,就见无数毒虫漫过草地越逼越近,源源不断地掩到,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山洞中退却。比起这些令人浑身发麻的虫豸,洪景自然没那么可怕了。
洪景也被眼前这情形震骇,完全忘了与任天翔等人是对头。他拿出火绒点燃枯枝,然后舞动燃烧的枯枝,总算将那些虫豸吓了回去。众人一看,不约而同搜集枯枝在洞外点燃,燃起的篝火形成了一道火墙,总算阻止了那些无孔不入的毒虫。
“看来是我错怪了你们。”洪景打量着山洞外那无数毒虫,遗憾地叹息道,“我们遇到了新的对手,方才那打斗声也许正是在与这新的对手交手。”
“你一句错怪就完了?”任天翔赤红着双眼怒视洪景,“我两个兄弟死在你手里,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为自己开脱?”
“我从不为自己开脱!”洪景迎上任天翔咄咄逼人的目光,坦然道,“既然在江湖上行走,就该知道胜者为王的道理。技不如人被杀,江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有本事就报仇雪恨,没本事就乖乖躲一边去,江湖从来不同情弱者。”“你……”任天翔愤然而起,恨不得冲上去拼命,却被季如风拦住:“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千万莫要内讧,待过了眼前的困境再说……”
说话间就听火堆中“哧”一声轻响,跟着是一股烧焦的糊味,却是一只飞蛾扑入篝火,转眼即被烧成了灰烬。跟着又有飞蛾扑入火堆,没多会儿岩洞中就充满了浓烈的臭味,中人欲呕。
看到眼前这熟悉的情形,任天翔与季如风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萨满教!”
眼看扑入篝火的飞蛾越来越多,它们燃烧产生的毒气正被夜风吹入山洞,令人头晕目眩。任天翔急忙拿出怀中的义字璧,举过头顶朗声高呼:“萨满教的人听着,想必你们也是为了它而来。虽然你们现在已将我们逼入了绝地,占尽上风,但只要我将这玉璧往地上一摔,大家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得到墨子宝藏。”
山洞前方的丛林中,突然燃起了绿幽幽的灯火,就听灯火处有人幽幽道:“交出义字璧,我饶你们不死!”任天翔一声冷笑:“我们都不是怕死之辈,你以为区区几只毒虫能吓倒我们?”
“好气魄!”黑暗中有人朗声大笑,笑声未落,就见几盏灯笼缓缓亮起,照出了一乘舒适的软椅。一个青衫如柳的年轻人懒洋洋端坐软椅之中,似笑非笑地遥望着众人。在他身后,无数服饰怪异的锦衣汉子肃然而立,目无表情犹如僵尸一般。
“是你!”任天翔失声惊呼,旋即释然一笑,“我早该想到。”
不用说,这青衫书生正是率萨满教徒跟踪而来的司马瑜,就见他踌躇满志地笑道:“现在想到也不算晚。不错,我正是为义字璧而来,正好洪帮主也在这里,让我少费了许多手脚。”
“义字璧我这里也有一块,有本事你过来拿去!”洪景拿出义字璧残片来到洞外,似在挑衅,实则是在估算着自己与司马瑜的距离,想要凭本事将他一举擒获。
司马瑜像是看透洪景的心思,悠然笑道:“洪帮主,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七丈三,你需要两步才能冲过来。你冲出一步大约需要半息,足够我比划一个手势,这个手势将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洪景冷笑道:“是吗?我倒是想试试,看看你要用什么手段来杀我?”
司马瑜淡淡一笑:“洪帮主误会了,凭你的武功,只怕我身边还没人能杀得了你,不过能挡住你一击的却还有那么几个。只要挡住你搏命一击,你就输定了。”洪景正要反唇相讥,突见司马瑜身后又亮起了一盏灯笼,照出一个口塞破布、五花大绑的锦衣公子。一柄钢刀紧紧架在他的脖子上,闪亮的刀锋正好抵住他脖子右侧的大血管,只须轻轻一划,就是神仙也救不活。在他身旁,还有几个洪胜帮的弟子也被绑在一起。
随着司马瑜的手势,有人拿开了那锦衣公子口中的破布,他急忙带着哭音高呼:“爹爹救我……”原来落入司马瑜手中的,正是洪胜帮少帮主洪邪。洪景见状方寸大乱,本已准备迈出的右脚,只得悄悄收了回来。他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马师爷,我洪胜帮跟安将军渊源匪浅,有什么差遣只要安将军吩咐一声便成,何必如此?”
司马瑜淡淡笑道:“你藏有义字璧残片,却一直没打算过献给将军,在下只好出此下策。交出你手中那块义字璧残片,安将军那里我会替你解释,你的儿子包括你洪胜帮的手下,全都不会有事,不然我只好替安将军得罪你这个朋友了。”洪景还在犹豫,就听司马瑜对手下淡淡吩咐,“我数三声,三声之后,洪胜帮的人一个不留。一、二……”
“等等!”洪景急忙阻止,双手将义字璧残片高举过顶,心有不甘地道,“洪某愿将这玉片献与安将军,望马师爷信守承诺。”
司马瑜微微颔首,就见一个锦衣汉子飞身来到洪景面前,接过玉片闪身后退,将玉片交到了司马瑜手中。司马瑜嘴边泛起一丝满意的微笑,收起玉片望向了任天翔。
“马兄真是算无遗策,寥寥数语竟让堂堂洪胜帮帮主低头臣服,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任天翔哈哈一笑,将手中义字璧举过头顶,“不过我任天翔不是洪景,我义安堂弟子也不比洪胜帮喽啰,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落到你手中。大不了我将这玉璧摔了,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兄弟的胆色我早有领教,我完全相信你的决心和勇气。”司马瑜毫不在意地悠然笑道,“不过这世上有些东西你还不能完全放下,只要心中还有东西放不下,那就还有你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弱点。”
智枭⒅
任天翔哈哈笑道:“小弟愿闻其详!”司马瑜微微一笑,突然拉起了家常:“我这次尾随兄弟前来泰山,除了我的人,我还带了一个跟你关系最密切的人。给你一次机会,猜猜她是谁?”
任天翔脸色陡变,心如高空失足,飞速下坠。就见司马瑜嘿嘿一笑:“你猜对了,她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很高兴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我还知道你很爱她关心她,只是我不知道,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能否超过你手中那块义字璧。”随着司马瑜的手势,右后方亮起了一盏灯笼,照出了任天琪那张苍白无神的脸。见任天翔看见了自己,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哥,你别管我,都是我轻信谎言,才上了这家伙的当,跟他去捉什么奸。”
虽然不知道细节,任天翔也猜到了大概。定是司马瑜利用天琪对丈夫的不信任,引她去捉奸,因此才上当被捉,成为要挟自己的人质。任天翔心乱如麻,曾经敏锐无匹的头脑,也变得一片混乱。
“我们是兄弟,我实在不忍心用你妹妹来威胁你。”司马瑜满是遗憾地叹息,“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实现心中的目标,一切皆可放下,甚至连我自己都可以牺牲。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从你手中拿到那块义字璧,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希望兄弟能理解我的苦衷。”
“理解,我非常理解!”任天翔勉强一笑,“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样对待天琪?”司马瑜疲惫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我不会把你妹妹怎么样,不过有人却早就跃跃欲试了。”
灯光中显出了朗杰那张猥琐丑陋的脸,就见他凑到任天琪跟前,垂涎三尺地笑道:“我早就想尝尝长安女人的滋味了,而且我还有无数弟子,他们都想尝尝。”黑暗中传来无数人嘻嘻哈哈的笑声,犹如鬼哭狼嚎般刺耳,将任天琪吓得哇哇大叫,尤其朗杰那张丑脸,更令她闭眼不敢再看。任天翔望向季如风和姜振山,见他们也垂头丧气、束手无策,只得对司马瑜颓然道:“你赢了!义字璧归你,快把天琪放了!”
司马瑜似乎没有感到意外,他从暖椅上站起,缓步走向众人。就见地上的毒虫潮水般向两旁避开,就像他身上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
洪邪和任天琪俱在萨满教的人手中,所以他再无顾忌。他径直来到任天翔跟前,对他微微笑道:“我还不知这义字璧的真假,不知它是否真能打开机关,直达墨子的寝陵。所以你要走前面,带我直达墨陵的墓室再说。”
司马瑜身后,紧跟着两个年轻的剑手,其中一个任天翔没有意外,那是契丹高手辛乙。另一个却让他吃了一惊,竟是来自扶桑的小川流云。虽然他穿着打扮已经跟唐人无异,但他那两柄样式奇特的剑,以及眉宇间的神情,依然透露出一丝扶桑人特有的气质。
“小川?”任天翔失声轻呼。“哈依!”小川流云略一点头算是招呼,低头避开了任天翔探究的目光。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待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们再大醉三天不迟。”司马瑜说着向季如风等人一指,“先让你的人退出去。”
任天翔无奈向季如风、姜振山和鲁行点了点头,三人只得退出岩洞,立刻陷入无数毒虫的包围。不过那些毒虫不知受什么控制,只是围住三人,并不发起进攻。
“洪帮主,我会向安将军说起你的功劳。”司马瑜对洪景点了点头。洪景哈哈一笑:“那就多谢马师爷了!”说着他也知趣地退到了岩洞之外。
司马瑜转向朗杰法师道:“法师,替我守住洞口,莫让任何人擅入。”
朗杰一招手,率几名萨满教徒飞身来到岩洞之前,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数十只色彩斑斓、模样罕见的毒蛇毒虫。几个人带着这些毒物,将洞口守了个密密实实。
司马瑜将手中洪景那块义字璧交给任天翔,微微笑道:“这是墨家的圣地,想必你比我们更熟悉,所以还请兄弟走前面。”
任天翔接过玉片,先将义字璧上那块仿制的碎片掰下,然后将真品粘上去,顿时严丝合缝,完整如镜。义字璧终于破璧重圆,不过任天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将义字璧扣入岩壁上那个浅坑,用力一旋,就听机簧轧轧响起,正前方那面青石碑缓缓向一旁退开,露出黑黢黢通往地底的洞口。
几个人本能地退开两步,戒备地端详着洞口,就见有石级蜿蜒向下,不知通往哪里。洞中寒气直往上涌,令人不寒而栗。
辛乙点起几支火把,将火把分发给众人,然后示意任天翔先行。任天翔举着火把正要率先下去,突听身后有人道:“等等!”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萨满法师朗杰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微光,不住打量着深不见底的岩洞,然后在洞口闭着眼使劲嗅了嗅,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密封千年、从未遭到过任何破坏的远古陵墓,其中必藏有重宝。”说着他望向司马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要与你们一起下去。”
司马瑜略一迟疑,只得转向辛乙道:“那就拜托你在外面守护,莫让任何人踏入岩洞半步。”辛乙将手中火把交给了朗杰,然后对司马瑜颔首道:“公子放心,有我在,任何人也别想靠近。”
任天翔见众人再无异议,便举着火把率先进入甬道,沿着石级蜿蜒而下。朗杰举着火把紧跟在他身后,司马瑜与小川流云则紧随他们二人,也进入了黑黢黢的甬道之中。
长长的甬道低矮潮湿,一路向下不知深有几许。任天翔小心翼翼走在前面,一路留意着地上的石级和两旁的岩壁,看洞中的情形,这甬道乃是依托天然溶洞而建,并沿着溶洞的走势直通山谷深处。
四人小心翼翼走出近百丈后,就见前方甬道又到尽头,一面半人多高的青石板挡住众人去路。任天翔小心抹去石板上的青苔和浮土,露出了篆刻在上面的两个古篆大字——墨陵。
四人忍不住一阵窃喜,朗杰伸手就要去推那石板,任天翔连忙阻拦道:“等等!”朗杰双目一翻就要发火,却见任天翔在皱眉端详着那两个古篆大字下方,众人这才发现,那上面还有一串数字,不知是何意义。司马瑜示意朗杰不可冲动,然后也对着那串数字皱眉苦思起来。
大约盏茶工夫,任天翔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手持火把低头在石板跟前一照,果然在石板下方发现了十块可以活动的石块。抹去石块上的青苔浮土,就见上面篆刻着与石板上相同的数字。任天翔依照顺序将它们一一踩下,就听机簧轧轧声中,青石板向一旁徐徐退开,露出了一个由天然岩洞修凿而成的地宫。
“没错没错,就是这里!”朗杰欣喜地翕动着鼻翼,就像色鬼见到美女一般兴奋,“这里有上古礼器浓郁的味道,又有千年腐尸弥漫的尸香,必定就是墨子葬身之所!”
黑暗中果然有一种浓郁的恶臭,中人欲呕。四人手中的火把的火焰就像是被一种无形之物包围束缚,变得昏黄暗淡。朗杰却欣然自语:“还好还好,火把不灭说明通风舒畅,我们不必过分担心,快抓紧时间四下找找,必定能找到陪葬品和墨子的棺椁。”
“在这里!”幽暗中突听小川一声欢呼,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他手中的火把照出了一片三尺见方的空间,那里堆满了金、银、铜、玉等材质的器皿,看其形状样式当是上古之物。朗杰上前拿起一只酒爵,凑到鼻端嗅了嗅,兴奋地连连点头:“果然是千年前的古物,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珍贵无匹!”
“这里还有!”任天翔的火把照出了一堆璀璨的珠宝,虽经千年岁月,依旧熠熠闪光,令人目醉神迷。朗杰丢下酒爵上前捧起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两眼发亮地喃喃自语:“发财了发财了,就这一堆珠宝,足够我们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外面的陪葬品就已经价值不菲,若能找到墨子的棺椁,其中必有价值连城之宝。”说着他举起火把,兴奋地四下搜索起来。就见这座墓室仅有数丈大小,是由一个天然溶洞修凿而成,朗杰片刻间搜遍了整个溶洞,终于在一个天然的洞穴中发现了一个石棺。他不禁一声欢呼:“果然在这里,我们发财了!”
智枭⒅
在小川的帮助下,朗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石棺强行打开。谁知棺中并无尸骸或陪葬品,只有十多卷用香料、羊肠和绢布紧紧密封包裹起来的羊皮卷书。也许是因为密封得好的缘故,虽经千年岁月,依旧基本完好。
朗杰三两把拆开一个羊皮卷书,却见上面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古老文字,他失望地丢到一旁,继续拆开几个,却都是那样的文字。翻遍整个石棺,除了防腐的香料,就只有这些看不懂的羊皮卷书,没有任何珍宝。他不禁皱眉自语道:“奇怪,为何这石棺中既没有尸骸,也没有陪葬品?”
就在朗杰三人围着石棺忙活的时候,司马瑜却举着火把,正仔细查看着石棺前方一块石碑。朗杰见石碑上的文字与羊皮卷中的文字类似,忙问:“你认识这种字?”司马瑜点点头:“这是商周时篆刻在铜鼎上的古老文字,所以也称钟鼎文。”
朗杰好奇道:“这碑文上写的是什么?”
司马瑜徐徐道:“这碑文记载了墨子死后丧葬的情形。碑文说墨子生前崇尚平等,不愿死后成为门人弟子膜拜的神祇,所以临终遗言,将遗体烧为灰烬,撒在泰山各处,不留任何标记,以免后人盲目祭拜。只将他毕生学说和著作埋葬于此,作为留给后人的备用财富。”说到这司马瑜不禁对这石碑恭敬一拜,喟然叹道,“墨子真圣人也,其心胸和抱负,非我辈可以理解。”
“这是墨子的著作?”朗杰连忙拿出一卷羊皮书,递到司马瑜面前,“快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司马瑜小心翼翼地接过羊皮书,神情凝重地缓缓展开,就见古卷起首是两个钟鼎文的大字——九御!
“没错!这里果然就是墨陵!”司马瑜嗓音颤抖,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任天翔奇道:“仅凭一卷残破的古卷,你就能如此肯定?”
司马瑜双目闪亮,卖弄道:“《九御》,乃是记载了墨子毕生研究的守城之法,堪称上古兵法至宝。只可惜它一直只存在于历史的传说中,还从来没人见过它的真面目。没想到我今生竟有机会看到它的原稿。”
朗杰听说是记载守城之法的兵书,顿时没了兴趣,便从石棺中拿出另外几卷递给司马瑜道:“你再看看这些,是否就是墨家武功秘笈?”
司马瑜接过古卷小心拆开,果然都是失传已久的墨家经典,其中既有兵法要诀、器具制造,也有记载墨家思想的学说性文字,直拆到最后一卷,才见卷首写着两字——忍剑。
听说是武功秘笈,朗杰急忙一把夺了过来,正待展开细看,突感胸口剧痛,低头望去,惊讶地发现半截剑刃已从自己前胸穿出,几滴血珠正顺着剑刃缓缓滴下。他惊讶地回过头,就见身后是杀气凛冽的小川流云,他那柄单刃长剑此刻正握在他手中。剑刃上缠着一幅衣衫,盖住了剑刃破空的声息,难怪自己毫无所觉。
“你……”朗杰怒指小川流云,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小川抽出了长剑,喷涌的鲜血顿时充塞了朗杰的气管,他不禁爆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每咳一声便喷出一大口血雾。随着那一声声咳嗽,他感觉浑身劲力正飞速流逝,人也慢慢软倒,他拼尽全力,总算勉强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我不喜欢有人老是跟我作对,而且我的计划中也需要一个替死鬼。”司马瑜一改方才的恭谦,居高临下地俯视垂死的朗杰,“所以我让辛乙找来了小川,他不是来帮我对付义安堂和洪胜帮,而是来对付你。只有在你死了以后,你那些萨满弟子,才没人再敢挑战我的权威。”
“你……”朗杰身形突然暴起,犹如垂死的猛兽想发出最后一击,但他身形刚动,小川的长剑已爆射而出,将他生生钉在了地上。
“多谢!”司马瑜对小川感激地点点头。就见小川收起长剑微微一笑:“能为公子效劳,是小川的荣幸。”
司马瑜向小川略一颔首:“我有话跟任兄弟说,还请小川君替我守卫。”小川微一鞠躬,默默退到数丈外的墓室入口。司马瑜这才回头望向任天翔,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微光,那是一种兴奋与喜悦交织的光芒。
任天翔早已被方才的变故震惊,见司马瑜意味深长地望向自己,他不禁小声问:“你杀了安禄山的心腹,怎么向他交代?”“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司马瑜的言语中,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负,“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为我自己,不为安禄山,更不为任何人。”
虽然隐隐猜到以司马瑜的骄傲和自负,投靠安禄山多半只是借他的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此刻听司马瑜亲口说出来,任天翔还是感到异常震惊。他不禁玩笑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将你卖给安禄山?”
司马瑜没有回答,却从贴身处拿出一块形式古朴的玉佩,他将玉佩递到任天翔面前:“见过吗?”任天翔点点头,这种样式的玉佩他曾经也有一块,那是母亲司马容“临终”前留给他的遗物,只可惜当年在逃离长安之时,他稀里糊涂地将这块珍贵的玉佩,连同自己的衣衫一起跟一个卖菜的老农作了交换,从此便遗失了。
“这是司马世家的信物,你应该也有一块。”司马瑜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母亲是我司马世家的子女,她是我姑姑,我们是真正的兄弟。”
见任天翔似乎无动于衷,司马瑜惊讶道:“你已经知道了?”
任天翔点点头:“我见过母亲,她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司马瑜有几分意外,不过立刻就释然笑道:“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我再多费口舌。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司马一族乃传续千年的千门世家,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我们司马家的血脉,每一个司马家的子弟,都以重现先祖的荣耀为人生最高理想。”任天翔嘴边泛起一丝调侃的冷笑:“表哥好像忘了,我姓任,我身上也流淌着义门传续千年的血脉。我的祖师姓墨,不姓司马。”
“这并不冲突。”司马瑜微微一笑,“墨者最高的最求是什么?是公平!而公平,从古至今都是极为稀缺的东西,只有掌握了最大权势的王者,才能得到它。而千门的最高追求是江山社稷,是国之重器,是王者之路。它不正是实现墨家公平这一理想的最佳途径?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天下最大的权势,还有什么理想不能实现?”
任天翔心中一动,虽然明知司马瑜的假设很有问题,但却不知从何反驳。他默然良久,哑然笑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是你的俘虏,要打要杀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若看在我们好歹是表兄弟的份儿上,从此不再为难我和天琪,那我就谢天谢地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司马瑜将双手搁到任天翔双肩上,语重心长地开导,“你身上流淌着千门与墨家共同的血脉,是融合这两大神秘流派最独一无二的人选。我们将你送到任重远身边,甚至暗中助你成为钜子,不正是希望你能担负起这个重任?”
任天翔心中突地一跳,陡然意识到千门的眼线真是神通广大,连自己做钜子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他想了想,故作不解地问:“我现在已经是墨门钜子,你还要我做什么?”“一个钜子算什么?”司马瑜哂道,“你若想实现墨子的理想,非掌握江山社稷、号令天下不可。”
任天翔吓了一跳:“你……你要我谋逆造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司马瑜傲然冷笑道:“当你的权势地位达到一定的高度,就算不反也难得善终。所以谋反历来就是位极人臣者的宿命,就如现在的安禄山,手握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马,若是不反不仅他的手下不会答应,就连天下人都不会答应,皇帝最终必以谋反罪将之诛杀!”
任天翔又吓了一跳:“安禄山要反?”
司马瑜点点头:“他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凭他手中三府精锐之师,一旦举事必定势如破竹,直逼长安。大唐承平已久,除了边塞驻军还有点战斗力,内地各州府早已武备废弛,范阳铁骑当如入无人之境。我估计用不了三个月,便可兵临潼关,威慑长安,动摇大唐根基。”
任天翔吓得面如土色:“安禄山若是造反,我可就惨了。当初正是我连夜送他出城,这下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司马瑜哈哈大笑道:“天下大乱,正是我辈大显身手之时,岂可因之胆怯?我相信凭你的智慧,定可化险为夷。不仅如此,你还可借机扶摇直上,一步登天。”见任天翔满脸疑惑,司马瑜示意他附耳过来,压低嗓子道,“你以为我会让安禄山顺利扫平天下,一举取代大唐?如果是这样,他接下来最想砍的,恐怕就是我的脑袋了。”
智枭⒅
任天翔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兔死狗烹,这道理我懂!”
“所以我在大唐阵营中,必须要有个心腹内应,在最关键的时刻,我会将安禄山的行动透露给他,让他建功立业,挡住安禄山的大军!”说到这司马瑜亲切地拍拍任天翔肩头,“而这样的心腹人选,有谁能比自家兄弟更合适呢?”任天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你是要我做诸葛亮,而你则做司马懿和司马昭父子?”
司马瑜哈哈大笑:“兄弟精明过人,一点就透。只要你我相互配合,暗通款曲,借机窃取安禄山和大唐的兵权当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真到那一天,这天下就是我们两兄弟的天下,那时我们无论是划江而治,还是以万里江山为枰,以百万将士为棋一决高下,都已经是后话。”
任天翔听得惊心动魄,没想到司马瑜柔弱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勃勃野心。更可怕的是,常人若有这样的野心,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痴心妄想,而司马瑜不仅有实现这野心的智慧和手腕,更有神秘莫测的千门为后盾!
见任天翔低头不语,司马瑜微微笑道:“为了表示为兄的诚意,这墨陵中所有的东西全部归你,凭着这天大的功劳,你将坐稳钜子之位。从此你在义门中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任天翔迟疑道:“那你如何向外面那些人交代?又如何向安禄山交代?”司马瑜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只要你点头,为兄自有办法。墨家兵法千年前曾威震天下,它决不能落到安禄山手中,不然天下将无人可制。”
任天翔一听这话,连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司马瑜伸手与任天翔一击掌,跟着又道:“等等,这些墨家典籍虽说不能给安禄山,但必须给我一份。”任天翔迟疑道:“这里既无纸墨笔砚,就算有仓猝间也来不及抄录,怎么给你?”
“兄弟替我掌灯,我只要全部看过一遍即可。”司马瑜说着将所有羊皮卷都拿了出来,见任天翔不解,他指指自己脑袋解释道,“为兄从小就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经典我只要全神贯注看过一遍,几乎就再不会遗忘。”任天翔听得目瞪口呆,不知司马瑜是在吹牛,还是真有如此神奇的本领。见司马瑜已经铺开羊皮卷,任天翔只得举起火把为他照明,心中却始终忐忑不安,不住在心中暗问:我这是不是在与魔鬼做交易?
52 中伏
暗无天日的陵墓中,就见任天翔独自高举火把,而司马瑜则在全神贯注地阅读那些古旧残破的羊皮卷。他看得如此专注,几乎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不知过得多久,十多卷羊皮卷终于被他全部读完,他抬起头来,轻轻舒了口长气:“行了,我们可以出去了。”任天翔看看倒毙于地的萨满法师,迟疑道:“这家伙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你怎么向他的弟子交代?墨陵中这些财宝,我又怎么从你的人面前拿走?”
司马瑜微微一笑,突然向远处轻呼:“小川君!”
小川流云应声而至,躬身问:“公子有何吩咐?”
司马瑜颔首道:“接下来,就照我们第二步计划行动吧。”
小川有些犹豫:“公子非要如此?”
司马瑜微微点头:“必须如此!”
小川不再说话,突然拔剑疾刺,长剑准确地钉入司马瑜胸膛,剑锋入肉数寸,直达脏腑。殷红的血迹立刻在司马瑜青衫上弥漫开来。这一下事发突然,好半晌才听到任天翔的失声惊呼:“你……你疯了?”
小川小心翼翼地收回长剑,正想闭住司马瑜伤口周围的血脉,却被司马瑜抬手阻止道:“伤口不能做任何处理,不然就穿帮了。”
小川急道:“公子伤势非浅,若不立刻止血……”司马瑜已经痛得脸色煞白,却依旧摇头喘息道:“伤非致命,流点血也死不了。”
“你这是为什么?”任天翔手足无措,想要上前替司马瑜包扎,却被他推开道:“别管我的伤,现在小川是你的人,你们要以我为人质,从外面那些萨满教弟子和毒蛇毒虫包围下安然脱身。朗杰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我若不带点彩,如何能取信他的弟子?”
任天翔恍然大悟,原来司马瑜是要演一场苦肉计,以便让自己带着墨陵中的财宝安然脱身,以助自己坐稳义门钜子之位。他特意找来小川演这出双簧,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自己与小川的交情天下皆知,小川临阵倒戈也算合情合理。直到这时任天翔才意识到,司马瑜就像是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未落子前已经算好了后续数十步的变化,他每一步行动都精确得像是日月星辰的运转,他的每一个阴谋,都有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巧和完美。
“趁我还撑得住,快带上那些羊皮卷书扶我出去!”司马瑜身形摇摇欲坠,却还在高声吩咐。小川与任天翔连忙将所有的羊皮卷书用外套包裹起来,裹成两个包裹分别背在二人背上。然后上前扶起司马瑜,挟持着他沿原路而回,少时三人回到甬道入口,任天翔打开墓碑出得甬道,就见辛乙和几个萨满弟子或坐或卧,显然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
“马师爷呢?”辛乙关切地往任天翔身后张望,就见小川手握长剑架在司马瑜脖子上,扶着他从甬道中出来。司马瑜脸色惨白,胸前衣衫被鲜血濡湿了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辛乙失声惊问,右手不由自主握住了刀柄。
“马师爷神机妙算,却偏偏漏算了一件事。”任天翔志得意满地笑道,“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川君会是我的人,而且一直都是。”
“小川?”辛乙总算有些明白,瞠目怒视小川质问,“是你临阵倒戈出卖了我们?朗杰法师呢?”任天翔将朗杰的手环扔到辛乙面前:“朗杰自不量力,妄想阻止本公子的行动,我只好令小川将他击毙。”
萨满教弟子一听,顿时群情激奋,哇哇大叫着就要扑上前。小川忙将司马瑜推到身前,长剑紧抵他的咽喉喝道:“退后!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住手!”辛乙身形一晃,挡在几名萨满弟子之前,短刀出鞘横扫,将几人生生逼退。见司马瑜伤势严重,他忙转向任天翔急道:“快放了马师爷,一切都好商量。”
任天翔喝道:“先让你的人退出这座山谷,把那些毒蛇毒虫也统统带走。再把我妹妹妹夫和洪胜帮的人也放了,我自然会还你们马师爷。”辛乙还在犹豫,就听司马瑜虚弱地喘息道:“别……别管我,快将他们统统抓起来。”话音未落,他已两眼翻白,昏死过去。辛乙见状再不敢拖延,急忙挥手后退:“撤!”
转眼之间,辛乙便带着众多萨满弟子退出了山谷,连同那些毒蛇毒虫也潮水般退去,片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任天琪、洪邪及几个被俘的洪胜帮弟子。不等任天翔吩咐,姜振山急忙上前松开任天琪绳索,那边洪景也赶紧放开儿子和几个惊魂未定的洪胜帮弟子,带到一旁裹伤救治。就见几个人都是被毒蛇毒虫咬伤后,这才落到萨满教手中。
任天翔来不及理会妹妹,急忙让小川为司马瑜止血裹伤,然后拍拍背上的包裹对季如风道:“我已经拿到祖师爷留下的经典,剩下的财宝我们以后再来取。任侠他们有消息吗?快用信炮召唤他们!墨陵已经打开,我们带上祖师爷留下的财富就可趁夜离开。”
季如风看看天色,就见月影西移,显然已经是后半夜。他示意鲁行拉响信炮,少时就见几道人影从谷外飞射而来,鲁行兴冲冲地迎上去,正要与来人招呼,谁知尚未开口,就见领头那人突然拔刀横扫,刀光犹如闪电从鲁行脖子上划过,鲁行的脑袋突然飞上半空,身子却兀自还立在原处。几个人脚下不停,转眼间便来到近前。
“不对!这不是任侠他们!”任天翔从他们鬼魅般的身影,发现了与任侠他们的不同,任侠他们身形虽快,却不失从容潇洒,而这几条突然出现的黑影,却透着森森鬼气,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丝寒意。
他们显然也不是萨满教的人,萨满教自朗杰以下,虽然也诡异神秘,但却主要是驱使各种毒虫毒蛇作为武器,本身的武功并不算多高明。而这几个身着白色紧身衣、以白纱蒙面的人影,却明显比萨满教众弟子高出一大截。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绰绰约约的黑影,犹如狼群半隐半伏在荒草灌木中,隐隐拦住了通往山谷外的去路。
智枭⒅
“来者何人?”姜振山率先迎上去,断然暴喝。一旁的洪景也暗自戒备,显然来人的武功,让他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和威胁。
“你们不配知道。”领头那身形高大的蒙面人,在姜振山面前停住脚步。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依然能感觉到他脸上那种目空一切的狂傲。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任天翔和小川流云背后的包裹上,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喝道:“留下墨陵中的东西,我让你们平安离开。”
洪景脸上勃然变色,堂堂洪胜帮帮主,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呵斥过。不过他脸上的怒气一闪而没,冷笑着隐忍不发。姜振山却忍不住呵呵大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莫非自以为吃定了我们?”
那蒙面人衣衫无风而鼓,一股逼人的杀气凛然透出。姜振山凛然不惧地迎上对方的目光,正待抢先出手,却感到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季如风已来到他身后,按住他的肩头示意莫要冲动。这义安堂的智囊若有所思地仔细打量着几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故作不解地问:“就算我们将墨陵中的东西都留给你,就凭你们几个,只怕也冲不出谷口萨满教布下的蛇虫阵吧。”
“这个不劳你们操心,那些毒蛇毒虫在我们眼里,不过是些讨厌的臭虫罢了,一把火就可以烧得干干净净。”蒙面人话音刚落,就见谷口方向渐渐亮了起来,有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远方幽暗的天空。
众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脸上皆有震惊之色。要知道辛乙正率众多萨满弟子守在谷口,他们怎会任人烧死那些毒蛇毒虫?而且现在并不是冬季,无论荒草还是树林皆青翠欲滴,寻常大火怎么能点燃水分充足的树木青草?
“还不留下东西快滚?”见众人还在犹豫,那领头的蒙面人不耐烦起来,“义安堂和洪胜帮闯下这点名声不容易,莫把一世威名葬送在了这里。”
任天翔听到这话更是吃惊,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细,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听对方这口气,将义安堂与洪胜帮加一起也没放在眼里。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准确地知道自己寻找墨陵的消息?而且正好趁义安堂与洪胜帮、萨满教拼得三败俱伤之时,才坐收渔翁之利?
任天翔正揣测着对方的实力和来历,姜振山却早已按捺不住,怒极而笑道:“阁下既然不把我们义安堂放在眼里,好歹也留下点让人信服的东西吧。”“好!”领头的蒙面人一身断喝,身形一晃便扑到了姜振山面前,迅疾得犹如山精鬼魅。姜振山大骇,急忙向后暴退,后退时不忘一拳击出,期望阻住对方的来势。谁知拳刚击出,力量尚未全部爆发,对方已一掌拍到,二人拳掌相碰,姜振山被震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得季如风在他身后扶了一把,才总算没有当场出丑。
“不错,义安堂长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蒙面人一声赞叹,听在姜振山耳中却如讥讽。虽然他腿伤未愈在先,又与洪景激战在后,但就凭方才那一掌他也试出,这蒙面人的武功确实比自己强出不少。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蒙面人眸子中隐然有煞气在流转,“我数到三,若你们还不交出东西离开,那就永远不要走了。”他身后七个蒙面人不约而同握住了腰间的兵刃,一股凛冽的杀气有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任天翔虽然明知与对方实力相差悬殊,但实在不甘心好不容易到手的墨家宝藏,就这样拱手交出去。他与转向洪景低声道:“洪帮主,你若能助我们带着墨家经典逃离此地,义安堂愿与洪胜帮共享祖师的遗宝。”洪景心中一动,回头看看几个受伤的弟子,就见几个人只是被毒蛇毒虫咬伤中毒,经过方才救治后已无大碍。他略一权衡,不由望向季如风,见对方也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任天翔的提议并无异议,他这才低声道:“同意。”
“一、二……”领头的蒙面人缓缓开口数了起来,一股肃杀之气顿时扑面而来。洪景一挥手,几个洪胜帮弟子立刻紧跟到他身后,不等那蒙面人数到三,洪景已一声暴喝:“走!”这声暴喝犹如一声惊雷,震得众人两耳发蒙。紧跟着洪景已如怒狮向领头的蒙面人冲去,人未至,双拳已连环击出,势若奔雷。几个洪胜帮弟子紧追在他身后,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号叫,奋不顾身地向几个蒙面人冲去。虽然他们的武功跟洪景不在一个层次,但就如同一群由狮子率领的绵羊,在狮子的勇气鼓舞下,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
领头的蒙面人抬掌硬挡,想要阻住洪景的冲击,但由于洪景是有备而发,浑身内劲得到充分的爆发,仓猝招架之下,浑身内劲仅使出七八成。顿时被洪景连环重拳逼得连连倒退,最后不得不闪开两步,以避其锋芒。
洪景将背后的空门完全交给弟子,自己则一往无前地往山谷外疾冲,洪胜帮弟子紧跟在洪景身后,组成了一个楔形队形,一头扎入那些拦路的黑影中。荒草中不时有人跃将出来阻止众人的前进,但都被洪景一一击退。
在洪胜帮众人之后,季如风与姜振山一左一右护着任天翔往外疾冲,小川流云手执双剑为众人断后,护着司马瑜和任天琪紧随洪胜帮众人往外疾冲。几个蒙面人虽竭力阻拦,但架不住众人那种拼死一搏的悍勇,最终还是被众人突破阻拦,径直冲到山谷之外。
洪景一路连杀十余人,终于突破阻挠冲到山谷之外,早已是精疲力竭身上带彩。但见山谷外的丛林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火势大半熄灭,只剩下滚滚的浓烟,那些令人恶心的毒蛇毒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葬身火海还是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这场大火来得突然,烧得迅速,没多会儿就将山谷外整片树林、荒草几乎烧得干干净净,简直不像是人间的凡火,透着莫名的诡异。众人跟着洪景冲入大火过后的火场,借着浓烟的掩护,加上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天光,众人这才摆脱了那些蒙面人的追击。
来到一处烟尘稍薄的空地,众人正要稍作歇息,突听夜空中传来刺耳的啸叫,忽高忽低变化多端,犹如狼嚎传出老远。季如风仔细听了听,变色道:“他们还在调集人手,显然不甘心墨子遗宝被我们所夺,正从后方包抄过来,这儿不可久留。”
任天翔环目四顾,喃喃自语道:“若我猜的不错,那帮萨满教的人多半也吃了大亏,大家四下找找,看看能否找到他们的踪迹。今晚的对手实力实在可怕,我们得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话音刚落,就听走在前方的任天琪一声惊叫,转身扑入洪邪怀中,浑身簌簌发抖。直到众人争相询问,她才抖着手指向身后,众人顺着她所指望去,就见尚未燃尽的树木灰烬中,有一只烧得黑如焦炭的手,犹如还在挣扎般伸向天空。姜振山拔刀拨开烧焦的树枝,立刻露出了几具烧得不成人形的残骸,令人触目惊心。
“是萨满教的人。”姜振山从残骸上挑出一件金属饰物,依稀还能认出是萨满教弟子戴的头箍。季如风仔细查看了看残骸上残留的伤痕,骇然道,“他们不是死后才被烧成这样,他们一直在挣扎,是被火活活烧死!”
“这怎么可能?”洪景有些将信将疑,“以他们的武功就算逃不出火场,也不至于几个人集中烧死在这里吧?”
季如风用剑挑起一具残骸两条腿,只见两条腿齐膝而断,断处十分整齐。众人相顾骇然,就算白痴也能看出,这些萨满教弟子是被人斩断双腿后,才被大火活活烧死。虽然众人没少见过江湖上血腥的杀戮,但像这样残酷的虐杀,众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左侧的烟尘突然扰动,洪景想也没想便一掌砍出。蒙眬中与人对了一掌,对方不仅没有被震退,反而抢先变招再次出掌。洪景大惊,双掌连环出击,就听烟尘中传来二人拳掌相击的砰砰声响,听这拳脚声,对方的速度竟然与洪景不相伯仲。
一旁烟尘中又有乱流扰动,洪景本能地收腹缩胸,就见一柄长剑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胸膛划过。洪景大惊失色,这一剑的速度超过了他最大胆的预料,若非他临敌经验老到,早已伤在这一剑之下。他急忙飞身后退,就见烟尘分开,两个尚未看清的对手已追击而来。
智枭⒅
“住手!”黑暗中传来任天翔一声断喝,两个人应声停手。其中一个人惊喜地问:“是任公子?”“是我!”任天翔迎上前,就见面前果然是任侠与杜刚。黑暗中其实他也没看清二人的模样,只是从二人的招式中认出了他们。他欣喜道,“果然是你们,其他人呢?”
杜刚向远方吹了声口哨,不多会儿就见十多个人影从浓烟中陆续现身,正是墨门十三士与褚刚。见众人一个不少,任天翔又惊又喜,连忙追问究竟,才知方才他们先是遭到洪胜帮高手的纠缠,跟着又被萨满教的毒蛇毒虫伏击。他们虽然不惧任何对手,但面对漫山遍野的毒蛇毒虫却还是第一次,因而阵脚大乱,不少人还被毒蛇毒虫所伤,所以看到谷中冲天而起的信炮,却也无法脱身救援。后来丛林中突然燃起冲天大火,更是封住了通往山谷的去路,直到火势稍弱,他们这才分头寻找过来。
“太好了!”任天翔大喜,拍拍背上的包袱,“祖师遗宝俱在这里,有你们相护,定可安然无恙。”
“我洪胜帮的人呢?”洪景忙问。杜刚冷哼道:“洪胜帮的人突然袭击我们,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这才着了萨满教的道。我还想找他们算账呢,你要知道麻烦告诉一声。”洪景自知理亏,不敢再问。
季如风忙圆场道:“洪胜帮与义安堂先前虽有冲突,但毕竟都是墨家弟子,同宗同源。今晚我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敌,理应携手共度难关才是。”
任天翔想起惨死在洪景手下的昆仑奴兄弟,心中痛如刀割,但眼前这局势显然还不是找洪景算账的时候,他只得强压悲恸,对众人强笑道:“季长老深明大义,值得我辈效法。从现在起义安堂与洪胜帮的恩怨暂且揭过,请大家对着祖师的遗作发誓,谁若再提便是对祖师的不敬,将被永远逐出墨门。”众人悚然动容,不过也理解任天翔的决定,便都纷纷举手发誓。任天翔见众人与洪景总算暂时携手,这才放心道:“好!我们趁着烟雾未散、天色未明,尽快离开这险地,至于墨陵中剩下的财宝,我们回头再来取不迟。”
季如风借着天上时隐时现的星光辨明方向,往左方一指:“从这里可以离开山区,直达泰安城。”
众人跟在季如风身后,借着浓烟和夜幕掩护,向山区外悄然而行。走出没多远,就听前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众人急忙停步,拔刀戒备。就见烟雾中走出几个萨满教弟子,领头的正是辛乙。几个萨满教弟子身上都已挂彩,看起来十分狼狈。
“什么人?”几个萨满教弟子也发现了众人,纷纷拔刀戒备,如临大敌。
虽然先前还是生死相搏的死敌,但现在他们显然已不是主要对手。任天翔示意领头的墨士收起兵刃,上前问道:“贵教那些毒蛇毒虫已经让人一把火烧个精光,你们还不逃走?”“我看你们也好不了多少。”辛乙认出是义安堂众人,也不由出言讥讽。
洪胜帮幸存的弟子一听这话,纷纷破口大骂,忍不住就要找辛乙等人算账。任天翔忙示意大家冷静,然后笑问:“你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离开那山谷应该走这边。”“我是回来找马师爷。”辛乙冷哼道,“我已经依言带人撤离了山谷,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将马师爷还给我们了?”
任天翔回头看看司马瑜,才发现他伤势太重,已是极端虚弱,再带着他反而有所不便。他示意小川将司马瑜交给辛乙后,忍不住提议道:“你们现在人单力薄,最好跟我们一路,以免再遭遇危险。”
“不劳阁下费心,我看跟着你们才会有危险。”辛乙示意两个萨满教弟子扶起司马瑜就走,走出没多远却又突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道,“如果你们想从这个方向去泰安,我看还不如原路退回去。”
任天翔听得莫名其妙,正想细问,辛乙已带着司马瑜和几个萨满教弟子走向另一个方向,转眼即消失在蒙眬迷雾之中。他不禁转向季如风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如风神情凝重,迟疑道:“莫非前面有埋伏?他在给我们提个醒?”
任天翔拿出地图看了看,就见除了从这个方向去往泰安,其他方向都要在山中绕上两三天,才能去到最近的州府。他怕在深山中夜长梦多,如果早点赶到泰安,凭他御前侍卫副总管的身份,可以调集官兵保护。那些蒙面人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公然向官兵出手吧?权衡之后他不由对季如风道:“就算前面有埋伏又如何?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我看用不着惧怕任何人。”
季如风忧心忡忡地捋须沉吟,似乎还在犹豫难决,任天翔却已断然挥手道:“我们不能为那小子一句话就改变计划,要知道他也对墨子遗宝也是虎视眈眈,没准他是故意将我们往岔路上引,好趁机出手抢夺。”
洪景等人也都纷纷点头,季如风无奈道:“那我们小心行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众人以洪胜帮的人打头探路、小川和褚刚断后,中间由墨门十三士保护着任天翔兄妹,径直往泰安城方向疾行。没多久众人便走出了大火燃过的火场,来到一个两山相对的峡谷,此时天色微明,就见谷中雾气弥漫,十丈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大家跟紧一点,别走散了!”前方洪景在招呼洪胜帮弟子,话音刚落,就听浓雾中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呼,就像是惊叫的鸡鸭突然被人割断了喉咙。众人赶紧停步,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前边什么情况?”季如风压着嗓子小声问。话音刚落,就听浓雾中传来细微破空声,直奔季如风所在的方向,他急忙倒地一滚,就听身后一阵密如雨点的夺夺声响,数十支弩箭已钉在了身后的草地上。
虽然躲过了大半箭雨,但一支弩箭依然钉入了他的小腿,嵌入腿骨数分。他咬牙一声不吭,同时示意大家噤声。虽然事发突然,但任天翔已看清了弩箭射来的方向,他向那个方位指了指,然后向几个墨士略一示意,一个墨士故意扔出一块石头吸引箭手注意力,另外几个墨士则相互掩护,配合默契地向那个方位悄然摸去,片刻后就听上方几声短促的惨呼,跟着是几个重物坠地声。姜振山连忙上前查看,然后回头禀报道:“是那些白衣蒙面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不知来历。”
话音未落,就听前方传来洪景的呼喝,以及拳风破空声和兵刃偶尔的相击,显然洪胜帮已经跟暗藏的敌人交上了手。任天翔急忙示意上前支援,众人加快步伐向前数十步,就见四道白影如鬼魅般在浓雾中穿梭往来,倏然进退,每一出击必有洪胜帮弟子中招倒地,洪景虽然竭力想要阻拦,但架不住对方有四人,再加上有浓雾的掩护,因而难以挡住对方神出鬼没的进攻,更无力保护所有弟子的周全。
任天翔见状忙示意任侠等人上前增援,就见几名墨士飞身扑入战团,那四个白衣蒙面人稍一招架便翩然而退,因有浓雾的掩护,几个墨士也不敢全力追击,就听一个蒙面人缥缥缈缈、悦耳如铃的声音从浓雾中隐隐传来:“留下墨子遗宝,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就别想再走出这无忧峡。”
死人才可无忧,也许这就是无忧峡的来历吧。众人心中微凛,急忙与洪胜帮的人会合一处,就见这短短片刻工夫,洪胜帮弟子已经死伤大半,有的死于浓雾中突然射出的弩箭,不过更多的是死于方才那四个行若鬼魅的白衣蒙面人之手。此刻洪景身边除了儿子洪邪,仅剩两个紧跟在他身后的弟子——并不是这两个弟子武功有多高,只是那四人多少对洪景还有点忌惮,所以尽量避免跟他硬拼而已。
姜振山匆匆查看了几个被杀的洪胜帮弟子,脸上顿时变色:“好狠的出手,几乎全是一招毙命!”众人相顾骇然,这次能跟随洪景前来的,皆是洪胜帮最强的弟子,没想到竟然连那四个白衣蒙面人一招都挡不了。虽然这有洪胜帮弟子大多疲惫不堪甚至负伤在先,又有对方借了大雾掩护的原因,但那四个白衣蒙面人的武功,依然令众人大为吃惊。
众人望向洪景,就见这个先前还目空一切的江湖豪强,此刻却是脸色煞白,望着那四个白衣蒙面人离去的方向喃喃自问:“他们的武功决非中原常见的流派,其狠辣诡异实乃洪某平生仅见,这等高手平时遇到一个都不容易,现在竟先后出现了十余个,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智枭⒅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突听有人接口,众人应声望去,却是满脸苍白的任天翔。只见他神情如见鬼魅、忧心忡忡地望向浓雾深处,一字一顿道,“我以前见到过同样的武功,那是大云光明寺摩门大教长拂多诞座下五明使之四——大般、净风、惠民、降魔。”
“没错,必定是他们!”季如风已经包扎好腿上的箭伤,神情冷峻地望向前方叹息道,“如果方才那四人是摩门五明使,那么先前在山谷中与我们为敌的,多半就是摩门长老或护法。据我了解,摩门自大教长以下,设有左右护法、五明使和七长老,没想到今日我们竟遭遇大半,看来他们已是倾巢而出,对我墨家遗宝志在必得!”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虽然摩门在长安如日中天,但那只是出于宗教的原因。还很少有人见过摩门武功,有机会与摩门高手正面相博者更是少之又少。而江湖上一向是以大唐为世界之中心,武功也是以中原为尊,从来就瞧不起来自偏远外邦的异国武功,认为那不过是些邪门歪道。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见到摩门高手齐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的可怕。
“既然他们已在这峡谷设下埋伏,我们暂时撤回去。”洪景望向来路提议道,“趁现在浓雾还未消散,我们先退出峡谷再做打算。”
季如风还在沉吟,任天翔已叹息道:“只怕已经退不回去了。先前我们突围逃离那个龙回头的山谷,摩门高手并没有全力追来,想必就是算准我们一定会走这条近路赶往泰安,所以他们只是跟在我们身后,待我们进入这峡谷后便守住峡口,与前面埋伏的摩门五明使形成合围之势。我们后方的摩门高手实力肯定更强,要想再原路退回去,只怕比向前杀出一条血路更加艰难。”众人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前有伏兵,后有堵截,何去何从,众人不禁一筹莫展,相顾默然。
“我不明白!”季如风突然若有所思地自语,“摩门怎会准确无误地追踪到这里?而且对我们每一步行动似乎都了如指掌,直等到我们跟洪胜帮和萨满教斗得两败俱伤,他们这才突然出手,将我们堵在这片绝地?”洪景见季如风望向了自己,忙道:“你别看我,虽然我跟义安堂明争暗斗多年,却还不至于借助外人的力量,对义安堂赶尽杀绝。再说我对墨门遗宝也是志在必得,从未想过要跟来历不明的摩门分享,我凭什么要跟他们勾结?”
季如风微微颔首道:“我不怀疑洪帮主会与摩门勾结,只是好奇洪帮主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洪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跟着哈哈一笑道:“义安堂与洪胜帮争斗多年,我们双方都在对方阵营中安插有眼线,对此洪某也不必讳言。义安堂高手倾巢而出这等大事,要是洪某一无所知,洪胜帮还敢与义安堂争一日长短?”
季如风点头道:“只有对手才最了解彼此,洪胜帮能追踪到我们的行踪不奇怪。但摩门只是刚到长安,为何对我们两派的行踪了如指掌?”洪景神情一震,顿时露出深思之色。季如风的目光转向义安堂众人,徐徐道:“这次我们的行踪,只有在场的诸位知道,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众人中间必有摩门奸细!这话季如风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以怀疑的目光相互打量。这次随任天翔一同前来的,除了季、姜两位长老和墨门十三士,就只有褚刚、昆仑奴兄弟和鲁行。季、姜两位长老没人敢怀疑,而墨门十三士皆是墨家弟子中千挑万选、又经过多年考验的墨门精英,不可能混入摩门奸细。剩下就只有褚刚、昆仑奴兄弟和盗墓出身的鲁行,如今鲁行已死在摩门长老手中,昆仑奴兄弟又是哑巴,而且也已死在洪景拳下,他们都不太可能是奸细,所以最大的嫌疑无疑就只有褚刚了。
见不少人都以怀疑的目光望向自己,褚刚瞠目怒道:“你们望着我干什么?难道以为我是摩门内应?”所有人都没有开口,他们知道褚刚是任天翔最信任的兄弟,所以就算心中有天大的怀疑,却也不好说出口来。任天翔见状忙道:“褚刚是我坚持带来的兄弟,如果他是摩门奸细,我愿与他同罪。现在我们不是相互猜忌的时候,最要紧是趁大雾未散,尽快冲出这处绝地。如今洪胜帮伤亡惨重,无法再担负开路先锋的重任,不知哪位兄弟愿为大家探路?”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材瘦小、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双手倒扣两柄长不及一尺的短剑,向任天翔躬身为礼道:“弟子愿往!”
任天翔依稀记得他叫顾心远,是墨门十三士中比较老成稳重的一个。任天翔正想勉励几句,突然发觉顾心远在回避着自己的目光,脸上隐然有些不自在,任天翔心中奇怪,但也没做他想,只赞赏道:“有顾兄弟为大家开路,我们定可顺利冲出重围,只是你一人势单力薄,须得有帮手才行。”
褚刚应声道:“既然大家怀疑我是奸细,那我就为大家先行探路。若遇阻拦,在下定不手软,必杀几个装神弄鬼的摩门弟子以证明自己。”褚刚话音刚落,小川流云也越众而出,躬身道:“小川愿为先锋,为大家开路。”
任天翔奇道:“小川君本是外人,何必冒此大险?”小川流云淡淡笑道:“既然同行,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朋友。开路这种危险的任务,在我们扶桑一向是由武功最高的武士来担任。小川不才,愿领此殊荣。”
虽然小川流云武功未必最高,但他那种扶桑武士特有责任心和荣誉感,依旧让人肃然起敬,任天翔不禁击掌道:“好!那就有劳小川兄了!”
“等等!”任天翔话音刚落,就见任侠也越众而出,以不屑的目光扫了小川一眼,对任天翔抱拳道,“弟子不敢自认武功最高,但自信不输一个岛国武士,弟子愿为大家开路。”
任天翔见还有墨士想要争先,忙摆手道:“好了好了!兵贵精而不贵多,就由你们四人为大家探路,若遇埋伏,就以啸声为信。”
53 夺宝
清晨的浓雾已散去大半,峡谷中变得明亮起来。就见这是一处光秃秃几乎看不到树木杂草的峡谷,两旁是壁立的岩石,中间则是一条蜿蜒的乱石小道,最窄处仅容两匹马并排通过。只可惜众人的坐骑都已经在大火中跑散,只能靠步行。
顾心远四人先行一步为众人探路,众人则落后十余丈尾随其后,直奔峡谷的尽头。众人知道前方必有恶战,全都刀剑出鞘,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后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听声音有数十人之众,负责殿后的杜刚忙小声禀报:“后方有人追来了,离我们已不到五十丈。”
“停!”任天翔一声轻喝,率先停下脚步。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他沉吟道,“追兵在这个时候加速迫近,多半前面就是他们张好的口袋,他们想要与前面的伏兵会合,给我们来个前后夹击。”
“你敢肯定?”一个幸存的洪胜帮弟子将信将疑地问。任天翔犹豫起来,不由将目光转向了季如风,就见这个义安堂的智者用鼓励的目光望着自己,轻声道:“你是墨门钜子,应该学会自己下判断拿主意。”
任天翔顿感肩上责任重大,神情也不由凝重起来。他意识到这些人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一个判断失误就有可能让大家付出鲜血乃至生命的代价。他在心中略作权衡,最后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敢肯定,但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们不能再往前,而是要先反身对付追兵,解决后顾之患,再闯前方的龙潭虎穴。”
见季如风在微微颔首,任天翔顿时受到鼓舞,正色道:“我们没时间了,义门弟子随两位长老迎击追兵,洪帮主请带弟子去接应前方的顾心远四人,让他们务必挡住前方的敌人,为我们赢得至少半炷香的时间。”说到这他略顿了顿,“对方既然完全不顾江湖道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先杀我墨门弟子,又屠戮洪胜帮门人,那我们也不用再心慈手软,务必以最大的力量,在最短时间内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亡。”
“我们凭啥要听你的?”洪邪已经从先前被萨满教所俘的惊慌中恢复过来,见任天翔竟敢给洪胜帮下令,不禁抵触道,“就算你是墨门的钜子,却也管不到我们洪胜帮,我们为啥要听你分派?”
智枭⒅
“闭嘴!”不等任天翔开口,洪景已轻声喝道,“照任公子吩咐去做,任何人不得违抗。”洪景说着率先往前而行,他知道任天翔的安排在现在这情况下最为合理,没理由反对。现在洪胜帮与义安堂是一样的处境,都处在极端危险的境地,只有通力合作才可能逃过大难。
洪胜帮两个幸存者见洪景都没异议,更不敢再说什么,忙追上洪景的背影。洪邪悻悻地瞪了任天翔一眼,最终还是跟父亲一起,去支援顾心远他们,为任天翔赢得时间。
估计以洪胜帮诸人再加上顾心远等人,暂时挡住前方的敌人应该没问题,任天翔这才往后方一指:“走!”
义门十三士俱是修为深厚的武士,立刻分成两组,在季如风和姜振山率领下,贴着山壁向追兵包抄过去。任天翔则带着妹妹找了个地势稍高的石凹,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峡谷中的情形。现在两包羊皮卷书分别由他和任天琪背负,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不容有任何闪失。
山谷中的雾气已经散去大半,朝阳为山峦抹上了一层猩红的色彩。不过置身于两山相夹的峡谷,依然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只有阵阵寒气从峡谷中翻涌而上。任天翔凝目望去,依稀可见十几名墨士在季如风和姜振山率领下,很快就贴着岩壁抢占了有利地形,然后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而此时一队白衣蒙面人已快速接近,渐渐进入了伏击圈。
隐约听到季如风一声令下,十几个人立刻扑出,十几柄刀剑卷起的旋风,令峡谷中的雾气也剧烈翻滚起来。冲在前面的几十个蒙面人突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转眼死伤大半,剩下几个也吓得掉头就跑,全然没了先前的勇气和斗志。
任天琪忍不住一声欢呼,但任天翔心却是突地一沉,他发现那些蒙面人中,在众墨士的剑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这实在不该是追击的先锋。任天翔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义安堂众人早已憋着一股怒气,见对手要逃,立刻发足追了上去。就在这时,突见前方浓雾深处,一排排弩箭带着刺耳的呼啸,如雨点般飞速射到,几个逃得最快的蒙面人应声栽倒,追在他们身后的义安堂众人也是措手不及,先后有人中箭,追击之势立刻瓦解。众人不得不各找隐蔽处躲避弩箭,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没想到对手竟不顾自己人的性命,这一轮箭雨来得又快又急,不仅射倒了几个逃回的蒙面人,也让义安堂众人猝不及防。两轮箭雨过后,就见浓雾中缓缓显出一队阵容严整、手执弩弓的白衣箭手,他们个个精悍勇武,带着凛凛杀气。在他们后方,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正指挥着他们,虽然相隔十多丈,任天翔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正是杀害鲁行的凶手。
直到这时任天翔才明白,自己的安排早已在摩门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们以武功低微的弟子为饵,引义安堂出手伏击,而真正的精锐却埋伏在后,打义安堂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无论武功还是战术,不同于任天翔见过的任何一个江湖帮派,他们让任天翔突然想到一个词——专业!
不错!摩门是专业的杀人集团,他们每一步行动都有严密的策划和预案,决非像寻常江湖帮派那样凭感觉行动,更不像许多帮派那样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有严密的组织和纪律,简直就像是一支军队,他们眼里只有胜利,为了这个目标,就连对自己人他们都没有一丝怜悯。
他们真应该被称作魔门!任天翔在心中感慨,他不知道摩门乃是来自波斯那个战乱频发、宗教战争此起彼伏的凶险之地,若没有如此严密的组织形式和训练有素的武士群体,早已经被波斯王室所灭。他们的生存环境,是太平已久的中原武林不可想象的。
义门真应该向摩门学习!任天翔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但他立刻又暗自苦笑——怎么也得先逃出眼前的困境,才能考虑以后的事吧。
摩门箭手虽然占据了上风,但却并不急于进攻,他们在十余丈外停了下来,端起弩弓严阵以待。他们选择的位置十分巧妙,这个距离既可防止义门墨士突袭,又能保持对对手的压制和威胁,而且他们所选的位置正好是在一处丈余高的乱石上方,不仅居高临下,而且还能防止对手从正面强攻,这一丈多高的乱石即成为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他们这种对地形准确把握和利用的细节,无不透露出不同于普通江湖武夫的素养,这种专业素养决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才能慢慢沉淀下来,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战场素质。
数十名箭手守住峡谷静静等待。任天翔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已经隐隐听到前方传来的打斗声音,顾心远和洪景等人已经跟前面的摩门高手交上了手。这边的摩门箭手显然是在等前方埋伏的同伴,将义安堂众人逼到自己弩弓杀伤力最强的距离。
在另一个方向上,那隐约的打斗似乎在向这边逼近,凭洪景和顾心远等寥寥数人,显然是难以长久抵挡摩门高手的进攻,他们正在向这边退却,形势对义安堂众人十分不利。
“天翔,快快下令!”季如风焦急地回头高呼,显然他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打斗声,明白了众人目前的处境,希望任天翔以钜子的身份下令强攻。任天翔知道季如风的意图:必须令众墨士正面冲破摩门的箭阵,方可为众人赢得腾挪的空间。但是面对数十名严阵以待,且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像这样正面强攻将造成多大的伤亡?
任天翔第一次意识到,作为钜子必须面临的艰难选择。他开始后悔在对己方的实力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和了解,又没有周密计划的情况下,就仓促带人前来寻找墨陵,使大家陷入了眼前的绝境。
心中权衡再三,实在没有更好办法,任天翔只得一咬牙,毅然下令:“冲!”话音未落,被压制在隐蔽处那十多名墨士立刻应声跃出,奋不顾身地向摩门箭阵冲去。数十支弩箭立刻带着刺耳的呼啸飞射而出,飞蝗般扑面而来。冲在最前方的两名墨士虽然舞剑挡开了大部分箭支,但由于弩箭太密而且距离过近,两人先后身中数箭,不过他们依然舞剑悍勇地冲向箭阵,为身后的同伴挡住了大半箭雨。
面对十多名墨士不要命的冲锋,摩门弩弓手分成三拨,第一拨射箭,第二拨装箭,第三拨瞄准。三拨循环往复,织成了一道连绵不绝的箭幕,不留任何攻击的间歇。但就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下,两名浑身钉满弩箭的墨士依然冲到了近前,二人浑身浴血,手舞双剑,直到离箭阵不足两丈时才失力跪倒,却犹在以剑拄地奋勇高呼:“走!”与此同时,两名墨士踏着他们的肩头借力一跃而起,犹如苍鹰般飞跃丈余高的乱石屏障,落在摩门箭手中间,他们的武功和勇气超出了众箭手的预料,等众人明白过来,已有数名墨士踏着同伴的肩头飞入箭阵,快刀连环砍削,无数箭手甚至来不及招架,就已经身首异处,坚如磐石的摩门箭阵,终于开始混乱起来。
“好!终于冲上去了!”任天翔忍不住一声欢呼,泪水却忍不住扑簌簌滚落下来。他也算亲眼目睹过无数征战杀伐,但像这些墨家弟子这样勇敢的战士,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摩门箭手不以武功见长,一旦与真正的高手短兵相接,就全无招架之功。虽然指挥他们的摩门长老武功不弱,但面对十多名墨士的疯狂进攻,也只得仓猝后撤,让出了脚下这片易守难攻的乱石高地。
两名冲在最前方的墨士已然气绝,但他们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用身体为同伴搭起了一级通往胜利的阶梯。他们被抬了上来,只见二人浑身上下钉满了箭羽,密密麻麻不下百支。任天翔对二人默默一拜,含泪道:“兄弟走好……我会永远记得你们……”
前方的打斗声越来越近,看来洪景也快要支持不住。任天翔看看众人,就见在方才那一轮强攻中,不少人也先后挂彩,就连姜振山也是身中数箭,他环顾众人问:“还能战吗?”众人咧嘴一笑,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任天翔信心倍增,毅然道,“好!我们立刻与顾心远和洪帮主他们会合,能否一举冲破阻拦直达泰安,就在眼前这一战。”
智枭⒅
“等等!”季如风突然道,“得有人留下来阻挡后方的追兵,不然我们一旦前方守阻,立刻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任天翔不会不知道这个常识,不过他更清楚,一旦留下来阻敌,几乎就是必死无疑。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望过去,心中委实难决。就在这时,突听有人开口道:“我留下来!”任天翔转头一看,就见是身中数箭的姜振山,他忙道:“姜伯身负重伤,怎可……”
姜振山摆手道:“正因老夫身负重伤,才要留下来阻敌。如果我跟你们一路,必成累赘。这里有摩门箭手丢下的弩弓箭羽,我靠这些也能抵挡一阵。只要不跟人正面动手,我这伤还不碍事。”他话音刚落,几名负伤的墨士也都纷纷要求留下,与姜振山一起为众人阻挡追兵。任天翔虽然知道这对整个团队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但对这些留下来的伤者,却是非常残忍——这几乎就是将他们留给敌人,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见众人皆望着自己,任天翔深吸一口长气,望向两个没受伤的墨士,轻声道:“马兄,武兄,我想请你俩留下来阻挡追兵。”众人大为意外,姜振山急道:“天翔你疯了,我身负重伤,留下来阻挡追兵再合适不过。你为何……”
“我没有疯!”任天翔轻轻拍了拍几个受伤者的肩头,“你们已经为我们付出了鲜血的代价,现在该轮到我们来为你们付出。既然你们选择了我做钜子,那么我就必须对你们每一个人负责。我发誓,在任何艰难的情况下,都决不抛下你们中任何一个。如果害怕伤者拖累就抛下同伴,我们还有何颜面向世人宣扬墨家之义?以后我们谁还敢厚颜自称义门?”
众人神情微震,皆为先前的想法暗自惭愧。任天翔目光从众人脸上徐徐扫过,坦然道:“以前我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对祖师著作中大力宣扬鬼神的篇章一直心存疑虑,将它视为墨家学说的缺憾。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墨子崇尚鬼神的真意,也多少有点理解祖师创立墨家学说的真实想法。”
众人皆有好奇之色,不知这位年轻的钜子又有什么新奇的看法。不过任天翔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谈,他将目光转向留下来的马、武两位墨士,躬身拜道:“这里就拜托两位兄弟了,必须看到我们的信炮才能撤退,我们所有人的安危,便都系在你二人的肩上了。”马、武二人躬身拜道:“钜子放心,只要我俩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放一个人通过这里!”
任天翔点点头,对众人轻声道:“好!搀扶起伤者,我们走!”
众人随着峡谷走出不过数十丈,就见洪景等人正狼狈地在往后退却,任天翔忙迎上去问:“怎么回事?”
“妈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对手!”洪景恨恨地啐了一口,眼中既有怒火也有无奈,他的肩上腿上皆已带伤,手中一柄单刀也断了半截,身边除了洪邪已经没有一个弟子,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任天翔往前方望去,就见一道由数十面盾牌组成的盾墙,正缓缓向前在推进。每面盾牌皆不算大,大约只有四尺方圆,但经数十名摩门武士巧妙配合,便组成了一个半球形的坚固掩体,每面盾牌上有个小小的缺口,数十支长矛便从那缺口中探出来,就像是浑身带刺的刺猬在缓缓向前推进。一旦遇到进攻,盾墙便完全合拢,变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顾心远、褚刚和小川流云还在轮番进攻,但面对数十面盾牌组成的移动堡垒,他们的进攻也只能尽量拖延对方前进的步伐。更令人无奈的是,在这座移动堡垒后方,还有无数手执盾牌的摩门武士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替换下受伤的同伴。
“我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洪景恨恨骂道,“就跟他妈的乌龟一样躲在壳中不出来,那些盾牌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寻常刀剑根本无法摧毁。”
不仅洪景没见过,就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种传自罗马兵团的盾牌阵,还从来没有在东方战场上出现过,它原本只是战场上保护重要将领的阵法,因移动缓慢,在宽阔的战场上基本没有攻击力,但在这狭窄的峡谷中却正好发挥奇效。它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向众人缓缓逼迫过来,显然是想将敌人挤到后方箭阵的射程内,让己方箭阵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幸好先解决了箭阵,暂时没了后顾之忧,不然就真是腹背受敌。任天翔心中暗自庆幸,同时在观察敌阵的弱点。他感觉自己的目光与大脑一起飞速运转起来,对手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清晰地落入他的眼眸中,并经大脑快速地判断和分析,以找出最佳的解决办法。
它一定有弱点!任天翔在心中为自己打气,这世上决没有通吃天下的不败战法,没有人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就能天下无敌。
眼前缓缓逼近的移动堡垒,突然让任天翔想到了一种攻城器械,与前方这移动的堡垒有几分类似。就在昨晚司马瑜默记墨子遗作时,任天翔无意间看到过这种攻城器的草图,他记得破这种攻城器的办法是用火或巨杵,这里没有火,不过可以用巨杵——任天翔的目光转向峭壁上一颗大树,那是这峡谷峭壁上零星长出的岩松。他急忙向一个身高体壮、手执战斧的墨士下令:“黑熊,去将那棵树砍下来!”
那墨士名叫熊奇,“黑熊”是他的绰号。听到任天翔的命令,他先是一愣,但也没有多问,立刻来到那颗树下,正打量着那棵树作难,就见一个墨士俯身蹲到他面前,拍拍自己肩头:“熊哥,上!”
熊奇后退两步,一脚踏上那兄弟的肩头,借力一跃而起,手中战斧凌空挥出,砍在那棵合抱粗的岩松上,跟着抓住斧柄一个倒翻,稳稳地落在树干上,然后拔出战斧发力暴砍,不过三两斧,那岩松便“咔嚓”一声折断,落了下来。任天翔再示意黑熊削去树木枝叶,只留主干。
黑熊一看就是伐木汉子出身,沉重的战斧在他手中犹如绣花针般轻盈。就见他舞动战斧横削竖砍,片刻工夫就得到一根长逾三丈、粗若桅杆的巨大树干。此时洪景等人已看懂了任天翔的意图,争先恐后上前抬起树干,只听任天翔一声令下,众人便举起树干向已经逼到近前的盾牌阵撞去。虽然盾牌后的武士举起长矛想要阻拦,但奈何树干比长矛长出两丈有余,没等他们刺中敌人,树干已重重撞在盾牌阵中央。洪景等人俱是力大无穷的壮汉,这一撞之势重逾万斤,再坚固的盾牌也难以抵御。就见巨大的树干几乎毫无阻碍,径直撞开数面盾牌,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式立刻土崩瓦解。不等任天翔下令,两个使剑的墨士已从撞开的缝隙中冲入盾牌后方,就听一阵短促的惨叫声响过,十几名盾牌手已尽数倒地,十几面盾牌跟着散落一地。
洪景见状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乌龟阵法,还真得用这种笨办法!你小子还真他妈机灵。”
几个人扛着几百斤的树干作为武器,这要在战场上自然是奇笨无比,不过用来对付移动缓慢的盾牌阵,却收到了奇效,正应了孙子兵法上那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这场胜利更加坚定了任天翔保护墨子遗作的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批奇书,落到邪恶之辈手里。“冲!”任天翔一声令下,众人争相冲向阵脚渐乱的对手。盾牌阵一旦告破,众人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得以爆发,其势顿如摧枯拉朽。摩门武士原本跟墨士不在一个层次,全是靠着盾牌阵才占尽上风,如今盾牌阵告破,众人士气顿竭,再难抵挡洪景等人势若奔雷的进攻,纷纷争相后撤,最后在众人的追击下阵势大乱,变成了彻底的溃败。
任天翔跟在众人身后往前冲去,却突然发现少了姜振山熟悉的身影,他忙问紧跟在身边的季如风:“姜伯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伤重不能行?我们快回去找他。”季如风拦住了他,黯然道:“姜兄弟悄悄留在了后面,他让我转告钜子,他乃义门长老,理应担负更多的责任。如今他伤重不能行,不能因他一人拖累大家,所以他要留下来为我们阻挡追兵,望钜子谅解他的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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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伯真是糊涂!”任天翔一跺脚就要转身而回。季如风忙道:“你若返回,众人必定不会先走,如此一来必将贻误战机,让我们重新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这岂不是辜负了姜兄弟一番心意,也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任天翔望向后方默然半晌,最终还是无奈转身道:“走!”
在离任天翔数十丈远的前方,洪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先前他一直受摩门盾牌阵的压制,加上门下弟子也大多死于摩门之手,早已憋了满腔怒火。如今终于击溃摩门,便不由大开杀戒,一旦追上任何一个摩门武士,便是一记重拳或奔雷一掌,打得对方骨断筋裂,几乎一招毙命。
正杀得痛快,就见方才还没命奔逃的摩门武士突然停了下来,即便被人追上击毙也不再逃跑,甚至嗷叫着反身还击,悍不畏死地与追兵拼命。洪景连杀数人,正待继续追击,却感到前方一种无形的威胁,像是无孔不入的寒气悄然袭至,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令他霍然一惊,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沉淀下来的经验,让他意识到了来自前方的威胁。
洪景眯起双眼,一瞬间感觉周围所有人——无论是同伴还是对手俱已消失,视线中就只剩下对面那个满头卷发、眼窝深邃、身材瘦削高挑的蒙面男子,那是一个色目人,灰褐色的眼眸似乎毫无生气。那人还在数十丈之外,但在洪景眼中,却如面对面一般清晰。洪景打倒两个不自量力的摩门武士,然后一步步向那色目人走去,对方那种危险的气息刺激了他的神经和斗志,他感觉浑身热血奔涌不息,脚下不由越来越快,到最后他的身形已变成一道虚影,直扑数十丈外那不知名的对手。由于速度太快,无数来不及闪避的摩门武士被他撞开,飞落数丈之外。
见洪景已近到不足十丈,那色目人身形微曲突然发力,脚尖在地上一蹬,身体便如箭一般射了出去,三步之后他的身形就变成了一道虚影,迎着洪景冲了过去。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各自的对手,目瞪口呆地望向两道飞速接近的虚影。就见二人犹如两颗流星轰然碰在一起,那色目人身形陡然停了下来,身形一晃随即站稳。而洪景却突然倒飞了出去,向后飞出近三丈,落地后又一连几个翻滚,身体犹如不受控制的玩偶在地上滚出数丈,最后躺在近十丈之外,浑身鲜血淋漓,几乎再找不到一片完好的肌肤。
“爹!”洪邪一声惊呼,急忙扑上前。就见洪景衣衫大半被岩石划破,露出多处皮开肉绽的肌肤,那是落地后在地上的擦伤,看起来虽然鲜血淋漓、十分恐怖,却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伤痕在胸口,那里明显塌陷了一块,现出一个深近一寸的拳窝。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倒地不起的洪景,他们方才只看到两道虚影如流星般撞在一起,然后这个如雄狮般威猛的大汉,转眼就落在十丈开外,再也不能站起。
落在后面的任天翔,刚好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感手足冰凉、后脊生寒,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并不是为洪景的遭遇难过,毕竟昆仑奴兄弟是死在他手中,他是因为看清了洪景与那色目人快若闪电、胜负瞬息即分的对决,虽然洪景连番恶战又负伤在先,实力已打折扣,但任天翔相信,就算洪景没有受伤,结果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将身体的速度和力量,发挥到如此极致的境地。
就在方才二人身形快速接近的瞬间,洪景率先出拳,但那色目人的拳却后发先至,不等洪景完全发力,他的拳锋已经抢先截住了洪景的拳路。洪景仓猝变招,改拳为掌,以掌接住了对方暴然而至的一拳。但拳掌相接时,才突然发觉对方拳锋无力,竟然是一虚招。对方竟将全身劲力蕴藏于另一只手,此时双方的身体已高速接近,洪景本能地一掌拍向对手胸膛,期望以攻敌必救之法弥补先前的失算,谁知对方全然不顾击向自己要害的一掌,蕴满浑身劲力的一拳后发先至,抢在洪景一掌击实之前正中其胸膛,洪景顿时身不由己飞了出去,击在对手胸口那一掌,也仅像是轻轻的一推,二人出手的速度差别微乎其微,但就这微乎其微的差距,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任天翔并不能看到二人发力的细微变化,但却清晰地看到,这色目人在二人身体接近到撞上这微乎其微的瞬间,竟能先后发出两拳,一拳被洪景接住,另一拳则击中了洪景胸膛要害,其出拳之迅速准确,力量之充沛威猛,实乃平生仅见。
“爹!”洪邪泪如雨下,眼看父亲命在旦夕,也只能束手无策。洪景望着儿子凄然一笑,哑着嗓子道:“答应我,别替我报仇,你永远不是此人的对手。答应我……”见洪邪勉强点头,他这才放开儿子,目光在周围众人脸上搜寻。
任天翔见他垂危的目光望向了自己,忙俯身上前,低声问:“洪帮主有什么嘱托?”洪景一把握住任天翔的手,涩声道:“义安堂与洪胜帮争斗多年,想不到洪某最后竟要向你开口央求。看在我们同宗同源的份儿上,帮洪胜帮渡过难关,让小邪继承我洪门基业。”
任天翔点点头:“洪帮主放心,洪邪是我妹夫,我会尽我所能帮他。”
洪景眼中闪过一丝宽慰,示意儿子道:“小邪你过来,趁我还有一口气,我宣布洪胜帮从现在起归入墨门,与义安堂一起同为墨门分支,接受任天翔为义门钜子。”见洪邪愣在当场,洪景挣扎道,“还不快拜见钜子?”
洪邪忙向任天翔低头一拜:“弟子洪邪,拜见钜子!”任天翔忙扶起洪邪,对洪景黯然道:“洪帮主放心去吧,洪胜帮从此与义安堂就是一家。洪胜帮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让你洪门弟子受到任何委屈。”
洪景眼中闪过一丝宽慰,缓缓合上了眼眸,喃喃道:“那就拜托了!”
眼看洪景再无声息,洪邪不禁扑到他身上,放声痛哭:“爹——”
“哭够没有?”前方响起一个讥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异域腔调,“有时间在那儿痛哭流涕,不如拿起武器为你爹报仇。他也算是个罕见的对手,怎会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洪邪突然拔剑而起,就要扑将上前,却被任天琪一把抱住:“邪哥不要,你要死了我怎么办?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放开!”洪邪红着眼状若疯狗,想要从任天琪怀中挣脱,谁知任天琪不顾一切地拼命抱住他,那种奋不顾身的疯狂,完全不亚于洪邪复仇的欲望。二人正在纠缠,就听任天翔冷冷道:“让他去!他老子尸骨未寒,正好看着他如何忤逆不孝,将他老子的话当成是放屁。”
洪邪愣了一愣,突然无力跪倒,对着洪景的尸体失声痛哭。
任天翔见洪邪不再拼命,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依旧蒙着面的色目人。就见在他身后,还有四个熟悉的身影垂手而立,虽然四人俱蒙着面,任天翔还是立刻认出他们就是摩门五明使之四,看四人垂手肃立的模样,便知这色目人的地位显然比他们还高。
“如果我猜的不错,阁下应是摩门东方大教长拂多诞座前两位护法之一,”任天翔平静地问,“不知是左护法还是右护法?”
那色目人微微颔首道:“都说义安堂少堂主、御前侍卫副总管任天翔小有聪明,看来传言不虚。不错,在下便是摩门左护法、波斯人萨尔科托。识相的留下墨子遗作,我让你们平安离开。”
“大胆!”任天翔一声断喝,“既知我是御前侍卫副总管,堂堂朝廷四品命官,竟敢出言威胁,莫非贵教不想再在大唐混了?”
萨尔科托微微一愣,恍然道:“差点忘了,你还是大唐皇帝身边的红人,要是在皇帝跟前告我们一状,我们还真是有数之不尽的麻烦。”说到这他语气陡然一转,“既然如此,我看你就别再回京了吧,你们祖师爷选的那个山谷风水挺好,你要埋是在那里也算死得其所。”
话音未落,就有一股凛冽之气扑面而来,令任天翔突然有种置身冰窟的寒意。那是一种有如实质般的杀气,唯有杀人无算的绝顶高手,才有这种用他人的生命练就的独特气场。就如同虎啸之于猎物,许多时候仅凭这杀气,就能令对手肝胆俱寒,从精神上屈服。
其他人也感应到萨尔科托对任天翔的威胁,不约而同挡在了他的身前。谁知任天翔却示意众人让开,然后对萨尔科托淡淡道:“摩门费尽心机,牺牲无数弟子性命,无非就是为了这些墨家典籍。如果我现在就将它们全部烧毁,不知你们会不会就此收手?”任天翔说着点燃火绒,凑到怀中那些羊皮卷书前。就听众人齐齐失声高呼:“不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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