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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枭
任天翔忙丢下众人迎上前,拱手拜道:“李兄怎么也亲自出迎?我这就禀报郭令公。”
那布衣儒者忙拦住任天翔,微微笑道:“老将军现在要接受百姓的欢迎,咱们就不要打搅了。为兄是专程前来迎接兄弟,望兄弟移步一叙。”
半个多时辰后,任天翔随李泌来到他的住所,就见他依然还住在原来那所雅致的小院,清幽雅静。任天翔不禁在心中暗叹:李泌是肃宗身边最为信任的谋臣,无论是凭才干还是讲关系,他都完全胜任肃宗的宰相,而且肃宗也一直有这个意愿,但都被李泌坚辞。他只以长史的身份为肃宗出谋划策,要说低调,谁能比得上李泌?要说对朝廷的影响力,又有谁比得过李泌?
二人分宾主坐下,就听李泌笑道:“知道公子回来,我已令人准备香茗,以敬公子。”
雅室门开,一个素净到一尘不染的年轻人犹如精灵般翩然而入,他向李泌和任天翔微微一礼,然后便开始将茶具一个个铺排开来,看他那专心致志又一丝不苟的模样,简直就如同在举行一个宗教仪式。
任天翔一见之下十分惊讶,他认出这年轻人竟然就是陆羽,没想到历经战乱,他居然还是那样翩然出尘,除大了几岁,眉宇间多了几分稳重外,与当年几无二致。任天翔不禁叹道:“没想到羽仙风采依旧,茶艺更胜从前。”
陆羽微微笑道:“一个人如果心中只有茶,身外的变故对他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当年在下有幸为两位公子煮茶,没想到多年之后,陆羽依然还是陆羽,两位公子却已物是人非了。”
想起当年与李泌品茗相识的情形,任天翔不禁心生感慨。默默接过陆羽的茶汤轻轻抿了一口,但觉茶香中隐带一丝苦涩,更显醇厚多变,令人回味悠长。就听李泌笑问:“不知公子从这杯香茗中,品出了什么味道?”
任天翔略一回味,不禁颔首赞道:“茶仙就是茶仙,我从这杯香茗中,品出了世事的无常和战乱的苦涩,我还品出了陆先生心中的悲悯和哀伤。一杯香茗,竟饱含了先生对人生的感悟和期盼,令人叹为观止。”
陆羽微微叹道:“这杯乱世情,也唯有任公子这样的知音才有资格品尝。”
饮茶三杯,陆羽悄悄退下。任天翔默默放下茶杯,望向李泌问道:“李兄是不是又有什么差遣,所以特令陆羽奉上这杯乱世情?其实以李兄现在的身份,既是圣上身边最重要的谋臣,又是华夏门的门主,有什么差遣只需一句话,咱们义门上下,无不欣然从命。李兄何必以叙旧为名,对我用上以情相动的手段?”
被任天翔当面拆穿,李泌倒也不恼,他的眼中隐然有一丝忧色,遥望天边淡淡道:“如今的圣上已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他收服两京,重振河山,乃大唐中兴之主,已有自己的想法。为兄现在虽然依旧是圣上最为倚重的谋臣,但除了为兄,圣上身边还有许多可用之人,除了李辅国、鱼朝恩之辈,后宫的张皇后也时常帮圣上过问朝政,为兄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
任天翔虽然久未回京,也听说过这几个人。鱼朝恩自不必说,他已领教过这太监的本事,李辅国是肃宗身边最为宠信的太监之首,当年肃宗还在做太子时就一直追随,在肃宗心里自然是被当成自己贴心的奴才,而那张皇后原本只是个不入流的宫女,因善于奉承而被肃宗一步步扶上正宫娘娘宝座。有这三人在肃宗身边,任天翔开始有些理解郭子仪的遭遇,他微微叹道:“难怪郭令公会遭圣上猜疑,有这等奸佞在身边,难怪会有这等事发生。看来我是错怪了先生,以为郭令公的遭遇,是先生不作为的结果呢。”
李泌淡淡道:“郭子仪在社稷将倾之际力挽狂澜,后又率溯方军击败叛军精锐,功劳之大天下无双。大唐百姓都知道郭令公不仅是收服两京的功臣,更是保护洛阳百姓免遭回纥洗劫的恩人,所以听到他回京,尽皆出城相迎。无论军心民心,皆让圣上深为忌惮,即便没有奸佞挑拨,圣上迟早也会他从这打击中恢复过来,就见蔡文景和骆悦双双前来辞行,二人对史朝义含泪拜道:“咱们兄弟追随殿下多年,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皱下眉头。但是现在咱们实在是心灰意懒,望殿下看在咱们过去的交情上,放咱们兄弟离开。”
史朝义一惊,失声问:“你、你们竟要舍我而去,你们要去哪里?”
二人对望一眼,骆悦沉声道:“咱们视殿下如兄弟,不忍有半点隐瞒。咱们要去投唐军,殿下若要治我俩叛国投敌之罪,咱们也只好认了。”
史朝义还没来得及作答,就见任天翔也来到自己面前,一看对方的脸色,史朝义就猜到他的用意,不禁问道:“你也要走?”
任天翔黯然叹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天翔与殿下就在这里分手吧。在下原本以为殿下可以救安姑娘,所以不惜千里来投,没想到……我将回范阳见安姑娘最后一面,让她安心嫁给史朝清,早点对殿下死心吧。”
明知三人是约好了向自己施压,史朝义也无可奈何。这三人都是他最为信赖和倚重的心腹,若他们都走了,他将更加孤立无助,再无可用之人。眼看三人先后转身而去,史朝义终于低声道:“等等!我还有要事依仗三位兄弟,望三位留下来帮我!”
听到这话,任天翔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李泌当初定下的计谋,终于看到了实现的曙光,史思明的末日快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