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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魄×霸王枪
寒风刺骨。
那冰壁似乎已万年未融,即使你抬头用尽全力望去,直到你的眼睛酸痛,仍然看不到那冰壁的尽头,似乎它已经插入蓝天,支撑起整个苍穹。
没有丝毫瑕疵,甚至看不出哪怕一丝的起伏,就这样突兀地直立在这雪原上,若不是这身在其前所感受到的强大压迫感,让人的身体不禁颤抖,怕会怀疑是身在梦中了。
冰壁前,山下四人,一大汉,一对青年夫妇,一少女。
一声咳嗽终于打破了寂静,最先开口的却是那大汉。
这大汉四十多岁,虎背熊腰,背后背着一近六尺长、一尺阔的大包裹,凶悍的面容上有一条巨大的刀疤,向众人抱拳拱手:“在下唐豪,三位可是和在下一样来此拜见玉云山主人的?”
唐豪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本就已经准备好了种种应变方式,却没料到三人竟对这个足以惊动整个江湖的名字恍若未闻。
那夫妇中的男子微微拱手,满脸儒雅气息道:“原来是此地还有主人。能住在此地,定是神仙中人,倒是要拜望一下。在下龙林,乃塞外人氏,幸赖祖上荫庇,家有薄资,生计无忧,故与拙荆立志踏遍四海名胜。这天地尽头,果然名不虚传。睹此奇景,此生无憾。”
那少女生得明眸皓齿,让人一瞧便觉得甚是可爱,此刻嘻嘻一笑:“我只是过路的,想找个地方歇息而已,不用理我。”
唐豪冷冷一笑:“也罢。你们若也想见他,就随我来吧。”
脚下雪咯吱响声之中,众人一步步离这冰壁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感受到那冰壁奇异的压迫力。这压力来自于这大自然亿万年间自我堆砌和净化间无数次循环后留下的纯净,日光之下,只让人觉得似乎整个天空就这样朝你压过来。
路越走越窄,脚下的感觉却是越来越结实,不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脚下已经不再是那千万年的积雪,而是和眼前冰壁一样,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路。
冰的壁,冰的路,除了行走在冰路上的几人之外,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透明,让人不禁连呼吸都放缓,生怕亵渎了这冰晶的圣洁。
坡越来越陡,路越来越滑。那透明也越来越沉重,似乎一切都是透明地展露在你的眼前,但因为那透明太深太远,一切却又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这矛盾的感觉让人胸口发闷。
转过一弯,众人骤觉心胸一阔,突然间刺眼的亮。原来已来到那万仞冰壁之前。那本已昏黄的夕阳被这晶莹的冰壁一映,竟是霞光万道,刺得人眼睛生疼。
在那晶莹冰壁之下,却是一座同样晶莹无瑕的冰屋。
那冰屋说是屋,其实不过只比那大汉唐豪略高,平面更是只有五六尺方圆的样子,由一块块尺许宽厚的大冰块严丝合缝地堆积而成,浑然若天工。众人刚为大自然的奇迹惊叹,此刻却又对这浑然天成的奇思妙想惊奇不已。
而在那冰屋内,隐约能见一佝偻身躯盘膝而坐的身影。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诸位来意,我已尽知。只是诸位怕也看清了,老夫隐居在此多年,苦修赎罪,早已弃绝万物,除了这冰屋容身之外,别无它物。诸位请回吧。”
唐豪脸色剧变,那龙氏夫妇似乎颇为不解的样子,却只有那少女恍若未闻,仍是满脸嬉笑,四处张望道:“唔,老人家你就住在这冰屋子里啊,不冷么?对了,这冰壁能爬上去么?”
苍老的声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这里不行,绕到山后倒是可以爬上去,不过你最好别去,上面万古寒冰,据传有些灵异,万一掉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唐豪张嘴欲言,却没能发出声音。他来此本是拼死一搏,乃是志在必得,事先也想过会历尽何等凶险难解的情形后才能见到这传说中的老人,却不料竟如此轻易到了目的地,而眼前情形的诡异却超过了他的想象。
那夫妇只顾着四处看那夕阳下冰壁的景色,丈夫更是从怀中掏出纸墨,润湿了冻硬的笔尖,奋笔疾书,想必是在写什么游记了。
只有那少女兴趣盎然地在那晶莹冰屋前不住研究,转了一圈,竟是没有发现任何瑕疵,不禁啧啧称叹,却又问道:“喂,老丈,我只看到这个不到一尺的口,你平日怎么进出呢?难道你缩骨功如此出神入化,能把身体缩到这么丁丁细?”
苍老的声音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何必出来?我自幼铸刀炼剑,日日与火为伴,只为那大师的虚名,打造了多少凶器,沾染了多少鲜血,所以如今我自封于此,便是要用这千年极寒之气来磨炼我多少年来用烈火引发的那些杀孽。我不需要出来,你们也不需要找我,且回吧。”
晶莹的雪花坠落,仿佛符附和着主人的逐客令,天上竟开始飘散雪花。
被莫明其妙赶下山来的众人回到半山腰,天色已暗,雪尚未住。众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唐豪冷冷一笑,径自盘膝坐下,闭眼不语。
那夫妇本是径自朝山下走的,唐豪冷冷一笑,道:“你们不必做戏了,还是在这等吧,省得一会儿还得回来,浪费工夫。告诉你们,要想上山,只有刚才那一条路,或者你们想绕到后山试试从那绝壁上爬下来?”
那对夫妇停住脚步,半晌那男子方道:“我们本不知道你要拜会的人竟然是欧阳大师……”
唐豪冷笑:“你现在知道了?欧阳大师壮年突然退隐江湖,天下人都传说他是为了专心锻炼一柄绝世神兵。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也不知道。龙林?哼,龙马主人马镌麟。你以为装不认识我就能掩得住你的身份?”
那男子竟然是天下七大家之一龙马牧场主人马镌麟。他被叫破身份却也不恼,点头道:“唐豪,你被唐门十长老联名传檄江湖追杀,已无容身之所,所以想找欧阳大师为你锻造可以对抗唐门的兵器?你信不信没关系,我和拙荆此次真的只是游览途中适逢其会而已。不过欧阳大师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还是男寻他法吧。放心,我对你们唐门的事没兴趣,不会妨碍你。不过为了免你的猜忌,今夜我便不下山,陪你在此滞留一夜。”
唐豪冷冷一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马镌麟已给足了他面子,他若不想就此翻脸实在也不好再说什么,耳边却听丁丁当当,不由皱眉道:“那小丫头在做啥?”
马镌麟也是一阵好奇,回头望去。他的妻子笑道:“我方才看到了,她大概觉得欧阳先生的冰屋子好玩,正在那边自己挖冰搭建。”
唐豪道:“马场主,你可知那丫头的根底和来意?”
马镌麟摇头:“我无意江湖事,唐兄觉得她有些可疑?”
冰魄×霸王枪
正说话,却见一人影从山下慢慢走上来,唐豪喝到:“何人?”
那人吓得一个趔趄,道:“老汉是来给先生送饭的。”说着话那人已到了三人近前,却是一名四五十岁的山民,一身厚重的棉衣,提着一个食盒和一个小小的红漆马桶。
唐豪点点头,欧阳先生在山上不可能不吃不喝,那冰屋的小口果然是有用的,当即点头。那山民畏惧地看了这面目凶悍的大汉一眼,急急上山去了。
唐豪冷冷道:“我去看看。”说着飞身而起,远远追蹑在山民身后,片刻看那山民急匆匆下山而去,唐豪也随后回来盘膝坐下,再不说话。
雪慢慢停了。那少女的冰屋虽然歪歪斜斜得很丑,却也勉强能容人了。
少女嘻嘻一笑,径自进去睡了。马镌麟也和妻子绕过山脚,找了个避风的所在闭目安歇,三波人形成一个三角形,互相看不到,却都默契地楔在这上山的必经路上。
一夜无话。
一抹曙光乍现,在这冰雪的世界里便足以使得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唐豪一跃而起:“今日他若再不肯出来,我只好拆了他的那冰墓了。”
马镌麟夫妇慢慢踱出:“愚夫妇既然碰到这事,不妨也去凑个热闹。喂,那位姑娘,你要去么?”
那少女斜倚在众人之前,笑道:“横竖不差这一天,既然看起来很有趣,我便跟你们去看看。”
昨日下午上山的脚印被昨晚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掩得无影无踪,整条路又被抹平得没有丝毫痕迹。四人沿着昨日的原路上去,踏过松散的新雪,又来到那冰径之处。
没有。
没有的意思就是,那令人惊叹的冰屋内,空无一物。
昨天晚上大家都看到的那个冰屋内佝偻、苍老的身影,不见了。
冰屋真正实现了那个形容词:晶莹剔透。因为它内部唯一的杂质消失了,它的主人,已经离它而去。
唐豪大惊,旋即大怒:“不可能,怎么可能!昨夜明明没有人从山腰经过的。他……”
马镌麟夫妇也是一惊,马镌麟却是立刻走到那冰壁前仰头细看。
那少女纤细的声音传来:“不可能是从这爬上去的。即使他有绝世的壁虎功能从这上下,在内力外吐吸附之下,这冰壁也不可能丝毫不损。”
马镌麟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不是从这离开的,也不是从下山的道路离开的。那欧阳先生他……难道这里还有别的路?”
唐豪怒道:“不可能,绝对没有别的路了!”
那少女如昨日一般仔细检查了一圈冰屋:“与昨日一样,所有冰块都被冻实,没有丝毫损坏,也没有机关,他究竟是怎么进出的啊?”
马镌麟沉吟道:“唐兄,你有没有发觉,这里还少了一样东西?”
唐豪瞬间醒悟:“雪!”
众人这才省起,昨夜曾降下薄雪,这里却是干干净净,竟是没有一点雪花。几人忙四处张望,却是那马镌麟的妻子第一个发现:“看,那里。”
就在冰壁之下、山坳之内,一个巨大的雪人伫立在众人面前。那纯白色与依附在山崖上的万年玄冰如此相似,以至于心慌意乱的众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本该是最显眼的物事。
唐豪一声怒吼,一掌挥出。马镌麟急急阻止已是不及,瞬间雪花飞舞,那雪人如烟般消散。
然后。
一具尸体倒下,滚落,一直到了众人跟前。
佝偻,满头白发,满面都是凝结的恐惧与痛苦——
名动江湖的兵器铸造大师,欧阳冰,隐居十年后,丧身藏边大雪山内。
沉寂。
良久,马镌麟抬起头来,道:“身上无血迹,咽喉有极细伤口,看来是被高手一击而杀。”
唐豪怒道:“是你干的?”
马镌麟摇头:“我怎么下手?”
唐豪颓然坐下,不再说话。
那始终不肯说出名字的少女却是最镇定的一个,笑嘻嘻道:“看来又该我上场了。两位大侠,小女子来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如何?”
唐豪道:“随你便。”
少女嘻嘻笑道:“现在不可解的有几件事。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欧阳大师……或者说欧阳大师的尸体,究竟是怎么从那冰屋里出来的。我们几个刚才都检查过了,那冰屋甚是坚固,毫无损坏的痕迹,只有那不到一尺的小孔,是无论如何出不来一个人的。
“第二点就是凶手是如何杀人又如何逃逸的。这里可以说是个绝地,只有山下的路可通,我们三个昨夜就睡在半路上,想必以两位大侠的自信应该可以确认没有人通过。那凶手究竟是如何上得山来的?如果说他是一直藏在山上没有被你们发现,但他总是要下山逃逸的。总之是无法逃过你们的眼睛的。
“第三点就是即使那人真的骗过了你们的眼睛。他又怎么能走过方才那一段路而不留脚印呢?方才经过时我们都确认过了,并无丝毫痕迹。要知道那段路足有几十丈,即使以两位的武功,怕也不可能一跃而过不留痕迹吧?”
马镌麟微微点头。一跃数十丈,或者飞渡新雪不留丝毫痕迹,他自思是绝对做不到的,而以听闻唐豪数次血战的情况来看,唐豪怕也是做不到的。
唐豪却是阴阴一笑,道:“除了这几项不可解,还另有些诡异吧,咱们还是一个个说出来吧!”
少女微笑道:“不错,首先一点就是这个雪人。凶手为什么要费力打扫,堆这么一个雪人出来?掩盖尸体么?笑话,完全没用嘛。为了掩饰脚印?这倒有点说得通,但其实他只要把他的脚印部分吹乱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堆雪人?莫非他有什么原因非要把尸体雪藏不可?”
唐豪冷笑:“还有么?那我就接着说了。为什么早起的时候你跑到我们的前面去了?你什么时候到那里的?为何我竟然没有发觉?”
少女一愣,道:“我早起走走有什么奇怪。你没发觉不是很正常么,难道你整夜都盯着路来着?”
唐豪冷笑,正待说话,马镌麟突然接话道:“唐兄,你方才为什么那么急着把那个雪人打破?莫非那雪人有什么异常之处你不想让我们看到么?”
唐豪登时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方才他暴怒之下打破了雪人,此刻竟是无可辩答。
少女拍手笑道:“不错,除非凶手是昨夜那个山民,否则凶手就在我们之中,所以谁说个谎诬陷个人什么的也很正常。说起来,昨夜你跟着那山民上山送饭,没趁机做什么么?”
冰魄×霸王枪
唐豪站起身来,道:“马兄,欧阳先生虽归隐多年,但其昔年沉迷锻造之艺,行事不偏不倚,我等世家子弟多蒙其照顾。如果我所知不错,马兄也得过他老人家所赠的百把长刀,成为龙马牧场开拓之基。我也一样得过他老先生的恩惠。如果今日真的查出是谁害死他老人家,马兄伉俪可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
马镌麟点头:“我虽无意江湖,但受过欧阳先生之恩必报。”
唐豪哈哈大笑:“如此,我便先来解释这欧阳先生是如何出入冰屋的。”说着他起身走到那冰屋跟前,双掌紧贴在冰屋上道,“便是如此。”说着双掌运力,功力到处,双掌瞬间红如火炭,那仿佛坚不可摧的冰块瞬间开始融化,一滴滴汇成细流,不一刻,整座冰屋已快要坍塌。
唐豪道:“如何,马兄,这样的事情对于你我这样的内力而言,很容易做到。你们明白了吧,为什么那凶手要扫干净地上所有的雪,其实不是他想扫干净,而是融化的冰水将整个地面洗干净了。这些水瞬间就会结成冰,所以不虞我们发现。”
竟然是那少女先拍手道:“原来如此。嗯,这冰屋并无后来修补的痕迹,那即是说那人将整座冰屋都融化了,之后又重做了一座么?”
唐豪冷笑:“不错,他为了这个步骤,还事先做了练习。”
马镌麟皱眉道:“唐兄切莫噫断。你所说的这个方法,我们都可以做到,更何况这位姑娘能否有如此内力尚未……”
唐豪骤地转向那少女,打断马镌麟的话道:“她做得到。柳蝉儿,你真当我们认不出你么?”
马镌麟—惊:“柳蝉儿?你就是白衣侯手下‘静坐数寒蝉,一剑秋声振’中的柳蝉儿?”
当今江湖,七分天下,龙马牧场便是七大势力之一。但七分之上,还有江湖神话—威压江湖的白衣侯朱煌。一个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朋友,都无法忽视的强大名字。而身为江湖大豪的马镌麟自然也听说过这个传说:白衣侯手下武功最高的人,其实是那个总以侍婢形象示人的柳蝉儿。
唐豪道:“不会错。昨日我便觉得在哪里见过你,苦思了一夜,终于想起,一年前我还未反出唐门时,曾经在总堡见过你一次。马兄,她虽然一向只跟在白衣侯身边,名声不显于江湖,但马兄肯定听到过她的相关情报。据说她的武功不在秋声振之下,这样的武功,能做成此事还有什么可疑?”
那少女柳蝉儿被人揭露身份,微微一愣,旋即恢复正常:“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认识我的人,真是不容易。我说过,我只是路过而已,为什么要杀欧阳先生?更何况,这事咱们四人谁都能做到,你怎就能认定是我?”
唐豪大笑:“不错,跟这冰屋搞鬼,的确大家都能做到。但突破那山路,杀人后逃逸,就不是八人能做到了。能做到的只有你,身负绝世轻功的你。”
柳蝉儿一笑:“哦,我来听听,你说我是怎么做到不惊动你们杀人后离开的?莫非你觉得我的武功高得足以无视你的视线?”
唐豪道:“好,我便一个个给你解释。我们知道,要想上山需要突破两层难关,一是我们三批人犄角之势围绕在山路上,任何一人要上山必须要经过别人的目光。但下山就不用了。所以昨日你并不是从来路上山的,而是直接下山,绕到后山,爬到了那峭壁之已”
马镌麟道:“你说她是从那冰壁上滑下来的?不可能的,即使她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冰壁上丝毫不留痕迹……”说到这儿他突然一愣,后面的话不再出口。
唐豪得意道:“你也想到了吧。如果她的武功真的那么强的话,她根本不需要滑下来,事实上,她是一跃而下的。”
马镌麟的妻子不禁抬头看向那仿佛通天的绝壁:“这样的高……跳下来,怎么可能?”
唐豪道:“可能!柳蝉儿,你可敢承认你足以做到?”
三人的目光不禁都看向那貌似娇弱的少女。少女嘻嘻一笑:“好吧,就算我能做到。然后呢?”
马镌麟面色不变,心下迅速计算:那唐豪乃唐门叛徒,被唐门追杀一年仍毫发无损,实力甚强。那柳蝉儿固然武功可能高过自己,但难以强过自己与唐豪联手。只是自己与白衣侯平日并无交集,虽不欲得罪这江湖大豪,但欧阳先生若真是这少女所杀,少不得要为他主持公道了。
正思量间,唐豪又道:“你既然承认能做到,那想必那段雪路也难不倒你。只是你顾忌我们的监视,所以你并没有回到你的冰屋,而是在我们视线外等待,直到我们一起前来为止。所以你其实是靠着你卓绝的轻功绕过了我们的监视,而且也不会留下脚印和痕迹。而能做到这一切的,这里也只有你而巳。你还有什么说的?”
柳蝉儿低头思量半晌,道:“你的包裹,能否打开让我们看看?”
唐豪脸色一变,旋又恢复正常,道:“你还想做困兽之斗么?也罢,便让你死前开开眼界。”说着一探手,取下身后的包裹,抖手打开。
马镌麟只觉得寒气瞬间如波涛般袭来。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本已是奇冷无比,但那包裹一开,却是仿佛方才的寒冷不过是一场孩子过家家,甚至和这包裹内的含义比起来,那伫立的万年寒冰仿佛温暖如春日。
那是真正的……寒冷!
马镌麟运功两周天,方才止住那打冷战的冲动,看着那包裹,骇然道:“这是?”
唐豪哈哈笑道:“冰魄霸王枪!这是我费尽力气找来准备有朝一日对付那讨厌白鸦的秘密武器。”
包裹内乍一看上去仿佛是两根简单的冰柱而已。但仔细看去,却发现在那冰柱上,除了寒气外还散发着一丝金属的幽光。半透明的枪杆尽头浮刻着一只狰狞的冰螭,螭吻吐出一截同样半透明幽白色的枪头。在这无瑕的冰壁和冰径的映衬下,这凶器似乎更肆无忌惮地露出它的凶悍和戾气。
柳蝉儿一直低头思索,这时才抬头道:“嗯,如果侯爷在的话大概会教我这么说吧:我们首先来考虑一下,为什么凶手一定要融了整座冰屋不可呢?知道什么叫舍本逐末么?就是你们在那里死死地思考手法,却没有分一点脑子去思考动机。凶手费那么大力气融了再重建冰屋,不光是为了让你们伤一会脑筋,而一定有他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又牵扯另一个问题,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呢?以欧阳先生的名望,我们可以推测,肯定是为了什么神兵利器。那是什么呢?嗯,或者说,欧阳先生在冰屋内,一览无余,他能把这东西放在哪呢?
“不错,就在屋子内。我们看到半透明的屋子便直觉地觉得这无法像其他屋子一样藏什么东西。这便是错误的惯性,实际上,欧阳先生就是将他的最后的心血,他最后一件作品,藏在了冰屋之中。
冰魄×霸王枪
“这就是……冰魄霸王枪。欧阳先生远赴雪山,以冰为精以雪为火锤炼锻冶的最后一件绝世神兵!唐豪,这个推测如何?”
马镌麟只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唐豪阴惨惨一笑,不答话。
柳蝉儿微笑道:“武功高就平白背嫌疑,真麻烦啊。不过武功高也有好处,就是对这些什么神兵利器之类的感应很强烈。昨天这东西还不在你的包裹里,你昨天背的是啥呢?”
唐豪忽地大笑:“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都是推测而已,你可有一点证据?你无法改变在场众人中只有你有条件作案的事实,只要你不能证明我们有人作案,你便是唯一的嫌疑人,换句话说,就是肯定的罪犯。或者,你想到什么方法能让我实现不留痕迹不惊动你们,半夜飞渡到这个山上来作案么?别高估我的轻功啊。”
柳蝉儿低头喃喃自语:“送饭的人……脚印……雪停……包裹里的东西去哪儿了……小洞……”这样足足思考了半晌,直到马镌麟开始不耐,正准备开口叫她的时候,少女骤地抬起头来,“果然这种情况还是侯爷比较适合处理啊!”
马镌麟一时没有听懂:“啊?”
柳蝉儿嘻嘻一笑,看向唐豪:“你很厉害啊,要是侯爷在这里,他一定很喜欢这个局的。”
唐豪喝道:“你何必东拉西扯拖延时间!”
柳蝉儿笑道:“你的设计很好,怎么都想不出什么问题来,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了。只可惜……”
唐豪心头一跳:“什么?”
柳蝉儿慢慢抬头:“可惜,你忽略了一点。”
“什么?”
刺!
左手食指,嫩若新葱,就这样浩浩然刺向唐豪的眉心。
这不是指法。这是枪法。霸王枪!
虽然只是纤纤一指,唐豪却仿佛瞬间感觉到干军万马压迫而来,漫天风云随着这一刺向他压下。唐豪叛出唐门后,在江湖上险死还生之境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却从没有一次,像这次的这根指头一样,让他感觉到如此的危机!
那从心底里战栗出来无可言表的危机。
退!唐豪疾退,同时一抖手,两截枪杆已接在—起。
大喝一声,冰魄长枪刺出,漫天寒气在他身前聚集,这绝世神兵在雪山之上,发挥出了让人惊叹的威力。
但唐豪似乎感觉到,自己不会胜!他不敢看那少女突然变得血红的眸子和那眸子内的双瞳,这一瞬间他只想到两个字:
求生。
枪指相交。枪粉碎。
这天下第一铸造大师最后的心血,万年寒冰磨砺出的神兵——冰魄霸王枪就真如脆弱的冰柱一般,瞬间碎裂,在真正的霸王枪下,纷飞。
唐豪倒飞,重重摔下。
就在方才一瞬间,刚猛无俦的劲力已夺走了他的生命。
马镌麟的刀方出鞘一半,尘埃已落定。
柳蝉儿慢慢缩回手指,接续道:“……什么证据,什么诡计,可笑。霸王枪下,跟我玩儿什么推理?”
(完)
斗毒
【第一章 唐七喜】
我叫房小木,是位大毒师。
我享受毒药给我带来的一切,那弹指间杀人于无形的快感,人人惧我如豺狼的畏惧感,这些感觉填充着我那深不见底的虚荣心。
但是,我并不快乐!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娘们儿,学名老婆。每一个沧桑男人的面前都有一个老是给他添堵的爷们儿,学名死敌。就像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奥特曼与小怪兽。
唐七喜师从大毒山毒呀毒道长,我师从小毒寺毒狠毒方丈,我们两人都是师出名门,用毒之术都不是一般的厉害。江湖上素有“北房南唐”之说。我房家千毒堡与唐七喜的唐门分庭抗礼,人称毒道两大宗门。
可我不乐意。
凭什么唐七喜和我齐名?他唐七喜个子没我高,长得没我帅,吃得没我多,连放屁都没我响,就这么一个人,能和我齐名!
我呸!
我不服!我愤!三月初七,我要和唐七喜决战岳阳楼!
【第二章 决战岳阳楼】
三月初七,诸事大吉。
贵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岳阳楼自古多骚客,一篇《岳阳楼记》洋洋洒洒,给它做了最好的广告。
夜色笼罩,今夜我在岳阳楼。
今夜没有骚客,只有两个老毒物。“天下第一毒”的大牌匾放在桌上,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儿晃得我有些眼晕。多少年了,我一直梦寐以求着这块牌匾。我梦想着将这块大匾搬进我房家干毒堡的正堂。
这是每一个毒道宗师的最高荣誉。
我发现唐七喜的眼神也有些恍惚,出神地看着牌匾。他还是那一副穷酸样。一袭白衣,羽扇纶巾。明明是个弹指间杀人于无形的老毒物,他却总喜欢装出一副名士风范,放浪形骸,依翠偎红。
“唐兄——”我拱拱手。
“小木兄,开始吧。”他冲我微微一笑。
【第三章 斗毒之飞蛊】
规则很简单,每人携带两种毒物,交给对方辨认。猜不出来的人是输家,反之,便可拿走天下第一毒的牌匾。
很恶俗的规则。但身为南北毒道第一人的我们,知道其中的凶险,能够入我们两人法眼的毒物,怎会寻常?
“小木兄,请看!”
唐七喜伸出右手,轻轻站着。
我抬眼细看,什么也没有。确实什么也没有,他手中空空荡荡。
我很疑惑,他微微一笑,将双手背过身去:“你猜。”
我靠,没东西你让我猜个屁!我正在纳闷,就听耳边一阵响动,如鸟鸣啾啾唧唧。
难道,难道……
我笑了。
“唐兄,这是飞蛊吧?”
唐七喜愣了愣,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
“这飞蛊生于长江与岭南之间,它来的时候带着声响,却看不见它的踪影,像鸟叫似的啾啾唧唧。中了飞蛊的人会立刻得痢疾,便血,医药大多都不能治好,十多日一定丧命。”
我滔滔不绝地讲来,如数家珍。
“小木兄好才学,佩服,佩服。”唐七喜极有风度地恭维道。
我冷哼一声,心中暗想:你他妈的真虚伪!
【第四章 斗毒之人菌】
“唐兄,你来瞧瞧我的东西吧!”
我“刷”地一下,从袖子中甩出一块黄布团。我小心地打开布团,是一块大蘑菇。
唐七喜神色郑重地看着我手里的大蘑菇,显然,我的东西难住他了。
他找出一根银针,插入蘑菇中,眨眼间,那银针变得通体乌黑。
他“啊”的一声惊叫,额头冒出冷汗。
良久,他才瞪着我,说道:“小木兄这么在意‘天下第一毒’的名号,我让给你便是,你何苦伤人性命呢?”
我有些意外:“你认出来了?”
“此物名人菌。岭南的风俗,多制毒药。此物乃是当地富贵人家让老奴吃毒草野葛,死后埋掉,三年后刨坟开棺,尸体上便会生菌子。菌子正生在腹部位置上的,毒性最强,吃了立刻就死;生在手、足、额部上的,吃了当天便死;生在旁边远一点的几天之内必死;渐远的,一个月或两个月死;最远的,或二三年内死。总之没有能活着的。我看你手中的这块菌子毒性剧烈,显然是腹部长出来的吧。”
“佩服,佩服!”我假模假样地赞了一声,心中却不由得有点失落。这是我准备了好久的毒物,还因此亲手葬送了跟随我多年的老仆房发财,不料还是被他看破了。
唐七喜显然知道这毒物要杀人才可制成,一脸不忍道:“小木兄,名利皆是浮云,你何苦伤人性命呢?毒亦有道啊……”
我心中冷笑,玩毒的高手手上若是没有几条人命,见面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真他妈假慈悲! 【第五章 无形无色暗香心毒】
我打起精神,一拱手道:“唐兄,亮您的第二件毒物吧!”
我想只要破了他的第二件毒物,最不济也能和他打个平手。
不知道为何唐七喜有些为难,他拱了拱手,张开嘴正要说话,我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这……这是什么?!
唐七喜举手的那一刹那,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气似真,似幻,似有,似无…一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闻得竟然有些出神了。
这是什么毒?
淡香,缥缈。我印象中从来没有一种让人闻起来如此舒服的毒药……
不,不,只有一种!
我如遭雷击!
“唐兄,你身上的香味是……是……无形无色暗香心毒?”
无形无色暗香心毒号称无解之毒,无形无色,仅有一股淡香,闻者心神荡漾,毒气人体,八天之后攻人心脉。
我刚刚为了辨得仔细,早已不知道闻了几次……
唐七喜笑了。看得出来,他那笑里带着无尽的得意。
他制出了早已失传的天下第一剧毒——无形无色暗香心毒。
我输了,我输得一塌糊涂。我辨出了此毒,却无药可解。八天后,我将变为一具尸体。
“罢!罢!我输了!这天下第一毒的称号,当归唐兄所有。”
败给无形无色暗香心毒,我无话可说。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岳阳楼,八天后,“北方第一毒”房小木将从江湖中永远消失……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尾声一】
房家干毒堡。
我悲伤地躺在床上,尽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我已经八天没有起床,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
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吃饭、喝水、起床,任何~件事情都将加速血液流动,带动着在血管中蠢蠢欲动的无形无色暗香心毒直攻心脉。或许只是一个动作,我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我怕死。我真的怕死。
“老爷,蜀中唐门唐七喜先生来信。”
小厮房长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念。”我有气无力地说。唐七喜来信?此时他已经是天下第一毒,无外乎是来信嘲讽我罢了。小木兄:
您好。
几日不见,弟甚念之。
几日来,弟食不知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因一事。这天下第一毒的称号,弟当真有愧于心。
那日比斗,弟实属只准备了飞蛊一毒。弟本就无意争抢这天下第一毒的名号,在比斗前夜,还与自家侍妾巫山云雨。
兄所闻香气,并不是无形无色暗香心毒,只是贱妾常株的买自米家铺子的百合脂粉膏罢了……”
【尾声二】
从此,苑家干毒堡被我改成苑记干香铺。我最大的梦想是打败米家铺子,研制出天下第一的香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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