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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梦犀(中)
2012年1月上半月版,
金寻者《相忘师·邀梦犀(上)》
2011年9月月末版、10月月末版,
金寻者《相忘师·僵尸引(上)(下)》
金寻者,大陆新武侠代表作者,自《大唐行镖》开始纵横武侠世界,《大唐乘风录》、《大唐御风记》开创了风格独特的大唐系列。少年热血武侠《相忘师》正在火热连载中!
【前情提要】
智破僵尸引之后,黄金龙总算见到了心仪已久的墨凝香,可天门学府内依旧危机重重:门主殷承侠离开天门,契阔阵斗阵装备难寻,朴、顾师父远赴前线,小吃店遭遇火灾,未知的危机潜伏四周。除夕将至,看似平静的夜晚,却是噩梦的开端……
第八章 黄金凤之舞
在接近年关的日子里,天门食府与燕雀楼小吃分店的竞争愈演愈烈,到了除夕之夜终于上演了最高潮的戏码——天门食府和燕雀楼小吃分店同时举行盛大夜宴,招待天门留守的全部讲师和弟子。
除夕夜里,因为帮工和苦学契阔阵战术已经三十六个时辰没睡觉的黄金龙脑子昏昏沉沉的,直到有人拍他肩膀,他才稍稍清醒。
“大少,夜宴开始了,还不去看热闹?”白算计用力摇着他的肩膀,不耐烦地叫道。
“已经开始了?”黄金龙撑起身子,一眼大一眼小地说。
“食府主厨过惠儿那边出了绝活,正经的百鸟朝凤、佛跳墙随便吃,大手笔。”白算计一边说得唾沫翻飞,一边用牙签剔着牙。
“呃,你小子已经尝过了?”黄金龙捂着鼻子问道。
“不吃白不吃。”白算计说到这里肚子咕噜噜乱响,他摸着胃嘿嘿一笑,“这几天吃得太好了,龙肝都有点吃不下了。”
“老爸他有什么对策?”黄金龙没精打采地问道。
“黄老爷才厉害,在店里搭上台子,流水一般供应一百零八种小吃,还配上酒水,店中间搭起舞台,让黄二在上面献舞助兴,现在一群喝疯了的天门弟子围着舞台大声嚷嚷。”白算计说到这里,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什么?”黄金龙听到这里,差点昏过去,“老爸居然违禁供应酒水,还让二弟献舞?他疯了?”
“怕什么,除夕天门解了酒禁……”白算计解释道。
“这不是重点,一群酒鬼加上我那个不着调的二弟,这要出事啊!”黄金龙一把推开白算计,“噌”地从窗户蹦出房间,朝着燕雀楼小吃分店狂奔而去。
此刻的燕雀楼小吃店已经被狂欢的天门弟子和讲师挤得满满当当,店门口都塞满了想要往里挤的人。店里面丝竹鼓乐之声大作,混合着满堂的喝彩声和狼号声,震耳欲聋。
“黄金凤,我爱你!”
“黄金凤,这辈子我跟你走!”
“黄妹妹,舞得太美了!”
黄金龙拼命挤进人群,只见黄金凤穿着一件绣满云霞的大开口紫红窄腰荷叶裙,系着金丝凤羽带,浑身云罗半落,玉肩微露,小腹处的衣衫敛到腰上,露出玉白色腰肚,正在做着高难度的扭腰动作。这正是黄二弟最喜欢的西界遗族勾魂肚皮舞。他的手呈荷叶状翻覆摆动,满空盘旋飞舞,偶尔几个顿挫,在空中留下宛如观音手印一般的优雅影像;下半身却有如水蛇一般疯狂摇摆,白玉色腰身闪得众人双眼发花。这妖冶的舞蹈半带端庄半带狂野,最是勾魂摄魄,只见台下醉眼惺忪的男弟子们此刻已经口水长流。
“金凤,你干什么!有点过了吧?”黄金龙分开人群,大声叫道。
“大哥,你来得正好,看我威不威风?”黄二弟眯起双眼,露出春花般的笑容。他腰肢轻颤,手臂一扬做了一个妩媚之极的摇曳之姿,腰部朝着前后左右连环扭动,脖子也配合腰部动作摇了起来,正是这一套勾魂肚皮舞的最高潮。
“受不了啦!”离台子最近的一个太行弟子惨叫一声,摔下手中酒瓶,双手一撑舞台台面就蹦了上来,张牙舞爪地朝着黄二弟扑去。
“我勒个去!”黄金龙连忙跟在他身后爬上台,一把拎住他的脊后风池穴,将他甩到了人群之中。
“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和惊呼声,无数人抬起手来随着黄二弟的舞姿鼓掌,台后的鼓乐声更是大作,将现场的气氛推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金凤——我来啦!”另一个唐门的弟子连滚带爬地攀上台来,朝着黄金凤扑去。
“去!”黄金龙一抬脚踹在他下巴上,将他踹下台去。
“上啊!”撩人的舞蹈加上激烈的打斗让观众们的情绪暴涨,无数心血来潮的天门弟子开始往台上爬,朝着黄二弟扑去。黄金龙不得不使出八卦掌的走位,一个个地将他们甩下台去。台下一片沸腾,已经不知道人们是想看黄二弟的舞蹈,还是黄金龙的武打。
黄二弟也不管黄金龙的辛苦,一路招手一路扭腰,每到一处,就有一群弟子潮水般爬上舞台,又接二连三地被黄金龙甩下台去。到最后,黄金龙甚至看到英传杰和童百练也爬到了舞台上来凑热闹,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回头一看,连李南星也跌跌撞撞爬上台来。
“老大,我来帮你……”李南星还没说完,就被黄金龙条件反射地一脚踹下台去。幸好这个时候,黄二弟一个团身施礼,结束了这一段香艳热舞。
“好啊!”台下的叫好声犹如海潮击岸,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将燕雀楼的房顶掀掉。
黄金龙这才有机会喘口气,不禁一仰身,躺倒在舞台上。
“谢谢各位对燕雀楼的捧场,刚才老板说了,这段舞结束后,就是幽会投标的好戏。”舞台旁传来白算计兴致勃勃的声音。
“白算计?”黄金龙筋疲力尽地转头看去,只见白算计此刻已经拎着一面铜锣,在热烈掌声中走上台来。
“这样一个风月无边的除夕夜,黄家大小姐黄金凤愿意陪一位出价最高的佳公子天池幽会,共度良宵。各位同门,人不风流枉少年,倚马斜桥,一掷千金,正是风流公子的英雄本色。来来来,起拍价十五钱荼花银!”白算计用力敲了一下铜锣,口若悬河地大声叫道。
“白算计,果然是你出的馊点子!”黄金龙想要从舞台上爬起来,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干瞪眼。
“好,咱们太行山石山川出三十钱!”
“一百钱,唐门唐不换!”
“四百钱,武当张艺!”
“八百钱,少林罗环!”
“你姥姥,少林秃驴也要幽会!”
“昆仑彭独绝,出价两锭落马金!”就在众人又笑又闹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却看见彭独绝一身方冠长衫,倒背双手,在龙虎火舞团的团员开道之下,走进了热火朝天的燕雀楼分店。
“彭独绝,两锭落马金,有没有更高的?两锭落马金一次,两锭落马金两次,三次!成交!这一次与黄家大小姐夜游天池的佳公子,乃是昆仑派一枝独秀的彭独绝!”白算计用力敲了一下铜锣,扯开嗓子大声吆喝道。
掌声、呼哨声和怪叫声四下里响起。舞台上娇俏站立的黄金凤朝着彭独绝嫣然一笑,从白算计手里接过金纹披帛披在肩上,朝着彭独绝迤逦而来。彭独绝此刻也极为自得,用力一甩方冠,双手一抖袖,亮齿一笑,倒也风神俊朗,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气派。
黄金凤大大方方地挽住他的臂弯,回头朝黄金龙骄傲地一笑:“大哥,看我的。”
“黄金龙,你尽管放心,我保证令妹会有一个今生难忘的夜晚。”彭独绝粲然一笑,阴阴地说道。
“彭公子,这可是你说的,别让我失望哦。”黄金凤朝他挤了挤眼睛,那俏皮的表情令彭独绝怦然心动,下意识地应道:“当然,当然。”
“彭独绝……放开我弟……”黄金龙还想要说话,却被白算计猛地打断:“大少,你这可不对啊,彭公子已经交了定金,你不让金凤跟人家走,是坏了规矩哦!”
白算计挡在黄金龙面前,而彭独绝和黄金凤此刻已经不知去向。
“白算计……我和你拼了!”
这一次燕雀夜宴靠着黄金凤的倾情一舞险胜天门食府,打响了燕雀楼的招牌,也为天门带来了一个难忘的除夕夜。
邀梦犀(中)
“你们有谁见到浣虹和彩儿了?最近都没有看见她们。”黄金龙清点了一下人数,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知道……”众人纷纷摇头。
“说起来奇怪,这几天我们都没见过她们。对了,七天前我遇到她们,她们正在讨论打通玉关胎劫的法门,还说天池上的灵气有益练功什么的,估计现在还在练功呢。”白算计说道。
“不是吧,除夕夜还在练功?”黄金龙吃惊道,转头吩咐门口一个伙计去拿些各色小吃,然后对众人说:“我去天池看看,她们说不定连饭都没吃,金凤回来了马上通知我啊。”
“别去啊,午夜有烟火,是祝融堂的福师制造的七宝莲灯,平常只有京城能看见,可漂亮了。”白算计连忙劝道。
“真的?那我更要去叫上她们。”黄金龙大喜,连睡意都消尽了。
“你别自讨没趣啦。浣虹和彩儿都是练功狂人,你打搅了她们,不把你扒皮才怪呢。”童百练笑道。
黄金龙叹息一声,他心里当然明白苏浣虹和蓝彩儿的感觉:“她们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自视极高,如今看我破了玉关胎劫,她们怕是并不甘心,必然加紧修行,连最应该放松庆祝的除夕夜都放弃了……”
但此刻除了他之外,似乎没人有心情去理苏浣虹和蓝彩儿,于是他和众人分开,一个人跑向天池,其他人则去了天门广场等待烟火盛会。
第九章
血凝瞳的宿命
除夕的天门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唯有浩渺的天池,犹如漂浮在人间的一颗避世明珠,默默浸在无边的夜色之中,仿佛尘世的悲伤喜乐都和它无关。
对于这一片云雾缥缈的静湖,黄金龙唯一的印象只有湖中曾经关押过他的禁室,所以对它总是没什么好感。但是今夜踩波于万顷湖川之上,呼吸令灵魂宁静的水气,感受着沁透心脾的湖风,他才终于发现自己以前对于天池的印象是多么狭隘。这是一片广阔无边的世界,是比天山瑶池还要丰富而玄妙的所在,只是因为它就在天门之中,在静林之侧,所以他几乎忽略它的存在。
“我太天真了,天池如此之大,到哪里才能找到潜修的浣虹和彩儿?”黄金龙茫然地看着湖水泛起的点点银光,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道蒙眬绮丽的淡红色光晕犹如喷泉一般从湖面上冲天而起,高高扬至二十丈开外的天空上,爆出一片绚烂的石榴红色,照亮了黄金龙眼前的世界。
龙啸声突如其来地轰响着,黄金龙感到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震颤起来,接着一阵麻木感传遍了他的整个大脑。一条绛红色的虹光从天上那团石榴红色的光晕中冲出来,狠狠扎入天池,又再次扬起。平静的天池突然翻江倒海,高高的浪花狠狠浇在黄金龙身上。
“小……小红?”冰冷的天池水让他从震惊引起的麻木中惊醒了过来,他凝神一看,认出了那道红光的形状:那是苏浣虹的灵兽——潜龙灵蛇小红。今夜的小红已经不是蟒蛇的形态,它的身躯加倍地伸长了,头颈七寸处长出了飞鳍,脊背上隐约生出了千里马的鬃毛,圆滑的头部长出了犄角,一双蛇眼明亮得仿佛是雄鹰的双眼,嘴部也如龙嘴一般往外伸长了许多。它在天池中一个螺线形的翻腾,卷起一串浪花,将黄金龙裹了起来,接着兴奋地一弓前躯,露出自己整个脊背。在它的脊背上站着挺身横剑的苏浣虹。
“浣虹!你突破玉关胎劫了?”黄金龙大喜过望,扯开嗓子问道。
“哼,当然!”苏浣虹骄傲地一笑,手中剑朝前一倾,她脚下的小红狂啸一声,身子一弹,风驰电掣地将苏浣虹送到黄金龙的身前。在黄金龙还没有醒过味来,小红的身子已经龙腾蛟翻地在他周围旋转如风,苏浣虹手中的剑影在他周围织成了一片天罗地网。
“分!”转到分时,苏浣虹一声长啸,身子高高跃到空中,倒翻一个跟头,头下脚上旋转而下,长剑朝着黄金龙的顶门刺来。小红蛇躯一卷,闪电般卷住黄金龙的身子,朝上一甩,将他一下子甩向了剑锋。
“啊!”黄金龙一愣神,就被苏浣虹一剑顶在了脑门上。
“怎么样?”苏浣虹兴奋得一张俏脸满是红晕,轻轻喘息着问道。
“太精彩了,你和灵兽的攻击合二为一,犹如一体,我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啊!”黄金龙激动地说。
“这是控灵师初窥堂奥的功夫,人灵一体之术。因为我控制的灵兽是小红,所以我混合了鞭师堂与剑师堂的功夫,练成了踏龙鞭中剑。”苏浣虹急切地说着,迫切希望分享自己成功的喜悦。
“恭喜恭喜!万岁!从此我们少年打鬼团有两个相忘师了!”黄金龙举起双手庆祝道,随即他猛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不打算把小红解灵放生了?”
苏浣虹脸色一红,转过头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吸了口气说道:“好啦。算你说的有理,它根本不想离开我,而且它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不断地进化生长,达到生命的巅峰。我们这些生就的控龙师都有着无法拒绝的宿命。”
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黄金龙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想当剑师。但是顾师父曾经说过,用不用剑不重要,甚至会不会剑法都不重要,只要心有剑魂,你就是一个合格的剑师。而且,你最大的理想不是当解烦师吗?你还是可以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走下去的。”
苏浣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忽然感激地一笑:“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苏浣虹咳嗽一声,转头望向远方。
黄金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想起蓝彩儿来:“对了,浣虹,你看到彩儿了吗?我来是想找你们一起去看烟火的。”
“她?她应该在西池练功。”苏浣虹说到这里白了他一眼,“你还挺关心她的。”
“都是打鬼团的团员,我身为团长,当然要关心一下。”黄金龙挺胸自得地说。
“嗯——”苏浣虹瞥了他一眼,“不过,真不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什么。”
黄金龙看着她不说话,肚子里腹诽道:“你这难道是嫉妒?”
位于天门之北的天池形状有如漏斗,东窄西宽,西北靠近静林和静园的湖面最是宽广,有着不少可以单独修炼的湖心岛。依照苏浣虹的估计,蓝彩儿应该是在静林周围的岛屿中练功。
“这里如此宽广,她在哪?烟火表演就要开始了。”黄金龙有些着急。
“不如我们先去吧。彩儿练功正到紧要关头,还是不要打搅她为好。”苏浣虹说道。
“当然不行。”黄金龙执拗地说。
“为什么?”苏浣虹奇怪地问道,“你为了看一场烟火打断她练功,她不把你刺出个窟窿来才怪。”
“这是我们来天门的第一个除夕,能够一起看一场烟火不是很好吗?”黄金龙深深地吸了一口天池上的清凉空气,感到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我们本来呆在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能够从天南地北来到天门,能够一起成为少年打鬼团的团员,能够一起历险,一起斗阵,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缘哪。难道等我们功成名就之后回想往昔,却发现来天门的第一年除夕,我们都在忙着练功吗?”
听到他的话,苏浣虹心中一震,被突破玉关胎劫的喜悦吞没的心田瞬间变得清亮如洗,这样一种突然间纯净了的感觉让她感到浑身针扎一般的微微刺痛,一股凉意在她耳鼻间涌动,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没……”她的嗓音忽然有些沙哑,“没想到你……”她转头深深地看着黄金龙,忽然静默下来。
“我……我什么?”黄金龙转头问道。
“你……”苏浣虹咳嗽一声,双手插腰,偏头道,“你还挺有女人味的嘛。”
“什么?你!”黄金龙感到自己被彻底羞辱了,不禁鼓起了嘴。他的神情让苏浣虹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天池上忽然间弥漫起恐怖凝重的杀意,仿佛湖面上的水汽都在一瞬间凝成了冰沙压在二人肩上。深沉的夜色中透出一股幽冥般的黑暗,这种黑暗比夜色更深更浓,犹如一只庞然巨兽从时空的束缚中挣扎而出,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天地。
邀梦犀(中)
苏浣虹和黄金龙互望一眼,愣了片刻,同时叫道:“是彩儿!”
一道蓝白色的寒光压着远方的水平线横扫过整个天池,接着湖面上亮起玄冥一般的淡青色,犹如地狱的闸门突然打开,将炼狱熔炉的火光透射到了人间。
一身黛蓝色衣衫的蓝彩儿,左右手掌笔直地指向身侧,踏着滚滚的湖波朝苏黄二人大步而来。两股明亮的宝石蓝色气芒的巨剑从她的双掌之上长出,芒尖划过水波,将动荡的湖水无情地凝聚成两条瓦蓝瓦蓝的冰线。此刻的她双眼同时睁开,左边的血凝瞳仍然呈现出宛如鲜血凝结前的绛红色,本来漆黑如极地夜色的右眼现在也焕发出同样的绛红色。
现在的她已经有了两只血凝瞳!
“彩儿!”黄金龙和苏浣虹潜意识中都感到了事情的不妙。睁开一只血凝瞳的蓝彩儿已经很可怕了,现在两只眼睛都是血凝瞳,她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黄金龙……苏浣虹……”蓝彩儿张开了口,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丽,显得嘶哑而深沉,仿佛另一个人,“是时候说再见了。”
“再见?”黄金龙失声吼道,“你要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去迎接属于我的命运。”蓝彩儿用那嘶哑的嗓音说道。
“你有什么命运啊?”黄金龙大喊道。
“杀星的命运!杀人魔王就是我的宿命。”蓝彩儿哑声道。
“没有人生来就是杀人魔王的命运,这太扯了!”黄金龙叫道。
“彩儿,快快回过神来,不要让魔鬼控制你!”苏浣虹焦急地说。
“我这双血凝瞳就是命运的印记!”蓝彩儿昂起头,尖声吼道。
“胡说,如果杀星是你的宿命,老天为什么让你遇上我们,进到天门?为什么你要选我们做朋友?”黄金龙嘶声道。
“你们只是我成长中的障碍,对魔王杀性的磨炼,你们只是我的垫脚石,踩在你们身上,能让我走到人间的巅峰。”蓝彩儿的声音此刻愈发嘶哑,更隐隐透出邪恶的味道。
“狗屎龙,她已经疯了,这是血凝瞳威力全发的现象,我听大当家说过,血凝瞳觉悟之时,血凝瞳的主人会失去控制杀性的能力,被血凝瞳所带来的前世印记左右,成为冷酷的杀人机器。我们的蓝彩儿已经消失了!”苏浣虹一把拉住黄金龙的胳膊,凄声道,“我们快快退开,否则她真的会杀了我们的。”
“决不,我不相信!”黄金龙执拗地一甩胳膊,甩开了苏浣虹的手。
“彩儿,你现在还是少年打鬼团的团员,我还是你的团长,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回来,不要让血凝瞳控制你!”黄金龙大声吼道。
“不自量力的小子,我是万世杀星积累的怨念,历尽千百场屠杀和血战仍然留恋不去的死魂灵,你以为凭借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弱女魂魄,能够压下万年魔神血咒的力量吗?”蓝彩儿阴森森地笑道。
黄金龙勇敢地挺起胸膛,嘶哑着嗓子大声吼道:“彩儿平时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把她忘了。她对任何人都冷言冷语,冷口冷面,好像一个来自北极的冰娃娃……”
“你在说什么傻话,危险啊!”苏浣虹打了一个呼哨,召唤小红挡在他的身前。
黄金龙抓住苏浣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但是有她在身边,我们都会感到温暖,感到安全,因为每一个打鬼团的人都知道,为了我们,她敢向任何人拔剑。我相信,为了我们,她会回来!所以,不看到她,我决不走!”
“唔……”蓝彩儿的双眼红光四射,“所以你才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朋友。你难道不怕死吗?”
“怕死?哈!我根本就不会死!”黄金龙张开双手,大步来到蓝彩儿的面前,“你只管试试,看看我们两个,谁会消失!”
“狗屎龙!”苏浣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乎是无意识地失声道。
“哼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以为人间浅薄的友情能够和执著万年的怨念相提并论吗?人间最深刻的感情,不是友情,而是仇恨!”蓝彩儿哑声说到这里,仰天大笑着,双手高举,两把宝石蓝色的念剑犹如一对巨大的斧头,闪电般砍向黄金龙。
“他不行的话,再加上我!”苏浣虹发狠地咬紧牙关,鼓起勇气和黄金龙并肩站在一起,“把我们一起杀了,走向你所谓的巅峰好了!这样的巅峰有什么好?”
“说得好!”黄金龙一把圈住苏浣虹手臂,紧紧握住她的手掌。
“好,好,好!”蓝彩儿的双手再次高高举起,宝石蓝色的剑芒嗡然颤动,一如风中火烛,“除去你们,这个躯体便能无挂碍地走向我的未来。”
“你只是走向一个命运的死循环罢了!”黄金龙大声吼道,“尽管照小爷的脑门儿砍,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人类最刻骨铭心的感情,不是仇恨,而是追逝,失去的痛苦永远最难以释怀,比如失去朋友,失去回忆,失去你珍爱的一切!”
“去死吧!”颤动瘟疫一般席卷了蓝彩儿的全身,她那双毫无表情的血凝瞳竟然透出一丝蚀骨的痛楚。但即使如此,她的双掌仍然在惯性驱使下,朝着黄金龙的脑门儿狠狠砍去。
“狗屎龙!”苏浣虹想要扑到黄金龙的身上,但是已经太晚,狂涌的寒芒瞬间吞噬了黄金龙的躯体。
“不要啊——”凄惶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四野,蓝彩儿的声音在一瞬间恢复了原有的清澈。她的双手指尖鲜血狂涌,原有的剑芒散成了一天蒙眬的云雾,那双狰狞华美的血凝瞳同时转为了黑色。
“黄金龙——我会再回来,到时候——一决胜负……”满天的黑气中回响着沙哑而不甘心的恶魔之音,蓝彩儿的身子犹如被吊起来一般朝天空伸展着,两串血影从她双眼奔流而出,弥漫到了无边夜色之中。
“狗屎龙!你……你……你……傻瓜!”蓝彩儿用她那双清澈幽深的大眼睛艰难地望向黄金龙,身子缓缓软倒在地。
“彩儿!”此时的黄金龙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剑芒扯破,衣衫褴褛犹如叫花子,一看到蓝彩儿倒地,立刻奔上前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彩儿,彩儿!”苏浣虹急忙凑上前,用力扶住蓝彩儿的肩膀,将一股精纯的内劲输入她的体内。
蓝彩儿的双眼惊恐而迷茫,闪烁着蒙眬的泪光,仿佛迷途的小孩。黄金龙紧紧攥着她的手,直攥得她手掌上的骨骼咯咯地响:“彩儿,我在这儿,我和浣虹都在,我们完好无损!”念芒划过头顶时带来的晕眩让他的头昏昏沉沉,但是他拼命地凝聚最后的精神,不断嘶声地重复,“彩儿,你要坚持住,记住我,记住我们,记住打鬼团,记住天门,回来,给我回来!”
“它,它还会回来……”在黄金龙坚持不懈的呼唤中,蓝彩儿终于回复了一点神志,她反手握住黄金龙的手掌,“狗屎龙,它还会回来……我,我,我不知道下一次我能不能挺住……”说到这里,大滴大滴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明亮的大眼睛中滚滚落下,“你把我抢回来也没有什么好处,还,还会没命的……”接下来的声音已经淹没在哽咽之中。
“因为是朋友,我们是朋友啊。当初你既然做了我的朋友,就要勇敢地负起责任。那个恶魔,他若再来,我们一起干掉他,就像今天一样,”黄金龙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不,下一次,你、我、浣虹,还有老童、老英、老李,再加上白算计,我们七个一起干掉他。”
“他们……”蓝彩儿虚弱地抬起头,“他们……”
“今天我来天池,是来找你一起看除夕的烟火,天门的七宝莲灯!他们,老童、老英、老李,还有白算计都在等着我们,让我们七个留下最美的回忆吧,就在这第一个天门的除夕。以后只要想起今夜,你就永远不会成为嗜血的魔鬼。”黄金龙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天池以南的天空突然绽开了一朵艳丽之极的烟花,赤橙黄绿的花火宛如海葵一般拢在空中,束成一盏宝莲灯的模样,接着扑簌簌地化为北斗七星的格局,火星恣意地四下旋飞,转为满天星雨。
邀梦犀(中)
“来不及一起看了……”蓝彩儿的泪水流了下来。
“别失望,还有时间,我相信他们。”黄金龙紧紧揽住她瘦削的肩膀,温声说道。
“狗屎龙……”听到他笃定的话语,苏浣虹心里说不出的担心,她可不像他这样乐观。
天上再次闪烁起七朵烟花,这一次花火凝聚,汇成了一片纯玫瑰色的单影大海葵花,花火退散突然化为金色的海洋,接着翻腾滚动,爆出一连串蝴蝶兰一般的蓝色小花,将整个天池的湖面染成淡天蓝色。
在一片光明的南方湖面上,四道长长的波纹自南向北直贯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噼噼啪啪的踩水声。
“老大——”童百练粗犷声音在湖面上回荡,“你们在搞什么,烟火表演已经开始了,快看南边啊!”
“老大,找到她们了吗?快来看烟花!”英传杰的声音跟着响起。
“你们快看,彩儿似乎出事了!”李南星焦急的声音尖锐地响起,“我就知道不妥,除夕肯定要出点事儿!快走!”
“大少,你不是又受伤了吧?”看到黄金龙破破烂烂的衣服,白算计充满期待地问道。
看到这四个家伙撒着欢地跑来,黄金龙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朝蓝彩儿眨了眨眼睛。在烟火光芒的照耀下,他看见一朵罕见的红晕浮上蓝彩儿苍白的脸颊,她抿嘴一笑,双眼闪烁出晶莹剔透的光芒。这种光芒即使用一千种语言也难以形容,黄金龙暂时只能把它定义为幸福。
“哇……”一旁的苏浣虹突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一头栽倒在黄金龙的肩膀上,用力出拳擂着他的胸膛。
童百练四人跑到苏浣虹、黄金龙和蓝彩儿身边,看到这情景都莫名其妙地愣住了。
“咋了?咋了?”“老大,你大开杀戒啦……”
“嘘,静静地看烟火!”黄金龙朝他们招招手。
童百练等人耸耸肩膀,纷纷聚到他的身边,一齐朝着天空望去。天池南方辽阔的地平线被喷薄而出的烟花占据,绚烂多姿的韶光势如破竹地笼罩四野,吞没了天地。整个世界淡入一片七色斑斓的背景之中,只剩下七个或站、或卧、或跪、或坐的身影仰望着南方的天空。在天门的第一个除夕,就这样静静地、璀璨地、刻骨铭心地印在他们的记忆中。
第十章
魔犀初现
黄金龙在寝舍醒来的时候,浑身的筋骨里透着一种涌动的暖意,那种沁透心脾的舒泰和安详,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除夕夜的烟花表演已成为了记忆的瑰宝。他感到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已经永远印在了天门,印在了烟波缥缈的天池。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他艰难地爬下床,披上衣服,走过门厅,打开房门,却看到敲门的是一个燕雀楼的伙计。
“有事吗?”黄金龙一边系扣子一边问道。
“大少早上好,黄老爷让我来问你二少来过这里吗?”那伙计恭敬地问道。
“二弟?他没来过这里,怎么了?”黄金龙问道。
“是这样,开店时间已过,二少还没有回来照顾生意,黄老爷有些担心他,正满世界找他,所以差我来问一声。”伙计说道。
“嘶……不好,难道彭独绝找二弟麻烦?”黄金龙偏头想了想,“不会,经过上次唐师父的警告,这小子应该不敢在天门明着行凶,顶多想要吃吃豆腐……”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一宽,转头说道:“这样,我们分头寻找,无论找没找到,晌午在店里会合。”
“是。”伙计鞠了一个躬,转头走了。
黄金龙系好腰带,转身锁上门,回头推开窗户,抬腿跳了出去。
大年初一的天门到处都是各路弟子摔碎的酒瓶子和各种小吃零食的包装纸,路上少见行人,估计昨晚上玩得太野,都在补觉。沿着林阴道走在冬日的暖阳照耀之中,黄金龙只感到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连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不会出事的,二弟一向是燕雀楼的福星,谁出事都不会是他。”黄金龙正想着,一阵嘈杂声忽然从头顶传来。他抬头一看,霍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天门弹指堂的堂门外。在弹指堂的上层是属于门主的凭栏轩,凭栏轩傲立于宝塔形建筑物的顶端,有一种俯瞰天门的威严。此刻凭栏轩的顶上正站着衣衫不整的彭独绝,在他身后站着边红线和边北穹,在他们身后是一批身穿彭门走线金纹黑绸服的高手,还有几个天门高层官员。
“你们都别过来,我没脸见人了,不如死了的好!”彭独绝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让黄金龙微微一怔。
“糟糕!看来二弟的事情穿帮了。”黄金龙看到这里顿时明白过来,吓得高抬脚轻落步,转头就要飘走。
“黄——金——龙!”正要往下跳的彭独绝一眼就看见了他,气得满脸通红,太阳穴上的血管子都爆了出来,“你给我站住!”
黄金龙飘走失败,不得不赔笑转过头来,仰头道:“彭公子,这么有兴致,凭栏轩上果然是这边风景独好。”
“事到如今你还说风凉话,黄金凤原来是男人,你故意不说,摆明了就是坑人!”彭独绝嘶声吼道。
“黄金龙,你真是心肠歹毒!”边红线也在一旁帮腔,但是脸上却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哎哟,彭公子家学渊博,应该知道凤凰本来是两只,凰是母的,凤是……”黄金龙还没说完,彭独绝已经身子一绷跳了下来。
“小心啊!”看到真的要出人命,黄金龙连忙双脚一腾,高高跳起,半空中使出招海底捞月,一把抄住彭独绝的腰身,凌空一旋,以轻盈的姿态飘然落地。此刻彭独绝心头的怒火已经化为以头撞地的恐惧,死里逃生之后,只吓得浑身发软地瘫在黄金龙的怀里。
“彭公子,如果你喜欢,在我怀里多躺一会儿,没关系!”看着彭独绝小鸟依人的怪异模样,黄金龙忍着笑说道。
“啊!”彭独绝此刻一阵尖叫从他的臂弯中挣扎出来,跳到地上,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踹了一个跟头。
“黄金龙,我决不放过你!”彭独绝脸涨得宛如猪肝,仰天尖声吼道,“男人什么的,最讨厌啦!”说完撒腿飞奔,扬尘而去。
黄金龙从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土,抬头发现凭栏轩上的诸君早已经石化,连忙趁此机会转身飘走。
在天门转了一圈没找到黄二弟,黄金龙不得不赶回燕雀楼和黄父与伙计们会合,谁知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两个伙计同时跑出来,边跑边叫:“大少,你可回来,二少找到了,但是出了大事!”
“什么?”黄金龙闻言大惊,连忙跟他们一起走进店门,上楼来到黄二弟的卧室。
卧室之中躺着脸色苍白的黄金凤,他的脸色惨白如墙纸,浑身仿佛筛糠一般剧烈颤抖,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艰难地张着嘴,不停地重复着:“黑色……黑色……鬼犀牛,鬼犀牛,它吃了我,它吃了我!”黄父坐在他的身边,不停地用手巾为他擦汗,一张脸仿佛老了几十岁。
“爹,二弟这是怎么了?”黄金龙冲进门,惊恐地问道。
“不知道啊。他一直就这样走进门,然后躺在了床上,半天没说出半句人话。我怀疑他是走了魂啊。”黄父用力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
“二弟,”看到父亲不知要领,黄金龙连忙坐到床上,一把握住二弟的手,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出了什么事?”
“鬼犀牛,它吃了我,它吃了我——我,我,我,不要!”黄金凤突然声嘶力竭地惨叫一声,整个人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吊绳从腰部提到了空中,身子化为别扭的弓形,开始痉挛般地抖动。
“二弟!”“金凤!”黄金龙和黄父一起抓住黄金凤的身子,想要将他移回床上。
黄金凤的双眼朝外凸起,浑身的颤抖突然停止,一种死一般的宁静瞬间弥漫整个房间。他的躯体犹如木桩般“轰”地摔回床上,皮肤上浮起一层浓浓的青气。
“儿子,你看金凤的眼睛!”黄父急道。
黄金龙连忙抬眼观看,只见黄二弟双眼的瞳仁抽风一般疾速转动。看着他的眼睛,一种恐惧和绝望的心情立刻充满了黄金龙的心田。
邀梦犀(中)
“爹,他似乎中了魂术,我必须立刻将他带到青木堂。”黄金龙站起身严肃地说道。
青木堂内聚集了少年打鬼团的所有成员,查看黄金凤病情的胡药师脸色越来越严肃,到最后已经化作铁青色。
“你到底惹了什么仇家?”胡药师抬起头来,声色俱厉地问道。
“我,我们只是和失心堂的人有过节。”黄金龙失声道。
“不,这么厉害的魂术我从来没见过。”胡药师站起身沉声道。
“药师大人,你就给我们讲讲,这到底怎么回事?”黄父哀求道。
“这种魂术我只是在书本上见过名字,这是离魂蛊的一种,而且是最高级的一种,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犀照。”胡药师沉声道。
“犀照?”众人同时重复了一遍,但是谁也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人间传说,燃烧犀角可以照到阴间的鬼魂,所以用犀照来形容这种魂蛊再贴切不过。”胡药师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书上说,上古大蛮荒时代有一位控魂大师,以牺牲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之力,创造出一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犀牛。这头魂蛊犀怪叫做‘邀梦犀’,只在深夜出现,一旦袭击了指定的目标,就会控制他的大脑,吮吸掉他的魂魄,扭曲现实与梦境,将他的魂魄控制在它所制造的地狱梦魇之中,就好像身入九幽一样,所以有邀梦之名。这位控魂大师曾经靠这个魂术创造出一个无人存活的死魂帝国,天下为之震惊。因为年代太久远了,这个死魂帝国的缔造者被人们认为只是一个传说。现代的控魂师社区里还没有流传出谁是他的传人这种消息。所以大部分人认为,这种离奇的魂蛊已经绝迹……”
“胡师父,这……可能吗?这么可怕的魂术怎么可能用来对付我的二弟?”听了胡药师的话,黄金龙更加焦急起来。
“这……根据我的诊断,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可能性。”胡药师用力揪着自己的胡子,抬手指了指黄金凤的双眼,“你们看,他的双眼如此激烈地转动,正是因为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极其可怕的梦魇之中,也很可能是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里,此刻的他正用尽全身本领从梦魇中逃亡。”
“他会一直这样吗?这样的话,他的眼睛和他的身体都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垮掉的!”黄金龙焦急地说。
“他能一直这样是他的运气。”胡药师沉声道,“一旦他在梦魇中被其中的鬼怪猎杀,他的灵魂会永远沉沦在这循环不停的噩梦之中。他的人也会变成仿佛蔬菜一般的活死人,一辈子这么躺下去。”
“啊!”屋子里的人都被胡药师的诊断吓呆了,这样可怕的魂术的确前所未闻,更远超了他们的想象。
“药师大人,你看我这儿子还有救吗?”黄父哭天抹泪地问道。
“解这个魂术有两个方法。一个方法是从根源着手,找出施术的控魂师,迫使他收回邀梦犀,自破犀照魂蛊。另一个方法就要靠病人自己了。如果他有能力将支撑这个梦魇世界的支柱击垮,那么他就会自己醒来。”胡药师沉声道。
此刻青木堂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有些是关心燕雀楼的天门弟子和讲师,有些是黄金凤的仰慕者,也有燕雀楼的伙计。一看到他们出来,众人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劝慰起来。黄金龙现在一脑子的愁云惨雾,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话,只是筋疲力尽地缩到角落之中,双手抱头苦苦思索着解救二弟的方法。
“老大……”童百练、英传杰和李南星陪着他一起蹲到墙角,三人同时望着他,沉默半晌,又同时叹了口气。
“是啊,他不是我二妹,是我二弟。他从小就喜欢穿女装,总认为自己投错了皮囊,认为到了天门会找到认同他的世界的人。这就是我的二弟。”黄金龙长长叹了口气,“瞒着你们,是我不对……”
“老大,自己兄弟,心照了。”英传杰用力一拍黄金龙的肩膀,温声道,“反正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金凤是男是女,对我都是一样。”
“老大,理解万岁,如果金凤是我弟弟,他想做女人,我也不会对人说他是男人。”童百练轻声道。
“呼……”黄金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抬起手一左一右,用力揽住他们的肩膀,狠狠摇了摇。
“老大,就算金凤是男生,我还是认你做我的老大,因为你是我初恋情人的大哥,呜呜呜……”李南星一头撞到黄金龙的怀里,扯着嗓音哭道。黄金龙连忙将他推开。
“狗屎龙……你想怎么办,告诉我们,我们挺你!”黄父走后,蓝彩儿首先来到他的身边,抬头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道。
“对,我和彩儿都会全力支持你,就让我们抓住这头作怪的邀梦犀!”苏浣虹此刻出乎意料的精神抖擞,似乎有着无比的信心。
看着她们明亮温暖的眼神,黄金龙感到一阵欣慰,心中出乎意料地从容起来:“是啊,我们曾经一起赶走过万年血魂的怨念,区区一只邀梦犀,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各位,这件事并不是难解决的案子,解决的方法至少有两个。但是时间紧迫,靠二弟自己是不可能了,所以我们必须立刻找到施功的控魂师!”黄金龙挺起胸膛,沉声道。
“我可以去控魂堂问问。”白算计无奈地一摊手。
“我去查查关于天门控魂师的资料。”苏浣虹点头道。
“我去问问除夕夜金凤和彭独绝都到过哪里。”英传杰沉声道。
“彭独绝是不是凶手?我去挑了他!”蓝彩儿冷冷地说。
“不是,他不是,你少安毋躁,总有你出手的时候。”黄金龙吓得连忙说道。
“我觉得敌人不一定是失心堂的人,咱们也许在门内也得罪了一些别的弟子或者权贵,就让我查这条线吧。”李南星少有的积极。
“很好,大家分头行动,越快越好!”黄金龙用力一拍手,沉声道。
第十一章
孟碧萝之嘱托
想要找到害二弟的凶手,破解邀梦犀之案,黄金龙的心中有一个最佳人选,那就是由他做代言的墨凝香。离开青木堂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墨家的天地灵兽浮波龟。
一进墨凝香小筑的房门,他吃惊地发现,在这件小屋的会客厅里居然还坐着一个客人。这位客人穿着瓷青色的丝绸衣衫,淡色斜褶荷叶裙,脚踏银狐皮高帮靴,靴底镶银边,极为抢眼。她的头发极长,坐在房间中,一头青丝直落于地,光泽亮丽。一头长发配上她冷艳绝伦的瓜子脸,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距离感。仿佛并不是她的肉身在这间屋子里,而是她的一个虚影投射在这里,而她的人则远在万里之外。
黄金龙感到诚惶诚恐,他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个仿佛冰雕的美人,坐到她的斜对面。
“嗯……”墨凝香用询问的表情盯着黄金龙的脸。黄金龙用眼睛瞟着身边的冰雕美人,紧张地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凝香……”那个冰雕美人无奈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做一做引见,这是社交的基本常识。两个不认识的人要经过两人都认识的人介绍,才能算是正式结识。”
“哦!是这样啊。”墨凝香似乎这才明白了自己作为介绍人的使命,连忙一指黄金龙,“让我来介绍吧。这个是黄金龙。”然后她一指对面的冰雕美人,“这个是孟碧萝。”
孟碧萝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嗯,黄公子,今天我们才算是正式结识了,你好。”
“好!”黄金龙朝她笨拙地一挥手,做了一个你好的手势。
“阿龙,你是来给我拜年的吗?”墨凝香仰起脸天真地问道。
听到她的话,黄金龙宛如被五雷轰顶,脑子顿时炸开了:“活见鬼,这阵子忙得四脚朝天,居然连给心上人拜年的大事都忘了。昨天除夕也根本没有想起她来!”
“你的脸色怎么青了?”墨凝香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看来你不是来找我拜年的,你的心里似乎还很内疚,大概是因为昨天没来找我过除夕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黄金龙吃惊地说。
邀梦犀(中)
“嗯,只是合理的推论罢了。”墨凝香微微一笑。
“对,对不起,凝香,昨天我实在……”黄金龙惭愧地挠着头,红着脸说道。
“现在我要求你立刻说一个有趣的事件给我听,最好是个大事件!”墨凝香双手抱臂,露出得意的神情。
黄金龙有沮丧地说:“的确有大事件,我、我二弟出事了!”
“你二弟?”听到他的话,孟碧萝奇怪第问道。
“是啊。就是金凤,大家都以为他是女人,其实他是我弟弟,是个男人。”黄金龙脸一红,低头说道。
“哇!”孟碧萝和墨凝香同时惊叹了起来。
“金凤就是你飞鹤传书给我的时候说到的那个女侍应?”墨凝香转头问孟碧萝,“那个迷倒了半个天门的妙人?”
“正是。”孟碧萝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还经常互通书信?”看到她们热烈讨论的样子,黄金龙难以置信地问道。
“怎么,你认为我的社交圈应该是零对吗?”墨凝香转头问道。
“不,不,不,怎么会。”黄金龙连忙摆手道。
“碧萝是少数智力和我相齐的女弟子之一,两个睿智者有着天然相连的磁场,不是互相吸引结为金兰,就是互相排斥成为敌手,这是世界的必然规律。”墨凝香昂首道,“我们今天见面就是互相拜年,并借此维系我们之间的联系。我可是很珍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
“是友情吧?”黄金龙在肚子里纠正道。
“凝香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孟碧萝简洁地陈述道。
“好啦,快说说你的二弟出了什么事。”墨凝香严肃地说。
“我二弟中了上古奇术——犀照,现在魂魄被邀梦犀所吞,陷入了连绵不绝的噩梦之中。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他充满期盼地望向墨凝香。
“犀照再现江湖,这可是彻头彻尾的大事件哦。”墨凝香兴奋地朝孟碧萝看了一眼,似乎在寻求她的回应。
“没想到……”孟碧萝似乎也感到十分震惊,“自从死魂帝国湮灭,千年以来人间再也没有听说过邀梦犀的传奇。我以为这种邪恶的离魂蛊已经永逝江湖。”
“天门要热闹了!”墨凝香兴奋地搓着手,仿佛一只小馋猫看到一满盘的鲜鱼。
“令弟的情况如何?给我仔细地讲一讲。”孟碧萝转头对黄金龙沉声说道。
黄金龙连忙将黄二弟的病状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番,又将胡药师讲述的两种解救方法都详述了一遍,任何细节都不敢遗漏。
孟碧萝用手抚摸着下巴,轻轻揉了揉,随即抬头道:“我有办法缓和他的病情。”说到这里,她看了黄金龙一眼,忽然毫无征兆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你有办法?”黄金龙惊喜交加地问道。
孟碧萝默不作声地端起面前的茶水,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呃,嗯,咳咳……”黄金龙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不禁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孟师姐,既然你有办法,我求你救我二弟一命,我黄金龙必有图报。”
“嗯……”孟碧萝摸着下巴凝视黄金龙的脸颊,沉思不语。
“碧萝,你不是正在头疼那件事吗?不如交给阿龙去办,作为回报。他虽然脑子不快,但是办事能力却挺强,交给他的话,你可以放心。”墨凝香笑了起来。
“孟师姐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倾力完成,请你指示!”黄金龙听到墨凝香话里透出的一丝希望,心里瞬间被狂喜充满,就算要为孟碧萝抛头颅,洒热血,他现在也会拼了命去做。
“我现在是五年堂的弟子,”孟碧萝幽幽地说,“眼看着就要升入天门的回春深造堂进行两年的进修,到时候不但学业加倍,而且实习会占用我大部分的时间,有些事情必须在进入深造堂之前定下来。”
“哦……”黄金龙听得心中怦怦直跳,“原来天门除了五年的弟子修行,还有两年的深造机会,七年的学习时间,果然是压力很大。”
“我的年纪也到了适合婚配的时候,深造堂两年决无时间考虑这些事情,如果不在进入深造堂之前找到如意郎君,等到我深造堂毕业成为高段相忘师,恐怕已经没人想要我了。”孟碧萝说到这里,无限寂寞地叹了口气。
“啊?”黄金龙没想到孟碧萝会说到这种事,整个人顿时蒙了。
“唉……”墨凝香陪着她叹了口气,“是啊,领到深造结业书的高段女相忘师往往会成为荼洲的剩女,社会上的老姑婆,有的到四五十岁还嫁不出去。”
“啊?你还能接上话?”黄金龙转头瞪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墨凝香,暗暗吐槽道,“拜托不要用这种过来人的口气说话好不好。”
“所以,现在我需要定一个心上人,越快越好。”孟碧萝咳嗽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总结道。
“听明白了吗?阿龙!”墨凝香捧腮望着他,问道。
“这……我,我大概明白了,你大概要什么样的‘心上人’。”黄金龙只想一口血吐在她的脸上:“这算什么请求啊,你的心上人?难道让我把整个天门的男弟子拉到你面前过一遍吗?”
“这还不简单吗?”墨凝香笑嘻嘻地说,“你就把天门的男弟子都拉到她面前让她过一遍嘛。”
“你做成这件事,我保证帮你保住家人的性命,直到捕获凶手为止。”孟碧萝此刻已经转过头来,恢复了她不动如山的冰雕美人风采,仿佛刚才突如其来的娇羞只是黄金龙的错觉。
“好!”听到她的保证,黄金龙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眼前就算是一个火坑,他也得跳下去。
“阿龙,恭喜你哦,这笔买卖算来算去还是你赚了。”墨凝香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凶手使出了犀照这种上古魂术,难道他会止步于只害你二弟一个人吗?”
“你是说……他,他还会再出手?”黄金龙大吃一惊,失声道。
“拥有犀照这种强悍魂术的人,不会甘于蛰伏太久,我猜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个受害人出现,说不定还是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到时候,碧萝自然义不容辞,会帮你继续为他们疗伤,这岂不是你赚了?”墨凝香笑道。
“凝香,我来就是希望你帮我想个法子,抓住凶手!”黄金龙连忙说道。
“现在只有一个受害者,我不能推断出他出手的规律和特定的目标。”墨凝香双手扶着桌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更多的受害者。”说到这里,她兴奋地站起身,走到窗前,颤抖地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游戏时间终于到了,神秘的控魂师,我的大事件……”
“恭喜你,凝香,你期待的事情终于来临了。”孟碧萝陪着她笑道。
“这……这都什么人啊!”黄金龙瘫在椅子上,脑子一片空白。
回到燕雀楼小吃店,黄金龙只感到身子格外沉重,走起路来都隆隆作响。墨凝香的预测和孟碧萝的请求仿佛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喘不气起来。
“感觉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真得好好休养一下,否则非过劳死不可。”黄金龙揉着酸痛的脖子迈进小吃店的正厅,正好看见少年打鬼团的其他几人围坐在大厅里。
“怎么样,有消息没有?”看到他们黄金龙开口问道。
“已经很明显了!”苏浣虹朝众人看了一眼,随即脸色苍白地开口道,“最有嫌疑的就是控魂堂的讲师方鬼杰。”
“没错!”众人纷纷点头道。
“方鬼杰?方鬼杰!”黄金龙用力一拍桌子,猛然想起。方鬼杰就是曾经袭杀燕紫瑶的杀人王方鬼脑的弟弟,同样是失心堂的骨干。去年就是因为他在黄金龙和彭独绝的打斗中,以控魂暗示,令梅梦华师父得出彭独绝肺腑已裂的荒谬结论,让黄金龙吃了处分,殷承侠因此而遭到辞退,离开了天门。作为控魂堂主席讲师之一,他有着傲视群伦的控魂实力,作为失心堂的死忠分子,他有着完美的动机。会犀照的神秘高手,他的嫌疑的确最高。
“但是也不能太主观判定,有没有证据?”经过了僵尸引一案,黄金龙成长了很多,他知道有时候最像凶手的人,很可能并不是凶手,真正的情况可能比表面复杂一百倍。
邀梦犀(中)
听到他的问话,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气愤的神色。
“老大,这件事太可气了。我们彻查过方鬼杰的行踪,他在亥时已经行踪不明,哪里都没有他出现的记录。我们立刻向天门弹指堂提出了提审方鬼杰的要求,但是边门主不但拒绝了我们的要求,还提供证明,说方鬼杰没有时间策划犀照这么大规模的魂术。”童百练说到这里,显然想起了边红线和边北穹有恃无恐的阴险样子,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查过边红线他们除夕夜在哪儿了吗?”黄金龙急忙问道。
“他们根本不和我们说,就是要让我们闷在葫芦里。”英传杰气得用力用扇子敲着桌面,“啪啪”直响,“什么都别说了,就是他们干的。”
“金凤夜里走过哪条路,你们查过了吗?”黄金龙咬紧牙问道。
“除了彭独绝,恐怕谁都不知道。”苏浣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但是彭独绝现在被边红线等人保护起来,谁也不让见。我看他们是故意封锁这条线索,让我们无从查起。”
“哼,我看啊,失心堂想要对付燕雀楼和我们打鬼团已经处心积虑到了变态的地步。他们根本就是想要把天门正宗一口气从天门铲除!”英传杰恨恨地说。
黄金龙再也忍耐不了,狠狠一拍桌子。
“狗屎龙,你有什么计划?我们都支持你!”苏浣虹断然问道。
“有了犀照这样的强悍魂术,他一定不甘寂寞,会在天门继续犯案!寻找第二个受害者,然后我们必须全天候紧密监视这个家伙,最好能够一口气找到他犯案的证据,人赃并获。”黄金龙沉声道。
“你认为凶手还会继续犯案?”苏浣虹冷静地问道,“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如果真是方鬼杰,他肯定是冲着燕雀楼来的,所以下一个目标,就是我的父亲。”黄金龙沉声道,“我估计凶手不敢在白天出手,那么各位好好分工,在傍晚到午夜这段时间,一定要盯紧方鬼杰。”
“好!”众人齐声道。
第十二章
闯出邀梦犀
方鬼杰的行踪在黄昏之后果然变得诡异起来。控魂堂堂课结束之后,他立刻从控魂堂的大门出来,撇开学园主干道不走,反而一头埋入树阴浓密的偏僻林道之中,沿着五色溪朝金玉堂方向走去。
负责跟踪他的苏浣虹立刻发出三只念鹤分别通知了散布在控魂堂另外三门的童百练、英传杰、李南星等人,让他们从各个不同的校道朝着金玉堂移动,随时准备接替跟踪。她自己则和负责为她指路的蓝彩儿远远吊在方鬼杰的身后,朝着金玉堂走去。
“金玉堂,这个该死的家伙想要在那里干什么?”苏浣虹狠狠地望着方鬼杰,用传音入密对蓝彩儿说道。
“很奇怪吗?”蓝彩儿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生气?”
“他可千万别在金玉堂干出出格的事情才好。”苏浣虹喃喃地说,“那里是狗屎龙的圣地,他老说这里是梦想起飞的地方,如果控魂堂把这里设成老巢,他肯定会气死。”
“你倒挺关心他的,莫非你……”蓝彩儿侧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纯关心……”苏浣虹连忙说道。
“嗯……”蓝彩儿用她那双黑色大眼睛打量着她,随即撇过头去。
就在这时,方鬼杰已经进入金玉堂的正门,身形隐入门后。
“彩儿,你去跟住他,如果他在堂内有动作,立刻用念鹤跟我联系。我守住门口,如果他利用堂内的布置甩开你,我会吊住他,再用念鹤跟你联络。”
“好办法,我去了。”蓝彩儿简洁地应道,身子犹如一道蓝虹直蹿入金玉堂内。苏浣虹一展身形跃上金玉堂的堂顶,趴在卧檐之上,同时监视金玉堂的南北两门。
与此同时,在东南北三条道路上,童百练、英传杰和李南星已经飞快地就位,从三面将金玉堂的外侧死死守住。苏浣虹朝他们打了个呼哨,做了一个接应的手势。童百练和英传杰立刻同时从南北两门进入金玉堂,寻找方鬼杰并和蓝彩儿会合。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方鬼杰,这一次你就算插上翅膀,也休想逃出我们的追捕网。”苏浣虹异常得意于自己的布置,笃定她一定能够将方鬼杰绳之于法。
没有了黄金凤,黄父整日失魂落魄不见踪影,小吃店里的活变得格外繁重,黄金龙和白算计从小吃店里出来时,已经筋疲力尽。
“老爹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了要在店外等我们吗?”黄金龙叹息道。
“黄老板跑到天门祖师堂烧香替老二求神去了,嘿嘿,没想到我比你更了解黄老板的行踪吧。”白算计尖酸地说。
黄金龙没心情计较他的口气,只是困扰地说:“现在已经快晚上了,他要是不小心碰到方鬼杰,就糟了。”
“你怕什么?就是要他碰到方鬼杰才好,现在那家伙被我们几个团员盯得死死的,只要一出手,就被我们抓个现行,哈哈。”白算计翻了翻白眼,嘿嘿笑道。
“我可不能让老爹冒险!”黄金龙急道。
“我可不在乎。”白算计耸了耸肩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的林阴道传来。二人抬头一看,却发现黄父跌跌撞撞地从道旁的树丛里跑出来,边跑边大声喊叫。
“爹,出什么事了?”黄金龙见状大惊,连忙一个箭步蹿出来,狠狠抓住父亲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
“后,后面……”黄父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朝身后一指,嘴里仿佛死鱼一般冒出层层白泡。
黄金龙把他用力拉到身后,右手一抖,蓝彩儿给他的七海飞鱼剑已经被他攥到手中,剑华一展,在他面前布成防御。就在这么短短一瞬,一旁的白算计已经脸青唇白地张开嘴,发出恐惧的号叫。
深深的恐怖瞬间浸满了黄金龙的心田。对于父亲安危的焦虑,对于同伴处境的不安,对于自己生死的忧虑同时涌上心头,令他全身的血脉仿佛浸入了冰海中一样寒冷。
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甚至连他的轮廓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双金蓝色的眼睛和瞳孔里荡漾的妖异眼波,狠狠地攫住了他的灵魂。他感到自己仿佛一块掉落的石头,无奈而绝望地坠入了九幽冥府的万丈深渊之中,天门黄昏时恬静而温柔的景致瞬间变成了一片荒凉而广阔的戈壁夜景。天空被燃烧的云层照亮,戈壁的荒岩反射天光,泛着如死人皮肤般的惨白色。
正前方信步走来一头纯黑色的犀牛,雄壮,优雅,步履从容。它那横卧的三角型身躯在冥光中膨胀,双肩如高山般耸起,两只巨大而有力的前足深深陷入戈壁的土地之中,一只左腿微微抬起,轻轻踏着地面,扬起一片片似真似幻的尘雾。黑色的火焰从它的尾部一直蔓延到它的全身,模糊了它的轮廓。这一瞬间它那固有的优雅被火焰的毛刺所吞没,它变身成一只丑陋、凶残而恶心的地狱魔怪,抖动着浑身火焰般的绒毛,想要对黄金龙发出致命的一击。
它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亮红光,仿佛火山岩浆的色彩,也和岩浆一般有着吞噬一切的威迫和杀机,仿佛在这灼烧一切的光芒中有着世间最纯粹的邪恶。被它的眼睛盯着,黄金龙感到身子越来越重,肌肉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
黑色的火焰突然间暴涨起来,风起云涌地卷向犀牛头上的那只高挑向空中的尖角,与此同时,那只犀角突然发出夺目的青光。
“人间传说,燃烧犀角可以照到阴间的鬼魂……它会控制人们大脑,扭曲现实与梦境……”胡药师对于邀梦犀的解释突然间响彻黄金龙的大脑。
“它要发动犀照了!”黄金龙发狂地大吼一声,拼命压抑住吞噬心灵的恐惧,抖手发剑,朝着这只恶魔一般的黑犀牛砍去,锋芒直指犀角。但是,这一剑去得太慢,在剑锋刚刚飞入空中的时候,整只犀角已经被黑色的火焰点燃,发出漩涡一般扭曲的光线,犹如一片星空中的黑洞,将横越空中的黄金龙吞了进去。周围的世界在这一刻天翻地覆,他一头扎入了疯狂旋转的青冥之中。
邀梦犀(中)
“黄……金……龙……”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扭头一看,不禁失声惨叫。那是已经被紫瑶师父杀死的方鬼脑,那个能够同时控制十二把剑,并且能用幻术幻化人形攻击的控剑师。此刻的他青面獠牙,双眼翻白,两只手犹如僵尸一般前伸,朝着黄金龙抓来。
“你,你已经死了!不要过来!回地狱去吧!”黄金龙疾退几步,嘶声吼道。听到他的话,方鬼脑发出瘆人的大笑,犹如被人注入了异样的活力,突然挺起胸膛,双手一摆,十二把剑从虚空中凝出来,朝着黄金龙风驰电掣地疾飞而来。
黄金龙拼命咬住自己的舌尖,用钻心的疼痛来清洗心中蔓延的恐惧,手中七海飞鱼剑连颤两下,卷起一片凌乱不堪的星光之瀑,磕磕绊绊地荡开朝他围杀而来的十二把快剑。
“黄金龙,纳命来!”更多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他感到脸部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一阵麻木感从脸上蔓延开来。他知道如果现在照镜子,他的表情一定异常狰狞扭曲。
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洪峰拳张摧、千爪屠春、虬圣房三喜、雀王道杰、魔雷子火佛陀。张摧在和紫瑶师父的激战中拳力被反,身子早就四分五裂,在入葬时,被黄金龙一点点拼好。此刻他的身躯仍然保持着那种拼合模样;魔雷子火佛陀的脑袋被天蚕引碎成了粉,此刻他的身子仍然保持着无头的样子;千爪屠春的身上仍然钉着一千枚的爪钉;而虬圣房三喜身上盘着的灵蛇也只剩下骨架。唯一可称得上完好的,就算是操纵铁麻雀的傀儡师雀王道杰,他只是在额头上有一个血洞。
“呜——”没有头的火佛陀发出仿佛风过竹林的呜咽声,双手抱在一起,仿佛拿着一只方鼎,朝着黄金龙一砸,一道光华万丈的橘红色火流星对着他当头砸来。
在火流星驰骋天空的时候,雀王道杰的铁麻雀和虬圣房三喜的白骨灵蛇同时暴起,铁麻雀炸着全身的羽毛,快如闪电地刺向黄金龙的心窝,而白骨灵蛇则呼啸着卷向他的腰肢。
在一片群魔乱舞之中,千爪屠春的身影升入高空,钉在他全身的兽爪钉从他的躯壳中抽出,带着黑色的血迹,铺天盖地地朝黄金龙贯来。
恐惧的泪水瞬间盈满了黄金龙的眼眶,他战斗的勇气被敌人压倒性的攻势所吞没:“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六个都是杀人如麻的刺杀之王,而我只是刚刚领悟玉关胎劫的初级相忘师,我会死在这里!”黄金龙感到冷汗滚滚地从头顶滑落,全身忽冷忽热,不停打颤,一如被处决前的死刑犯。
“呀哈哈!”方鬼脑突然长啸一声,双手一拢,刚才被黄金龙千辛万苦击退的十二把剑被他再次驱策入空中。这一次,每一把剑的剑柄上都喷吐出漫天的青雾,这些青雾吞吐变幻,刹那间化为十二个面熟的身影。黄金龙侧眼看去,只见这十二个人影中赫然有朴中镖、唐解语、花月容,另外九个人中还有一个长得很像顾云帆的人,应该就是顾云帆的弟弟顾沧海。
“杀!”这十二个人手中剑光狂涌,掀起连天的星海剑潮,朝着黄金龙席卷而来。
“朴师父、唐师父、花门主,你们也要来杀我?”黄金龙连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都消散了,他终于明白了当初紫瑶师父力敌方鬼杰十二幻剑时的锥心之痛。他只是和其中的三个半人相识不到半载,就已不忍出手,师父和十二个人都相交三十年,如何能够忍心出手。
洪峰拳、火流星、白骨蛇、铁麻雀、千爪、十二幻剑离他越来越近,冥冥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帷幕从天而降,宣告他人生的落幕。就在这时,十二剑幻影中的顾沧海突然变成了顾云帆的模样,并发出了吸引他注意的金色光华。
“顾师父!”看到这亲切的影像,黄金龙不禁抬起头来,眼中发出希望的光芒。
“振翅飞翔,只能靠自己办到。每一只雏鸟仰望天空的第一眼总是充满恐惧,那变化无常的流云,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那横飞乱打的凄风苦雨,仿佛人间地狱;那苍茫混沌的未知,仿佛吞噬生命的黑洞。但是鸟只能……只能……只能在振翅飞翔的时候,找到真正的自己。展开翅膀,刺破遮眼的浮云,来到青霄之顶,俯视着云彩上自己翱翔的影子,飞鸟才能知道自己其实是可以征服天空的鹰。小龙……
“独自飞到天空中吧,看清自己的影子,我们是相忘师,是相忘师啊!我们有着振翅翱翔的命运……”顾云帆的话在这最绝望的时刻犹如雷电一般闪过黄金龙的心田,犹如透过云层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顾师父!我的心此刻仍然高翔在天上,在这片璀璨的星空之中。因为我是相忘师,这是我对自己的宣言!”泪水在他脸膛上淌落,温热了他已经被寒气浸透的面庞。
“开玩笑,我黄金龙怎么会死在这里!我是相忘师啊,人间的游鱼怎会溺死在江河,振翅的鹰怎会殒落长空!我死之时,难道不该有落星如雨吗?”黄金龙慨然狂啸一声,清冽仿佛龙吟,他手中的七海飞鱼剑发出一声悠扬而悦耳的颤音,犹如滑弦的轻灵,星华流转的剑影犹如天使的双翼在身前傲然展开,烟花缭乱的流星之泉将明媚的剑光涂满了这一片玄冥的天地。
千爪屠春凌空击来的一千枚兽爪钉全部被横舞的星光搅碎,黄金龙在一片爪钉的碎影中冲天而起,闪开了张摧的洪峰烈拳,身子一个盘旋,一往无前地朝着飞翔的白骨灵蛇和铁麻雀杀去。他那决绝而猛烈的气势惊散了排空而来的铁麻雀和白骨灵蛇,令他在一片天罗地网中杀出一条血路。剑光连闪,赤手空拳的千爪屠春第一个成了他喂剑的目标,惨呼着横卷倒地。
“轰”的一声巨响,火流星狠狠击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炸出滔天的橘红色火花,为他的决死冲杀涂抹出一片硝烟弥漫的背景。密集的剑刃相交声仿佛初夏的急雨追随着他疾驰的身影,此刻他已经舍身杀入十二幻剑的剑阵之中。天门十三英中的十二位高手犹如走马灯一般围着他连续出剑,他则振奋精神用他新悟的星翼剑法与之抗衡。
激烈的剑击和金刃交击时横飞的火花,将深藏在黄金龙心中的勇绝之气全都振发了出来。也许身为男子汉,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血气,那是因为拼搏和奋斗而激发的热血,还有豁出一切、浴血奋战、决死抗争时心头渗出的甜意,这复杂的心境让黄金龙陷入令他灵魂愉悦的疯狂。
当白骨灵蛇、铁麻雀、火流星和洪峰拳再次混合着十二幻剑攻来时,他心头只有一种单纯的快感。
“一起来吧!让这一场剑斗得更狂野些吧!”黄金龙仿佛甩鞭一般将右手的剑甩到左手,依照三才剑的换手套路飘然旋身,闪开狂卷而来的白骨灵蛇,右手虚伸,引诱蛇头的咬击,左手挽剑连斩,瞬间将这条捉错目标的灵蛇砍成了十几段,碎骨散了一地。黄金龙身子再次一旋,左腿一扫地,卷起一地蛇骨,右腿横掠空中,闪电般地踢在悬空的蛇骨上,这些白骨呼啸着飞入空中,接二连三狠狠砸在呼啸俯冲而来的铁麻雀上,将它撞得东倒西歪,昏了头一般落到了黄金龙的剑锋之上。
“嗡”的颤响在黄金龙的剑锋再次响起,他再次卷起连天的剑雨,无情地裹住铁麻雀,一剑将它切成两片,接着连续百余剑点在这两片残骸上。这两片残骸瞬间加速,呼啸着冲出十二幻剑的包围,狠狠地钉入远处的雀王道杰和虬圣房三喜额头上。这两个人头破血流,惨号着仰天栽倒。
黄金龙看也不看这两个人,身子一转,剑华暴涨,卷成一帘星瀑,连续挡下十二幻剑密集的攻势,接着身子轻盈地一旋,左手抛剑,右手接住,以更加有利的进击姿态展开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疾攻。这是他第一次转守为攻,兴奋之下,他的手腕翻转如电,狂飙的剑影犹如天星海雨,一浪高过一浪。十二幻剑毫不示弱地挺立当地,和他展开对攻,一时之间剑华横飙,流光飞掠,野火燎原,天星斜舞,十三把剑在这一片幽冥戈壁刮起了剑华的风暴。
黄金龙感到自己的剑式前所未有地发挥到了十二成的极致,很多精妙绝伦的剑招连他自己都是第一次使出来,甚至是第一次想到,那种行云流水般的酣畅和醍醐灌顶的舒爽让他恨不得将这一场大比剑无穷无尽地继续下去。
邀梦犀(中)
“痛快啊!”双脚一发力,黄金龙高高跃到天上,闪开了火佛陀的火流星,身子凌空一转,长剑一圈,同时荡开十一把剑的挥击,脚尖一踏,点在最后一柄刺击的剑刃上,身子加速朝着圈外正要用力挥拳的洪峰拳张摧冲去。
“呀!”张摧凝立如山,拳动如雷,照着黄金龙的面门砸来。黄金龙脚底熟练地一滑,身子宛如喝醉了一般突然松弛斜倒,弱柳扶风一般让开了张摧的猎猎拳风,一剑点在他猝不及防的脉门之上。这一招醉剑已经不是他的自创剑法,而是他灵机忽现的天山剑法“为君笑醉瑶池畔”。明媚的剑华刺透了张摧的脉门,堵住了他催动拳罡的通道,强悍无比的拳罡洪峰一般反噬到张摧身上,他的身躯犹如炸开的番茄,碎成一天血花。
披着满空血雨,黄金龙腾空再起,长剑化为一道蜂鸣着的颤动流光,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虹影,埋入茫然失措的方鬼脑心口。飙射的血光从他的身体上喷射而出。紧紧追在他身后的十二幻剑失去了依凭,同时坠落空中,在地上插成一排。
“看招!”不远处的火佛陀双拳同时伸出,两枚火流星影像在拳端闪烁。
黄金龙一把拔出七海飞鱼剑,抬左手按住方鬼脑的头颅,右手抛剑空中。火佛陀身子侧移让开剑锋,双拳明亮如太阳,气势蓄积到了顶点。黄金龙身子横飘,双脚前伸,上下一拍夹住凌空的飞剑剑柄,双手一使劲,身子做了一个大螺旋,剑光横涌而来,闪电般切飞了火佛陀不及躲闪的身体。一招得手后他双脚一抖,将剑挑入空中,身子一个斜旋,左腿高立而起,一个单鞭披挂腿狠狠砸在剑柄之上,七海飞鱼剑化为一片旋转冰盘,呼啸着横空而过,火佛陀轰然倒地。
在这些高手们相继倒下的瞬间,黄金龙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顿悟:“这都是幻觉,即使我再如何努力,我也不可能杀死这些技艺高超的敌人,这是一个梦境,我战胜的,不过是自己的恐惧!”当他想到这里,围绕他的玄冥世界,那邪光疏离的天地突然间碎成了千片万片的碎华。天门华灯初上,宁谧安详的园林背景缓缓浮现在他的眼帘之中。他的身子一软,筋疲力尽地仰天倒地,呼哧呼哧地喘息了起来。
“老大!”“狗屎龙!”“他回过神来了?”一片惊呼声在他的周围传来。片刻之后,苏浣虹、蓝彩儿、童百练、英传杰、李南星还有跋擒虎等人已经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来。
“呃——”黄金龙仿佛溺水将死的泳者,用尽全力吐出一口长气,抬起手来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童白练,嘶声道:“我回来了!”
“老大,老大!呜——”童百练张口想要说话,却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鼻涕喷了黄金龙一脸。
一双温热的手掌扶住他的肩膀,他的耳畔响起了苏浣虹轻柔的声音:“狗屎龙,你回来就好!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她的话语有着奇特的宁神作用,黄金龙激荡起伏的心情渐渐平和了下来。他抬起手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赫然发现自己的脸上浸透了汗水,一股凉意起来,全身上下的衣物竟然全都被汗浸透了。
“狗屎龙,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蓝彩儿的声音中罕有地透出明显的关切,让黄金龙心中涌起淡淡的温暖。
“发生了什么?”黄金龙虚弱地问道。
“老大!”英传杰排开众人凑到他身边,语气中也泛着哭音,“你发了疯一般舞剑,谁也架不住你,已经舞了近两个时辰,以那种强度,我们都以为你会脱力而死。”
“是啊,老大……”李南星的脑袋从英传杰和童百练身后钻出来,双眼通红地哑声道,他一边说一边哭了出来,连忙抬手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用纸背捂住脸。
黄金龙抬头看了看这张纸,只见纸的正面赫然写着:风华绝代,天不假年,丹心侠骨,虽死尤馨……
“你连悼词都写好了?”黄金龙失声问道。
李南星用力抹了抹眼睛:“老大……你舞了两个时辰的剑,我总得干点什么。”他的话音刚落,手中悼词已经被童百练和英传杰抢了过去,撕成碎片踩在地上。
“狗屎龙,坐起来,由我给你传些内力过去,”苏浣虹小心地将他的身子扶起来,扳住肩膀扶正,双手结了个兰花心法,将越女宫特有的明玉念功源源不绝地输入他的体内,帮他稳住奇经八脉。蓝彩儿则从怀中取出那块她经常用来擦剑的梅花手帕,替他擦去脸上和头上的汗水。
黄金龙感到一阵全身舒泰,纷乱的心境终于沉静下来。他张开眼睛朝周围看去,惊讶地发现在他们身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天门弟子,在人群的后方他甚至看到了探头探脑的边红线、紫夜枭等人。这些人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惊异、愕然和前所谓有的警惕,似乎他干了什么令这些家伙感到无法忽视的事情。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黄金龙忍不住开口道。
“因为……”蓝彩儿一边为他擦汗,一边用奇异的颤音说道,“你,你……你的剑法,那套你在瑶池夜宿时领悟的剑法,惊艳绝伦,所有天门留宿的弟子都闻讯赶来观摩,甚至还有很多讲师。不过,也怪……怪不得他们,你的剑法,我……我……”她说到这里,俏脸现出一丝红晕,“我也非常佩服。”
“你?”黄金龙感到受宠若惊。蓝彩儿乃是剑法上的不世天才,十四岁时已经可以凭一人之力横扫剑术名门蓬莱派,令去年的蓬莱派没有一人能入选天门,端的是天授之资。连她都承认佩服自己的剑法,说明这套瑶池畔悟通的剑法的确有过人之处。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涌起淡淡的得意。
“连龙虎团那几个混人也来观摩,我想他们现在被你的剑法所震慑,再也不那么笃定契阔阵上能够打败我们打鬼团了吧。”苏浣虹一边运功一边轻声道。
黄金龙苦笑了几声,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浣虹运转念功在他周身大周天转了三圈,感觉他的身体都已经恢复活力,于是收掌撤功,双手扶住黄金龙的胳膊,扶他小心地站起来。
“你怎么样?”众人围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
“我很好,我对整个事件还不是很清楚,我爹他怎么样了?白算计他没事吧?谁攻击的我们?你们有没有抓住凶手?”随着体力的逐步复原,黄金龙的思路也开始清晰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到他的问话,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爹他……”黄金龙问道这里嗓子一阵干涩,竟然不敢再问下去。
苏浣虹满脸惭愧地抬起头,“方鬼杰和这次攻击没有关系,整段时间他都在金玉堂里查询资料,我们没有找到凶手。”
“我爹呢?白算计呢?”黄金龙急切地问道。
众人一阵沉默,半晌无人言语。最后,还是蓝彩儿第一个鼓起勇气说道:“狗屎龙,你别激动,黄老伯也中了犀照,我们来得太晚了,对不起。”
黄金龙感到身子一虚,差点坐倒在地。
“白算计……”苏浣虹叹了口气,“他似乎比你更早熬过了邀梦犀的吞噬,但是他的情况相当复杂,我们已经束手无策。”
“算计他的情况不容乐观吗?”黄金龙茫然问道。
“与其说是不容乐观,倒不如说是无法理解。”苏浣虹艰难地解释道,“现在犀照的受害者已经增加到两人,都是你的家人。我想你是这一次凶手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千万千万要小心。”
“呼……”虽然黄父也陷入了犀照的危机,但是黄金龙并没有乱了阵脚,因为他还有最后的希望,那就是孟碧萝的救助。此刻的他心中出乎意料的平静,那是所有危机一次性爆发后的觉悟。虽然危险已经史无前例的迫近,他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解决问题的边缘。黄金龙按住疼痛欲裂的头颅,轻声说:“先带我去看看爹和白算计,我想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
蓝彩儿却抬手朝前方一指,冷冷道:“先看看你最后一剑都干了什么?”
邀梦犀(中)
黄金龙抬眼一看,吓得几乎滑倒在地。在他的正前方,天门食府前刻有失心十诫的花岗岩石碑炸成了一地的碎屑。在这堆至少有半吨重的石屑之中,七海飞鱼剑高高竖在青石地上,剑柄在风中兀自微微晃动。传说中的一剑平山岳,也许威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看着这一片瓦砾残骸,黄金龙突然有些佩服自己起来。
第十三章
黄金龙剑?
燕雀楼小吃店二楼的卧室之中,黄父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双眼一如黄二弟般地飞快转动,似乎在经历着层出不穷的险象。经历过邀梦犀中恐怖的场景,黄金龙深深知道他处境的危险和绝望。
他坐到父亲的身边,将头深深埋入掌心,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中郁结到了极点。
“狗屎龙……”看到他的样子,苏浣虹担心地说。
“我没事!”黄金龙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咬牙站起身,“我先去看看白算计。”
白算计就在隔壁的房间里,黄金龙一进门就看到他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地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耳垂,用盆州土话喃喃地呓语着。
“我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珠并没有乱转,说明他已经逃离了邀梦犀所带来的噩梦世界。”苏浣虹在黄金龙耳边小声道。
黄金龙点了点头,蹲到白算计的嘴边,侧耳仔细倾听着。他是盆州土生土长的人,白算计的家乡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傻子。”虽然心中满是焦虑和忧愁,但是他一听到白算计的嘟囔仍然忍不住苦笑了出来:“他没事,只是在说控魂师的口诀。”
“哦——”围在他身边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老大,他嘟囔什么呢?”童百练好奇地问。
“他说:‘我是臭狗屎……’”黄金龙挠着头说。听到他的话,挤到房间里的伙伴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想在他的噩梦世界里,他认为只要变成一团臭狗屎,就不会有恶人来找他麻烦。他这种暗示极端强烈,反而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脱出邀梦犀的梦魇,回到现实中来。”黄金龙摸着下巴分析道。
“但是他为什么还没有恢复正常?”英传杰问道。
悟性最强的苏浣虹立刻明白了过来:“让他睡一觉,也许明天他就会恢复正常。”
“无论如何……”黄金龙哭笑不得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白算计,“至少目前为止犀照的受害者只有两个,这是好事。”
黄金龙再次来到墨凝香的小屋,已经是在事件发生的两天之后。他因为邀梦犀的攻击而筋疲力尽,一觉睡了二十四个时辰,直到进入墨凝香的小木屋时仍然有些恍惚。他转头看了看墨凝香身边的孟碧萝,恍如梦中。几天前他来找墨凝香,孟碧萝就在这里,几天之后,她依然在,似乎已经成了墨凝香小筑里的一道风景。
仿佛看出了黄金龙的怀疑,孟碧萝冷冷地开口道:“你遇袭之后,我曾经到北天门去观摩你的剑法。现在天门之内的弟子已经在传抄你的剑法,我也拿到了一份手稿,想给凝香看看。”
墨凝香用力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嗯……好久都没有过得这么充实,这么有意思了。唉,危机四伏的天门真是迷死人。”
黄金龙难以置信地看着墨凝香。
“你来是找我还是找碧萝呢?”墨凝香放下手臂,笑嘻嘻地问道。
“我其实两个都找……”听到她的问话,黄金龙的心情沉重起来,“二弟和家父都中了犀照之蛊,灵魂陷入梦魇之中,无法自拔,情况极为严重,希望能够得到碧萝的及时救助。现在凶手已经出手两次,都是冲着我的家人而来,我也想请凝香分析一下,这个凶手到底是谁。”
“要我出手可以,不过我交代的事情,你也要尽快为我办了。”孟碧萝冷然道。
黄金龙心里一窒,顿时想起他还要为孟碧萝操办选婿之事,头不禁大了起来。黄金龙连忙开口道:“我……会尽力。”
“阿龙,给我讲讲你遇袭时的经过,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墨凝香兴致勃勃地将头探到距离黄金龙不到三尺的地方,以手托腮,尖声命令道。
黄金龙咽了一口唾沫,不得不详详细细地将那天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包括对于方鬼杰的跟踪,邀梦犀出现的姿态、形状、颜色和犀角燃烧时的细节。听过他的叙述,墨凝香低头想了想,说:“所以经过这次事件,方鬼杰已经洗清了嫌疑?”
“是的。他本来是我们心中最大的疑犯。现在已经证明了他和此事无关,老实说,我们有些迷失了方向。”黄金龙坦然地道。
墨凝香抬起头来,张嘴吹了一下遮在眼前的一绺头发,忽然问道:“你说那个凶手的眼睛里有对你的深刻仇恨?”
“呃,这只是我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那眼睛是金蓝相间的色彩,蕴含了很丰富的感情,我直觉地感到了仇恨。就在我感到那种怨念的时候,邀梦犀就出现了。”黄金龙说道。
“假设这个凶手和你有仇,这样搜索的范围是不是就会缩小了很多呢?”令人惊讶的是,孟碧萝似乎对于这种推理游戏很感兴趣,居然破天荒地插进话头。黄金龙开始明白她为什么会和墨凝香走得这么近了。
“不,不,我们不能用这么想当然的方法来推测凶手的来历。因为人的感情是最难揣测的东西。有时候,一点小小的误会就能引发极大的怨念。贪、嗔、痴、求不得这些负面感情都会引发怨恨。想从这么复杂的乱麻中理出线索,太难了。”墨凝香摇头道。
“那么应该从何处开始呢?”孟碧萝的语气中有着少有的热切。
“首先罗列出任何可能会犀照,并且有作案可能的人选,一个一个地排除。犀照是一种极为特殊、极为艰深的魂术,能够发动它的人不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高段控魂师,就是一个有着超人潜力的控魂天才,这绝对是错不了的。”墨凝香笃定地说道。
“有道理,先从万无一失的推断开始。”孟碧萝连连点头。
“然后就是按照他攻击的对象筛选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墨凝香接着说道。
“受攻击的有黄二弟、黄父,还有黄金龙和白算计……”孟碧萝迫不及待地罗列起来。
“不,不,黄金龙和白算计暂时只能排除在外,因为他们是在黄父受到攻击的时候出现在犯罪现场,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不想袭击他们,只是为了掩藏形迹才要把他们灭口。”墨凝香闭着眼睛分析道。
“呃,所以受害者现在暂时只有两个人。”黄金龙总结道。
“他们都是黄金龙的家人,都是不会技艺的平民……”孟碧萝飞快地罗列着。
“嗯,所以,他们几乎算是同一个受害者,真头疼,我需要第三个受害人。”墨凝香嘴上说头疼,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和快乐的光芒,“让我们祈祷第三个受害人赶快出现吧。我很有信心,他还会继续出手。”
“呵呵,你这么说,很惊悚呢。”孟碧萝居然笑了。
黄金龙感到自己好像不小心加入了狂人俱乐部,看着二女不怀好意的笑容浑身一阵阵发冷。
“哦,对了,黄金龙,你的剑法叫什么?”孟碧萝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道。
“呃,名字,我……我还没想过。”黄金龙尴尬地挠了挠头。
孟碧萝从桌子上拿起一叠厚厚的手稿,朝黄金龙挥了挥:“你的剑法已经被人整理出来了。天门档案厅的人很可能会将你的剑法归档,并提交到相忘司去审核。如果审核通过,你的剑法会装订成册归入金玉堂。”
“金玉堂?我的剑法能够归入金玉堂!”黄金龙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问道。金玉堂在他眼里是相忘师的圣殿、天门之内的天门,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的什么东西能够归入那里。
“这份手稿里剑法的构思十分别致。”孟碧萝翻了翻手里的稿件,“剑式拥有出色的攻防体系、完美的战术走位、天马行空的创意、别出心裁的机巧,当然有些招式过于粗糙和盲目,但是瑕不掩瑜,确是天才。”
黄金龙的身子渐渐燥热起来,手稿上的剑式图都是以精妙的素描笔法准确勾勒出来的,在某些繁复的剑招之上,笔者还附加了一些自己推演出来的剑招,不但完美了原来的剑式,也开启了许多新的可能性。
邀梦犀(中)
从这位笔者详尽而富于表现力的笔法之中,他似乎重新回忆起了自己与六大杀人王、十二幻剑浴血激战的所有细节,那些神光乍现的灵感,那些超出极限的绝杀,那些突破巅峰的快感仿佛泉水一般流入心田,让他再次尝到了梦境中那种奇异的甜美滋味。
“这不是梦,我真的使出了这些招式,难道……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天才?”黄金龙越看越激动,不禁热泪盈眶。
“天才,不是吗?”孟碧萝看着他的表情说道。
“呃,还好啦。”黄金龙红着脸低头道。看着他红彤彤的脸膛,孟碧萝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向墨凝香。
“阿龙,碧萝说的天才是写出这本手稿的笔者。”墨凝香笑着说道。
“啊?”黄金龙愣住了。
墨凝香笑嘻嘻地凑到黄金龙的身边,将嘴凑到他的耳际:“你不是要让碧萝帮你救治家人吗?既然人家对这位笔者如此看重,她的如意郎君也许就是这个人。”
“原来如此……”黄金龙恍然大悟地说道。
燕雀楼小吃店二层的卧室内,黄父和黄二弟都被摆成了盘膝而坐的姿势。他们的头上插满了孟碧萝珍藏的探穴金针,金针的末端做成奇异的音叉形状。孟碧萝盘膝坐在房间的正中间,将她的素琴摆在矮几之上,双手如穿花蝴蝶般飞舞,弹起了她成名已久的《清魂澄心曲》。轻柔悦耳的琴音犹如春夜漫起的滚滚江潮,将一股微带激越和快乐的希望之音注入了在场每一个听众的心田。黄父和黄二弟头上音叉状的金针在琴声荡漾中开始发出神秘的共振,将一股缠绵的颤音注入到琴声之中,令本已经空灵绝顶的琴音更加迷离如幻。
黄父和黄二弟眼睛里的恐惧和迷茫渐渐减弱了下来,眼珠的转动也变得缓慢而有规律。当孟碧萝停止演奏之时,他们铁青的肤色重新泛起了红晕。黄金龙甚至能够将一点米粥灌入他们的口中,他们已经有了吞咽的能力,这让他们身体的活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太谢谢你了,孟师姐,真是神乎其技!”黄金龙激动地说道。
“一般吧。”孟碧萝撇了撇嘴,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随即绷了绷脸,做出严肃的表情,“我只能用琴音渡厄将一种心理暗示渡给他们,让他们在自己的噩梦世界中拥有一定的信心和勇气。但是,如果不击破统治他们心灵的噩梦世界,他们将会继续迷失其中。”
“也就是说,最好快点找到凶手?”黄金龙问道。
“正是。”孟碧萝看了看他,又道,“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不用我提醒你该做什么吧?”
“放心,孟师姐,我明天就去找你的心上人。”黄金龙忙道。
令人惊讶的是,写出这份手稿的人不在剑师堂、深造堂,或者控剑堂,而是出自阴阳堂。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不是一名斗师弟子,而是一名福师弟子。阴阳堂的弟子们看过这份手稿之后,几乎同时认出了这个人的字迹。
“这是福师部孔勿用师兄的手笔。”一个阴阳堂的弟子脱口而出。
“孔勿用?”这对于黄金龙来说是一个崭新的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在英雄少年榜上看到过。这让他感到十分惊奇:“天门果然藏龙卧虎,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阴阳堂福师弟子居然对剑法有这么精深的见解。”
“请问,到哪里能找到孔师兄?”黄金龙连忙问道。周围的阴阳堂弟子们却忽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请问……”黄金龙发现他们的脸色不是变得煞白,就是化为铁青,似乎对于这个人的名字产生了非常丰富,而且极为负面的感情。
“呃……”黄金龙被他们的表情吓住了,“麻烦哪位师兄带个路,我只想见他一面……”
他的话一出口,四周的阴阳堂弟子“轰”的一声四散奔逃,转眼走得干干净净。
“又不是活阎王,不至于吧?”黄金龙看着阴阳堂弟子们飞奔远去的身影,喃喃地说。
“小龙龙,你怎么想到要来阴阳堂?”墨凝眉慵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黄金龙连忙转回身,躬身施礼:“墨师姐,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要找谁?难道是帅依婷?”墨凝眉围着他走了半圈,忽然问道。
“不,不,我想要找孔勿用孔师兄。”黄金龙答道。
“哈,你竟然要找他?”听到他的话,墨凝眉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里满是幸灾乐祸,“我明白了,是为了那套剑谱手稿来找他的吧?”
“呃,是,他把我的剑法临摹得极为精妙,我来是想和他结交……”黄金龙看着墨凝眉脸上越来越明显的阴笑,渐渐胆寒起来。
“你们倒是应该好好……结交结交。”墨凝眉不怀好意地露齿一笑,“我听说他最近都在金玉堂里看书,这个时辰他大概正要从金玉堂里出来。”
“哦,多谢墨师姐。”黄金龙不敢再看墨凝眉那副“等着看你倒霉”的表情,转身想走,却被墨凝眉一把拉住后领。
“别这么急啊,你还不知道他的长相吧?”墨凝眉阴森森地问道。
黄金龙此刻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来找这个孔勿用,但是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他转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墨凝眉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和一盒胭脂,用手沾着胭脂在手帕上飞快地勾勒出了一个相貌奇特的男子。
“给,这块手帕姐姐我就免费送给你,找到他之后,这块手帕就给你用来擦嘴吧。”墨凝眉笑嘻嘻地说。
黄金龙满心纠结地拿过这块手帕,看了一眼上面的人脸,心里暗想:“看样子是个正常人啊。”他将手帕收在怀中,道:“多谢墨师姐。”
“别谢得这么快,等你找到他了再谢我也不迟啊。”墨凝眉说完这句话,带着一脸的坏笑转身离开。
黄金龙默然半晌,终于心情沉重地转身离开了阴阳堂,朝着金玉堂快步走去。
虽然在阴阳堂里遇到的事情,让他觉得寻找孔勿用的前景不容乐观,但是一旦走进五色溪围绕的金玉堂,他起伏不定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静静隐藏在浓密树阴之中的金玉堂,犹如一座人间圣殿,自然而然地给他带来了一丝心灵的宁静。
“希望金玉堂这一次再带给我好运吧!”黄金龙望着金玉堂的招牌,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祈祷道。
仿佛在回应他的祈祷,当他刚一睁开眼,就发现一个长得很像墨凝眉所画的男弟子正旁若无人地背着手,哼着小曲,朝他悠然走来。在他身边数丈之内很灵异地一个人都没有,似乎所有路人都下意识地绕开他行走。
“他就是孔勿用?”黄金龙侧头仔细观察这个男弟子:梳理整齐的头发,犹如蝗虫头一般的怪异脸庞,稍稍分得过开的眼睛,紧紧抿在一起的薄嘴唇,下意识地微微扇动的招风耳朵。算不上是英俊潇洒的风流才子,但也不是吓坏小朋友的异类,为什么人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呢?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黄金龙加快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一拱刚要说话。那个男弟子却看着他惊异地笑了起来:“嘿,我认得你!”
“哦,孔师兄,幸会,在下一年堂黄……”黄金龙连忙说道。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一个人舞了两个时辰剑的家伙,叫黄金龙!”孔勿用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兴奋地说,“我正要找你。”
“哦,不知道孔师兄找我何事?”黄金龙问道。
“是这样,我根据你舞的剑法写了一本剑谱手稿,现在天门档案厅的师父要把它归档,需要作者署名……”孔勿用说道。
“哦,你要我的署名吗?”黄金龙大喜过望,他没想到天门档案厅的人行动如此迅速。
“当然不是,我需要你写一个声明,放弃你的著作权,这样我就可以在这本剑谱上署自己的名字。”孔勿用道。
“什么?”黄金龙脑子一蒙,“但是这些剑法是我创的啊。”
“哦,”孔勿用抿嘴笑着挥了挥手,“看来你对署名权还不太了解。不错,这些剑法的确是你那一天使出来的,但是归档、整理、完善、发展的人是我,也就是正式招式的创立,是我来完成的,而不是你。”
邀梦犀(中)
“呃,但是这些剑法都是我想出来的,原创应该是我吧?最多我和你联合署名!”黄金龙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人人都对孔勿用敬而远之了,但他还是想要据理力争。
“噢,你要和我联合署名,我真是太荣幸啦!”孔勿用用手按住脑袋,摆出晕眩的姿态,用讽刺的口吻说道,“先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螳螂拳是谁创立?”
“于七啊,后来改名叫做王郎。”黄金龙答道。
“哈,所以拳谱上写着的创立人是王郎,或者于七,没人写上螳螂吧?你见过螳螂拳拳谱上写着创立人于七和山东金翅大螳螂吗?”孔勿用高傲地问道。
“你把我当成螳螂了?”黄金龙大怒,“这两件事能相提并论吗!”
“哦,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的剑法的确有很多的闪光点,对于一个像你这样的凡胎,能够使出这样的剑法已经是奇迹,再让你来总结整理就太难为你了。我帮你把这个重担担下来,你该知道感恩才对。”孔勿用说到这里,看到黄金龙的脸色渐渐开始发青,连忙又说,“咳,不过不用担心,就和螳螂拳一样,我给这套剑法取了个名字‘黄金龙剑’,怎么样,这不就和螳螂拳一样吗?”
“噗——”黄金龙一阵急怒攻心,转头喷出一口血来。
一阵小母鸡一般咯咯的笑声从不远处飘来,黄金龙艰难地抬头一看,却看到墨凝眉正在五色溪对岸朝这边张望,指着自己和孔勿用嬉笑不已。他心里一阵烦闷,嘴里一甜,似乎又有口血涌了上来。他连忙掏出刚才墨凝眉给他的手帕捂住嘴,却忽然想起了墨凝眉对他说的话:“这块手帕就给你用来擦嘴吧。”
“难怪人们都对这位孔师兄敬而远之,几句话能让我吐血的我还第一次见。”黄金龙按住被孔勿用气得直堵的心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了心绪,暗暗念叨:“我肚大能容……”
“孔师兄,剑谱的事以后再说。我来是想请问孔师兄可有意中人?”黄金龙颤声问道。
“没有。”孔勿用傲然摇了摇头,然后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看了黄金龙一眼,“你一定奇怪为什么?”
“我一点都不奇怪!”黄金龙在肚子里吼道。
“你一定也发现了。”孔勿用合起双手,微微一笑,“我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奇才,上天把我造出来已经不容易,再让他为我造出一个配偶,太难为他了。”
“百年难遇倒是真的。”黄金龙喃喃道。
“所以,我没有意中人的原因就是……”孔勿用再次把手背到身后,昂起头道,“没人配得上我。”
黄金龙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激烈地斗争着:要是把这货带到孟师姐面前去甄选,那就是害人了。但是既然孟师姐非常明确地表示了她对孔勿用才华的钦佩,也许她能够忍受这家伙的脾气。这可是我救老爸和二弟的机会,不能错过。
想到这里,他终于无奈地说:“孔师兄,我正好知道有个人对你的才华感兴趣……”
孔勿用得意地扑哧一笑:“谁会对我没兴趣?”
“反正你跟我走一趟,至少和她见一面。”黄金龙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闭上眼继续说道。
“我拒绝。要知道我是很忙的,而且我也不需要找什么意中人,我自己过得很好。”孔勿用傲然道。
“这样啊……”黄金龙挠了挠头,灵机一动,忽然道,“这么说你不敢去见她了?她可是天才中的天才。”
“我不敢见她?”孔勿用失笑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呃,有人会悲哀地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夜郎自大的可怜虫。”黄金龙用一种不怀好意的阴冷口气说道。
“你是在质疑我天才的实力吗,或者,你以为这种浅薄的激将法能够让我像一只猴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孔勿用显然已经因为黄金龙的话而勃然大怒,但是他却仍然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随便你怎么说,孔师兄,要知道,行胜于言哦。”黄金龙双手一摊,做了一个随便你的手势,转身就自顾自地走了。
“你,你,你给我等等。”孔勿用紧走几步拦住黄金龙,把头昂得更高了,“别以为你成功地操纵了我!我只是被你的话所启发,我就跟你去见见这个所谓的天才。”
带着昂首阔步的孔勿用,黄金龙终于第一次踏进了天门高年堂弟子的宿地——怡园,孟碧萝在天门内的寝舍。怡园坐落于南天门之外,西望灵台,园外淌过天门名溪——五色溪,园侧有林名为怡仙林。园内推窗远望,青山如眉,绿水如带,令人心旷神怡,不愧怡园之名。这里是三年堂、五年堂群英荟萃之所。因为孟碧萝是连续上过三次英雄少年榜的奇才,并且是回春深造堂指名重点培养的弟子,所以她在怡园之内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院落,名为怡情小筑。这座小筑虽然占地不多,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确是一处怡情养性的好地方。
“哇哦,真是怀念这块地方啊。”进到怡情小筑之中,孔勿用难得地感慨起来。
“孔师兄到过这里?”黄金龙吃惊地问道。
“当然,想当年我也是三度上榜的风云人物,在这里住过几年,如今时过境迁,当初种种,已是过眼云烟。”孔勿用叹道。
“你……”黄金龙侧头看着他,实在觉得他没到二十岁,这么年轻,不像是几年前就三度上榜的老弟子。
“我七岁就来天门,到如今已经十二年。天门一半堂口的深造堂我都进去呆过,现在才转到阴阳深造堂。”孔勿用傲然说道。
“为什么不毕业呢?”黄金龙奇怪地问。
“你说为什么?我要做的是阴阳师。阴阳师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你知道吗?”孔勿用问道。
“呃,不知道。”黄金龙摇头。
“就是未卜先知。”孔勿用得意地说,“未卜先知其实是一种对世间万物周密细致的演算,通过对前人经验、易理数法、星图天象、人世常理等等的推演,对下一步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出准确的判断。这要求阴阳师掌握人间所能习得的全部知识。我在天门十二年就是为了完成这件非凡的工作,所以才会不停地转堂口。”
“原来如此……”黄金龙听得目瞪口呆,不禁对阴阳师庞大的知识量肃然起敬。
“况且,我毕业了也没有部门要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没有一个师父肯为我写荐书,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孔勿用茫然若失地继续说道。
“是吗?这还真奇怪耶!”黄金龙违心地应承道。
就在此时,孟碧萝清冷的声音忽然从庭院深处绿竹掩映的小亭内传来:“黄金龙,这是你带来甄选的弟子吗?”
“是,孟师姐!”黄金龙连忙遥遥抱拳道,“这位就是亲笔撰写了剑谱手稿的人、阴阳深造堂孔勿用孔师兄。”说罢他转头对孔勿用道:“孔师兄,这位就是孟碧萝孟师姐,你们好好聊聊。”
孔勿用挺起胸膛,傲然一撇嘴:“听黄金龙说你是个真正的天才,我来这里是要戳破……”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金龙一把捂住嘴巴:“大哥,有人一出口说这个的吗?人情世故你不懂啊?还阴阳师呢!”
“黄金龙,你把他带走吧,下次不要再带这种次品来。”孟碧萝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啊?孟师姐,你们还没有聊几句呢……”黄金龙大急,自己可是冒着吐血的危险拉着孔勿用来的,实在不甘心这么快就放弃。
“形滞神散,虽然突破玉关胎劫多年,却不习武功,废物一个,要来何用?”孟碧萝淡淡地说道。
“什么?孔师兄,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吗?你怎么对剑法有那么深的研究的?”黄金龙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我讨厌暴力,只做福师。”孔勿用抱臂偏头说道,“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嘴上一套,肚子里一套。表面上说什么男女平等,各顶半边天,等到真的利益攸关,立刻开始讲什么女士优先。选婿也是一样,嘴上呼唤平等妇权,实际上只不过想选棵可以倚靠的大树,既要男人能打,又要男人能赚,还要免费的饭票和免费的保镖。”
“你少说几句!”黄金龙被他的话吓得满头大汗。
邀梦犀(中)
“铮——”孟碧萝没说话,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黄金龙和孔勿用只感到一颗闷雷在胸膛里炸开,同时狂喷出一口鲜血,头朝下狠狠铲在地上。
“为什么连我也……”黄金龙一边吐血一边满心委屈地想。一旁的孔勿用已经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第十四章
白算计的灵感
回到静园水舍十三号后,黄金龙一屁股坐到床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狗屎龙,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出了什么事?”跑到他寝舍里来的苏浣虹看到他惨白的脸色,不禁关心地问道。
“没事儿,只是有点贫血……”黄金龙没精打采地哼哼道。
“还在为黄伯父和金凤的事情担心?”苏浣虹问道。
黄金龙看了她一眼,一肚子苦想要倾诉,但是一时之间却竟然无从说起。
“放心吧,我们已经开始排查控魂堂所有讲师和弟子的背景,我也让乘风会大当家尽快把资料给我发过来。不出半个月,我们就能列出一个完整的嫌疑人名单。”苏浣虹坐到他的对面,颇为自得地说道。
“很好!”黄金龙用力竖了竖大指。
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一旁的白算计忽然从床上探出头来:“现在最让人担心的不是那个使出犀照的凶手。大少,听说了没有,龙虎团的整团人都在校园里消失了。”
“啊?”黄金龙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消失了我们需要担心吗?不是该庆祝吗?”
“你最近真是太能走神了。你不知道他们干啥去了啊?特训!他们去特训啦!”白算计叫道。
“特训?”黄金龙失声道。
“没错,狗屎龙,这还是我们从静仪和静湘两姐妹那里得到的消息。”苏浣虹沉声道。
“她们?”黄金龙难以置信。
“别小看了她们。彭独绝对她们两个情有独钟,什么都不忌讳跟她们说。”白算计道。
“最近她们从他那里得知边门主利用自己在西界军部原属远征兵团里的关系,为他们安排了一个特训营。他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到那里去进行长达数月的集训,专门来练契阔阵。”苏浣虹严肃地说。
“什么?一个天门的斗阵,需不需要如此郑重其事啊。”黄金龙感到脑子一下子炸开了,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发木。
“这还不都怪你!你摆脱邀梦犀的手段太张扬了,连舞了两个时辰的剑,那种逆天的剑法全都被他们看了去。这些家伙被你的剑法所慑,才会被拉去特训。本来你的剑法算是我们出奇制胜的法宝,现在没戏了。你就不能学学我,低调一点做人不好吗?”
“我可不想一遇到危险就扮狗屎!”黄金龙怒道。
“哧!”白算计哼了一声重新躺回床去,继续休养元气。
“狗屎龙,他们的意图现在已经非常明显。”苏浣虹小声说道,“他们是想趁着斗契阔阵的机会彻底铲除我们打鬼团。也就是说使用犀照袭击我们的很可能不是失心堂的人。他们没必要对我们安排两重的杀手。施放犀照的另有其人。”苏浣虹分析道。
“这么说我们有两批敌人?”黄金龙叹息道,“真是坏消息。”
苏浣虹陪他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情况太糟糕了。”
“喂,浣虹,总有办法的!”黄金龙看到她脸上出现少有的颓色,心里一颤,连忙说道。
“有什么办法?”苏浣虹和白算计齐声问道。
黄金龙双手按住自己的脑袋,狠狠躺倒在自己的床上。自从来到天门之后,他人生的航道就开始危险重重,一个又一个危机和难题仿佛滚滚浪花,扑面而来。毒门、失心堂、饕餮堂、龙虎团、邀梦犀一个接一个的冤家债主雨后春笋一般长满一地。燕雀楼小吃店开张以来,他就开始忙于解决问题,进货、斗厨、血凝瞳的怨念……邀梦犀出现之后,他必须解决孟碧萝心上人的问题,否则就救不了父亲和二弟,现在又出了契阔阵的危机,他只有一个脑子,却如何去想这么多事。
“狗屎龙,你看起来活像个鬼,算了,你别想这些事情了,先休息一下,犀照的凶手交给乘风会的风媒解决,契阔阵的事情以后再说。”苏浣虹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紧,连忙说道。
“呼……”黄金龙用手糊了糊脸,悲叹一声,“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想什么契阔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孟师姐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这是她答应救治我爹和二弟的条件,最近我都在忙这件事。”
“啊?大少,你还兼职做冰人啊?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白算计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来了兴趣,重新从床上冒出头来。
黄金龙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把孟碧萝的苦恼说了一遍,听得苏浣虹和白算计啧啧称奇,唏嘘不已。
“孟师姐,她可是回春堂的首席弟子,三届英雄少年榜的探花。你想要在天门找一个适合她的心上人,恐怕要去打英雄少年榜的前几名的主意,凡夫俗子,她岂会看上眼?”听过黄金龙引荐孔勿用的经过,苏浣虹不禁失笑道。
白算计点了点头,随即咳嗽一声:“要不哪天我去试试?”
“滚!”黄金龙和苏浣虹齐声道。
就在这时,蓝彩儿、李南星和跋擒虎三人同时冲进寝舍,一人手里攥着一份宣传单。
“大少,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跋擒虎兴高采烈地将宣传单丢到黄金龙的怀里,“快看看。”
“有什么好消息?”黄金龙抓起宣传单,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
弟子集将在正月初八对诸堂弟子开放,汰旧换新,各取所需,诸子同心,喜迎新春。
“这是好消息么?还有,弟子集又是什么?”黄金龙挠挠头,茫然地望着大家。
“当然啦,每年到这个时候,所有高年堂弟子都会将自己用旧了的念兵念甲在天门广场摆摊出售,这就是着名的弟子集。这是我们收集念兵甲材料的黄金机会啊。”跋擒虎喜形于色地说道。
“哦?居然有这种事情?”黄金龙不由得吃了一惊,从床上猛然跳起身,随即转念一想,“但是用旧的念兵甲,不就是劣等货?”
“大少,虽然你跟我说过你已经有了货源,但是要知道我只是初学乍用,如果没有用来试制的材料就直接炼制,我怕会不小心毁了你们材料。”跋擒虎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老大,我虽然学过一阵子匠造,用来制作我的傀儡,但是我的主修还是创师。我的匠造技术比起擒虎的炼制还不如……”李南星神色紧张地说道,“如果要我来制造你们的念兵甲,最好多找几批材料备用,我修炼纯熟之后才敢用正规材料做正式兵甲。”
“狗屎龙,我已经向老李订了一套念兵,等他给我炼好剑,就轮到你了。”蓝彩儿用她特有的木讷语气说道。
“也好,也好!”黄金龙按着脑门一一应道,连连点头,“这样,打鬼团的兵甲装备之事,由彩儿和老李负责。浣虹,这几天就拜托你继续查犀照凶手的事情。我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孟师姐的选婿之事,这件事不立刻解决,我家人就会没命啊。”黄金龙叹息着说。
“怎么回事?”跋擒虎等人一听到有这等八卦立刻来了兴致。苏浣虹不得不替黄金龙再次解释了一遍原委,众人再次陷入感慨之中。
“大少,这件事让我来帮你吧。”此刻的白算计似乎已经从犀照的摧残中完全恢复了过来,神采飞扬地爬下床,来到黄金龙身边说道。
黄金龙浑身一颤,不敢回头去看他。他深深知道白算计的鬼主意的确不少,而且有一部分还相当的行之有效,但要命的是他绝大部分鬼主意都埋着雷,一不小心就被轰个半死。
“大少,你……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白算计看他神色飘忽,不禁急切地问道。
“听见了,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想法。”黄金龙艰难地转回身,谨慎地说道。
白算计眼睛一亮,一把抓起将军台上的毛笔,蘸了蘸墨,从书架上扯下一张宣纸,动笔写下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比武招亲”。
“喔……”看到这四个字,众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邀梦犀(中)
“怎么样,大少,没料到这主意是我比你先想到吧?”白算计仰天大笑,得意到极点。这一下子,连苏浣虹等人都连连点头,无不感叹他的脑子的确够快够灵。
黄金龙感到非常不妥,首先就是白算计这种过度兴奋的情绪。一般他有了这种情绪,依照他的性格推演,他一定想到了什么自以为了不起的鬼主意,所以才显得亢奋。其次就是这个主意本身非常不妥。但是哪里不妥他却一时觉察不出来,这让他有些彷徨。
“大少,这件事你就不用再去担心了,都交给我,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白算计激动得浑身颤抖,迫不及待地说。
“白算计,虽然你很可能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要说一次,千万不要藏什么鬼心思在里头。因为每一次都会把你自己害得很惨。”黄金龙思索良久,终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放心吧,大少,我白算计已经今非昔比。为了大少的亲爹和二弟,作为燕雀楼未来掌柜的我,一定要使尽浑身解数,将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白算计慷慨激昂地说。
“好吧,算计,不过你可千万记住我的话,不要打自己的小算盘,知道吗?”黄金龙道。
“你就瞧好吧。啊哈哈哈哈!”白算计得意地笑了起来。
正月初八,谷日。这一日天门的造化师全员出动,以吸露引吸走天上弥漫的云气,保证天门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晴天。
艳阳当头,天门广场一片璀璨。无数高年堂、深造堂的弟子扛着大包小包来到广场之上,依照各自堂口的八卦卦位摆上琳琅满目的兵甲材料、战谱拳略、机关巧件等奇异物品。数千名弟子的摊位围着宽阔的天门广场呈八卦形铺开,组成了蔚为壮观的弟子集,远远看去恢弘壮观,气象万千,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活力。
黄金龙、苏浣虹和蓝彩儿三人拿着跋擒虎和李南星为她们列出的材料清单,兴高采烈地来到这一片兵甲材料的海洋之中,准备来一次酣畅淋漓的大采购。苏浣虹和蓝彩儿刚一来到广场就被剑师堂和控剑堂弟子们贩卖的旧剑和旧剑鞘迷住了,齐齐钻入拥挤的抢购人群之中,激烈地和那些弟子们讲价,仿佛想要一口气买光所有的名剑。
黄金龙现在的心情罕有的轻松。他饶有兴致地在控灵师摊位上看着驯灵用的灵鞭和缚灵索,在控魂师的摊位上挑拣着照心石、护魂镜、控神盔,在近兵堂浏览各式装备了奇异金属的刀枪棍鞭,在五行堂观摩祝融手套、念火珠、覆舟戒指、造化冰索、青囊印、地师盘、炼金鼎、精工刀、药师炉、回春针具。最让他感到神秘的则是阴阳堂弟子贩卖的招魂幡、观星仪、解秽囊、桃木刺,这些和神鬼相关的机巧玩意儿让他有一种惊悚的快感,仿佛魂魄都被这些东西带到了鬼魅飘荡的异度空间。
他兴趣盎然地在广场转了大半个圈子,等到日近晌午,他逛到一处不属于任何堂口的地方,赫然发现这里居然摆着一个小小的摊位,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卖家。和那些极力鼓吹自己货品的高年堂弟子不同,这个卖家挺直胸膛,抱臂在胸,盘膝坐在摊后,昂首望天,一副不把任何放在眼里的样子。
黄金龙心生好奇,于是来到他的摊位前,蹲下身子去看他贩卖的物品。
“等一下,在你看我的东西之前,我必须先确定一下你是不是有脑子。”卖家忽然用一种熟悉的口气道。
“孔师兄!”黄金龙顿时认出了这个声音。他本来可以一见面就认出他的脸,但是因为他把头昂得太高,他只能看到他的一个下巴。
“黄金龙?”孔勿用低下头充满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是你?去去,我卖的东西是你理解不了的。”
“谁说的?”黄金龙不服气地问道,“至少让我看看吧。”
“夏虫不可语冰,你只会浪费我的时间。”孔勿用傲然道。
“孔师兄,你摆摊多久了,卖出去几件啊?”黄金龙已经习惯了孔勿用的傲慢,毫不在意地笑问道。
“一件没有……这个,曲高而和寡,这就是天才的命运。”孔勿用神色一窘,随即昂头道。
“你能活到这么大真是个奇迹。”黄金龙喃喃道,也不管孔勿用的脸色有多难看,就盘膝坐在孔勿用的摊位前,低头开始看孔勿用的物品。
“这是我在远兵傀儡堂内灵感突发所制作的念术傀儡,我把它们起名叫做‘梦中身’。”孔勿用翻着白眼不耐烦地说道。
“梦中身……嗯,别管这些是什么,我承认这是个好名字,它们是用来干什么的?”黄金龙点点头,眯起眼朝着摊位上的几个麻将牌大小的人偶看去。
第十五章
梦中身
“这其实是一种斗地主阵游戏。”孔勿用将这几个人偶摆到摊位上一个用香榧木刨成的棋盘之上,依照斗阵的三阵牙三阵甲和一阵眼规则摆下一个锋矢阵位,“看,这是经典的冲锋阵型。用攻击力最强的阵甲人选刀师、傀儡师和枪师冲锋作箭头,枪师在中间,傀儡师和刀师在两边,抗住正前方和左右两翼的压力,攻击距离最长的阵牙人选飞器师、祝融师和控魂师,在阵中央准备中路突破,作为阵眼的造化师在最后,这是我理想的中央突破最佳组合。”
黄金龙仔细看了看人偶身上的衣着,发现这些人偶都披挂着非常精致的念金甲胄,手里的武器也是缩小版的相忘师念术兵刃,而且根据各个人偶所属的堂口,这些念甲和念兵的制造材料、法印花纹和结构都做过非常精妙的设计,能够反映出各个堂口最普遍使用的念功心法和最强的相忘诀。尤其是那个傀儡师,在他身边居然围绕着六个和他等身的紫铜铁蚬木傀儡,制作之精巧,令人砸舌。
“你把各堂口的念兵甲都按比例缩小到麻将牌的尺寸给这些傀儡披挂上了?”黄金龙吃惊地说道。他已经停止使用人偶这个词,因为这再也不是玩具,而是可以用来进行战斗的傀儡。
“想不到你还有些眼力,看出来他们的作用了吗?”孔勿用微笑着问道。
“这是不是有点像少林寺的铁罗汉机关戏或者天山派的傀儡五魁星魂阵,一启动机栝,就可以让这些傀儡演练阵法?这是一种排演阵法的机关?”黄金龙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孔勿用根本不需要排演什么阵法。这些斗阵傀儡的作用是你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孔勿用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
“你就吹吧,其实我已经猜中了,偏偏你又不肯承认,你真是个自大狂。”黄金龙不服气地说。
“我是自大狂?好!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天纵奇才的创意!”孔勿用气愤地从怀中取出一本和《相忘谱》的厚度不相上下的册子,“砰”地放在黄金龙的面前,“给!”
“这是什么?”黄金龙被吓了一跳,失声问道。
“这是斗阵游戏的使用手册,我亲自编撰的。”孔勿用得意地说。
黄金龙翻看了一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本念功秘笈!而且有九百页。”
“没错,依照你的天赋,我估计大概一年时间你就能够上手了。”孔勿用冷冷地说。
“开玩笑,为玩一个游戏要我花一年时间去学一门念功心法?”黄金龙叫了起来,“人们玩游戏是为了舒解学业的压力,谁也不会为了玩游戏去再学一门本事,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黄金龙试图争辩。
“这世上本末倒置的事情还少吗?”孔勿用无动于衷地说道。
“你……”黄金龙无奈地败下阵来,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阴阳堂的弟子听到孔勿用的名字撒腿就跑,他真是位名副其实的吐血神。黄金龙双手撑地,抬腿起身,掸了掸衣衫,自叹倒霉,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孔勿用一把拉住。
“等等,看在你这么执著的份儿上,我就给你演示一下这个斗阵游戏的精髓。”孔勿用急切地说。
“我可不想……”黄金龙已经对这个游戏完全失去了兴趣,当下就要拒绝。但是他回头看了孔勿用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急迫和渴望的目光。
“虽然生了这么一个遭雷劈的性情,这家伙倒真是怀才不遇了很久,一定寂寞得要死,如今有人搭理他,难怪他会急着显摆。”想到这里黄金龙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当日行一善吧。”他转过头去,重新蹲下身:“好吧,我就看看这个斗阵游戏有什么特别。”
邀梦犀(中)
孔勿用的脸上露出热切的表情,他搓了搓手,在胸前摆了一个捻花的指法,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正在黄金龙以为他将要开始运功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说道:“准备好目瞪口呆吧!”
“行了,快点。”黄金龙没想到这家伙表现欲这么强烈,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随即不耐烦地说道,“我保证,如果这游戏能让我目瞪口呆,我会保持这个表情直到你睁开眼好吗?”
孔勿用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吸气运功,双手做捻花形敛到胸前,随即猛然弹开,宛如弹琴一般抬到空中,优雅地轻轻一挥。在香榧木棋盘上的七个傀儡中有六个突然动了起来。黄金龙的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致,下意识地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这几个傀儡上。动起来的是作为三阵甲三阵牙的傀儡师、刀师、枪师、飞器师、祝融师和控魂师。刀师舞刀霍霍,枪师枪滚缨翻,飞器师镖信纵横,祝融师吞火吐烟。最奇特的是傀儡师和控魂师。傀儡师不但自己动了起来,围绕他的六个傀儡也开始飞快地移动,使出了排演精熟的少林罗汉阵法。控魂师虽然本身的动作不多,但是他脸上用奇异碎钻制成的双眼却发出了蛊惑人心的光芒,黄金龙几乎不敢用去看这双眼睛,生怕被摄魂奇招所乘,变成了控魂师的傀儡。
“太精彩了,孔师兄,这是傀儡师的功夫吗?”黄金龙看得入神,忍不住问道。
孔勿用仍然闭着眼睛,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语。黄金龙莫名其妙地抬起眼观看,发现他仍然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静坐在地,如化木石。一股寒气不禁在黄金龙的心底升起。
“莫非走火入魔了?”他暗自揣测,不禁想要站起来查看他的状况。就在这时,棋盘上七人斗阵中最后一个作为阵眼的傀儡忽然动了起来。这个造化师形态的傀儡大摇大摆地朝前走了几步,做了一个孔勿用刚才发动傀儡时的动作,那些翩翩起舞的傀儡同时收招,纷纷走回各自的岗位排起整齐的阵势。
这个造化师来到阵形的尾端,双手一抬,做出进攻的指示,七个人同时发动,一时之间这个七人阵宛如装了机栝一般滚滚前进,飞器念火石破天惊,刀光枪影遮云蔽日,控魂魔眼流动如电,玄冰铁壁巍立如山,傀儡阵与七人锋矢阵耦合联动,犹如绞肉盘一般朝前碾杀。黄金龙暗自思忖着各种想要抵抗这个突破阵形的可能性,但是所有的阵法在这一整套攻守合一的进攻体系绞杀之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七个渺小如麻将牌一般的傀儡,在黄金龙的眼中已经化为神兵天将,横扫天下,所向无敌。
一整套阵法演练完成之后,孔勿用又换了一套鱼鳞阵法重头开始演练,仍然是冲锋阵法却比锋矢阵更加从容有致,转折如意,进退自如。三个锋头的攻势此起彼伏,迅猛酷烈中带着一丝飘逸绝伦,令人看得心旷神怡。黄金龙不禁想起自己的打鬼团曾经使用过的半月阵。如果半月阵对上这凌厉的鱼鳞阵,根本是没有胜算的。
这一瞬间黄金龙的脑子已经无暇去想孔勿用,如何对抗龙虎火舞团的忧虑瞬间充满了他的脑海。他的少年打鬼团里只有三个相忘师,而且没有一个有整套的斗阵装备。如果面对火力全开,一如眼前战阵的龙虎团高手,他们的下场也会是千疮百孔。
当鱼鳞阵演练完成之后,阵中的阵牙阵甲重新归位站好。而那个作为阵眼的傀儡师却离开大阵,来到黄金龙的面前,抬起头朝他招手。
看到他的动作,黄金龙虽然心中忧虑,但是也不禁笑了起来。他抬起头对孔勿用道:“孔师兄的傀儡术神乎其技,这斗阵游戏果然精彩。”对面的孔勿用低头敛目,一言不发。
“孔师兄?”黄金龙惊异地再次叫了一声。
棋盘上的傀儡造化师忽然跳下棋盘,爬到黄金龙的膝盖前,抬起脚用力踢了踢他的膝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嗯?”黄金龙奇怪地低下头,却发现那个傀儡正仰头朝天喷出一团云雾。他凝神细看,只见云雾中浮现出一行大字:“我就是孔勿用!”
“哇!”这一瞬间黄金龙仿佛被雷炸在了脑袋上,吓得连滚带爬地直退出三四米,满脑子都是妖魔鬼怪的奇说异谈。
那个傀儡造化师摇了摇头,再次喷出一口雾气,显示出几行大字:“这个傀儡是用最强的附念材料——云海幻榧制成的。按照我的心法施功,你的思感将会随着念力功法附着在傀儡上,直接操纵傀儡来进行战斗。”
“什么?”黄金龙连续看了几遍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脑子已经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用手捧起这个傀儡,上上下下地观看。
“把我放到棋盘上!”傀儡造化师吐出云雾说道。
黄金龙不敢怠慢,连忙把他放回了榧木棋盘上。傀儡造化师盘膝坐下,双手捻花敛胸,低头运功。片刻之后,孔勿用仿佛爆炸一般突然喷出一口浊气,重新恢复了神采。
“孔师兄,这是真的吗?你可以让自己的思感随着念功注入附念傀儡之中?”黄金龙看到他的脸色重新红润之后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然。其实念功并非相忘师的发明,古往今来很多精神力卓越的奇人都能够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一部分带着思感的念功附着在日常使用的物品上。比如刺客的剑、舞姬的鞋、画师的笔、乐圣的琴。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总说有鬼的原因。我们相忘师全面掌握了念功心法之后,已经可以通过特定的运功手法将思感混合念力注入到特别能够附念的材料上。”孔勿用滔滔不绝地说道。
“这太神奇了,这根本是灵魂出窍、元婴离体的念功版,孔师兄,这样的创造足以让你名垂千古了。”黄金龙由衷地说道。
“别激动,我可不想因为这种雕虫小技而名垂千古,我还在等待我崛起的时机。”孔勿用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无动于衷地说道。
黄金龙用颤抖的双手捧起刚才被孔勿用附念的傀儡,仔细地观看着,脑子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激烈运转,一个又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此起彼伏地冒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创造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看到黄金龙傻乎乎望着傀儡不说话,孔勿用却又感到有些空虚,不禁开口问道。
黄金龙抬起手来,做出一个等会儿再说的手势,然后低头拿起孔勿用递给他的使用手册,热切而饥渴地翻阅了起来。
“我就说嘛,为了玩我的这个游戏,任何人都会心甘情愿地花一年时间学习我自创的念功心法,哼哼。”看着黄金龙急切地翻看手册的样子,孔勿用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孔师兄,你的这个手册里前三百页都是傀儡师的运功手法,这是怎么回事?”黄金龙失声问道。
“这可是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想出来的绝技。可以让你在思感离体附身到云海幻榧上的时候,仍然能够操控周围的六个傀儡,这样你才可以一个人操纵整个斗阵,享受杀伐征战的快乐。”孔勿用搓着手兴奋地说。
“嗯……但是后面五百页的东西玄之又玄,我看不懂啊。”黄金龙挠着头问道。
“哈哈,当然啦。你发现斗阵中的傀儡师了吗?”孔勿用问道。
“嗯。”
“我需要利用傀儡来控制傀儡以激发傀儡术的杀招,这可是高难度的技巧,我必须分出一部分思感附着在傀儡师上,然后利用这部分思感控制他周围的六个紫铜傀儡,这需要非常精微巧妙的念功分流技巧。这五百页写的都是让思感分流的手法。我实验了近千次才终于成功。”孔勿用愈发得意地说,“这是我这套功法里最亮眼的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你是直接控制三阵甲三阵牙和那六个紫铜傀儡,原来这中间绕了这么多弯。”黄金龙恍然点头道。
听到黄金龙的话,孔勿用如闻晴天霹雳,双眼瞪得滚圆:“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我本来以为可以用傀儡术直接控制三阵牙三阵甲再加上六个紫铜傀儡,不需要利用傀儡控制傀儡那么麻烦。”黄金龙解释道。
孔勿用身子仿佛泄气的皮球萎顿在地,脸色变得惨白。
邀梦犀(中)
“孔师兄,你怎么了?”黄金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直接控制三阵牙三阵甲和六个紫铜傀儡,我怎么没想到!”孔勿用一把从黄金龙手里抢过使用手册,把中间五百页关于念功分流的技巧全都扯了下来,撕成碎片,一边撕一边吃到嘴里,“呜呜呜……一年的苦心钻研,全都是浪费时间,我宝贵的三百六十五天啊!”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黄金龙的心里有一种充满恶意的幸灾乐祸:“不错不错,看来天才的脑瓜子也有死角。”
他从孔勿用的手里抢过使用手册,翻到最后一部分,终于在最后几十页看到了运功附念、思感出窍的口诀法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脑子一片混沌的思路突然间变得清晰无比。
“孔师兄,你当初创立这个游戏不是为了自己跟自己玩吧?”黄金龙忽然好奇地问道。
“自己和自己玩?怎么可能!我有这么悲哀吗?”听到黄金龙的话,孔勿用怒不可遏地挺起胸膛,满脸通红地说,“虽然我孔勿用因天生体质所限无法修习武功,可我做福师做得自得其乐,比任何人都逍遥自在。什么斗师!都是些只讲暴力的流氓无赖,是社会的害虫、人类的公敌。一个没有斗师的世界,才是真正美好的和平世界……”
说到这里他忽然跪倒在地,将脸凑到黄金龙,双眼泪花闪烁:“你难道想让我承认从小到大没人陪我玩,我才造出这么一套给自己解闷的游戏来填补空虚吗?不,我决不会承认,我一个人很好,谢谢!”
黄金龙终于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他颤抖地抬起衣袖,擦了擦孔勿用喷在他脸上的口水,惶恐地说:“孔师兄,我只是想问,这个斗地主阵游戏是不是对战游戏。”
“当……当然……”孔勿用浑身颤抖地看着黄金龙,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失声痛哭了起来,“……不是!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没人会为了玩这个游戏花一年时间学习我的念功心法。我只能自己和自己玩,呜呜……我知道,你不过是恨我想要霸占你剑法的署名权所以来故意气我的。你自己去署名吧,我才不要在你的剑法上署我的名字。这套游戏我也不想要了,你都拿去吧,不要理我,我一个人很好……呜呜!”
孔勿用这一哭,顿时吸引了周围摊位上的天门弟子。很多阴阳堂的弟子纷纷朝这边探头探脑,很多人干脆隔着老远就鼓起掌来,还朝黄金龙打起了呼哨,似乎很乐意看到有人把孔勿用弄哭。
黄金龙感到十分尴尬,几乎有拔腿而逃的冲动。但是他必须留下来,因为接下来他要跟孔勿用说的事情实在太重要,他不得不继续忍受众人的关注。
“孔师兄,我有一个想法,如果稍微改变一下格局,就会有很多人来玩这个游戏,你……你不会再孤单一个人没人理会。”黄金龙赔笑低声道。
“我不在乎孤单,一个人挺好,谢谢。”孔勿用哽咽着翻着白眼,“不过你尽管说说看。”
黄金龙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耐心地说:“你的使用手册前八百多页都可以不要,只要后面的附念心法就够了。”
“啊?”孔勿用抹了抹眼睛,疑惑地问道。
“我看过这个附念心法,很容易学成,大概不用几天的工夫。”黄金龙继续说道,“这样游戏上手的难度就明显降低了。”
“但是……但是……就算不用学念功分流的心法,你也要学傀儡术啊,否则怎么才能一个人操纵整个大阵?”孔勿用失声问道。
“只要找七个人来分别操纵七个傀儡不就行了?”黄金龙笑道。
“七个人?要七个人?”孔勿用难以置信地问道,“要找七个人来玩这个游戏,恐怕不可能吧?这么多年,我想找一个人来陪我玩都找不……”说到这里他看了黄金龙一眼,连忙咳嗽一声,“当然,我也不是很在乎。”
“准确地说,是八个人。”黄金龙微微一笑,“七个人操纵七个傀儡,对战你一个人的七人大阵,这样一定很有意思。找人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尽管落在我身上。”
“你是说,再制作一组梦中身,然后用这十四个傀儡进行对战?”孔勿用激动地问道。
“是啊。”黄金龙点头道,“其实我们可以找十四个人来进行对战,每人控制一个傀儡,不过孔师兄技艺高超,可以一控七,所以我才说只需要八个人。实际上,我们甚至能找九十八个人进行四十九人大地主阵的对战,不过需要的傀儡数就要增加到九十八个。”
“或者,只需要找五十个人,我其实可以一控四十九,我就是这么厉害的啦。”孔勿用振作了全部精神,飞快地揉了揉眼睛,重新神采飞扬起来。
“孔师兄,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黄金龙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注意到这些傀儡身上都披挂了按比例缩小的沙场念兵甲,如果附念到傀儡身上进行对战,对战真实的程度有多大?”
“我认为就和真正对战一样,只是按比例缩小了念功的威力。但是如果你附念到傀儡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的念术杀伤力,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真实感。”孔勿用肯定地说。
“太好了,孔师兄,这些傀儡我都要了,而且我还想向你订做七个新的傀儡,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钱?”黄金龙兴奋地说。
“钱你就别管了……我是说,只要你找到另外六个人来玩,钱以后再说。”孔勿用拼命低头掩饰住自己的兴奋之色。
和孔勿用约定了交货的时间之后,黄金龙心情大好,全身轻飘飘地想要振臂翱翔。这个孔勿用的梦中身地主阵游戏就像老天给他的礼物一般,一下子解决了少年打鬼团真命斗阵的训练问题。依照孔勿用所承诺的真实度来看,用梦中身游戏可以进行的训练不但与实战一般无二,而且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根本就是为斗契阔阵准备的完美训练场。“解决了契阔阵的难题,现在就剩下找出施放犀照的凶手……”黄金龙双拳紧握,掌心一阵阵兴奋得发热,对自己信心百倍,“我能办到,一定能行。”
“哈哈,好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来,看来我黄金龙真的要时来运……”抛下一身包袱的黄金龙刚要以仰天大笑来抒发心中的快意,一张宣传纸随着晨风扑面而来,“啪”的一声糊在他的嘴上。他被堵得一阵郁闷,连忙从嘴上把纸扯下来,放在眼前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天门有女初长成,黛眉凤眼冷如冰。风流自赏幽谷畔,但求缘人解相思。灵台山上摆擂台,千金来选郎如意。胜者乘龙做快婿,败者撒钱做嫁衣。有意参加擂台赛的师兄师弟请带荼花银二十五钱到天门广场斗阵台上报名。”
“白算计的动作也太快了吧!”黄金龙又开始头疼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届今古传奇武侠文学奖”、“第三届今古传奇武侠图像奖”参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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