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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15-17)
夏 生
吊儿郎当的蜀山剑童唐谧、白芷薇,在御剑堂学艺时正好与两年不过一试的吊车尾张尉撞成一组,原本他们是蜀山此届最不被看好的一队,却因为种种机缘与天才剑童桓澜、慕容斐结为伙伴,并陷入由神秘灰衣人引发的层层悬案之中。五人一道杀妖蛇、斗尸王、学魔功、舞狮戏……在不知不觉中,被隐藏于黑幕中的巨手操纵拨弄,推向不可知的未来。而此刻,在遇到神秘的刺青女玉面之后,唐谧对于整串神秘事件得出了自己的推理,却不想遭到了小姊妹白芷薇
15 漫长的朔月之夜
到唐谧和白芷薇回到梅苑,发觉玉面已经睡下了。两人也不多说话,安静地各自洗漱,吹灯上床。
本来是一个人的床,躺两人就显得有些挤了。她们的胳臂碰着胳臂,呼吸抵着呼吸,却不知如何先向对方开口。
忽然,窗棂上传来小石子“咚咚”的敲击声,两人对看一眼,没说话,双双披衣起身。
推开窗户一看,只见后墙头坐着一个大头少年,两条腿挂在那里晃啊晃,咧嘴一笑,亮出一口招牌白牙。
“上来。”少年低声招呼道。唐谧和白芷薇翻身跃上,一左一右坐在那少年的身边,异口同声道:“什么事?”
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两人一看,竟是两株鲜红的彤管草。
只听那少年说:“我想,也没人送你们。”
“切,谁要你可怜,滚下去。”唐谧笑着发怒。
“说错了,其实就算有人送你们,我也还是想送。”少年慌张地解释。
“快滚,你知道送这个是什么意思么?”白芷薇也笑着发怒。
“送喜欢的人啊,我喜欢你们。”少年诚恳地说,“其实,我想说的是,被扣掉言行考绩的事,我从来就没怪过你们。嗯,今年,今年其实是我在蜀山最开心的一年了。”
“那好,姐姐我要了。”唐谧笑着伸手拿过一株彤管草。
“我也要了,我是可怜你。”白芷薇接过另一株。
少年笑着翻下墙头,冲着墙上的两个少女说:“你们,也和好吧。”
“快走吧你,事儿真多。”墙头上的两个少女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然后便相视而笑。
少年走了几步,忽听墙头上的唐谧道:“张尉,我今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咱们今年争取一次过两试,桓澜行,咱们怎么就不行呢?”
少年冲她使劲点头:“好!再见。”说完,便奔进了一片夜色之中。
可是这一夜,注定不得平静。
唐谧和白芷薇刚要睡下,又听见有小石子在急促地敲打窗子。
这一次,墙头上依旧是张大头,只是脸上满是焦急:“唐谧、白芷薇,出大事了!和我同屋的司徒慎不见了!”
“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他带着一帮人偷偷去抓赤峰四翼蛇了!”
唐谧和白芷薇一听,惊疑地互相一望,难道,这真的就是将要发生的大事么?
张尉递来一本书,白芷薇接过来想看,才发现今日是初一,天上原是没有月亮的。虽然星光大盛,但那样的点点光芒毕竟无法照亮书上的小字。
张尉指着那书道:“我早就该想到,司徒慎得了这书中丢掉的几页后,迟早会这样干的。”
“这话怎么说?”唐谧问。
张尉点了个火折子道:“前些天,司徒慎说借到的书中被人撕掉的几页,突然又被他拣到了,其中正好有一页是讲赤峰四翼蛇的。喏,你自己看吧。”
白芷薇借着火光,看那书正是之前唐谧翻过的《妖螭集》,在其间夹着的几张散页中,果然有一页与赤峰四翼蛇有关:“彼之赤峰四翼蛇,逢朔月则妖力丧,故众蛇皆千里奔袭,群聚幻海,以求庇护。”
唐谧抬头看了眼无月的天空:“今天正好是朔月,按这书上说的,今日可不就是捉拿妖蛇的最好时机?而且,还是一堆无能妖蛇聚在一起!”
“是啊,司徒慎当时看了,很是高兴。我当时就劝他,此事已经是被明令禁止的,再说,靠法宝增强功力,毕竟是投机取巧的捷径,让他还是算了。”张尉道。
“司徒慎那家伙心心念念要超过桓澜,当上蜀山第一,如何会听你的劝。”唐谧道。
这时,忽听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芷薇道:“不对,这书是骗人的!”
其他两人一愣,齐齐看向白芷薇,就见她眉梢轻挑道:“没错,幻海最特别的地方是,它可以保护栖息于其中的各种生灵,粗粗想来,这书写得没错。可是妖草的保护力到了夜晚便消失了,丧失妖力的赤峰四翼蛇在夜里躲进去,又有什么用呢?”
“那么,只能是两种可能:一是书写错了,二是有人故意伪造了这一页,诱使司徒慎今夜去幻海。”白芷薇说着,把那几章落页递给唐谧,续道,“若是第二种可能,那做这事之人可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工夫。”
唐谧接过那几页,借着火光细看,只见这记载着赤峰四翼蛇的一页和其他书页不论是从纸张质地,新旧程度,还是字体都完全一致,页侧似乎还有被细线拉破的痕迹,让人立时联想到,是在由书中脱落时,被订书的细线所损。
“若是假造,那费了这么多心思,不但是要诱使司徒慎前去捕蛇,还要令这事毫无把柄!要是真的追查下来,只能说司徒慎误信了一本错误的书。”唐谧边说边思索。
在这里,书极为矜贵,都是由人手抄写,若这一本是蜀山唯一的一本,甚至是天下间唯一的孤本,那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别说那么多了!既然你们两个都认为可能是陷阱,那我们赶快去截住他们。”张尉说着灭了火折子,带头往御剑堂外跑。
“等等,只有咱们几个恐怕不行,叫几个帮手去。”唐谧道。
“叫谁?”
这时候,唐谧能想到的,最顶用的,只有两个人。
看着那两人揉着惺忪睡眼,被张尉从松苑带出来的时候,唐谧忽然觉得心底一抽,好像隐约抓到了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直到五人施展轻功在山路上疾奔的时候,她仍然沉默不语,脑海里飘浮着无数碎片,好像拼图一样,似乎有了什么线索便可以将它们拼凑在一起,又仿佛尚缺最重要的几片,让人始终无法看清事情的全貌。
今夜下山时和白芷薇的争吵再次浮现在她脑中。那时,我是如何拼凑来着?唐谧想,是了,我是说有人可能操控着御剑堂的众人,或者说,用众人的舆论在影响着某人。当时虽然纯属瞎说,可是现在想来,却未必不可能啊。然后……
唐谧开始试着把每一件事用这样的思路连接在一起,心中突然一派明澈,不禁“啊”地大叫一声。
“唐谧,怎么了?”白芷薇停下脚步关切地问,其他三人也站定,看向她。
唐谧平了平呼吸,看看桓澜和慕容斐道:“你们听着,我现在便将咱们遇到的事情全部梳理一遍,你们看看对不对。”
“有一个人,他在某日打开了青石阶上的结界,就是为了让一条赤峰四翼蛇蹿出,令路过的慕容斐看到,并且最终得了一件宝物。这个人知道,慕容斐和桓澜一直暗暗有比试之心,所以,总有一天桓澜会发现慕容斐因为宝物变厉害了,便也会去找赤峰四翼蛇。而且我想,就算桓澜没发现慕容斐因为宝物变强的这件事,这人也会像让慕容斐发现赤峰四翼蛇一样,想办法让桓澜‘正巧’遇见一条,得到个什么宝物。”
“你的意思是,有个人一直在谋划,不论以什么方式,总之是要让我和桓澜都遇见赤峰四翼蛇,并且得到宝物对么?”慕容斐听得直皱眉。
“是。”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和桓澜是御剑堂最受瞩目的两人,而且,你们一直在暗中较量,如果得到了可以增强功力的宝物,依你们两个的心性,一定会找机会比试的,你们说呢?”唐谧看着两个人问。
慕容斐挑挑眉毛,微微笑笑。桓澜不置可否地一耸肩,也没有回答。
唐谧接着道:“只要你们比试了,我想,甚至不比试,只是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显露了因为宝物而武功大进,那个人的目的就达到了。因为,关于你们两个的事,无论是什么都会很快传遍御剑堂。而他的目的,就是让大家都去议论你们因为宝物而变得如何如何厉害。而你们看,此刻,不论中间的过程如何,他的这个目的已经完全达成了。”
“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慕容斐双手环抱于胸,不解地问。
唐谧解释道:“因为,御剑堂的很多剑童都希望像你们一样强,甚至超越你们,比如,司徒慎就是其中一个。今天和他一起去抓赤峰四翼蛇的其他人可能也是如此。而那人的真正目的,就是鼓动剑童们在今夜去抓赤峰四翼蛇。所以,司徒慎才会‘恰巧’捡到让他于朔月之夜抓妖蛇的落页。而这件事最妙的地方就是,如果今天出了什么事,却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这是一个阴谋。因为整件事中,没有任何人是被谁教唆去做什么,看起来,每个人的每一步都是自愿为之。”
白芷薇听到这里,轻轻呼了口气,谨慎道:“如果按照你的想法,谋划这件事的人必定极了解御剑堂,并且极了解桓澜、慕容斐、司徒慎的个性,那这个人最有可能便是……”白芷薇没有说下去,眼睛看着唐谧和张尉。
张尉却笃定地摇摇头,固执道:“我还是相信他!了解御剑堂剑童的人也有很多的。”
桓澜和慕容斐并不知道三人今夜曾经争吵过什么,但是隐约也猜到他们意指何人。
桓澜想了想问:“唐谧,那灰衣人你又怎么解释呢?”
唐谧双手一摊:“现在还解释不了,不过,有一处说不通的事已经可以解释了。”
“咱们不是觉得上次一起遇到的赤峰四翼蛇,还有我们几人和司徒慎遇见的,都比慕容斐遇见的那条厉害很多么?我想那是因为,慕容斐你当日遇到的那条,是有人专门为你准备的,一定被做过了手脚,让你可以顺利得到宝物。而司徒慎上次去的时间,并不是那人希望他去的时间,我们去的那次,也是他计划以外的变数,所以,我们遇到的都是没被做过手脚的,就显得厉害许多。”
“甚至,那人如果很了解司徒慎的话,会故意让司徒慎遇见格外厉害的,这样才会激起他不杀赤峰四翼蛇不罢休的执念。”白芷薇顺着唐谧的思路道。
“按你这么猜,这个人,还是个可以操纵妖物的人啊。让它们出现就出现,让它们消失就消失。这个人……”慕容斐讲到这里,看了看另外几人道,“不会单单就是为了引诱一群剑童在今夜进入幻海捉赤峰四翼蛇吧,他设下这个陷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道,这恐怕只有我们今日去了才知道。”唐谧说完,看了看在无月之夜中显得更加神秘幽暗的密林,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恐惧。
在那些目光无法穿透的黑色树影中,也许正藏着狰狞的野兽,也许是某种嗜血的妖物,而且,一定有一颗黑暗的心灵,它像暗夜里织网的毒蜘蛛,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了陷阱,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光临。而我们,我们几个贸然闯进去的家伙究竟是他意想不到的变数,还是已经考虑在内的猎物?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这时,她的手忽然被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握住,那只手十分干燥,上面布满了硬硬的老茧。只听手的主人道:“别怕,大家都在一起呢!”
唐谧叹了口气,恢复了调侃的口气:“大头,你知道么,有一句俗语是人愚则勇。若是一个人心有恐惧,只是表明她思虑周密。”
大头的张尉只是嘿嘿笑着,并不说话,眼睛明亮得像坠入了湖泊的星斗。他拉起她,发足在青石阶上奔跑起来。
夜风吹来,奔跑中的少年们衣袂飞扬,碎发拂面。脚下的青石阶延绵不绝,引领着他们奔向未知的黑暗。
胆怯么?
面对未知与黑暗,多少都会有点儿吧,但是,大家在一起呢!唐谧这样想着,之后仍然很实际地问:“大头,你确定‘沉荻’在身上不?”
五个少年走到幻海森林的小湖边时,每个人都被眼前的异景震惊得无法言语。
只见浓郁的夜色中,满天满地都是流光溢彩,仿佛银河坠落,霓霞翻涌。仔细再看,这铺天盖地的明灭流光竟然是月余前几个人在这林中见过的漂亮蝴蝶。只是当时不过才有一两只,而此刻,万千蝴蝶齐聚湖岸,或在空中随风翻飞,或在草间枝头展翼小憩,便造就出这个光华流泻、如水晶尘埃沉浮于天地的奇景。
“啊,看那里!”白芷薇指着远处的湖边道。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那里有一堆一堆的蝴蝶正停在地上,不过已经不再透明无色,而是变成了红宝石般妖异夺目的血色。转瞬之间,这些血红的蝴蝶呼啦啦振翅而飞,露出了隐藏在无数蝶翼之下的——尸体。
尸体?
是尸体么!
五个少年都惊惧地睁大眼睛,想要看个仔细,可那些血色蝴蝶刚刚飞起,空中便有透明的蝴蝶蜂拥落下,重重叠叠、叠叠重重的透明薄翼相互交叠覆盖,将一切湮没于虚幻。然后,那些透明的蝴蝶也渐渐变成了耀目的赤色,再次飞起。
唐谧这次已经有所准备,就在那些赤蝶腾空而起的瞬间,她将祝宁送她的暗器掷过去。顿时那处银光四射,惊起群蝶乱舞。
“地上是司徒慎他们!”眼尖的白芷薇道,“看不出死没死。”
此时,惊飞的蝴蝶已经趋于平静,张尉见了,赶忙掏出“沉荻”道:“快去救人!”
五人仗着“沉荻”光芒的掩护冲入蝶群之中,这才发现地上竟然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人。“沉荻”的光芒只有一丈见方,有几人难免无法被它的光芒庇护,刹那间已被蝴蝶再次淹没。
张尉见了,把“沉荻”往地上一放道:“唐谧,你和白芷薇把这些人往中间聚拢,我们三个把旁边的几人拽进来。”
话落,几个少年互看一眼,慕容斐故作轻松道:“这些蝴蝶落在他们的身上。不能用术法或者剑来驱赶,只能靠手了。我们倒是正好可以比试一下,谁比较皮糙肉厚。”
张尉笑笑也不搭话,走出“沉荻”的光晕。刹那间,那些在空中翻飞的蝴蝶好像闻到血腥的饿狼,猛然俯冲而下,直扑张尉!幸好张尉早有准备,立即挥剑抵挡。他的剑招经过谢尚的指点,舞将起来密不透风,虽然仍然不如桓澜甚至唐谧使得那样行云流水,却也不再滞重笨拙。
眼见他走到一人身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驱赶落在那人身上的蝴蝶。这时便有蝴蝶趁乱飞起,叮在他的手上。张尉只觉手上微微有些麻痒,也不在意,抓住地上那人的领襟就往“沉获”的光晕中拖。桓澜见了,也依样去拖另一人,而慕容斐看看张尉和桓澜被蝴蝶叮过之后,似乎都没什么异样,便也走出去拖人。
三两次之后,几人总算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了“沉荻”的光晕之中,暂时可以喘息一下。唐谧数了数,竟然有十二人之多,不禁感叹司徒慎还真是无私,就连找宝贝这种事也愿意与人分享,只是眼下有这么多不知死活的同伴,到底该怎么把他们弄回去呢?
桓澜把手搭在一人的脉门上,剑眉微沉,停了片刻说:“没死,但这种状态真是奇怪。”
慕容斐也抓住另一人的手腕,两指扣在那人的脉门上道:“似乎是三力都降至了最低点,可是仅剩的那一点力量却足够维持他的生命,真是古怪。”
他俩接着把剩下几人的脉搏都探查了一遍,结果每个人都是如此,虽然没死却是命悬一线,停留在濒死边缘。
唐谧看着躺着的剑童,觉得他们神色沉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忽然想起儿时看过的生物书,便道:“我小时见过黄蜂把针刺人青虫的身体用以麻痹它们,让青虫不死却呈现出一种假死的昏迷状态,然后,黄蜂会在青虫的身上产卵,让幼虫孵化出来之后便能将青虫当作食物。你们说,这奇怪的蝴蝶会不会也是如此习性?”
张尉听了,拍拍脑袋说:“黄蜂蜇菜青虫这事,我小时也见过,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白芷薇、桓澜、慕容斐三人却听得稀罕。白芷薇不确定地问唐谧:“你是说,他们已被这些蝴蝶变成假死状态,以便成为它们后代的食物?”
唐谧点点头:“嗯。”然后又唯恐天下不乱地加了一句,“他们身上已经被产卵了也说不定。”
白芷薇被恶心得一哆嗦,向后一侧身,正撞到张尉身上。
只听张尉莫明奇妙地笑道:“爹,你来了。”白芷薇一愣,扭头看见张尉正盯着唐谧,神情有些激动,面色微微潮红。
唐谧伸出手在张尉面前一晃:“大头,你是在和我说话么?”
张尉伸出手,死死抓住唐谧的手,眼中如有潮水汹涌,急切道:“爹,你接到御剑堂收我为剑童的信了么?爹,你高兴么?爹,你的病可好些了?爹,你是不是怪我两年都没回家看你?爹,孩儿今年一定回去。孩儿其实很想爹娘,只是觉得一试未过,无颜见你们。爹,爹你为什么哭啊?”
唐谧鼻子酸胀,抹了把眼里掉出的液体道:“芷薇,点他睡穴。”
当即,白芷薇和唐谧把张尉放倒在地。白芷薇问:“出现幻觉是不是因为他被蝴蝶叮过了?”
“似乎是,可能被叮得厉害了就会麻痹如假死,而被轻微叮咬则会产生幻觉吧。”唐谧推测道,这时她才想起另外还有两人大约也被蝴蝶叮过了,赶忙扭头一看。只见那两人倒是乖乖地坐在地上聊天,心下舒了口气,可是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有些古怪。
只见桓澜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道:“不可能的,你无法超越我,不过是追随我的背影罢了。”
而慕容斐也是一样的眼中无神,答道:“你不明白,必须成为强者,不够强大,就没有价值。”
桓澜又回答:“桓澜啊,你不要这么一直抬头仰视着我,会很辛苦的。你去逗你母亲笑一笑吧,她笑起来真的很美。”
慕容斐则说:“即使他昏庸无能也要追随他么?这是愚忠!愚忠!”
唐谧这才发现,这两人完全是在自说自话,并且也许是在扮演着别的人,或是在重复着记忆里什么难忘的片断。
怎么办?也点他们的睡穴么?
她正要伸指,却被白芷薇忽然一拉,指着她头顶道:“唐谧,你看!”,
唐谧这才发现,“沉荻”半球形的光晕上已经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透明蝴蝶,现在看起来,所有人好像正处在—个水晶雕成的透明罩子中一般。此时离那些蝴蝶近了,唐谧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正伸出长长的口器,附着在光晕上,一动一动也不知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地上的“沉荻”,发现它中央的那簇亮光,正在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白芷薇也注意到了,焦虑道:“‘沉荻’好像也挺不住多久了!”
唐谧捡起掉在地上的“螺旋桨”,重新装入银珠上好弦,把它射上天空。顿时,随着射出的银弹炸开,或伤或惊,打飞了许多趴在光晕上的蝴蝶,可是随即就有新的蝴蝶飞上来,堵住了那些空位,继续伸出纤长的口器在光晕上颤动着。
唐谧接住掉下来的“螺旋桨”,再装弹,又一次射上天空!
一次,两次……
不断有蝴蝶被打散,又不断有蝴蝶冲上来,无惧无畏,赴死般压在“沉荻”的光晕上。
“唐谧,别发了,”白芷薇按住她正在装弹的手,“没用的。”
“那怎么办?”唐谧的心头掠过一丝绝望,颓然坐到地上。
“我们想办法求救吧,趁着‘沉荻’还能坚持一会儿。”白芷薇说。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两个带着‘沉荻’跑出去,找人来救他们。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们可能不会马上死,只是被当一段时间的食物而已。”
唐谧看着白芷薇,愣了片刻,摇摇头道:“我不敢!我怕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就都死了,谁知道他们能禁得住多长时间呢?”
白芷薇垂下头,浓密的眼睫挡住了她黯然的目光:“你觉得我这决定太心狠么?可是这是最有可能解救大家的法子了,总好过一起在这里等死!你也知道的,我们必须有人去求救!”
唐谧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嚷道:“对!魂兽!魂兽可以去求救啊。”
白芷薇面色一动,看向那两个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的家伙道:“他们这样子,能唤得出魂兽来么?”
“且试试吧。”唐谧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对桓澜道,“喂,你既然这么厉害,有没有魂兽啊?”
“自然有。”
“那叫出来给我看看吧,你旁边那人刚刚叫过,厉害得紧呢。”
桓澜指了指心房的位置道:“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好了。”
唐谧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小P孩的脑子的确是不太正常了。
这时,她忽然感觉桓澜把她的头一揽,自己的脸一下子就贴在了他的胸口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透过衣物传了过来。
“看到了么?”桓澜微笑,“很强壮的小家伙吧。”
唐谧气愤地想:强壮个屁啊。我要是有白晶晶或者紫霞的本事,非跳进你的心里把你的破鸟拉出来遛遛。
这时候,白芷薇却还在火上浇油:“唐谧,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他的魂兽从他心里唤出来。”
唐谧一把将桓澜推倒在地,跳起来反问白芷薇:“小姐,有点常识好不好,魂兽是别人能叫得出来的么?”然后她踢了桓澜一脚,指着白芷薇道:“喂,小子,你看看,这是我的魂兽,很漂亮吧,有本事把你的叫出来,和我比试比试啊。”
桓澜无神的眼睛转向了白芷薇,片刻方道:“嗯,不错。”然后一扬左手,低唤道,“焕雷。”那只黑色的巨鸟便出现在他身后,只听他接着说,“可是,没有我的漂亮。”
唐谧一看焕雷被召唤了出来,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像它的主人一样神志不清,赶紧对它道:“焕雷,我们遇到危险了,需要你送信到殿监那里求救,要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你明白么?”
黑色的巨鸟眨了眨金色的眼睛,稍停片刻,竟然双膝跪下,做出完全服从的姿势。唐谧心中一喜,撕下一条袍服,把手指在剑锋上一划,就着血水写了“蝶袭速救幻海”六个字,然后将布条绑到焕雷的腿上。
这时候,她的心里略一犹豫,抬头问白芷薇:“向穆殿监求救,好么?”
白芷薇看着唐谧,微微笑着说:“唐谧,我相信你的直觉。”
唐谧和白芷薇因为实在受不了意识不清的桓澜和慕容斐在那儿唧唧歪歪、絮絮叨叨,于是干脆也点了他俩的睡穴。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唯余成千上万只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沙沙,沙沙……仿佛宁静的夏日中微风拂过枝头,油绿的叶片在轻轻地彼此摩擦。唐谧对这声音的印象,来自于学生时代每一个夏日的期末考试,每当她遇到实在答不出的难题,停下笔,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教室外面风过叶摇的声音便会飘进耳中。
——细细碎碎,单调而寂静的声音,记录着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唐谧坐在地上,眼睛盯着一点点暗淡下去的“沉获”,也不知道焕雷已经离开了多久,不觉开口道:“对不起,芷薇,其实我知道比起让魂兽去报信,你的法子让大家获救的可能性更大。这魂兽一放出去,也就只能听天命了。可是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我是说,如果万一我们回来,却见到一堆尸体之后,去承担这种后果的勇气。那样年少的孤勇,我已经没有了。”
坐在唐谧身边的白芷薇没有马上搭话,即使早熟如她,也不能完全理解唐谧的这番话。只是“孤勇”两个字却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仔细想想,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完全没有去设想唐谧所谓的万一,似乎事情只会是自己以为的结果,所以才能如此孤勇吧。
唐谧见她没说话,继续道:“还有,我也知道,这个背后搞阴谋的人不但非常熟悉御剑堂,而且也有机会不引人注意地出入御剑堂,要不,司徒慎怎么能恰好捡到那几张落页呢?可是我就是觉得,殿监那样的人,怎么会……”
白芷薇打断了她,拉了拉她的手:“唐谧,从我记事起,母亲就不断告诫我,人,特别是女人,切不可感情用事。她这一生,不过只感情用事了一次,便令她遗憾终生。就是到现在,我也坚信她的话是对的。可是,我却更愿意相信你和大头的直觉。”
唐谧看着她笑了笑:“我明白的。”然后,她倒出囊中所有的小银弹,看了看笼罩着她们的蝴蝶,“我把这些都射完,然后,以你我现在的力量,还可以每人施两三次术法。等这些都做完了,如果还没等到人来救我们,我们就带着‘沉荻’跑,上无忧峰找顾宗主。或许,他是可以信任的。你放心,现在还没有到绝境。”
两个人坐在地上,看着那被叫做“螺旋桨”的小东西一次次升上天空,银光四射,烟火般在空中绽放。每次,都会有数十只透明的蝴蝶被击落。那个瞬间,那些蝶儿看上去是那么的柔弱,一如唐谧她们第一次在林中见到它们的模样。可是转瞬,便会有数十只蝴蝶冲上来,继续凶蛮地将她们罩得密不透风。
当最后一次银弹射出之后,两人互看了一眼,没说话,站起身,各自双手结印,盯着仿若万年冰川凝成的蝴蝶穹顶,射出火球。
刹那间,穹顶被烧穿一个大洞,数百只蝴蝶在火焰中挣扎、坠落。随即,又有潮水般的蝴蝶从天而降,堵在那个大洞上,就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个洞。
终于,当两人都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可以发动术法的心力时,唐谧拿起已经变得相当暗淡的“沉荻”道:“走吧,如果关于黄蜂与青虫的事真的也适合这些蝴蝶,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死不了。”
可等到真的要走了,白芷薇却觉得万分地举步艰难!
她一咬牙,侧头不去看地上躺着的那些人,紧紧抓住唐谧的手,正要抬步,突然之间,就见那布满蝴蝶的穹顶开始燃烧起来。
此刻,她和唐谧就仿佛站在铺满耀眼火烧云的天空之下,只是那天空是这样地低,那火烧云是这样地炽热。她看见火光映在唐谧小小的粉白面孔上,那双大眼睛里也有火焰在跃动着,燃烧着。那样的神情,让白芷薇忽然很想紧紧拥抱她。
等到火焰渐渐熄灭,她们看见周围竟然站了十来个人,其中除了穆殿监和萧掌门,还有三位宗主,以及莫殿判、阎殿判和其他几位不认识的蜀山中人。
只见穆殿监一闪身,已走到两人面前,关切地问:“你们两个如何?”
“没事,只是不知他们如何了!”唐谧指着地上横七竖八躺成一堆的剑童,一脸焦急。
穆显弯下腰,仔细检查,其他人也走过来一同探查。好一会儿,他直起身,和萧无极交换了一下眼色,对唐谧和白芷薇道:“还好,都没死,掌门他们会把这些剑童送到无忧峰医治,你们两个跟我来,我有话要问。”
唐谧和白芷薇跟在穆显身后走在下山的青石阶上,感觉到他显然正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意。
好一会儿,穆显才开口道:“你们将我的禁令完全当耳旁风了吗?”
“不是的,殿监,我们是赶来阻止司徒慎他们入幻海抓赤峰四翼蛇的,只是已经晚了。”唐谧解释道。
“为什么不先来通知我?”穆显仍然怒意未平。
“因为,当时我们觉得这事,我们几人就能解决。”
穆显冷哼一声道:“即使是一条赤峰四翼蛇,你们三四个剑童也难以匹敌,更何况是上万只处于采食日的幻蝶!那可是连我都不能独自对付的恐怖妖物。”
唐谧听到这里,心头一动:“殿监,幻蝶和采食日是怎么回事?”
“幻蝶这种妖物,在千年以上的林中常会见到。它们平日是无害的,只在每年的五月初一采食一次,这一日便叫做采食日。幻蝶在叮人的时候可以同步放出毒液,这毒液少则致幻,多则让人的三力都凝于濒死的边缘,然后,它们便可以长时间吸食猎物的血液,直到他们真正地油尽灯枯。幻海中虽有此蝶,可是无法突破青石阶的结界,所以多年来都是以林中兽类为食。可从没见过你们这样胆大的剑童,居然三番五次地进入幻海,就凭着有‘沉荻’护身是不是?把它给我!”
听到这里,唐谧和白芷薇互看一眼,会意一笑,并没有马上交出“沉荻”。
白芷薇打岔道:“殿监,他们没事吧?”
“暂时没事,只是因为中了幻蝶的毒液一直陷入昏迷,必须赶紧被救醒才行,否则两日内不醒,就真死了!”
唐谧仍然想不通,那个背后搞阴谋的人为何如此费力,一定要把这么多剑童送给幻蝶做食物,究竟是何用意呢?
只听白芷薇又问:“那要怎么治他们呢?”
“唯有‘九荣回天丹’了,只是不知道你们今早抓到几只活参,其实一只,一只应该就够了。”
唐谧忽然觉得心里一沉,她几乎看到那些曾经飘浮在她脑海中的拼图就要合拢了!顿时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道:“殿监,配制‘九荣回天丹’除了需要活参,还有哪八味药?”
“雪莲、灵芝、地蛭、鱼珠、黄芪、蝉蜕、蝾螈、紫草。你问这个做什么?‘沉荻’呢?别打岔。”穆显回过头来严厉地看着两个小姑娘。
唐谧就像没看到穆显的眼神一般,兀自转头问白芷薇:“芷薇,白天丢的药品里可有这八味?”
白芷薇稍稍思索,道:“都有。”
唐谧几乎感觉到就要抓住最后的一片拼图了,抑制住兴奋,沉声问:“殿监,如果今日没有抓住活参,他们还有救么?”
穆显一听这话,脸色一时大变,早忘了没收“沉荻”的事,连声问道:“一只?一只也没有么?”
“一只也没有。”唐谧的面色一片沉静。
穆显听了,不再多说,转身就向山上走去。
“殿监,要怎么救他们呀?”唐谧跟在他后面追问。
“眼下,只能运功救人了!有这样功力的,放眼整个蜀山,也只有我和掌门、以及几位宗主了,其他人的功力,合力救一个还勉强,那么多孩子,不可能。”穆显边走边简单地解释道。
唐谧一听,顾不上尊卑,一把拉住他的袍袖:“殿监,殿监先听我说,这件事有诈,一切都是有人谋划好的,我猜测,他的目的可能就是让你们耗费功力救人,以谋他途。”
穆显站住了,脸露惑色:“唐谧,你说清楚一点。”
唐谧顺了顺思路道:“我们推测,是有人故意引诱司徒慎和其他剑童于幻蝶的采食日进入幻海,好让他们中毒昏迷,之后,因为‘九荣回天丹’无法炼制,就必须殿监你们出手救人。殿监可能还不知道,今日药库被偷,丢了很多药,其中包含了殿监说的那八味。还有,其实,我抓到活参了,只是被人打晕,抢走了。”
穆显听到这里,眉头深蹙:“引司徒慎他们入幻海又是怎么回事?”
唐谧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穆显听后眉头更紧,面色凝重,半晌才说:“唐谧,按你所说,如果这些毫无关联的事可以按照此思路连在一起,那么这人也就已经算准,我们就算发现是如此,也必定出手救人。这样,你们两个先和我一起上无忧峰,我和掌门要救人,还要预备发生其他不测,现在山上闲杂人等太多,必须小心行事。等我方便时,会找人护送你们回御剑堂。就连御剑堂也一样要做好防备,以防万一。”
唐谧和白芷薇点点头,互相看了看,都发觉对方的脸上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真相真的是如此么?这个推测完全正确么?就连唐谧自己,也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16 谜底藏在比武大会吗?
因为太过疲累,唐谧这一觉睡得黑甜,醒来时有些不知此身所在,异乡异客,原来就是这般感觉。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走出去,才发觉晨光稀薄。想来是这些日子天天早起练功,生物钟已经不允许她再睡懒觉了。
门口的树下站着两个穿靛青长衫的少年,谈笑正欢,没有注意到她走了出来。柔和的淡金色晨曦笼在两个少年的脸上,并不是很耀眼,却让两张面孔有了难言的生动。
这时,从那树上传来一声:“早。”
她抬眼看去,只见虬枝纵横的参天古树上,还有一个少年抱剑立于一截粗枝之上,明暗交错的树影淹没了他冷峻的半张面孔,唯有眼睛明亮,清澈如流泉。
真好!唐谧忽然这样想,大家都安然无恙,蜀山的清晨还是这样宁静。她这才发现,原来在这个时空,自己也已经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树下的两个少年闻声转过脸来,其中大头的那个马上笑着跑来道:“唐谧,你起来啦,我们都在等你呢。昨天,谢谢你救了我们几个。”
另一个少年也跟在他身后,温和地笑道:“可不是要多谢你们两个么,据说昨天的境况相当凶险。”
树上的那人此时也落到她面前,只不过感谢的话都被别人说完了,于是愣在那里,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
唐谧笑眯眯地摇摇头:“不用谢了,只要你们今生今世记得姐姐我的救命之恩,一有机会就肝脑涂地、涌泉相报即可。”这时,她才想起其他人来。便问,“司徒慎他们如何了?”
“他们中毒太深,要靠殿监和掌门运功排毒,此时还在长明阁呢。”
“那芷薇呢?”
三个少年都摇了摇头。
最后,他们几个在药库里找到了白芷薇,只见她正抱着厚厚的绢册,坐在药柜旁的地上,眼神无焦,似乎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唐谧蹦过去,弯下腰,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神仙妹妹,魂兮归来。”
白芷薇被她逗得“扑哧”一乐,把绢册往她怀里一塞。跳起来道:“妖精姐姐,我看这次你猜错了。”
唐谧没有马上明白过来,歪着脑袋问:“神仙妹妹此话怎讲?”
白芷薇看了眼三人,对她道:“你不觉着按照你的推断,这抢活参和偷药的事有些讲不通么?”
“你看,活参是难得之物,假若这人如你所说,是为了不让咱们配成‘九荣回天丹’,那么只要抢了活参就行了呀。咱们一日两日内,很难再捉到第二只。而且,殿监也不会冒险等上一两日再救人。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来药库偷药呢?似乎这样有些多此一举,白白担了风险。”
白芷薇说完,把唐谧抱着的绢册拿过来,打开一处指着说:“这是第一个讲不通的地方。第二个讲不通的地方是,你看其他八味药,也都是相当难得之物,比如雪莲,是三十年雪莲,再如地蛭,是百年地蛭。此人既然能进入药库,只要把其中一样全部偷走,一两天之内咱们想找齐也是不易,他又何必再抢活参呢?”
唐谧听了,凝神不语,半晌想不出答案。倒是站在她身边的张尉直冲冲来了一句:“此处不通,再重新想想呗。”
于是几人又干脆重新坐回地上。唐谧先讲了一遍自己的思路,然后再让剩下的人说说自己的意见。但其他几人都觉得,把这些看上去不相关的事按唐谧的方式组合在一起,除了解释不通白芷薇的疑问外,似乎其他地方都很说得过去。
“自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唐谧的推测完全是错误的。”说这话的是桓澜。
唐谧听了立刻炸锅,指着他的鼻子道:“这是对我智慧的侮辱!你倒说说看,还能有什么可能?”
现在的桓澜已经习惯了凶巴巴的唐谧,再不会如栈道初遇般和她计较,气定神闲道:“灰衣人呢,灰衣人的事怎么没能解释进来呢?”
唐谧一时无言以对,瞪了桓澜一眼,头一次发觉竟然在这个装酷的小P孩面前落了下风,正苦思如何解答,忽听白芷薇叫道:“哎呀,她别给饿死了啊。”
唐谧自然明白芷薇说的,正是两人房中躺着的玉面。她俩还是昨日清早来这里上草药课前给她留了一些清粥小菜,结果这一路折腾下来,倒是把她给忘了。
于是两人赶忙起身,匆匆往山下奔去,张尉跟在她们身后叫:“喂,你们两个,今天的课不上了么?”可那两人连头也没回,不一会儿,红色的衣袍便隐在山中的苍茫晨雾里,消失不见了。
张尉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笑着摇摇头,忽然觉得有一些一直沉沉压在他心上的东西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他心想:就这样好了,反正言行考绩已经被罚得无分可扣。就算今年仍然大试不过,也要和大家一起待在这里。天下的路,也不见得只有蜀山这一条可走,可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却是实在难得。以后我要再这样计较分数,定会被那两人笑话了。
唐谧和白芷薇回到屋中,看见玉面正安静地在榻上打坐运功,便一起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刚要退出去给她我点吃的,却听她气哼哼的声音传来:“丫头,想把我饿死在这里,是不是啊。”
唐谧马上笑着凑过去:“好姐姐,实在是因为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结果我们昨晚都被殿监抓去,睡在无忧峰上了。这不,今日一早起来,我俩不就赶快下来看姐姐了么?你稍等,我们马上给你弄吃的去。”
待玉面吃过东西,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唐谧看着她,觉得连她满脸的藤蔓刺青也都舒展了开来,心想此人若不是有点喜怒不定,其实心性倒也简单,于是问道:“姐姐,伤势如何了?”
“死倒是死不了,只是没有‘九荣回天丹’,调养起来要慢很多。莫七伤给你们丹药了么?”玉面问。
“倒不是他不给,而是没有了。这几日是活参出没的日子,我们剑童天天都上山找呢,姐姐不要急,再等等。”唐谧的话半真半假。
这时候,一旁的白芷薇想到什么,先别别扭扭地叫了声“姐姐”,再问:“要是凑齐了‘九荣回天丹’所须的九味药,你自己能制么?你也应该在御剑堂学过草药课的吧?”
“当然制不出。第一年的草药课上,学的都是些最粗浅的医理药方,后来我就拜在了气宗门下,不再学什么医药。若是术宗门下的人,还有些可能。”
白芷薇和唐谧听了,互换一下眼色。
唐谧又问:“姐姐,那天在地宫遇见的灰衣人,可被你伤了?”“没有,只不过他因为武功太高,就也露了马脚。在这蜀山上下,能和我一较高下的,除了你们殿监,也只有萧无极他们三四人了。”
这时,唐谧想起曾听见她在信土殿顶上议论过蜀山的几位重要人物,便顺着话头问:“姐姐,你和掌门和各位宗主都认识吧,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玉面略略沉吟,长睫下的乌黑眸子一阵明灭,自言自语道:“什么样的人呢?我若是知道,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了。你说天地间还有比我更傻的人么?就算被人害了,都不知道究竟是被谁害的。”说到这里,她忽然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仄仄如夜枭,震得窗子咯咯直响,唐谧和白芷薇二人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赶忙运功抵御。
好在玉面只是情之所至,并非要伤及二人,一看她们面色有变,就立刻停下笑声,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一时动了真气,本就受了内伤的身体情势也就更加糟了。可她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任性逞强惯了,当下强忍着上涌的血气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究竟想知道什么,是不是近日蜀山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唐谧和白芷薇看不出玉面的伤势有异,只觉得此人受了伤武功还如此了得,又说不好是敌是友,还是小心应对为妙。于是唐谧一脸天真地问:“姐姐,为何要这么问呢?我不过就是随口聊天罢了。”
玉面没有继续答话,闭目运了一会儿功,才缓缓开口道:“你们不说无妨,不知道也无妨,只是从今往后,蜀山一定会有大变化。本月初五就是掌门人比武之日,我多年未回蜀山,此来就是想看个热闹,没想到,也许能碰到个超出意料的大热闹。”说到此处,她张开眼睛,看了看两人,“我看你俩也是心地纯良的孩子,如果发生什么事,就去向你们的殿监求救吧。在蜀山,就算是掌门人,你们殿监也可挟制几分。”
唐谧心想,她一定是那夜在重阳殿听到了什么,或者在地宫知道了些秘密,便继续套话:“是么?看来姐姐和穆殿监肯定是很熟了。”
“嗯,说来,那俩兄弟也挺不容易。我给你讲过的魔血传说,到了民间却变了味道,不知怎么就成了只要是双胞胎,都是魔王转世,特别是穆显还天生有一只白眼,所以,他和穆晃从小吃的苦可真是不少。这也就是为什么穆晃极恨任何与魔王有关事情的原因。”玉面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继续运功疗伤。
唐谧看再问不出什么,心想反正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拉着白芷薇出屋,问道:“芷薇,你觉得偷药人是为了自己制‘九荣回天丹’?”
“嗯,若是只为不让咱们配药,不必偷走九样。”白芷薇点了点头。
“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便推测,此刻谁需要疗伤呢?看来不是那日地宫内的灰衣人。可是后来,玉面提到,灰衣人只会是掌门等三四人,我就突然想到,也许不是为了疗伤呢,比如说,为了恢复功力?”
白芷薇听到这里,面色一动:“你是说,那人是除了殿监以外的另外那四人之一。”
“是,你想啊,这个阴谋将时间拿捏得多好啊!如果逼迫殿监他们救人的事发生在初四,殿监他们都只有一天的恢复时间,那么就算满蜀山都是等着观礼的宾客,也会以什么理由推迟比武的吧?可是,如今还有三天才比武,三天之内,掌门那个等级的高手,应该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比武不会因此而拖延。可是,如果有人熟知了几个对手的实力,算准他们决不可能完全恢复,而他只要比他们多恢复了哪怕一成……高手过招,这一成就是胜负的关键所在了!”
唐谧说到这里,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信心,看向远处的蜀山说:“你看吧,如果搞阴谋的人如我之前猜测的,此刻就是最佳的时机。而如果,他是为了掌门之位,那么,这后面的几天,一定会非常平静。”
白芷薇看着一脸笃定的唐谧,忽然觉得,这丫头真的有些本事,每次都能把猜测的事讲得好像确有其事一般,到底她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呢?
此刻,穆显正站在松苑和梅苑交界的碎石甬道前,思绪万千:是不是所有曾经在蜀山御剑堂居住过的人,都会像自己一样喜爱这里的清晨呢?空气里有晨露清湿的味道;杂役们扫地发出的沙沙声带着特别的轻快节奏;早起的少年们面孔闪闪发光,朱红色和靛青色的袍袖在行走间轻轻飞扬,好像随时可以振翅而去的雏鸟。
这时,有三个剑童走到他面前,两女一男,眼神明澈。为首的那个是个娇俏明朗的小姑娘,冲他行了个礼,神情郑重道:“穆殿监,谧四日前所说之事可能推断有误。谧如今以为,那阴谋家应该是觊觎掌门之位,故此偷了‘九荣回天丹’的九味药配药自服,以求比其他相争之人多恢复几成功力。殿监,若是让此等奸佞之人计谋得逞,做了蜀山掌门,恐怕是蜀山的大患!”
穆显知道这丫头向来随性,今天会这么郑重其事,只怕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只是她所说之事太过重大,而且就如上次一样,完全是推断,并无凭据,沉吟半晌,方才正色道:“唐谧,你所说之事我自会留意,今日比武也会有所安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又毫无凭据,你们三人切不可再向任何人提及,否则,便是犯了蜀山戒律中讥诽妄言之罪。”
三人听后,乖乖答应下来,一脸恭顺。
穆显见了,放下几分心,这才思虑沉重地转身离去。
待到穆显走得远了,白芷薇才摇摇头说:“你看,我就说殿监也没办法吧。难不成让他在比武之后宣布,谁今日得胜,谁就是在背后搞了阴谋的小人?”
“即使如此也不可不说,眼睁睁看着那种心术不正的小人轻松做了蜀山掌门。再怎么说,让殿监有所防备也是好的。”张尉认真道。
“算了,我们上无量峰吧。”唐谧说着,带头往前走去,“且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让人就是看破了他的计策也抓不到半点把柄!”
上得无量峰,三人才发现重阳殿前已是热闹非凡了。那些白天寿日便滞留在山上的宾客们,此时正围坐在殿前广场四周的席榻之上,交头接耳,对这场当今蜀山顶尖高手之间的终极较量拭目以待。
几天前,唐谧和白芷薇曾经表演过狮戏的广场这时已搭起了一丈高的擂台,如同大多数比武一样,认输或者被打下擂台就算输了。
“你猜,这一次会是谁当上掌门呢?”
“仍然是萧无极吧,十年前他的武功便已登峰造极,三位宗主虽然也非等闲,终究要逊上一筹。”
这样的议论传入唐谧的耳朵里,她不禁笑了笑,心中有些期盼,能够赶快看到结局。
剑童的位置仍然被安排在宾客的后面,好在三人一眼便看见早到些的慕容斐正坐在不错的位置上,便走了过去。
此时,唐谧不经意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的古树上坐着那个喜欢上树的少年,便笑着走过去,身形腾起,轻盈地落到那枝丫上,坐在他旁边。
“桓澜,你找的位置不错么。”唐谧用胳臂肘捅了捅他道。桓澜瞥了她一眼,往旁边挪了下屁股,与她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又用魔罗舞,当心把你轰下蜀山。”
“切,我家神仙妹妹连晾衣服都使魔罗舞,又怎样?魔是在人的心中,只要心中无魔,魔王的武功便可以随便用。”唐谧不屑道。
这时,树下的众人一阵骚动,两人向重阳殿看去,才发觉殿监、掌门以及各位宗主已经来到了殿前。
穆显简单地讲了几句开场的客套话,便把杂役捧上的一支红木签筒拿来,依次走到准备比武的四人面前,让他们各抽一签。结果是,第一场由顾青城对萧无极,第二场由穆晃对司徒明。
“你是说,赢的那人就是背后捣鬼之人?”桓澜眼睛看向重阳殿的方向,嘴巴却在和唐谧说话。
“嗯。”唐谧也看着那边。
只见顾青城纵身跃上擂台,下落时似故意多提了一口气,那修长的身形便如飞絮舞风般飘然落下,无声无息地立在了擂台上。而萧无极则干脆许多,身形一晃,灰色的身影已站到了擂台的另一边。
“你猜,这一场谁会赢?”唐谧紧张地问。
“正常的话,掌门的胜算大。”桓澜说这话的时候,擂台上藏蓝和灰色的身影已经拔剑出招,剑锋相抵,发出激越的鸣响。
“为什么?”唐谧的手掌微微攒起,无来由地更加紧张了。
“因为掌门出自剑宗。术宗之人在近身比武时总是比较吃亏的。因为施术者,就算功力再高也需要一点时间,而在这一点时间内,他既无法进攻,也无法防守。可是高手近身相搏,一点时间也许就定了输赢。你知道,蜀山百余年来也只有过一位术宗出身的掌门。”桓澜解释道。
“啊!”唐谧发现萧无极使的竟然是蜀山回风剑法,不由得小小惊叹了一声。那样平凡无奇的剑法,被萧无极使将出来,竟然大开大阖,攻防有度。开时长剑破空,若浓云密布,不露寸光,合时剑芒突现,若雷霆万钧,疾电裂空。
“照你的说法,搞阴谋的人应该也不是掌门啰,因为他一直都想让殿监误以为,此事和掌门有关。”桓澜一边看一边问。
“那是自然。”
“可他为什么要误导殿监呢?”桓澜觉得想不明白,扭过头来看着唐谧问。
“因为……”唐谧发现桓澜在看她,便伸手把他的脸拨回去,“快看,快看,精彩得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桓澜,你在这种时候别看着我讲话,我从小就被教导,说话时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此刻你一看我,我就忍不住看你,你不是存心让我看不成比武么?”
“哦。”桓澜听了,挺着脖子,不敢再扭过头去,可是心里却冒出一个很大的疑问,好想问唐谧:为什么我一看你,你就忍不住看我呢?但想想,又觉得这话出口有哪里似乎不对,于是在心中反反复复一阵,才发现擂台上的两人已经又过了十来招。
“你想,设此计谋的人思虑如此缜密,会不会想到,剑童们出了这样的大事,殿监一定会尽力彻查呢?”唐谧的眼睛紧盯着擂台,但仍分出一半心思来解答桓澜方才的问题。
“应该会吧。”
“那么,第一,他可能担心殿监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第二,他可能希望有一些乱象来干扰殿监的判断。第三,他可能本来就是想把此事嫁祸给掌门。要知道,蜀山只有殿监可以挟制掌门。总之呢,不论他想到了我所说的哪一种可能,他扮成灰衣人,把事情误导向掌门,都能至少把水搅得更浑,甚至达到他的什么目的。”唐谧解释完,问道,“顾宗主使的是什么剑法?”
“蜀山分云剑法。”
“我得学这个,真真漂亮得一塌糊涂!”唐谧说着,心下冒出一股莫名的骄傲:大概不止是自己,正在观看比武的人一定都会如此希望。
只见顾青城那柄闪着乌光的古剑起落拨刺间犹如分花拂柳,明明是输赢一线间的恶斗,却因为那样意态风流的剑法而显出虚幻的美感。
突然之间,顾青城在一剑架开萧无极之后,竟然找到了一个刹那即逝的空隙,引身向后,略略远离萧无极,给自己寻到一瞬施出术法的时机,他未持剑的左手中指一弹,低喝一声:“莲火。”
一朵燃烧的莲花在他的指尖烈烈绽放,绯红霓金,绚烂耀目,顷刻间,那巨大的千瓣莲花已经将萧无极包裹于其中。
擂台下的众人几乎同时“啊”地惊叹一声。
谁都知道,这场比试,只要给顾青城找到施术的时机,他便赢了。只因这比武不可携带任何宝物,萧无极若要抵御术法,必须也施出防御之术,可是以施术的速度来说,萧无极决不可能比顾青城还快,术法的力量也决不可能比顾青城还大。所以顾青城这一击,就算不会一击必胜,也会重创萧无极,这样在后面的几招之内,顾青城便应该取胜了。
可是,就在莲火淹没了萧无极的同时,一道白光冲出那团火焰,直扑顾青城,原来竟是萧无极放出了手中的宝剑。
“御剑术!”桓澜低低喝了一声。
因为这飞剑几乎是在顾青城施出术法的同时攻到了他的面前,顾青城正处于所谓施术之时无法进攻也无法防守的那个短暂间歇,手提宝剑,根本不及举剑相挡,只得向后闪退了一步。可那柄飞剑犹如有生命一样,继续急急攻向顾青城,不给他片刻喘息回手的机会,两三剑已经把他逼至擂台边上。只见顾青城又避过一剑时,终于无路可退,一脚踩空,落下了擂台。
顾青城在空中一旋身,潇洒地落在地上,并没有太多的狼狈,拱手对擂台上的萧无极道:“掌门的御剑术登峰造极,青城甘拜下风。”
再看萧无极,此时包围着他的火焰已经消失无踪,而他却毫发无伤地站在当场,浑身上下连一丝被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
唐谧看着萧无极步履有些沉滞地走下擂台,不解问道:“怎么回事?”
“莲火不是真的火,而是幻火,是攻击这里的。”桓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所以你应该可以明白,掌门的武功有多高了。那御剑术也是靠心力与剑中的剑魂沟通,让剑魂操纵宝剑去攻击,掌门在被幻术攻击的同时,还能有此强悍的心力控制飞剑,当真厉害!”
两人讲话的当儿,剑宗宗主穆晃和气宗宗主司徒明已经站在了擂台上。
唐谧眯起眼看向两人,口气笃定道:“其实不用看最后一场了,这两个人之中,谁胜了,谁就应该是那个在背后搞阴谋的小人,也应该就是蜀山未来的掌门了。”
桓澜听了,远远望着擂台上的两人,只见一白一黑,对比分明,心中感慨:看二人平素为人,真没想到小人会在他们之中啊。
17 谁才是真正的蜀山天才?
唐谧对气宗的印象主要来自于教授她内功与轻功的殿判李巡,他大约和气宗宗主司徒明年纪相仿,永远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让唐谧想起大学校园里谦和、睿智的教授。而如今站在擂台上的司徒明,也一样是这般温和从容的气质,不带半点杀气,仿佛立于松涛云海之间,而不是身处高手对决的擂台。
“气宗最是讲究养精蓄锐之道,不知武功又如何?”唐谧问桓澜。
“气宗出了很多自成一派的武学宗师,在御剑术上和剑宗分庭抗礼。”桓澜答道。
说话之间,擂台上的黑白二道身影交错,已经过了三招。
唐谧因为被穆晃训过两回,心里有一点点记仇。可她却不得不承认,擂台上的黑色身影当真将一把剑舞得出神入化!就算眼利如她,也只能看到剑光灵动,剑影翻飞,却说不清究竟穆晃都施出了些什么招式。
“桓澜,穆宗主用的是什么剑法啊?”唐谧不由问。
桓澜也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擂台上的对决,眉头微拢:“似乎什么剑法都不是,可是每一招又都是蜀山剑法,莫非是他已经将蜀山剑法全都融会贯通了?”
但是唐谧发现,两人打着打着,距离却开始越拉越开,奇道:“怎么两人好像离得远了呢?”
“司徒宗主的剑气太强,在一点点逼开穆宗主,若是近身相搏,天下大概没有几人能胜得了穆宗主吧。”桓澜答道。
唐谧瞪着眼想仔细分辨那所谓的剑气在哪儿,可是却只瞧出司徒明的剑法沉稳老辣,于是又问:“剑气是像防御术法一样,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么?”
桓澜耐心解释道:“自然不是,防御术法对穆宗主是无用的,他的剑名叫破甲,是破除防御天下第一的名剑。剑气是内力凝于剑上,由剑而发的无形力量,其实穆宗主和司徒宗主的剑气都很强,只是司徒宗主的内力应该更绵长,这样长时间下去,恐怕形势会对他有利。”
渐渐的,擂台上的两人已经越斗越险,越斗越凶,起初比武时还可以听到席间有人在小声点评,此时擂台之下早已鸦雀无声,唯余台上两人长剑相击的金鸣之声和着袍服翻飞的猎猎之响。桓澜和唐谧也忘了说话,完全被穆晃精妙的剑法摄去了心神。
眼见着两人在胶着中,慢慢又被穆晃占了上风,司徒明的剑势虽然雄浑不减,速度却慢了下来。唐谧忍不住说:“看来,是穆宗主要胜了。”
桓澜摇摇头:“不一定,若是再斗一段仍然不分胜负,司徒宗主的内力强于穆宗主,便要开始占上风了。”
果然,擂台上的穆晃似乎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和力度,想要在几招之内决出胜负。一时间剑虹舞如龙,剑气动四方。然而五招一过,司徒明虽处于守势,却仍未被攻破,穆晃忽然纵身后撤,跳出圈外,剑飞入鞘,拱手道:“司徒宗主的内功已臻化境,穆某佩服,自愧不如。”
此话一出,唐谧和桓澜几乎同时看向对方,眼中均是难以置信之色。
唐谧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倒也解释得通,那么了解司徒慎的人。除了他爹还能有谁呢?只是为了掌门之位,竟然连儿子也不顾!”
桓澜叹了口气道:“大约他是算定殿监他们会施救,所以才有此一招吧。”
“可是事情总有个万一啊,若是有什么变数,他不怕伤及儿子的性命么?”唐谧说着,突然想起那个虽然有些好胜莽撞,但也颇为大方豪气的司徒慎,不由叹道,“哎。等一下司徒慎可能还会为他爹成为掌门高兴得飞上天了呢。”
这时候,两人发现坐在树下不远处的白芷薇、张尉和慕容斐三人正扭头看向他们,脸上一样写着对结果的惊诧和对成人世界的失望。
第三场对决等了很久才开始,待到那一白一灰的两人站到了擂台之上,唐谧感觉到一股热切而急躁的情绪似乎正在台下的众人间蔓延。众多的窃窃私语汇集在一起,传到树上便只剩下嗡嗡嗡的震响。
万众瞩目的蜀山掌门就要诞生了!可是唐谧却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这样的阴谋家当上掌门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到底有什么证据能够扳倒他?她双眉紧锁,苦苦思索。
等到唐谧将注意力转向擂台的时候,萧无极和司徒明已经过了十来招。这两人的剑法都相当沉稳,只是萧无极的似乎更刚猛一些,而司徒明则偏向阴柔。
“司徒宗主的剑法看上去绵软,实则绵里藏针,剑气甚强。你看掌门的剑峰往往避过司徒宗主的剑峰,就是为了避过他剑上的剑气。”桓澜在一旁解释,可唐谧的心思已经有些飘离了比武,敷衍着点头。
就在她又开始走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而沉的声响从擂台上传来,抬眼一看,只见萧无极与司徒明的两把剑一同飞上了天空!
“怎么回事儿?”她急忙拽了拽桓澜的袍袖。
桓澜把袖子从唐谧的手中拽出来,方道:“两柄剑上所凝的内力都太强,方才两剑相抵时,剑上聚力太大,如若他们不松手,两柄剑可能就都毁了。”
唐谧只见此时,两剑一同飞上半空,但仍如有人操纵一般在空中翻飞相斗,而擂台上的两人,握剑之手虽是空的,却仍然如持剑般挥舞不绝,不停地变换着手印。
唐谧又故意拽了拽桓澜的袍袖问:“这是御剑术,对吧?”
桓澜看她一眼,果然又把袖子拽了出来:“嗯。”
唐谧已经无心观战,便坏笑着问:“桓澜,我的魂兽漂亮不?”
桓澜一听,便明白她正在消遣自己。原来那夜他中了幻蝶之毒后,虽然神志不清,可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却还有些印象,只是那印象犹如醉酒后的记忆,模糊且不真实,唐谧不提,他自然全当那是幻觉,此时被她这么一问,只羞得无处躲藏,恨不能马上跳下树去。
可桓澜终究是没有挪动一下,生硬地扭过头去不看唐谧,冷冷地说:“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谧“嘿嘿”奸笑两声,四下环顾,正想再找点什么事逗一逗这喜欢装酷的小P孩,就听见树下的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啊!”
“肯定大家都没想到会是司徒……”她把脸转向擂台,话未说完,却愣在了当场。
——擂台上的萧无极和司徒明两人相对而立,萧无极的剑已入鞘,而司徒明的剑则躺在擂台上。
只见司徒明一拱手道:“掌门的御剑术出神入化,明绝非敌手。”话落,他一挥手,那柄被击落在地的剑立时飞人他的剑鞘。
树下的众人一下子沸腾起来,欢呼与恭贺交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而唐谧被淹没在其中,一时间完全无法思考。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完全不合逻辑啊?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她不断自问却无力自答。
“那个人会是掌门么?似乎说不通啊!”桓澜问,一样地满脸惑色。
唐谧看到地面上欢庆涌动的人群中,有三个凝立不动的少年,也正有些迷茫地望向自己,更远的地方,在重阳殿的阴影之下,一个灰色的身影巍然矗立,似乎也无法融入这一场欢乐之中。
“唐谧,别拍脑袋了,都拍一路了,当心把脑仁儿拍出来。”白芷薇说着,拉住唐谧的一只手。
“我想不明白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掌门的武功明明已经高出其他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唐谧还在疑惑。
“那就不是掌门做的呗。”张尉依然憨直。
“不是他是谁?你说啊!”唐谧没好气道。
“唐谧,可能整件事并不全是你推测的那般。”慕容斐赔着小心。
“哪里错了,你说!”唐谧此时正被巨大的挫败感包围着,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烦躁得像一只一点就炸的小爆竹。
“也许就是掌门,他可能因为什么原因,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这么做的。”桓澜突然道。
“那是什么原因,你说!”唐谧不依不饶。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张尉嗫嚅地开了口:“那个,唐谧,我要是说得不对,你别冲我叫唤,成不?”
“说,说,说,别婆婆妈妈的。”
“那个,我觉得有一处,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那么做。但是,我没有你们心思聪敏,所以我不知道,你和白芷薇是不是会那么做。如果你们会那么做,那我就说得不对了,因为我想那人应该是像你们一样聪明的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大头,你简直像唐僧一样。”唐谧忍不住还是叫唤起来。
“唐僧是谁?”张尉不解地问。
唐谧一把抱住白芷薇,叫道:“啊,芷薇,你杀了我吧,我不想被大头气死啊!”
白芷薇指着张尉的鼻子道:“大头,有话直说,恕你无罪。”
“哦。你看,按唐谧所说,那人绕这么个圈子鼓动剑童,就是不想落把柄,也不想让人把这事和比武联系在一起。如此一来,他登上掌门之位也就不会有人怀疑。如果他真的这么想的话,若是我,就不去偷药和活参了。因为,那样的话,就算多偷出好几种药可以作为掩盖,可是活参同时被偷,不还是很容易让人想到九荣回天丹么?”张尉说到这里,偷偷瞟了眼唐谧,看她听得聚精会神,便舒了口气,“换做是我,可能会想个更简单、更不容易被察觉的法子。”
“什么法子?”其他几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九荣回天丹虽然是恢复功力的灵药,可是既然还有三四天才比武,其他灵药就算恢复得慢些,未必没有一定的效果。既然此事是很早就开始谋划的,换做我,就先去寻找其他的疗伤灵药备用,为什么要再费那么多心思谋划偷药制药的事?”张尉说到这里,看了看大家,“我觉得这样更简单,更不容易被怀疑,却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其他四人仔细思索着张尉的话,才发觉,这件事他们原来真的还没想通透啊。
张尉觉得,自从掌门人比武后,唐谧这丫头的气焰便低了不少。过去他心里一直有些奇怪,你说那么个小毛丫头,怎么老是如此神气,好像别人都是一群小毛孩儿,就她一人独大似的。而现在,她似乎一下子沉静了下来,更愿意去倾听别人说话,虽然在倾听时大眼睛里仍然会不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但是无论如何,这样的唐谧,比先前可爱了许多。
一天黄昏,他看见唐谧一个人坐在智木殿的台阶上,灿金的夕阳笼在她的脸上、身上,让她整个人淡淡发光,恍惚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唐谧,还在想比武的事么?”
唐谧的目光投向极远的地方,语气略有些寥落:“没,那件事我想不明白,只好暂时先放下了。我只是在想,我过去,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人才啊,可现在又算什么呢?大头,现在我是个半文盲,有一半的字都不认识,到时候笔试怎样才能满分通过呢?”
张尉心里一暖,虽然并不完全明白“半文盲”是什么意思,却知道她是仍然想着要和自己一年过两试的事。原来,根据御剑堂的课业安排,智木殿与接下来的仁火殿都修习同样的功课,只是程度加深而已。所以,御剑堂允许有能力的剑童同时参考两试,不过条件却相当苛刻。
首先一条,就是要在第一试也就是智木殿之试的笔试中得到满分。而第二条,则是必须在武试那天快速通过第一试,因为两试的考场同时举行,时限是一个时辰,时间一过,考场便自行关闭了。
“唐谧,其实……”张尉想说点什么宽慰一下唐谧。
唐谧一摆手制止他,神色郑重道:“你可千万别说泄气话,这是咱们早就约好的,大头同志!”
“好,那咱们就拼了,反正还有五个来月的时间,什么事还都没有定论呢!”张尉说着,一时觉得有股豪气荡胸,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唐谧,‘同志’是什么意思?”
“同志嘛,就是有共同志向的人啊。咱们现在不就是在共同向‘一次过两试’这一伟大志向前进么,所以当然就叫同志啦。”唐谧笑着解释。
“那我呢?”白芷薇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俏生生站在他们身后问。
唐谧笑着跳起,双手握住白芷薇,饱含深情地道:“白芷薇同志,帮助唐谧同志识字的重任,就全权交给你了。”白芷薇被逗得咯咯直笑:“成,唐谧同志。”
张尉看着两人,不由也笑了起来,可是转眼,心中又有些愁事袭来。
待到唐谧和白芷薇发现张尉有些不对时,已是月余之后的事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天寿日和掌门人比武而变得闹哄哄的蜀山又逐渐恢复了平静,在她们房中养伤的玉面也突然不辞而别,而那些似乎有些不寻常的事件冒了个头,便都没有了下文。
比如,赶在活参隐没前,一直捉不到的活参终于被抓到了几只;又比如,据说一直让剑童们惦记着的赤峰四翼蛇,已经完全从蜀山消失了。
唐谧对这些事不再发表任何意见,表面看起来,她似乎是被打击到了,但她自己知道,与其说是被打击了,不如说是她深刻感受到作为一个少年存在于这个异世界的渺小。她有时也会觉得迷茫,到底为什么命运会让她出现在这里呢?到底自己忘记了些什么关键的事情呢?
而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唐谧开始努力学习这个时空类似小篆的方块字,开始认真对待兵法、文选这类枯燥的课业,为笔试做着准备。
好在笔试方面,唐谧她们认识一个高手!那就是曾经一次通过智木、仁火两殿考试的慕容斐。根据御剑堂的不可靠小道消息,此人笔试从来都是满分,最擅长猜测殿判的出题意图。不过当唐谧和白芷薇去向他本人求证时,慕容斐只是故作高深地不置可否,脸上挂着一贯的完美笑容。
最终,慕容斐还是答应了为她们的笔试科目补习,特别是令唐谧最为头疼的文选课。原来这个时空在周分裂为百余个诸侯国后,也出现了孔老庄孟等诸子百家,各家历来都是以一家之言传道授业,唯有蜀山派的创始人堕天将百家之言筛选归纳为一本厚厚的文选,分为上中下三册,让剑童们研习。诸子百家言论各异,哪怕针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千差万别,故此唐谧学起来十分头大。不只是她,就算有强记之才的白芷薇也道:“治世之道。一二足以,何必百家。”
结果这话招来了慕容斐的强烈反对:“我没人蜀山之前一直不知道为何人人都说蜀山门人文武双全,有治世济国之才。可一看这兼百家之长的文选,就明白了为何蜀山之人可以如此眼界开阔、不拘一格!”
唐谧连连点头称是,不敢得罪这位好不容易请来的活菩萨,不过心中也确实佩服这位堕天大人,在讲究门派血统传承的时代,能有如此的胸怀气度,当真让人佩服。
而张尉的问题,唐谧两人直到与他同屋的司徒慎找来了才知道。
那日司徒慎跑来问她们:“你们跟张尉说了什么,现在他成天晚上不睡觉,打坐到天亮,如此下去就算是个铁人也吃不消啊。问他也不说,只说是和你们有了什么约定。”
唐谧一想,肯定是和大试有关,便问:“司徒慎,你和张尉当年是一组参加智木殿之试的吧?他为何没能过呢?”
司徒慎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进入考场时,眼前出现的是沙漠。我和桓澜都看见有人土遁过来,准备袭击我们,唯独张尉站在当场无动于衷,像个傻子,然后居然就晕了。最后,我和桓澜只好把他的敌人也干掉了。后来我问他是怎么回事儿,他又不说。要不你们去问问?”
唐谧和白芷薇知道,张尉这人有时超级死心眼儿,真要认准了什么事,想要说动便难了,只好晚上把他叫出来试试看。
待到月光透进了泛黄的窗纸,窗棂上传来小石子敲击的“咚咚”声,两人推开窗子一看,只见白壁黑瓦的墙头上,张尉正笑吟吟地坐在那里。
唐谧两人跃出窗子,旋身跳上墙头,分坐在张尉左右,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尉却先开了口:“嗯,我有些事想讲给你们两个听。”
“请讲,大头同志。”唐谧微笑。
张尉的眼光略沉,思索了一下应该从何讲起,方才道:“谢尚曾经希望能够单独教导我,他说,我并不适合与大家一起在蜀山学习。”张尉讲到这里,无意扫了扫身边的两人,发现她们的小脸都紧绷着,眼睛闪亮,忽然觉得心头一暖,便继续道,“可是我没有答应。因为我爹爹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从蜀山出师,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将军。”
“切,我还以为你会说舍不得我跟神仙妹妹呢。”唐谧说着,身子往后一仰,“真是白自作多情了。”
“真笨啊你!跟着谢尚那样的人修习,还怕成不了大将军?”白芝薇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脑袋,“没见过你这么死心眼儿的人。”
张尉“嘿嘿”笑了笑,没接两人的话,只是问道:“白芷薇,你知道魏国大将军沈牧的故事吧?”
白芷薇点点头说:“嗯,是一位了不起的名将啊。以十八岁的少年之姿便成为魏国大将军,多次大破北方的匈奴,令匈奴十多年不敢接近魏境,魏国才得以休养生息,成为强国。”
“沈大将军就是蜀山门人,我爹爹是他帐下的传令兵。沈牧被奸臣所害后,我爹爹便离开军中,可是他心中仍然不能忘怀当年在沈大将军马前效力的日子,一直希望我能像沈大将军一样,十八岁出师蜀山,一鸣惊人,成为他那样的名将!”
张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爹爹的身体一直不好,郁郁寡欢,唯有我被御剑堂录取的事曾经让他高兴过一下。我娘在信上说,他那时知道御剑堂的信已经送到了镇上,等不及由人带回村里,硬是撑着有病的身子让我娘和他一起去镇上取的信。”
白芷薇和唐谧听了,对望一眼,想起那日张尉被幻蝶所毒之后的一番话,都觉得有些替他难过。张尉却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说:“所以,当时谢尚说愿意教我。我就想,我要的,不单是一身本领,还有能从蜀山堂堂正正地出师。再者说,同样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别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做不到呢?我倒是不信这个邪了!”
“可是,谢尚为何会说你不适合蜀山呢?”白芷薇问。
张尉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说还是不说。他本是心怀宽广的少年,只是这件事却已成了他的心结,虽然他从不肯承认自己的资质要比别人差,可是此事却明明意味着他与别人就是如此的不同。
好一会儿,张尉终于下定决心,浓眉一抬道:“因为我完全没有办法感觉到心力,如果强行发动心力,便会晕过去。而且,我也看不到制造出来的幻象。这两件事,我一直在努力,可是却始终无法做到。”
唐谧和白芷薇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尉总是考不过了。原来,第一试的考场就在智木殿中,考试时,众位殿判将合力在殿中制造出幻象,剑童们则会因此看到不同的景观和敌人,然后想办法取胜。此时,殿判们就躲在一旁,根据每个剑童的表现给出分数。而像张尉这样根本看不见敌人,只能一动不动,甚至还会晕过去的剑童,自然是一分也得不到的。
只是知道了缘由,似乎也没什么用,唐谧问道:“我见你剑法好了很多。不用心力怎能如此心到剑到?”
“这是因为谢大哥教了我许多手腕上施力的小招式,用这些不引人注意的小招式将回风剑法的大招式连接在一起,就可以避免因为心力不到,不能以心御剑所带来的凝滞之感,令剑法看上去流畅了很多。”张尉老实答道。
“这银狐,根本是个偷懒的骗子,如此明明是治标不治本!”白芷薇低低骂了一句。
张尉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沉吟片刻,方才抬起头来决绝道:“算了,反正我再努力一次,若是这次还不成,我就离开蜀山!天下也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也不是所有的将军都是蜀山门下的。资质一事,原非人力可为,只要我已尽全力,问心无愧,便不会觉得无颜于爹娘了。”
唐谧听了,在一旁拍了拍张尉的肩膀,笑着问:“大头同志,我问你,你是不是坚定地知道自己将来要去做什么?”
“是!”
“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也不会改变目标?”
“不会!”
“那恭喜你,你的资质没问题,并且,我认为,你是个天才!”
“嗯?”张尉有些不解地看着唐谧,不明白这个小丫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唐谧忽然老气横秋地道:“我想,大多数人都并不真正知道自己想要去做什么,所以非常容易改变,也不够坚定顽强。而天才,则绝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此遇到任何困难都不会动摇分毫,最终他们总能得偿所愿。明白了么?大头,你真的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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