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江湖同悼
凤 歌 沧 月 小 椴 步非烟
数瓣心香悼梁公
凤歌,大陆新武侠作家,承金梁之遗风,登昆仑以观沧海。代表作有《昆仑》、《沧海》、《铁血天骄》等。
梁公去了,侠界的达人又少了一位,深心痛缅,不胜怅然。
幼时承蒙父辈友人送了一套《女帝奇英传》的连环画,从此迷上了武侠。岁月流迁,那套小书也早已不知所终了,只有画中的人影依稀记得,还记得画里的上官婉儿清如白莲,后来读史,总是无法将史上那个才调风流、阴谋淫纵的女官与之对应起来。或许,我心中的婉儿,便永远停留在那连环画上了。
后来,读了许多梁公的小说,知道他真是一位善良宽容的人,对于笔下的女子尤其宽容得很,他的书中,鲜少李莫愁、阿紫那种阴险固执的魔女,也很少黄蓉那种邪正相融的奇女子,至于古龙书中那些放荡流莺,就更是不相干了。
无怪后来有人说,梁公不擅写恶人,笔下的恶人都太简单,但我想,或许梁公本人谨守道统,也或许他性本如此,这世上总有一些简单干净的人,他们的思想同样简单干净,世间的尘埃难傍其身,即便有之,也被轻轻拂拭了。
如果说,金庸小说适合挣扎入世者观,古龙小说适合佯狂弄世者看,那么读梁公的小说,则要泡盏清茶,去尽心机,就着南山野菊,细细把玩了。
平生读侠书无算,操弄侠笔也有数年,可惜成就渺渺,去大师名作何止千里。
少时也曾想能见大师一面,不枉此生,可惜缘浅运悭,只可神往,无缘近交,梁公此番仙去,这个小小心愿也就从此泯灭,成为终身之憾了。所幸的是,人虽去,文犹香,捧文再读,泪沾衣裳,呜呼,在此谨以数瓣心香,悼梁公于天国之上。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心中
沧月,大陆新武侠作家,融汇动漫、奇幻等元素开创、光大女性江湖。代表作有《听雪楼》系列、《镜》系列等。
忽然得到梁羽生先生去世的消息,殊为震惊难过,好像是自己记忆里最珍贵的某一段猝然在2009年的春季落幕了。
很多次在不同的场合,我都和人说起过:自己在武侠上的启蒙者不是金庸也不是古龙,而是一本梁先生的《七剑下天山》连环画。
记得那时候还是认字都吃力的小学一二年级,每个周末拎着小提琴去少年宫参加学习班,在下课的间隙里,便和伙伴一起坐在小摊子上,以一毛钱三本的价格租来连环画,相互讲解,断断续续读完了生平第一本武侠。当时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故事呢?这是什么样的人写的呀?却并没有想过,自己人生的一个新窗口便是从那时悄然打开。
——世事的奇妙在于它的不可预测。十多年后,同看一本书的伙伴成了普华永道的会计师,后来又移居国外。而成了建筑师的我,居然自己提起了笔,也成了一个武侠小说的作者。
之后在课余看了很多武侠,其中很多书是在一个女同学家里蹭来看的。她父亲是个武侠迷,家里订阅了当时所有的武侠杂志,包括《今古传奇》(当时正在连载《玉娇龙》),还有很多金梁古的作品。它们都被锁在一个巨大的樟木箱子里,搁在阁楼上。
那座阁楼,于是就成了少时我心目中的藏宝洞。
至今还记得两个十岁的女孩子是怎样在炎炎夏日里心痒难熬地辗转反侧,好容易等到父辈都午睡,便踮着脚尖偷偷摸摸从大人们的口袋里勾出钥匙,小心地去阁楼上合力打开那口沉重的樟木箱子。
就是这样用了一两年的时间提心吊胆地看完了箱子里所有的梁羽生作品——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几乎看完了全套几百万字的小说。然后,接下来又看了金庸,看了古龙,再看了温瑞安,一直到无书可看。
在这些前辈作家的引导下,另一个新的世界如同宏大的图卷在我眼前徐徐展开,如此的精彩纷呈而引人入胜。那时候的我就心痒难耐地想:将来某一天,自己一定也要在这画卷上涂上一笔,才算是对得起这一场少年时的梦。
十几年过去了,于今果然。
然而,随着先生在新年春雪里长眠,令我觉得自己记忆里的一段闪亮日子也永远地定格了。那些叱咤风云的前辈,一个一个地都逐渐离开了,只剩江湖寥落。天下有雪,英雄何处?
在梁先生的所有书里,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云海玉弓缘》——那也是唯一令少年时的我落泪的作品。当看到末尾厉胜男回头一笑,对金世遗说了那一句话,瞬间玉碎花凋,胜利在了人生最后的高潮一幕里,那种冲击太过于强烈和突然,让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真是被虐得死去活来。
其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梁先生书里那些随处可见的自度的古诗词了。很多首,尤其是词,我至今都还能脱口背诵出来,包括标题里引用的这首。梁先生是那一代武侠作家里传统文学底子最深厚的一个,足以当得起“名士风流”四个字,而其为人的敦厚内敛,行止的低调谦和,让人心下更生景慕——可惜这些年来,身为晚辈的我依次拜见过金庸、温瑞安和黄易,却独独未能有机缘一见远在海外的梁先生。如今天人永隔,这一心愿已是永难实现,怎能不令人扼腕深憾?
武侠这一条路,源远流长,无数前辈高人曾经走过,留下丰碑和刻印,彰显他们所达到的高度和广度,让后人高山仰止。那个传说中的时代已经远去,而我们这些后辈将在这条路上继续往前走,无论能走多远,能否让后人记住,起码也在路上留下我们的脚印,不让这条路荒芜生尘。
在新年里,让我们默默祈祷先生在天国里永远幸福安宁。
最后,用一首先生的词作为最后的结束语吧!
萍踪侠影录之《浣溪纱》
独立苍茫每怅然,恩仇一例付云烟。断鸿零雁剩残篇。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此中心情倩谁传?
梁生羽化
小椴,大陆新武侠作家,作品雄奇深秀,承前启后,自成一派。代表作有《长安古意》系列《洛阳女儿行》、《杯雪》等。
年方过,忽然收到木剑客短信,当时看了心里不由默然了下……梁生羽化。
那一天的深圳还是阳光如注,不知澳州的阳光可否相同?只是觉得身边的整个世界似乎就此停顿了一下。逝者撕开了一条时间的裂缝,在我们身边光阴绵密的织绵中悄然抽去了一根丝线,那一刻,让人突然醒觉这场人生、这场时间的迢递中平素难以感受的生命的真实。
说实话,梁公的书我看得并不多。记得还是很早时,看了一本厚厚的《萍踪侠影录》。对于那本书的厚度印象深刻,因为相对于当时十多岁的年纪,那是我小时看过的最长的小说了。回忆中,看到那本书时,身边也是这样无边无际蓬松着晨纱样的阳光……“亦狂亦侠真名士,能歌能哭迈俗流”,情节已记不清了,但张丹枫在七星岩弹琴的印象还是如此深刻。在前辈作者中,梁公留给我的印象是书生气最足的书写者。对于中国文字一些传统美感的传承在人物塑造与情节关系上留下的痕迹尤为突出。这些天偶然回忆起断断续续地看过的一些梁先生的书,印象中斑驳地出现了一连串名字,写到这里,不知怎么,印象中忽然想起了几本很厚的,在阳光蓬松的书摊上看到过的梁先生的书,那书一直未曾读过,书的名字却至今还印象深切——《牧野流星》……那四个字至今让我觉得如此美丽。
梁生羽化,以八十几岁的高龄,能让人在对自己生命中一些美感的追忆中想起他的羽化与平静的逝,也许,是这个世界对我们与对他同样美好的馈赠吧?
感谢您给我们不朽的梦想
步非烟,大陆新武侠作家,以古典才情、东方仙侠铸就一代经典。代表作有华音流韶系列等。
惊闻梁羽生老先生于悉尼逝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岁月何其无情,一次次让我们感到失去的痛心。
我面对自己的读者们时,曾数度说起,我在武侠世界中最初爱上的人物,便是梁先生笔下的卓一航。他是我少女时代第一位在心中留下印记的“武侠王子”。爱他的深情,爱他的风华,爱他的背负。文字是心灵的窗棂中透出的光,梁先生能创造出如此人物,其人其品可见一斑。
古人有言,人有三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若梁先生者,可谓立言而不朽了吧。无论多么伟大的文人,生命终是有限,但他为我们缔造的一个个鲜活人物将会陪伴着无数代人的成长。他们,光风霁月,他们,风采若神,在一代又一代热血少年心中留下了不灭的印记,为我们平凡的生活点亮了一道梦想的光芒。
这,就是不朽。
斯人逝矣!不论将来的历史会怎么写,港台武侠的开篇,都该归于那篇《龙虎斗京华》。而当年促成这一盛况的梁先生终于仙去了,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古龙先生,梁羽生先生……随着一颗颗巨星的陨落,那个属于武侠的辉煌时代,渐行渐远,而我们作为后辈,将枕着先辈们长长的书卷继续卧游。
我们在浮生的渊薮里挣扎着空想的光芒,希望剑与书能够开辟出一片希望的世界,留给跟我们一样怀着梦想的孩子。
总有一天,我也会与梁先生一样挂剑松下,不再书写。我只希望,当他们念及那些风神若月的男子时,亦会动容,亦会铭记。
一如此刻,我是如此思念,天山风雪中那等待花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