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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
《今古传奇.武侠版》2010016期 > 徐超
本文总字数:32619
【何必篇】
三个月零一天
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会是个什么模样?
很多人在有生之年都会对自己抛出这个问题,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是怎样?这种自问式的烦恼总会间歇性地出现。
我今年几岁,不太记得了。但我知道,这十年来一次的自问又来了。
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会是什么模样?
反正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叫何必,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之前叫什么,我大概忘记了。我喜欢现在的名字,充满着对人生的疑问和喟叹。你不妨用以下方式来念它,保证会有不同的奇妙感受。
方式一:何必?简短两个字,以疑问句的方式念出,饱含了对生命的无奈和种种疑问。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气势油然而生,帅气!
方式二:何必。简短两个字,以陈述句的方式念出,饱含了对生命的淡然和 踌躇。一种历经世事满 桑的感觉油然而生,犀利!
方式三:何必!简短两个字,以感叹句的方式念出,饱含了对生命的愤怒和声声悲凉。一种万念俱灰独立寒秋的感叹油然而生,牛逼!
好吧,真相是,我是一名小说家,“何必”算是我的笔名。我投稿无数,可惜几乎都石沉大海,即便是有回音的也只有三个宇:太啰唆。可我真的啰唆么?我不觉得。我始终相信我那些看似啰唆的句子正是灵感的突然爆发,缪斯的娇羞心许。所以,请和我一起向那些瞎了眼的编辑们挥手高叫,你们——去死吧!
小说家的生活很是枯燥,当然你也可以说是规律。除了写文吃饭,别无其他。而我也习惯了从早到晚呆呆地坐在屏幕前敲不出一个字。在实在写不出文的时候,我做打字员,或咖啡馆的服务生来赚赚房租,混口饭吃。我坚信,再没天赋的作家只要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总有一日会写出举世无双的巨作,到时候飞黄腾达,要啥有啥。而现在的我,只是还欠点时间和一点点小灵感罢了。
对了,我还有一只狗,它叫路飞,是我捡来的。那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路飞轻轻地摇了摇它的尾巴,就地拉了泡充满感情热气腾腾的狗屎,然后就用那双水灵灵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我看。我顿时觉得我们很像,都是这般地纯真、率性以及渴望随地大小便。惺惺相惜之后,我决定抱着它回家。
而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它吃得比人少,拉得比人还多。
我的家在街对面的咖啡馆的二楼,是咖啡店老板好心租给我的。他让我叫他老白。老白三十上下,至今单身。他是个好人,虽然平时总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你懂的,这是广大中年男子欲求不满的特征之一。他有颗极闪亮的光头和刻意修剪得极利索的小胡子,爱穿小脚格子裤和光滑锃亮的黑色皮鞋,笑起来总“噌”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闪亮得可以去做广告。他,算是我唯一的朋友。
时间是2010年2月1日,星期一。房间里的电视正报道着三个月前加油站爆炸事故的后继新闻。我又说了以上的废话,这并非我本意。
我是个三没男人。没钱,没女人,没记性。前两个算是一般小年轻的通病,可第三个“没记性”的特征真让我觉得很悲伤。
我会忘记开着的房门,我会忘记开着的水龙头,我会忘记开着的煤气,还会忘记开着的裤裆门,甚至我还会忘记昨天我做了什么,今天我得做什么,明天我要做什么。幸好,我有本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可以随时记下重要的事儿。而老白也能替我记着些,处处帮忙照顾。
他不是欠我很多钱,就是看上我了。
可惜了我和路飞一样都是雄性。
此时此刻,路飞正嗷嗷地叫着。它饿了。
我数数钱包里的钞票,我和路飞已经很多天没开过荤了。所以,现在我决定去超市搞些肉回来,男人和狗一样,永远少不了肉。
我小心翼翼地在贴身小本上记上我家的地址,又郑重地写下“要买肉!”三个大字外加一个感叹号,锁好门就奔赴超市去了。
“当我第一次要拍洗发水广告的时候,其实我是拒绝的,因为我觉得你不能叫我拍我马上就拍。第一我要试一下……”
我呆呆地站在超市的电视广告前面,看着里面的某位大哥级的中年男子一脸诚恳地在捋他的头发。惨了,我忘了带我那贴身小本了。我来超市买什么来着?
我继续看着广告,心中无限纠结。纠结了半天之后我决定去买肉,这种时候买肉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对我来说,食物永远是最好的,而肉永远是食物之中最好的。我朝大哥那飘逸的黑发闪亮一笑,走向了肉食品的柜台。
幸好,我还记得咖啡馆的名字,Pasmal Cafe。老白的咖啡馆和他的招牌咖啡在这一带很出名,所以我直接叫辆车报上咖啡馆的大名就可以回家了。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6:33。天色早早地暗了下来,车外霓虹已经亮起,大片大片的黄光透过车窗摇摆在我的脸上,阴影切割,我阴沉得像是一位杀手。戴着帽子的司机先生从反光镜里瞥眼看我。
“作家?”
“师傅,您在说我?”
“是么?”
“是的是的。嘿,您怎么知道?”
“看得多了。”
之后我们又沉默了。我把身体埋进座位里,凝视着这座我将老死于此的城市,窗外满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又像是高塔,在夕阳的余晖中沉默,巨大的身影横陈在路的两侧,压抑感扑面而来。人们面无表情地赶路。我看见有些灯亮了起来,是谁结束一天的工作终于回到了家,如往常一样,迎接他的只是早晨吃剩的泡面和满屋子挥不去的味道。
开了灯,才更寂寞。
恍惚,我想起了些什么,强烈的光刺着我的眼睛,那好像是一个男人正朝着我微笑。我努力想去看清他的脸,可司机一个急刹车,我直接撞上了前排的座位,画面稍纵即逝。
“到了。”
我递过车钱,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作家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司机压低帽子,没头没脑地抛出了一句。
“何必。怎么了?想要我的签名?虽然我只是个三流作家,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好名字。”司机笑了笑,“祝你好运。”
我满身疲惫地晃荡着身体上了楼,天知道我怎么会这么累,现在,我必须吃肉。
我掏出钥匙,插进门锁。
“吱。”门自动地开了。
该死的,又忘记锁门了。
我这么想着,一只脚跨了进去,然后我所讲的故事总算正式开始了。
客厅一片狼藉,方桌四脚朝天,座椅翻了躺在一边,玻璃杯成了玻璃渣,兀自闪着光,我的手稿散落一地,最爱的几件黑色衬衫被揉皱了扔在地上,地板满是报纸和崭新的人民币,墙上的装饰画也被砸坏了扔在地上,然后,我看见一把匕首插在地板上。
顺着匕首看去,是一双黑色漆皮高跟凉鞋,然后是涂了红色指甲油的脚,修长白晳的小腿跷了起来,晃晃荡荡。那白得耀眼的大腿中间是极短的黑色热裤,紧绷着臀部。白衬衫的前两个扣子被刻意地解开了,露出了里面那叫人晕眩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黑色蕾丝带。光滑的颔,红的唇,坚挺的鼻,浓密的睫毛,烟熏妆,利索短发以及,一张妩媚得叫人疯狂的脸。
女人左手正握着一把黑黢黢的长管手枪,指着我一动不动,她身体向沙发一面微微倾斜,慵懒得像只猫。
”呀!”她像猫儿一般发出呻吟,眼神迷离,深吸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个烟圈。
然后极妖媚地对我说:“欢迎回家,老公!”
三个月零两天
黑黢黢的小房子里,我被扭捏成一团,塞在角落里。渐渐地有了知觉,慢慢地,我试图了解我的身体,从手指的每—个关节开始,接着是腕,肘,肩。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手臂可以动了!
我欣喜若狂,又缓缓地迈出了脚。我的脚也可以动了!
接着我又尝试着扭动身体,身体也可以动了!
我激动地发现,我活了!我夸张地舞蹈着,享受韵律的美妙。
然后—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一
“他活了,我们得抓住他,那该死的小木偶!”
我紧张地坐在咖啡馆里敲键盘。昨晚的一幕幕进展得太快太猛,如子弹穿梭,叫我无法冷静地沉下心思考——
她突然扔掉抢,猫一样地腾起抱紧了我:“老公,人家好饿。”
“你……是谁?”我手足无措,身体发烫,喘不过气来,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她用澎湃的胸器将我抵得死死的。
“你……都不认识人家了,人家好伤心,好难过。”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花。
喂,这位小姐,你这也太假了,没必要说哭就哭啊。鄙人的脑袋的确是不太好使,可也不至于脑残到六亲不认的地步。嘿嘿,要是我有个如您一般劲爆的美娘子,就算记性再差我会不记得?还至于有家不回,窝在咖啡馆,养只狗来排遣寂寞吗?但如此良夜,如此美人,如此熊抱,还如此的梨花带雨,真叫人,啧啧,荡漾啊。既然如此——
“傻瓜,我怎会不记得你?”我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吐出人世间最恶心的语句,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慢慢把她的头按上我的胸膛。我一脸正气,坚毅得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船长。
“呜呜,我就知道你……”她像只小猫一样细细哭着,然后——
她抓住我的衣领,身体左旋,迅猛地将我摔倒在地上,接着——
她大喝一声,扛起我80kg的身体,以一个抛投的姿势将我抛了出去,随即——
她平地跃起,时间定格,镜头旋转360度,慢镜头切换,她缓缓伸出修长有力的腿,黑色漆皮高跟凉鞋,给我来了一招传说中的——
“踵落!”史上最强战斧式的绝对必杀技!最后一
她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后滚翻抓起地上的手枪,理了理衬衫看着我从空中笔直落下。
“沙沙。”墙壁震动,石灰飘洒。
我被轰杀成一个黑紫着脸的肥脸怪兽,塌陷在半面墙里。
“占我便宜。”她站起来把枪塞进内衣里,又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了下来。路飞从我的房间里乖巧地跑了出来,对着她谄媚地晃着尾巴。
这年头,连狗都不能相信。 “我叫刀小桥。”她说,“你可以叫我刀哥,从明天起,我就住在这里。”
她伸出手玩弄路飞,路飞发出愉悦的叫声。
“还有,我们结婚吧。”
此刻,刀哥正坐我对面,她依旧穿着露肉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热裤,跷着白皙修长的腿,左右拨弄她齐耳刘海,准备品尝老白特制的招牌咖啡pasmal,又拿起一堆我未发表的稿件随意看着。
“小说不错,对我胃口,给你加分。”她嘴角微微上扬,邪气万千。魔鬼啊,你长眼睛了没有,那可都是啰唆的废话啊!不管怎样,我得想办法求救。
“这位小姐,欢迎光临Pasmal Cafe。店规第四条,每天的第一份pasmal cafe,只献给年轻貌美的女士。您好,我是店长白辣椒,您忠诚的咖啡骑士。”他微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噌”地一下闪闪亮亮。
色大叔光头老白!
他今天穿了一条暗红色小脚格子吊带裤和一件墨绿色格子衬衫。在衬衫上又打了一个黑色领结,还戴了一副巨大的琥珀框眼镜,右耳朵上装饰了个闪闪的水钻耳钉。很刻意地,他对刀小桥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摸了摸两撇小胡子,又是“噌”地闪亮一笑。
老白救我!
“呀,很有趣的名字呢。白先生,我叫刀小桥,是何必的未婚妻。很高兴认识您!”刀哥脸色一变,露出甜甜的微笑,做贤妻良母状。
”哎呀呀!客气了客气了。叫我老白就可以了。我早就听老何说他有位清新脱俗的如花美眷了,今日一见果然,哦不,简直比他描述得更加美艳不可方物啊!勤劳勇敢,温柔善良,我说老何,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老白恶心地用肘顶了顶我,继续闪亮着他的牙齿。
喂l老白这是现代剧可以讲白话的,去你的美艳不可方物!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有个屁如花美眷啊?不要随便扯从没存在过的剧情啊混蛋!你叫我情何以堪啊!喂你会用成语吗,难道“清新脱俗”、“勤劳勇敢”、“温柔善良”就是指穿得很少?拜托!你干吗笑啊!干吗又是那种理解性的微笑啊!!为什么要一脸过来人的诚恳模样啊!
“其实我们……”我忙着辩解。
“小必必,你想说什么啊?”刀哥甩甩头发,对我眨了眨眼睛,“我们结婚那天,一定会请白先生的,你急什么呀?”说完,她脸红了。
喂!你居然脸红了!天啊!你红个猴屁股啊!我和你明明什么都关系没有喂!谁要和你结婚啊?谁要和你入洞房生一堆孩子啊?谁要你洗一辈子我的内裤我再陪你逛一辈子的夜市啊?我不喜欢吃海带加粉条你知道么?
“那是当然,就在我们咖啡馆怎么样?店规第八条,在必要时,咖啡馆可改造成一切适合战斗的场所!”老白那表情兴奋得简直是要让我疯掉。
“谢谢了,那现在可以吗?”刀哥语气一冷,双眼射出浓浓杀气,她挥手从包里抽出两把手枪,看也不看地对着窗外就是一枪!
“嘣。”整面墙的玻璃碎掉,只见窗外的邮筒突然抽搐一下,流出红色液体。
“何必,老白,快蹲下!”刀哥怒吼。
她凌厉地跳到了桌子上,双枪交替扫射。接着,有尸体不断从我们无法想象的角度掉下来,那场景帅气得就像拍港片一样。
“嘣!嘣!嘣!”
“咣!咣!咣!”
我和老白哭着紧抱在一起,这世界太疯狂了!简直朝不保夕啊!我努力不去想我会不会挂掉这个问题。这如电影般的场景简直太匪夷所思,头顶的吊灯砸下,碎片乱炸,又一具尸体横飞过来,临终前一口血吐在我们脸上,湿嗒嗒还是热的!我们两个登时松开对方,狂叫着跑向两边。
“我是一只蜗牛,我是一只蜗牛,我是一只蜗牛……”我在疯狂的枪声中,把自己的身体缩得越来越小,试图变成一只蜗牛。我瞥眼看向老白——
他居然躲在角落里戴上了耳机!
我好想爬过去,骂他个好不悠闲。可两旁扫射的子弹堵住我去路,我只得手足并用迅速爬到角落里,赌上我这条老命等待着。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我仿佛睡着了,在枪声中越发觉着这个世界是那样安详。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婴儿,在羊水里尽情徜徉,我一呼一吸,听得见大海的潮汐,蔚蓝而宁静。身子随意摇摆,似乎又成了一株水草,而温暖的阳光就在那层海面上。
于是我便努力往上游弋,然后“砰”地撞到了什么东西。
玻……璃,为什么是玻璃?
我猛地敲打着玻璃,乞求逃离,又忽的意识到在水中我根本无法呼吸。于是,大量颜色奇异的水和气泡汹涌地灌入我的身体,我挣扎着,逐渐地失去意识……
“好了,你们给我起来!”
我陡然睁开眼,白衫黑裤的刀哥冷峻地站在我面前。她轻轻吹了吹枪口,坐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耳边轰鸣的枪声早已停歇,只听得见零零落落的墙灰掉落的声音。四周都是黑衣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处在中央的刀哥却好不悠闲地吹了个口哨。
“小姐……您究竟是何方神圣,”老白的光脑袋上插着些玻璃碎屑,颤巍巍地问道。
“我叫刀小桥,是个杀手。”杀手殿下微微一笑,“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们的婚礼吧!”
我和老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数十个穿着黑色劲装,戴着黑色墨镜的魁梧大汉出现。他们有条不紊地把尸体搬上面包车,拉上车门,扬长而去。
然后我和老白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另一拨穿着黑色劲装,戴着黑色墨镜的魁梧大汉出现。他们擦拭血迹,捡拾弹头,搬运垃圾,毁灭证据,坐上面包车,拉上车门,扬长而去。
接着我和老白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穿着黑色劲装,戴着黑色墨镜的魁梧大汉出现。这次他们提着榔头、板刷、刨子、大块玻璃和油漆桶等等,叮叮咚咚地居然开始修整刚被战火洗礼过的咖啡馆。他们给咖啡馆换上了与原先一般的沙发、吧台、杯具、钢琴、吊灯,重新粉刷了墙壁,换上了玻璃窗,添置盆栽,挂上壁画,用不可思议的手段复活了整间Pasmal Cafe,好像这儿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最后,带头的黑衣男子环顾咖啡馆,似是仍有些不满意地叹了口气,掏出一大叠钞票放在了老白手中,深深鞠躬,坐上面包车,拉上车门,扬长而去。
而我和老白依旧像两尊雕塑一样傻傻站着,兀自沉浸在刚才荒谬的场景里不能自拔,直到一阵寒风吹过,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是咖啡馆的木门没关好,正“吱呀”响着,
老白紧握着手中的钞票,看着复原完好的Pasmal Cafe,情不自禁地嘟囔道:“太神奇了,这实在是太神奇了,不仅每个细节都做到了完美,甚至精确得与从前毫无差别,连我这个老板都无法辨认。设计者还特地稍微调暖了整个布局的色调,让崭新的Pasmal看起来更加温暖精致了。难以置信,这里刚刚还发生过枪战。”
“坐。”一直在一旁抽烟的刀哥换了个坐姿,突然开口。
我们两个立即惶恐地摸着崭新的沙发坐了下来。天,连沙发的质感都与先前一模一样。
“口!”急促的警笛声响起,一排警车从窗外呼啸而过,我和老白立即抢着抓起桌上烟灰缸挡住自己。刀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换了严肃表情,凝神看着警车走远,深吸一口烟,掐熄。
“老白,你能先离开一下么?”她说。
“离开?”老白愣了下,随即喜悦起来,“好嘞!”他迅速站起,满脸微笑着,好像重生了一样。
“不好意思,能帮我再泡杯咖啡么,刚才的那杯,凉了。”刀哥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我们这才惊奇地发现这杯咖啡居然在刚刚的枪战中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
“请稍等片刻,我先去换件衣服。店规第五条,面对女性时,着装要得体大方。”老白“噌”地一下笑了起来。这一笑却尴尬了许多,他的衣服上满是灰尘,闪闪的耳钉也不见了,脑门上还尽是些玻璃渣子。他也不恼,飞似的跑上楼去换衣服。
刀哥看着老白飞奔的身影,又笑了起来。在九死一生之后看着她灿烂的微笑,感觉还真不错。我也笑了起来。
“给我收起你该死的笑容!”她突然用枪抵住我的喉头。
我一下子僵住,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
喂,这女人不是吧。不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吧,喂,不要啊!
时间过了5秒。她挠挠握枪的手。
“嘿,开个玩笑。”她开开心心地又坐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又陡然握紧拳头,这女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喂,我笑得很好看吧?”她拨了拨刘海,笑对着我说,“那我以后就经常笑给你看,好吗?”她又笑了起来,夕阳透过玻璃窗,她狡黠地笑着,可又有点小孩子似的洋洋得意。 可是一 “刀小姐,对不起。我想让你知道几点,”我顿了顿,“第一,我不是你未婚夫,你也不是我未婚妻,我虽然记性不好,可我知道我和你绝对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我和老白都是普通人,不是你们这些在枪林弹雨里趟来趟去的杀手,我们不想卷进你们的江湖仇杀,也不想你们插手我们的平静生活。第三,我永远不会喜欢你这种职业的女人,我们更不会结婚,你在我房间撤那么多钞票,这算不上房租,请你自己收拾好。好好选一家高档次有面子的酒店,立即离开。只要一通电话,行李我立即帮你送过去!”我越说越生气,“啪”地一掌按在桌子上,站起来对着她吼了起来。
“一年又要过去了啊。”她伸了个懒腰,甩甩头发,看着窗外的夕阳,事不关己似的说“这座城市就算到了冬天都这么暖么?真是没什么意思。何必,你知道么?我喜欢穿白衬衫,男士的那种,你要记得给我买,你也别老穿黑色的衬衫,我反胃。我喜欢冬天的时候和喜欢的人一起晒晒太阳,再暖暖地一起睡过去,你要记得给我盖好被子。我喜欢戴眼镜不抽烟的青年,这样看起来比较呆,你要记得不许抽烟。我很懒,你要……”
“够了!你以为说一堆煽情的告白我就会抱着你说,对,没错,我会这样子永远守护你一辈子?靠,你疯了是吧?算我求你,离开这里,行吗?”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刀小桥。她也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满脸杀气。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和你结婚。”我冷冰冰地说。
我们沉默地对视。
终于,她缓缓地站起,理了理衬衫,转身离开,短发擦过我的肩头,身姿曼妙。
我就这样看着她”嗒嗒”踩着高跟鞋走开,那背影有种叫我说不出的感觉。这该死的杀手,居然以退为进,我咬了咬牙:“等一下!你要去哪?”
她回头一笑:“楼上。”
三个月零三天
我一直不停地奔跑,四周都是巨大的崎形的黑色墙壁,头顶是蓝色的天空和飘来飘去的白云,我回头,身后并没有人。可我还是疯狂地逃跑,拼命地逃跑,我知道,有东西在不断地向我逼近。两旁的路变得越来越窄,墙壁越升越高,好像疯长起来的古堡。
终于,我被卡在路中间,不能动了。
而那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听得见他沉重的呼吸和叫人心头发麻的脚步声。我努力挣扎,可身体已经被夹得死死的。
最后,那脚步在我身后停了下来。而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汗毛竖起,全身紧张得快炸掉。那东西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寂静,死—般的寂静。我缓缓地回头,那吐着热气的……
舌头。
路飞用舌头舔醒了我。
2月3日凌晨3:55,客厅里的电视没关上,茶几上放着没喝完的几瓶啤酒。我躺在沙发上,盖着老白送来的被子。路飞饿醒过来,不断地舔着我,怕是想以此来获得口舌的快感。你这白痴,前天还给刀哥装孙子,现在又摇着尾巴来求你爹我。咦,不对,这样我岂不是成了她儿子。死狗快给我睡觉去,再敢跟你爹霸道,小心炖了你补身子。
“近三个月来,本市的犯罪率急速上升,警方透露,在黑道大佬蜘蛛老大被刺身亡之后,新一波的黑帮势力开始集合,而这一切之后似乎有黑手操纵……”
现在连电视新闻都越来越爱搞悬疑,换台,我才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我睡眼蒙口地环视一遍打扫干净的客厅,叹了口气,路飞又跳到我身上舔来舔去。
昨晚我们整理好屋子已经12点多了。天晓得那个疯女人干吗要把我的屋子搞得一团糟,先把我一顿胖揍,再引了群杀手来了个纵横四海英雄无敌的好戏,差点害我挂了小命不说,又霸道地硬留在这里,说是要与我结婚。结婚不是很好?这位观众你想得美!从了她,以后跟着她混迹江湖,小命难保,不从她,现在她就会拿把枪顶着我脑袋,死得更快。
我越想越郁闷,索性买了点啤酒,沉默地和老白喝了半天。他回他屋,我合着被子睡了。
“木教授,您认为,写武侠小说还有前途么?”电视台又开始播访谈节目,女主持人瘦得跟只螳螂似的。
“写小说难,写武侠小说更难。你得要有坚持的勇气和不怕死的信念。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市场,敢于正视淋漓的炒作。这个时代,需要武侠来壮阳。我坚信,只要有人敢写下去,就一定有武侠涅口重生的一天!”木教授说得荡气回肠,眼中隐见泪光。全场观众掌声雷动。
“这个时代,需要武侠来壮阳。”我心中一热,猛地推开路飞,是不是我也该写篇像样的武侠小说呢?我关掉电视机,愉快地站起,决定去楼下去散散步,顺便看看凌晨时候的城市。
走过卧室,听见里面鼾声如雷。刀小桥这家伙睡得跟头猪似的。
对于这女人,我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么桀骜不驯的性格,强悍的手腕,还有吓死人不偿命的幽默感。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又是怎样当上杀手来着?为什么要找上我?又干吗吵着要和我结婚?那群人为什么要追杀她?黑衣人又和她是什么关系?妈的浑身上下都是谜,简直像是颗不定时的人肉炸弹,哪天轰一声真的炸起来,我看我和老白肯定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没错,把她留下来就真的是一大错误啊。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个性优柔寡断,这么一强势的母狮子抖抖鬃毛都吓得死我,我还能怎么办。况且我昨天还说了那么重的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不会!绝对不会。
可当时我为什么会那么激动,或许,只是因为害怕吧。难道我还会喜欢上她不成?
喜欢?我重重地摇了摇头,轻声走下楼去,没有注意身后的鼾声早停了下来。一个影子悄悄潜入了刀哥的房间。
Pasmal Cafe早已打烊。可老白还在仔细地擦拭着吧台。他默默地放起音乐,是陈升的<路口)。老白开了一盏小灯,光光的脑袋一折射,整个咖啡馆也显得亮堂了。他突然和着那歌喃喃地唱了起来:
“当我们必须遗忘,习惯于宿命过往。
生命就不再是恍惚年少。你我相逢在迷惘十字路口,忘了问你走哪个方向。
也许有天我拥有满天太阳。却一样在幽暗的夜醒来。
燕子回到了遥远的北方……”
老白猛烈咳嗽起来,又摇了摇头,继续擦拭吧台。
“最近流感严重,你也悠着点儿。”他抬头对我说,原来他早看到了我。
我走下楼梯:“喂,实在睡不着啊。”
老白没说话,默契地为我煮起咖啡。他不抽烟,不喝酒,最大的兴趣除了女人,也就是听听音乐,煮煮咖啡。这样的男人,长得帅气,穿得体面,有房有钱,却还是单身。
他说,他是故意的。女人什么的,始终是个麻烦的存在。倒不如冬天里的热咖啡,好好捂着手心,只求温度,不求暖肚。等冷了,再换一杯就行了。他就是这么奇怪的逻辑,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看着他细心研磨咖啡的模样,笑了起来。
“老何,想学?”
“学煮咖啡?好的!好的!”
“可依你的记性,比较难。”
“哇靠!只要你把步骤写下来,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老白不说话,耐心地煮好咖啡,一杯推给了我,另一杯留给他自己。我们彼此沉默,望着咖啡杯里袅袅升起的雾气,各怀心事。此刻城市还没醒来,窗外的黑渗进咖啡馆,我多想一饮而尽这满满的压抑感,抿一口,可惜,太烫。
我说:“我说老白,刀哥真的可以住在这里么?”
老白也不看我,只吐出两个字:“可以。”
“我真不知道这煞星怎么找上了我。”
“是命吧。”
“命你个秃头啊!她可是个杀手,是罪犯啊!难道我们就不用报警么?我们这是在犯罪啊。再说昨天你又不是没感受过那场面,哪一天我们就这样被她连累,死于非命怎么办?咖啡馆怎么办?让她呆在这里,始终不是个办法啊。”
“你怕什么?”
“警察会来抓她的!哦不,会来抓我们的!”
“昨天,都,没抓。”老白喝了口咖啡。
“可始终不安全啊,万一咖啡馆被牵连了怎么办?这咖啡馆经营到现在,多不容易,刀哥玩的那可是真枪实弹!难道要陪她玩命啊!”
“我看不会。”
“你怎么知道?”
“秘密。”
我尴尬地笑笑,老白是我的房东,有什么事我自然听他的,既然他答应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凌晨5:40,天空还是没有亮起来,我却感到夜似乎更深沉了。
“你说,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会是个什么模样?”老白莫名其妙地抛出一句。
“我怎么知道,可能也是个杀手吧。你长得比较凶相,哈哈。”我指着他那颗光光的脑袋。
“难说。”老白点了点头。
“最好是这样子啊。要是我,我就做个大侠,就好像哪部小说里那叫什么来着?偷东西,有艘船的那个,老和女孩子搞暖昧,超有钱的那个!”我指指点点,却想不起是哪部小说,哪个主角。
“楚留香。”老白又点了点头。”对,嘿,老白,我决定写本武侠小说。你知道么?这个时代,需要武侠来壮阳!”我兴奋地对他说,“故事就设定在现代好了,主角是位咖啡店老板,放心,反正不是你这光头佬。他是个杀手,爱戴黑色墨镜,然后邂逅了美丽的女主角,他们一起发现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什么摩天大厦什么美好坏境其实都是电脑给制作出来的!他成为了救世主,拼命地穿梭在电脑病毒和bug之间!最后轰轰烈烈地干上了一票!拯救世界!你觉得怎么样?”
“黑客帝国。”
“……”
“刀哥,午安。”老白“噌”地一笑,“你有话想对我说?”
“那混小子终于睡着了。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开了一夜的电视,吵死了,我真想杀了他。”刀哥继续烟熏妆打扮,还涂上了黑色的指甲油。她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他绝对是故意的。”
“店规第九条,女士说的话就是真理。没错,他绝对是故意的!”老白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老白,你和何必相处得怎么样?”刀哥抓了抓头发。
“还能怎样,他只有一条小狗和一台电脑,那狗是捡来的,那电脑还是我送的。平时总一个人,爱自言自语,屁大个事都记不住,生活一团糟。唉,幸好我还能帮帮他,照顾他,不然,他会死掉的。”老白微微叹口气,“这孩子还是个很爱纠结的人,他太单纯太善良,又太隐忍,总不愿去伤害别人。更叫人难过的是,那孩子太悲观,爱压抑自己的情感,把什么话都藏在心底。唉,我看,这种家伙内心一定执拗得一塌糊涂,感觉心里有个穷极此生,一定得完成的使命吧。”
“缺人疼啊。”刀哥低低地说。
“是啊,缺人疼。这不终于出现个愿意疼他的人么?”
“我哪有,我只会惹他生气,昨天他还拼命地想赶我走呢!说什么不愿去伤害别人,我看都是假的。”刀哥吐出烟圈,手顿了顿,又把烟给掐了。
“哈,那只是你太凶而已,把他给吓着了。他是为咖啡店着想吧,毕竟,这个店,可就是我们的家啊。说起来,他今天早上还特地跑下来问我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呢,嘿,虽然口气还是装得那么严重,可我知道,他只是想让你好好地呆在这里。”
“就你最会善解人意,天知道他是不是这样想的。”刀哥满不在乎地接话,眼中闪烁几下,又暗淡了下去。
“刀小桥,我认真地问你,你是真的喜欢何必么?”老白突然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
“喜欢!”刀哥“啪啪”两声把两把枪拍在吧台上,“对我来说,何必比她们俩还重要!”
“一见钟情么?还是,你另有阴谋!”老白陡然扬起了声调。
“没有,我以我的灵魂发誓,我爱他,没有任何目的!”刀哥大声吼道。
“嘿,杀手的灵魂早卖给了魔鬼。”老白笑了。
“你是谁!”刀哥突然抓起枪指着老白,老白腿一软,连忙抱头跪下:“我只是个煮咖啡的,只是个煮咖啡的!”
我是被刀哥用枪抵着来这该死的游乐场的。
女人爱浪漫,这是天性。男人怕麻烦,这也是天性。只有双方都懂得为对方着想,各让一步的时候,这才叫爱情。那么产生爱情之后,能不能结婚呢?
现实一点还是要看是不是门当户对的,阶级这种东西,在生活中肯定是一直存在的。浪漫主义注定会死得很早很惨,我笃信那些熬得住寂寞,守得住清寒的爱情都是人们编出来骗人的,都是假的。爱情归爱情,婚姻归婚姻。最好各自洒脱点,人生嘛,逢场作戏,满足需要,生个孩子,繁衍后代就够了。
我手握着甜筒一边做如上所想,一边呆看着刀哥高声尖叫地玩激流勇进,她一个人坐第一排从26米的高度迅猛地滑了下来,滑道旁溅起巨大的浪花。
又是一阵尖叫,真受不了。
“拿来!”刀哥捋了下湿透的刘海,刚刚水溅了她一身,露出曼妙身材,哇,这身材,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小心我拆了你胳膊!”刀哥白了我一眼。
她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抢过甜筒,舔了一口,然后扭头,亲了我一下。
吓?她居然亲了我!我该怎么办?我要负责么?我得装得很老手很习惯,或者很无所谓?我要还一个给她吗?啊!怎么办,我都没准备好啊该死!该死!怎么办?不,等等,我不喜欢她,我紧张个屁啊!对对对,我不喜欢她……
“喂,你脸红了。”刀哥看着我滚烫的脸颊说,然后转过头继续舔她的甜筒。
“咳咳!我跟你说啊!我可不会负责的!”我站起来,四肢僵硬地转身倒着走,然后“嘣”一声,我掉进了身后的喷水池。
完了,糗大了。四周的群众迅猛地围了过来,围观一个傻瓜是怎样从喷水池爬起的。我狼狈地爬到边上,本想立即单脚潇洒跨出,可没想到喷水池突然开始喷水,水柱在我裆部狠狠一击,痛得我快晕掉。我脚一滑,再度跌倒。
“哗。”水花再度绽放。我躲过重重水柱,回到池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气恼地想放声大叫,可是——
刀哥也跳了进来。“一起跳舞吧!”她拉着我笑了起来。
游乐园里放起了好听的音乐,她拉着我在水池里蹦蹦跳跳,周围的人们鼓掌叫好。于是不断有人跟着跳了进来,每个人都笑呵呵地跳着叫着,相互泼着水,相互拍着背,好像认识好久的朋友一样。泼水,然后逃跑,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笑得发颤。我们不断交换舞伴,踩着自己的节拍,唱着随意哼出的歌。那些被泼起的水花,折射阳光,制造出一个个小彩虹。
“妈妈!那个大姐姐好漂亮!”喷水池旁一个小孩拉着他妈妈说。
“嘿!小鬼!是不是你在说姐姐我漂亮啊?”刀哥正好在池边。
“大姐姐真的好漂亮!”那小孩握紧拳头,大声喊。
刀哥又笑了,她抱住那个孩子,亲吻他的额头。阳光洒下,她头发上笼罩着绒绒的一层淡淡光晕,映衬她温柔的脸。
她真的好美。我呆呆地看着,然后,被她发现了。
她朝我微笑着,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招着手努力地走过来。
“扑通。”她不小心滑倒了。我连忙趟了过去,她却从水中突然站起,手打起巨大的水花,劈头盖脸地浇在我身上。我笑着抱住了她。
然后,我们就亲吻了。
“哈啾!”我打了一个喷嚏。
当我们俩被工作人员从喷水池里给揪出来的时候,刀哥还捋起袖子大骂他们打扰我们雅兴,扬言要用枪崩了他们脑袋。无辜的工作人员吓傻了,扔给我们两条毛毯就逃走了。我们就开开心心坐在长椅上看着月亮慢慢升起。
“为什么是我?”
“什么为什么?”
“我有什么好的?干吗喜欢我,还说要嫁给我。”
“捡到一个小本子,就突然喜欢上了。”
“什么小本子?”
刀哥从包里掏出本小本子,扔了给我。我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体俊秀细长,说不出的熟悉,而在最后一页,赫然写着“要买肉f”啊,这是我失踪不见的贴身小本,原来是被她捡到了!
“真是可爱。你看这一页,‘Pasmal Cafe二楼左边的房间才是我的,右边是老白的!’‘该给路飞找个女朋友了。’‘内裤放在左数第二个柜子,明天记得去买袜子。’‘今天晚上记得洗澡,还有路飞也是。’‘老白说钥匙放在地毯下面。’……你这个白痴。”刀哥大笑起来,一掌拍在我后背上,那力道强得可以拍出我的肺。她湿漉漉的头发搭下来,妆也被洗掉一半,衬得脸有些恐怖,这女人卸了妆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
“你知道,我……记性不太好,要个本子来随时提醒自己。”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我在超市,捡起那本小本,看见你呆呆地看着电视广告,那侧脸还挺好看的。我翻了翻那本子觉得你有点意思,再看看你,就决定嫁给你。于是我先赶到了你的屋子,想找件白衬衫换来着,可你居然一件都没有!还都是黑的!我一怒之下,就砸烂了你屋子。”刀哥挠挠头发,露出与平时不同的娇憨表情,“就是这样啊,后来就想故意逗逗你嘛。我用我的方式来爱我的男人。”
妈的,你确定把我胖揍一顿就算是你的撒娇方式?
唉,我不由掩面,原来真相是这样啊,这莫非就是——
“傻人有傻福呗!”刀哥自然地接了上去,“你是不是想这么说啊?”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想!”我吃惊地点了点头。
“嘿,我随口说说的,怎么,你以为我胸大无脑啊?”刀哥挺起那做人的胸部,左右掏掏口袋,惋惜地说,“妈的,香烟都湿了。”
“刀哥,可你不觉得太快了吗?就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又能怎样,我就可以娶你么?你就可以嫁我么?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我诚实地说出我的想法。
“只要喜欢就可以了,不是么?”刀哥说,“接着的日子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金盆洗手,做一辈子管家婆,你出门赚一辈子的拼命钱。等我有空再给你生个孩子,你说好不好?”
我沉默。
”喂!跟你说话!”刀哥一掌拍在我胸口,“回答老婆的问题要迅速点!”
“可这一切真有这么简单么?”我愣愣地说,“你不觉得,这或许是种拘束?”
月亮好大好圆,白白净净,好像刀哥的皮肤。她没说话,只是靠在我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了。原来这样强悍的女人也可以变得很安静。我不愿去打乱这温柔的美好。可这一刻能有多久呢,我知道,凡是恋爱,总会波折,我可以保护她吗?她可以忍受我吗?我们能一起走下去吗?
嬉闹的游乐园在夜晚总是格外有浪漫气氛,孩子们围绕着小丑嘻嘻哈哈地要着气球,情侣们牵着手喃喃地说着情话,连保安大叔都爱随着音乐左右摇摆肥硕的臀部。我定定神,缓缓地整理这三天来发生的每一幕剧情,叹口气,实在无法揣测下一秒我还会撞见些什么。刀哥的到来陡然打乱了我的生活,让我爆炸式地经历了只属于小说里的剧情。而我那些渴求的,那些畏惧的,已经被她改变了么?
我知道,我还在等待一样东西。
我得找到它。
三个月零四天
我不停地奔跑,两旁不断崛起新的高墙,红灯闪烁,列车驶过。我看得见远处遥远的蓝天,那仿佛是远大勃发的年代招扬的旗帜。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坚定了步伐,这注定是场最浪漫的逃亡。
老白的店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他戴了一顶黑色爵士帽,帽檐下面钢丝般的卷发扎成了一个长长的辫子,有一缕自然地耷在面前。看不见他的双眼,他戴了一副巨大的黑色圆形墨镜,鼻子高挺得很奇怪,鼻尖明显凸起,嘴唇扁平而长,红得不自然,而下巴又宽又阔,整张脸苍白得不像话。
他还穿了件黑色西装,打了细长的领带,右臂套上白色臂带,下身是刻意裁短的黑色裤子,提高的白色袜子,还有一双闪亮的黑色便鞋。
我和老白黯然地看着他从右兜里掏出一把细长的小刀,又从左兜里掏出一个苹果。他开始细细地削皮。
“Just beat it! beat it! beat it!”那怪人的手机突然响起,只见他双手一撑桌子,前胸挺起,右手右挥一下,双腿自然打开,然后他抓住裆部大叫一声:“嗷!”又迅速潇洒地从兜里拎出一支手机,然后按掉。
“Michael Jackson?”老白呆掉了。
“This is ito”我也呆掉了。
老白一步三颠地跑了过去。
“这位先生,欢迎光临Pasmal Cafe,我是这里的老板,白辣椒。英文名是White Lajiao。”老白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于您的光临,我们不胜感激,请允许本店为您免费提供一切服务。我深知,巨星不会陨落,天王未曾离开。”
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对浓眉和三角眼。
“那么,谢谢呦!”
喂!浓眉?浓眉?!三角眼?为什么是三角眼啊混蛋?为什么讲的是汉语?他妈的还是韩国口味啊?
老白杀气暴涨,举起手中的托盘向那个男人砸去。“谢你个头啊!给我他妈滚出老子的店!店规第十九条,假扮MJ者,死!”老白怒吼,咖啡店里其他客人见此阵势,纷纷逃离。瞬间咖啡店空荡荡得只剩下我们三个。
“力,劈,华,山!”愤怒的老白摸起个烟灰缸,使出必杀技——
然后,一把小刀架上了老白的脖子。
”你再叫。”那男人擦了擦鼻血,怪笑道。
“爷,我错了。”老白泪流不止,“其实我只是一只辣椒。”
“她在哪?”男人手中刀一紧。
“哪个他啊?”老白颤巍巍地问。
“小刀!”
“她走了。”我长吸一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
男人顺手把苹果塞进老白的嘴里,一把推开他。而那男人踏着太空步一下子就飘到了我的面前,大叫一声.“嗷!”明晃晃的刀抵在了我的喉咙上。
“不可能!我跟她说好今天见的!你骗我!”
”我不骗你,不信你去找。”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找到了,我们随你处置,找不到,还请你迅速离开。”
“你们不许动,我要搜搜这里!”那男人随手飞出他手中的刀,那刀不落地,反而有灵性地在咖啡馆四处环游,转了一圈又陡然停住,“噌”地蹿上了二楼。约摸一分钟左右,那刀飞了回来,刀尖上刺了张纸条,毫不迟疑地,笔直地向着我射来!
“吡。”男人在飞刀离我鼻尖只有0.01公分的时候夹住了它。他咧嘴一笑,收起刀,摘起上面的纸条,读了出来:“真可惜,没看完你的小说也没喝到pasmal,我就得走了。Adieu,何必,我们水远不会再见了。”
我苦笑,她,是真的走了。
“为什么!”男人干嚎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你为什么又要逃呢?三个月了,我每天除了找他都在找你,可怜我每找到你一次,你还就逃一次。这已经是第78次了,我都快把整个城市翻遍了!”
男人一屁股瘫在地上,鼻涕眼泪一把接一把:“我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你要这么避着我,你说你喜欢披头士,我就搞了个西瓜头的发型,你说你喜欢未来战士,我就天天苦练胸肌,你说你喜欢Michael Jackson,我戴上假发又搞了张这么傻的人皮面具!你还要我怎么办?“
男人哭完,抽出小刀就往自己的脸上割去。
“嘶。”他用刀割下了整张脸皮!
“天天戴这玩意儿也太不舒服了。”男人扭扭脖子,又摘下假发,露出一个西瓜头。他抬起头,好一张俊俏的脸!原来是美男哪,再配上这西瓜头的造型,更有些傻傻的可爱劲。
他双目含泪,可怜巴巴地望向我:“你说!她还喜欢些什么!”
“她……还喜欢我的小说。”
“拿来,我买了!”
“不卖!”
“我杀了你!”
男人直接将我扑倒在地,小刀一抵喉,慢慢渗出血来:“说遗言吧!”
这样的场景好熟悉,刀尖刺入身体的感觉,清凉……甚至酣畅。脑中某些开关似乎被打开了,大江大河似的涌起些片段。
我笑了。
“你想要听我说么?那我就说给你听吧!这人生真他妈的没意思,动不动就要你生要你死。你是你自己的主角却跟着别人的主线跑,你有笔却不能写,有手却握不紧!这世界就是个茧,我们都是冲不出世俗的虫!来啊来啊,捅死我算了!你可以拯救世界了!可你想想,你又算什么?你也不过是只蟑螂或者螳螂高级点也就是一蛾子!嘿,我最讨厌你们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以及不知道哪里来的疯狂自信!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我不想听!我就是不想听!我就是不想盲从不想服从!24年,我活了24年,也被囚禁了整整24年,我他妈的受够了!好,你终于来了是吧?那干掉我吧!快干掉我吧!快崩掉我的脑袋啊!就是现在!”
我疯狂地叫着,那场景一定怪异得很好笑。那怪人听得呆掉了,收起刀,跳了起来。
“我看你有病。”他耸耸肩膀,“何必呢,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我大口大口喘气,脑子一片空白。老白被苹果塞住了嘴,倒在地上说不出话。
怪人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刀要我杀了你。可我觉得我和你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既然有缘,那么,你就给我活下去吧。”
怪人推开咖啡馆的门。
“疯子,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何必,为何的何,未必的必。”我颤抖着说。
“好名字。”怪人微微半蹲身体,然后冲天而起,他,居然如一把飞刀腾到了空中。
远远地,听见他最后一句:“我叫李寻欢,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真的走了。”我醉眼蒙口地看着老白,“昨晚上在游乐场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傻傻地以为她一个人先回了家,可回到家,就看见路飞叼着这字条了。”
老白一把抓过字条,用力咳嗽起来:“咳咳,‘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言简意赅,好!”他又灌了一口酒,“失恋有时候就跟死人一样,往往是你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不过,老何,你也死得太快了。”
“我就知道,她那样的女人是留不住的。可怜我还满心欢喜,把这三天的……邂逅当真,还喜滋滋地去想将来,居然……还真的喜欢上了她!来,路飞!快拉一泡爱情给爹瞧瞧!”我大声嚷着,再灌一口。
一堆啤酒瓶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我和老白两个人歪歪扭扭看着狗屁电视喝着啤酒。路飞瞪大眼睛,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老白问。
“那么琐碎的事,谁记得!”我调台。
“可我明明听到你今早说你24了。你不是不记得了吗?”老白呛了一口啤酒,“你还真瞎!”
“瞎你妈!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虽然口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迷糊。我打了一个饱嗝儿,到底今天早上说过些什么,我又……忘记了。我的确有说我24岁了吗?我不是已经想不起来了吗?
莫非,我真的是失忆了?不可能,我只是记性差点,有点想不起来事情罢了,怎么会
“快看快看!是刀哥!”老白猛地朝电视一指。我登时一口啤酒就吐出来了。
只见电视里刀哥行头不改,挽着两个巨大的黑色皮袋,双手持两把冲锋枪,正“砰砰”地仰天射击。那表情抓拍得好啊,她戴着墨镜,叼着雪茄,利索短发,烈焰红唇,当真霸气!
“今天上午8点43分,蜘蛛老大之女在其父身亡后首次露面,她在抢劫四野党旗下的隆丰银行后,于大厅前仰天扫射,气焰嚣张。警方预测,这是蜘蛛党欲重新整顿局面,恢复霸主地位的第一波行动……”
沉默良久。
“喂,这太假了吧。”我呆呆地说。
“砰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我和老白猛地交换了个眼神,停顿几秒。
“咣。”门板直接飞了出去,顺带砸飞了电视机。
我们两个纹丝不动地坐着,因为我们知道那是谁了。
只见刀哥拎着两个黑色皮袋,昂着头神气地出现我们两个废男面前。
“各位观众,有没有想我啊?”
“你还真开不起玩笑。”刀哥看着我急得快哭的表情笑了。
从她进来后,我就张牙舞爪地指着她破口大骂。她安静地听着,不反驳只微笑,我却越说越没底气,于是她一句话轻飘飘地扔回来,让我羞愧得想死。
“我只是去搞嫁妆去了。”她喝了口啤酒,坐了下来。
“等一下,你所谓的搞嫁妆就是抢银行吗?不要用那么无所谓的语气!”我紧张地拉开两个大包的拉链,闭上眼又睁开眼,果然是整整两袋的钞票。
“刀哥,今天有人来找你了。”老白说。
“啊,他来过了啊。”刀哥淡淡地说。
“他还差点把老何给杀了。”
“那也是常事,谁让他是我的男人。”她依旧淡淡的。
“喂!别拿我的命开玩笑!”我吓了一跳,拿起一个抱枕抱在胸口。
“那个他是指谁?”老白说。
“何必。“刀哥不理老白的问题,“我是蜘蛛老大的女儿。”
“那又怎样?”我笑了笑,“嘿,这样才刺激啊。”我比了个手枪的手势,“枪林弹雨,方能刺激我的写作灵感!”
”那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
“这么快!”
“怎么你不同意?”
我正欲说话,却听得——
“我不同意!“
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西装革履黑墨镜,身材魁梧西瓜头,一身笔挺的黑,宛如一把出鞘的刀一样锐利。他摘下墨镜盯着我,眼神里是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李寻欢!
“你来干吗?”刀哥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小刀,我来带你回家。”他的眉心绽开浓浓爱意,声音登时软了下去。
“就凭你?”刀哥一笑,扣动了扳机。
我只觉一阵劲风划过,老白“咚”一下仰头倒地,路飞一个劲地乱叫。
“小刀,没什么意思的。”李寻欢转了转手中的刀,伸手接住被刀撞飞的枪。那枪是刀哥的!我突然觉得面上一凉,居然有血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原来只刚才一瞬,李寻欢扔出的刀子,撞飞手枪,又转了一圈击中老白和我,才回到了他手中!
老白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右眼一圈青紫色,肿了起来。“老何,我好痛。”
“闭嘴!”李寻欢和刀哥同时出口,他一愣,又朝刀哥笑去,“小刀,我们真是……”
子弹倏然已射向李寻欢,别忘了,刀哥还有一把枪!
李寻欢甩手出刀。
“锵。”火花一现,刀又回到他手中。子弹被劈成两半,溅在地板上,冒着烟停住了。
李寻欢摸了摸手中的刀,笑道:“这次小刀你逃不掉了吧!为了躲我,还故意设计离开的假象,拿张字条糊弄人。你这手可真是高明啊。”
“臭小子,你变聪明了嘛。”刀哥又坐了下来,跷起腿,悠闲地晃了晃。
“是叔叔们说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他们也来了?”刀哥一惊。
“不错,我们几个老骨头也来管管年轻人的混账事。”那声音不知从何处升起,震得耳朵生疼,我模模糊糊地好像看见几个影子,空荡荡地悬着。
“哼,明明还在闭关,想用这招来吓唬我?”刀哥点起烟。
“臭丫头,还不快给我回来办婚事!”又一个声音响起。
“期限未到。”
“去他的期限,再不回来,你要咱们九蜘蛛的老脸往哪搁。喜帖都发出去了,新娘子怎能缺席?”
我心中暗喜,这几个老家伙很心急嘛,看来婚礼什么的都张罗好了,不要我操心。
“几个叔叔这么能干,随便找个人代替好了。”
什么?代替什么?跟我结婚还用得着代替吗?我有点糊涂了。
“你……”黑影一怒。
“小刀啊,这门婚事可是你那死老爹遗愿啊。”一个苍老的女声。
莫非蜘蛛老大临终时就指定我和刀哥结婚?不对,他认识我吗?
“那又怎样?”
“你这辈子有听过你老爹一句话没有?”
“我……”刀哥昂起头,又闷头抽烟。
“你和你老爹自从你娘死后,见过几次面?”
“7次。”
“7年只见了7次,多孝顺的女儿啊!”
¨……”
“小刀,跟我走吧!”李寻欢热泪盈眶地伸出手来,“我发誓,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即使你要我戴一辈子奥特曼的面具,只要你喜欢……”
“喂喂!各位,等一下,我有点晕,你们说的婚礼到底是谁跟谁啊?”我觉得事情有点超出理解范围,慌忙地举起手来。
各位读者朋友,其实当时说完这句话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我觉得我在那种氛围下说出那种话是很不得体也很不适当的。并且,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说完这句话,我、刀哥、老白以及李寻欢会有什么后果,又会牵扯出怎样的结局。
“是谁?”那堆黑影高叫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叫人惊讶的事情。
“是我啊,新郎官何必啊!”我终于要见泰山了!欣喜!
“他竟然听得见我们说话。”有人低呼。
“腥狼官,这是哪路好手?”“白痴,是新郎官!”有人吵了起来。
“欢儿,杀了他。”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说。
“是。”
李寻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路飞跳到了我的面前,浑身的毛笔挺地竖起,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我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刀哥惊恐的表情,还有老白闪烁的眼神。
2010年2月4号,星期四,21:16,我死了。
三个月零五天
我用刀割断诅咒,我用血记录时间。
我会死吗?会,但不是现在。
我必须到达远方。
【老白篇】
现在,换我来讲述这个故事,因为,我们的男主角死了。
大家好,我是老白。我全名叫白辣椒,英文名是White Lajiao。我的身份是Pas-mal Cafe的老板,是个做咖啡的职业玩家。
我的外貌特征不做介绍,大家已经知道,我没老何那么啰唆。
他现在死了。而我,想花一天时间给大家讲三个故事,关于三个月前以及昨天。
对了,我除了煮咖啡很棒以外,杀人也很厉害。
我是个杀手,外号,白发三千丈。
第—个故事
三个月前。
我在幽暗的路灯光下,再一次回想医生给我的最后审判:“肺癌晚期,你最多还能活三个月。”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我,那表情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我摆摆手走开,作为一个杀手,就要有随时去死的觉悟。
况且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留给我,我可以干掉很多人。
夜风很凉,吹得我一下子瑟瑟地抖起来。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月亮,地上除了有只猫正三长一短地叫春外,一片寂静。
正是杀人的好时节。我格外兴奋,躲在角落里猛抽烟。
再过2分32秒,我将暗杀这辈子所遇到的最强的也可能是最后的高手了,因为我不知道我能否完成任务并活下来,而且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不是么?
目标的名字叫蜘蛛老大,你也许会说这个名字真没个性,没错,甚至连他脸上的褶皱都平凡得可以。可就是那样普通的老头,拔刀的姿态却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为吾辈所向往的八刀客,人称鬼蜘蛛的蜘蛛老大。他的腰间只系着两把刀,一长一短,可当他抽刀出招之时,便不再仅仅是两把刀这么简单了。那仿佛是只诡异的蜘蛛,每只触手上都握着一把惨白锋利的刀,敏捷,狡猾,且招招夺命。
蜘蛛老大今天晚上在这里约了他女儿吃饭,他只身前往。此刻,他一个人坐着,翻阅着菜单,同时,他的双膝忍不住地颤抖。
颤抖?为什么?嘿,关我屁事,我的目的只是干掉他,为这座城市轰杀出一个未来。
我可是正义的杀手白发三千丈啊。
电子表“嘟”一声响起,提醒我时间到了。我戴上耳机,踩灭烟头,“噌”地笑了起来。
今夜将是我杀手生涯的巅峰之作。
窝囊!
绝对的窝囊!
我在夜幕中跳起落下,脑海满是刚才的一幕:我一刀刺入蜘蛛老大的胸口,接着撞窗而出,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而他却毫不还手,“扑通”倒在了桌子上,如此这般地死了。
我得意地飞奔,等逃得远远地才醒悟——
有人抢在我之前便毁了他一身功力!
是谁?!
我逆着风,心中满是郁卒,想不到人生的最后一票竟如此窝囊。
“高手!”远处也飞奔羞一个人,他远远地向我喊道。
我心情不佳懒得搭理他,他却一个腾跃到了我面前。
“高手!”他又喊了一声。
我提快速度想把他甩在身后,他哇地一声大叫,也拼命追赶起来。
“喂,你比那八只脚的老怪物还强,你是高手哎!”他没心没肺地叫了声,惊得整个夜色一晃。
我陡然停下。“你说什么?”
“我看人不会错,你比那老怪物强得多了去了。”他玩弄起手上的刀,而那把刀,正是我挂在腰间的佩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去的?
“来吧,和我打一架!”那人笑嘻嘻地说道,缓缓地走近我,是个穿黑色衬衫笑得很亲切的少年。他扬起我的刀,“这样吧,打赢了还你!”
“这么说是没得商量咯?”我笑了笑,一定是这个小子干掉了蜘蛛老大,也好,打败你也就证明我杀得了他!我戴上了耳机。
“开始了。”少年身子往后一绷,挥拳而上!
对不起,其实我可以说得更详细一点,只不过我的时间实在不多,而且当夜的情形太过热血,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各位姑且自行想象吧。反正我们两个人斗得酣畅淋漓,又惹出了事端。我们把附近的一个加油站打爆了。最后他劈出一掌,竟是稳稳将我拍飞。他自己则一下子被爆炸给吞了。
他救了我这条快死的命。等我醒来冲过去的时候,他被压在一台自动售货机下睡得正香。
我拖着他回到了咖啡馆,翻翻他的口袋,只有一本编了号的空白笔记本。等我下楼泡好一杯pasmal,他就醒了。
“把这个喝了,暖暖身体。”我递给他咖啡,他低着头,好像有心事。
“我是谁?”他张口第一句话便让我觉得不妙,这下剧情变得很微妙了。
“生命这么匆忙,谁记得你叫什么?”可戏还得演下去。
“哦。”
“你还记得些什么?”
“有些事有印象,比如说我好像是个作家。”
“没错,你是个小说家。”
“哦,我是不是失忆了啊?”
“放心,你只是记性不好罢了,给自己取个名吧。”
“何必呢?”
“这名字好。以后你就住这间房了,我是你的房东,叫我老白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又说:“对了,你兜里有个小本子,想起什么,要记下些什么,都写上面吧!”
第二个故事
这个故事并不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行进的,故事本身也差不多是虚构的。当然,这虚构大部分来自于真实的情报以及我作为一个杀手的直觉。不过,你也可以把这当做一个濒死的疯子的胡言乱语。我要讲的,是刀小桥和李寻欢,以及这座城市的种种。
21世纪,江湖依旧在,武侠还没死。
你以为那些仗剑奔走的侠客只存在金庸古龙的小说里?你错了。
第一,他们至今仍存在着,就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里,与你一样地上学放学,上班下班,听老师教诲,忍上司打骂,为爱情苦守等待,为生活疲于奔命。但他们是侠,是默默地守护这座城市的中坚力量。隐忍,是他们步入江湖的第一门课。所以,千万别小看你家楼下炸油条的老张,他可能一身混元霹雳功已练到了极致。
第二,金庸和古龙写的不是小说,是历史。他们是书写江湖历史的史官,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江湖百晓生。
好,现在回归到刀小桥和李寻欢的故事上。
她是江湖上最有势力的老大的私生女,和许多私生女一样,她对自己的父亲极其厌恶,厌恶到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于是在苦练多年后,她凭借父亲优秀的杀手基因和神乎其神的枪法跻身当今顶尖杀手的行列,而她的目标依旧不变,杀死父亲蜘蛛老大。
他是江湖上最有势力的老大的养子,和许多养子一样,他对自己的养父极其崇拜,崇拜到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变成一条狗,嗜血如命的狗。他是天生的练刀好手,是蜘蛛老大钦点的接班人。他的目标除了成为另一个蜘蛛老大之外.就是要娶了她。
她和他一同住,一同嬉戏,一同受罚,一同长大,不娶她,娶谁?
可就像其他青梅竹马一样,在一起这种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她并不喜欢他,甚至像厌恶她老爹那样厌恶他。
而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他们俩。
当时蜘蛛老大还有口气,于是他拉着他们的手,缓缓地说:“你们结婚吧。”她傻愣愣地看着最厌恶的人在她面前微笑着死去,而杀他的人,却不是她。那一刻,她哭得很糟糕,她也不知道原因,明明是最讨厌的人死去,她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如此悲痛欲绝。
这时,他牵起她的手,眼神中是安静的温柔,和复仇的决心。
她冷冷地说:九十九天之内,谁抓住凶手,我就嫁给谁。”
“如果我抓到了呢?”
“嫁给你。”
“如果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呢?”
“嫁给他。”
“如果是你自己呢?”
“终生不嫁。”
“如果查不出呢?”
“听他的,嫁给……你。”
然后,他和她开始奔波在这个城市,寻找唯一符合条件的三个人:游戏王、三刀和白发三千丈。
第三个故事
2010年2月4号,星期四,21:16
“欢儿,杀了他。”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说。
“是。”李寻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我望向老何,他一脸无辜表情。这白痴,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了吗?
我又看向路飞,这傻孩子,还想着护主人哪。
对不起了路飞,我必须出刀,抢在小李飞刀之前杀了何必,这样才能救他。
飞刀出手,那华光绚烂,我根本看不清楚他是如何出招的,可这并不重要,他要刺的方向只有一个,老何的心脏。我,出刀。
“咣。”我的刀弹开小李飞刀,稳稳地刺进老何的心脏,他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地倒下。路飞一脸困惑地看着我,然后疯了似的向我扑来,我只好一脚把它踢飞。“何方神圣?”老蜘蛛们又惊又愤,越发摸不着头脑,这一夜状况迭起,先是一个莫名的少年看见了他们的模样,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然后半路又杀出个好心人替李寻欢干掉了那个少年,这到底是什么剧情。李寻欢也是一凛,这怕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失手,他一摆手,又一把飞刀出了手。我抬起一脚踢中沙发,以为掩护。就地一滚,扛起了老何的身体。
“刀哥,掩护我!”我高叫一声,准备跃窗而逃,胸中却一痛,顿时浑身没了气力,双膝一软,就跪下了。那是冷嗖嗖的绞痛,该死的,这种时候犯病!狗屎医生说的三个月期限果真到了吗?
刀哥一下子拦在我背后,握紧手枪!
“小刀,没用的。”李寻欢害羞地说。“如果我说,我这把枪的子弹不是射向你,而是射向我自己,你会怎么办?”刀哥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
”不要!小刀!不要这样!”李寻欢顿时慌了手脚,一把拉开自己的西装,啪啦啦揪出一排小刀,扔在地上,无不可怜地说,“我把刀都扔了,都扔了。你不要乱来。”
“欢儿,快捡起来,这两个人放不得!”老蜘蛛们狂怒,却丝毫没有办法。
”叔叔,我做不到。小刀威胁我!”李寻欢拖着哭腔。
”你这废柴!你还想娶她么?”
“可是……”李寻欢蒙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刀哥得了间隙,把一物塞进了我背后的袋子里:“老白,你骗得我好惨。能行么?快走!”
“能……行,这家……伙,我欠他一次!”我脸色苍白,大口喘气,身子一挺,又扛着他站了起来,从窗口纵身一跃。
好一个清凉凉的月光!
而我的背后,刀哥缓缓垂下了她的手。
“叔叔、寻欢,你们不要为难他们好吗?”
“小刀,你知不知道,那个光头男人……或许正是你找了整整三个月的白发三千丈啊!”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是么?是或不是,无所谓了。”刀哥抽出了一支烟,“擦”一声点燃。微微的光衬着她妖艳的微笑着的脸。
“我跟你们回家。”
“故事讲完了,我抽了五支烟,反正人人都得死,不是吗?你拜谁信谁都没有用。死到临头的时候,起码得让自己爽一爽,你说是不是啊,老何?”
我看着老何的尸体,缓缓吐出烟圈,好戏,开始了。
三个月零六天
逃!我绷紧了身体开始逃,用力地逃,身后是轰隆作响的脚步。我回头,只看见那灰蒙蒙的—道道影子,他们正狰狞地笑着!
逃!我必须得逃,只有逃,我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我的心脏在激烈无比地搏动着,它好像一列火车正鼓弄着亿万台黝黑的蒸汽机,用史无前例的速度迸发着。
逃!我得逃,飞快地逃。不顾一切地,甚至赌上我的性命和那点微薄的尊严!
逃!
逃!
逃!
只因我看见了,那远处绽放的蓝色莲花。
刀哥面无表情地换上了婚纱,对着镜子安静地描着眉。身后一排伴娘笑呵呵地聊起刀哥和西瓜头婚后的生活,甜腻的语气中满是对刀哥的祝福和羡慕。但她们可不是什么善类。派来负责监视和囚禁刀哥的人,谁手上不攒着几百条冤魂,必须除掉。
我坐在我的工作室里盯着巨大的屏幕慢条斯理地制定战术,不得不说,刀哥身材真他妈的棒。
我看看表,再过5个小时,刀哥就要踏上红地毯和那个西瓜头结婚了。
这是件喜事,可惜我没收到喜帖,所以我只能当个不速之客。
因为我有些事情还是不明白,我得问个清楚。
对了,你问我怎么监视她的,这很简单。还记得在咖啡馆里的那场混战吗?没错,他们只是想来带刀哥回去而已,可惜惨烈地成了枪下的倒霉鬼。那次混乱中,我丢了我的两颗耳钉,我故意的。
你知道,作为杀手,有时候装备得比特工还先进,还得随时保持警惕。那天我戴了那两只带有追踪器的耳钉,本来也只是当饰品用,想不到还真碰上了这么瞎的事。
我把一只耳钉塞入那个给我钱长得很欠扁的家伙的衣服里,还有一只,扔上了他们的车。现在,那个很欠扁的家伙正被扒光了吊在某个高架上呢,因为我逼他说出刀哥的下落还有婚礼的时间地点。那家伙不争气地坦白了。
时间是2010年2月6日,周六,晚7点。
在刀哥的强烈要求下,婚礼的地点由蜘蛛党的巍楚楼换到了Pasmal Cafe,他妈的这可是我的地盘。我曾经基于安全考虑,在咖啡馆的每一处死角都偷偷放了一个摄像头,没想到这次派上用场了。
可刀哥曾经跟我说她要在这里和老何结婚的。
我站了起来,准备去洗澡睡觉,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再大开杀戒。可头一阵眩晕,我扶着椅子又坐下了,平静地倒出一粒粒的止痛药,一把吞了下去。
我现在不能死。我点了支烟,想着该给这次的行动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啊,于是我想起这三个月来总做的那些梦——
梦中我是个被赋予了生命的木偶,在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上不顾一切地逃跑,两边是疯长的高塔,黑压压影子俯冲下来,恐吓似的阻止我向前。路是越走越窄,身后的追捕者是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疲惫,好几次,我甚至想彻底放弃了,完全不行了,让我死吧。
可我没有。
我知道,远方有一个地方,那里种有奇异的蓝色莲花。
我必须要在死之前看上一眼。
那么,就代号这次的行动为蓝莲花吧。
为这该死的自由。
PM7:00,镜子前的自己。
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照镜子了,我仔细地修了修眉毛和颔下的胡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杀气重一点。耳朵上戴了黑色的钻钉,鼻子上架了副黑框大眼镜,身上穿着暗红色的格子衫,打了个墨绿色的领结,腿上是黑色的小脚修身裤,脚上是闪亮的黑皮鞋。今天,我继续走英伦风。
我拿了顶小礼帽斜扣在脑袋上,我的光头实在太耀眼了。
也怪不得他们查不出个鸟,因为他们始终不能相信,传说中的白发三千丈是个光头吧。我朝着镜子的自己“噌”一下笑了,这是我的招牌笑容。
我把两小瓶子的止痛药放在了裤子后面的袋子里。捞起袖子,又给自己打了一针兴奋剂。
今夜,第981代白发三千丈决定拼了命去死。
我戴上了耳机。
愿正义与我同在。
Pasmal Cafe第一次这么拥挤热闹,黑社会的果然能搞事。乱七八糟地搭了个台子,上面又是唱戏又是跳舞,还有主持人高声诵读某某老大代表某某集团发来贺电,明明是场婚礼搞得跟春晚似的。下面一堆堆江湖老大瞧着上面热闹,也不知个所以然地就跟着起哄叫骂,婚礼还未开场,人已喝了个半醉,真是一派祥和愉悦的氛围。
主持人清清嗓子,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而我奇怪地看着高台幕布后面似乎有什么液体渗了出来。
“你愿意嫁给他吗?”主持人笑笑。
“我愿意。”刀哥低低地说。
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台下群雄拍着桌子大声叫好。
“那么你愿意娶她为妻吗?”主持人又看向李寻欢。
“不愿意!”李寻欢大笑一声。
四下一片死寂,群雄瞬间呆掉,连刀哥也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我心中疑惑,这傻西瓜又想干吗。
主持人以为听错了,又问道:“什么?”
“我不愿意呗!”李寻欢耸耸肩。
四下继续一片死寂,这算演的哪出戏?
可接下来的时间不会留给大家包括我细细考虑了,只因为“蓝莲花”行动已正式开始了!
“店规第六条,本店只售咖啡,谢绝自带洒水!”我一脚踹开大门,八桶汽油全部踢出,台下群雄傻傻地仰望着空中翻转的汽油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圆了嘴,齐声:“哇——”
我飞刀扔出,桶破油出!所有的人又是齐声大叫:“哇——”
哇得好,浇死你们!
群雄尚未从李寻欢那惊天一句中回过神来,浑身上下已浇满了汽油,他们齐刷刷扭头瞪着我。刺眼的杀气!
我不慌不忙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糟!是汽油!”这帮白痴后知后觉,也不知哪个蠢货拉着嗓子吼了出来。
“诸位,在下店老板白发三千丈!今夜特来拆房!”我吐了个烟圈,“还请和蜘蛛党没关系的各位老大迅速离去,如果想做钉子户,可真他妈不幸!”
我轻弹香烟,香烟在空中划过,火星闪闪,飘下些许烟灰,稳稳落地,空气顿生波动,火光冲天而起!
李寻欢在高台上欢快地大叫道:“各位,今夜蜘蛛党内部有些私事要处理,为免各位老大受惊,还请速速移驾,寻欢在这里向各位赔罪了!”
那些群雄可都是些逃命的种,不待他讲完,纷纷砸破玻璃,夺路而去,而那些来不及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弟们,只剩下活活被烧的命了。一时间,惨叫此起彼伏,整个咖啡馆一片火海,我微笑着看着我的咖啡馆,我的家,被自己亲手埋葬!
火光中,刀哥静静地看着李寻欢,李寻欢不敢看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小刀,你走吧。”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把手枪,递了上去。
刀哥接过枪,却没离开。她拉过李寻欢,在他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下去。然后,口了他一巴掌——
“白痴!”
她撕下厚厚的裙摆,扔掉头饰,正欲跃起,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二叔!”李寻欢惊呼一声,飞刀在手,一条鬼影瞬移到了他面前。
“三……姑。”李寻欢惊恐地叫道。
而不巧的是,我的喉头也多了双利爪,不用说,是九蜘蛛的老大,“大叔”了。
一条火柱砸了下来,砸出层层火花。
我们六个人都没说话。
“大叔,你们……怎么出关了?”李寻欢冒着冷汗。
“不放心。”大叔扣着我的喉头,逼着我往前,是那个下令杀老何的阴沉声音!
”他奶奶的,我说欢儿,你也太让我们失望了吧!现在的年轻人,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他奶奶的不是说好,借这次的婚礼把其他帮派的老大引出来一并做掉?你要放小刀走,也得先干掉他们哪。他奶奶的,想不到你连自己人都杀!”斗篷下一张肥硕的老脸,一把拉开高台后面的幕布,赫然是一堆黑衣人的尸体,堆成小山似的!而我之前所见的奇怪液体,正是他们尸体流出的鲜血!
“叔叔姑姑,我觉得我做得没错,是你们错了!如果干爹在的话,他也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做的!”李寻欢原本懦弱的脸上忽地写满了愤怒,“一派独大,毁的不仅是帮派本身,更是整座城市啊!”
“他奶奶的还敢顶嘴!亏得咱们三个出关……”
“老二闭嘴!”是那个苍老的女声,“你废话太多了。全部杀掉!”
“不一定哦。”我笑了笑,“起码,我知道你们只来了三个!”
喉头上的利爪陡然一紧,我早有防备,身子向后一靠,匕首刺出。一直没说话的“大叔”冷哼一声,抬脚一踢,我吐着血飞了出去,妈的,有没有这么厉害呀。
李寻欢也出手了!他一刀飞出,居然刺向刀哥,而刀哥早有默契,头轻轻一撇,那刀转了个弯刺向了二叔,刀哥侧身腾跃,婚纱飘荡如一朵洁白的花,她双枪齐射!
三姑轻功了得,又岂是子弹射得到的!
她鬼似的飘来,一掌拍出,却拍到了躲闪飞刀的二叔身上,二叔吃痛,大叫一声:“臭娘们儿,我早知道你想干掉我!”
她伤了人,却不停下,双手如花交叠而出,继续拍向刀哥。可李寻欢哪里给她机会,一刀荡出,割破空气,笔直而来!二叔平地一声吼,一拳打偏了那刀,却不知李寻欢射出的是两刀!他冷笑一声,胸膛居然迎着刀去了!
镜头回到我这边,我猛一扭头,大叔一爪落空,怪笑道:“嘿,由不得你分心了!”说完又是一爪送出。
“慢着!”我大叫一声,“我有点搞不清楚了,你们到底在打什么?”
大叔阴沉沉地说:“当然是为老四报仇!”
我胸口一阵绞痛,每个关节撕碎了般的痛。他妈的,我还不能死!
“李寻欢不是你们的人吗?”我只能拖延一点时间。
“谁让他搞砸了整个计划,既然没杀成那帮老大,又损了本帮最精锐的好手,蜘蛛党日后必遭排挤,不杀他不足交代!”大叔看着我脸色扭曲,知我必是不行了,便收了心观望着另两对的战斗。
“那刀哥呢!虎毒不食子啊!”好痛!身体动不了了!
“他奶奶的,这叫大义灭亲,就像做掉老四一样,做掉你们!”那二叔赤着胳臂放声大笑,李寻欢已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老二!你废话太多!”三姑脸色一沉,掌力一重,刀哥经不住那内力汹涌,一口血吐出,跪倒!败局已定!
“到底……是谁,杀了那老东西?”刀哥趴在地上,鲜血染了半边脸,“你们都骗我,都在骗我!”
“乖侄女,反正你们难免一死,就告诉你们实情吧。”那个二叔又笑了起来。
“老二!”大叔一声低吼。
“你才老二!那玩意儿能随便叫吗?”二叔过去,轻轻捏起了刀哥的脸,“欢儿真不愧为老四的接班人,你老爹也认为不能一派独大,所以不赞成我们暗杀其他帮派老大。那我们只好做掉他了,可想不到老四还真是强,一人两刀独战我们八个,不愧是八刀鬼蜘蛛啊,当真汉子!那一战战得是天昏地暗,眼花缭乱,他奶奶的,终于我们拼到最后还是干掉了他!当然,我们也付出了代价,功力折了大半,要不然干吗闭关呢?可恨的是,你老爹居然临死前还摆我们一道,你猜怎地?”
刀哥满眼是血,上下嘴唇打着颤儿.“我操你妈!”
二叔一个巴掌口了过去,“你猜怎地,你老爹居然装死!他惦记着晚上跟你一年一次的见面晚餐,硬挺着身子便去了。不怪他,都怪你!谁要你一年只和他见一面,看看,这就是你日思夜想想杀掉的老爹啊,他多么想见你多么爱你!他奶奶的,到底有多么感人啊,临死前老四还想找个厉害的角儿护着你,让你跟他结婚。唉,可惜你老爹真蠢,又给我们八个提供了个更好的点子,就是利用你们的婚礼,更方便干掉那些老大们。可是,可是,都给这两个小子搞砸了!”
大火熊熊烧着,刀哥的眼泪终于爆发了,那泪水混着鲜血在她的脸上流淌,真的是森然可怖,她又慢慢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由弱渐强,最后竟成了声声撕肝裂肺的干号!
“那么,先从你开始吧。”大叔回过头,对着瘫在墙角的我叹了口气,“咦,你戴耳机干吗?”我的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身体蜷缩着往后退:“你……是……”
我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送你下地狱的人啊!”一掌拍出,他以一个漂亮的姿势飞入了火海,火势汹涌,一下子便吞噬了他的尸体。
“大哥!”三姑鬼影飒飒,直向我扑来,那一对鬼掌,乱得毫无章法,可招招皆是夺命断魂!分不清哪一招才是真招哪一招又是虚晃。
我吐着血,硬是挨了她一掌。
“你死定了!”她一掌接一掌,一掌接一掌,掌掌拍出,掌掌命中!
“喂,你回头。”我吐着血沫,笑了。她恐惧地一扭头,一把飞刀正中眉心!
李寻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就剩……你……一个了。”我又看向二叔,惨兮兮地笑了。
三姑阴毒的掌力,再加上我本身身体不堪重负,我浑身上下痛到了极致!
可我还不能死!我掏出一瓶止痛药,稀里哗啦地都倒在了嘴里。
“喂,过来……让……爷……爷……”我嚼着止痛药,朝二叔比个中指。
他一头撞开了我!我如脱线风筝飞了出去。
李寻欢出刀!刀刀皆中,可有个屁用!
二叔笑了笑:“他奶奶的,皮厚真好。”他又回头看着我,“小子,你装什么装,还戴个耳机……”“说下去啊胖子,你以为……你大哥是怎么被我干掉的?”我缓缓地爬起来,火光映照着我颤抖的身体。我知道,属于我的英雄时刻来临了。
“你少唬我!莫非……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传说中配合着音乐,将一以贯之的生命力……燃烧在拳头上……施展出如莲花般自由的……牺牲杀法。你是那个男人的……”他惊恐地往后退去。
“粉丝而已。”我不成形的脸挤出一个微笑。“不,我不相信!”二叔的表情棒极了!
我摇摇欲坠,听见体内骨头不断碎裂的声音,可神智却无比地清醒,这感觉爽毙了。我塞好耳机,音量调到了最大。现在,听哪一首歌比较应景呢?
我看了看一地的药片:“哎呀呀,果然还是最爱这支乐队啊。”
“Take away the sensation inside
Bitter sweet migraine in my head
Its like a throbbing toothache of the mind
I can´t ´take this feeling anymore.”
现在,你脑海中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是甜或是苦的痛?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一个时刻,去体会这温柔又刻骨的痛。可如果我的痛楚已无法承受,你又能如何带我走?
“Drain the pressure from the swelling,
The sensations overwhelming.”
我饱和我的生命,我直白我的生命,我挥霍爱人的耐性,我妄图求得永生,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无。
Give me a long kiss goodnight
And 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
Tell me that I won.t feel a thing
So give me Novacaine
即使没有蓝莲花,你也得骗我它是存在的。即使没有冗长一吻,你也得骗我你是爱我的。我渴求的,只是那将死之人,暴走的自由!
我身体一绷,挥拳而上!“喧哗流杀法!”
三个月零七天
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会是个什么模样?
很多人在有生之年都会对自己抛出这个问题,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是怎样?这种自问式的烦恼总会间歇性地的出现。
我今年几岁,不太记得了。但我知道,这十年来一次的自问又来了。
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会是什么模样?
反正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叫白辣椒。是个杀手。
我停下笔,合上最后一页纸,“噌”一下闪亮亮地笑了。
老何,你一直想写一部武侠小说,可惜,最后还是我帮你写成了。
现在,我浑身轻松,是该休息一会的时候了。
关于Pasmal的制作方法,我在你右边口袋的纸条上写得清清楚楚了,你他妈的再学不会只能怪你自己太蠢了。
关于路飞,我已经转交给李寻欢抚养了,他人是有点傻,不过好在信得过。他有他心中的正义,敢于放弃,也敢于斗争。真好啊,白发的称号终于有人顶替了。
关于刀哥要和你结婚的这个问题,原谅我没办法帮你问清楚了,她昨天哭得太厉害,店规第二条,女士的眼泪无法防御。虽然,已经没有咖啡店了,哈哈。
不过我想,其实这个问题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原谅我之前还以为她是故意在耍你。她那天塞给我的东西,我现在放在你手边了,没错,就是你那本带了编号的记事本。
至于她在上面写了什么,我偷看了。
如果你能醒过来的话,就自己看吧。
现在,我得好好睡一觉。我觉得我会做个好梦。
梦中我会看见一朵蓝色的莲花。
那是自由。真他妈的通体舒畅。
尾声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沿山公路的拐角处停了下来,走下来两个人。
一个戴着帽子的司机,还有一个矮矮胖胖的秃顶中年人。
司机笑着说:“老板,我们这次好像又失败了。”
中年人凝视璀璨星空,有两颗流星翩然划过。
司机继续:“54号实验体死亡,36号实验体放弃身份。真是输得一塌糊涂啊。”
中年人说“我看未必。”他扭着过头朝司机一笑,居然是木教授!
司机说.“老板,你太有信心了吧。”
木教授指了指满天的繁星:“看吧,整个江湖又要灿烂起来了。”
司机压了压帽子:“真是受不了你。走吧,老板——”
木教授笑着,拉开了车门。
“去看看实验体8号怎么样了。”
(责任编辑:付阳;电子邮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