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娘子救我
风中流转
01
沈书白虽为一介书生,却有很强的正义感。
比方说,每次他看到巷子口有顽童用石子和弹弓追打野猫野狗,他总会这个那个地说教几句。其结果往往是孩子们放弃了眼前的畜生,转而追打起他来;再比方说,每次到岳父家喝酒,喝高了以后他总会拉着岳父大谈昌平盛世,而后大骂当今朝中那些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其结果是谈得岳父泪流满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清净清净。顺带一提,沈书白的岳父是东街有名的屠夫,凭借着一把锃亮的杀猪刀荼毒过无数哺乳类生灵。
沈书白跟当朝所有书生一样,从娘胎出来开始就跟书打交道,除了书房和茅房,他几乎没进过别的建筑,除了爹和娘几乎没见过其他活人。这样的生活愣是把一株朝廷的栋梁之材憋成个满脸菜色的孱弱书生。
沈书白也跟当朝大多数不得志的书生一样,一直考到二十五岁还只得个秀才头衔,而且因为长年窝在书房不见阳光¥脸自得出奇,如果半夜装吊死鬼拦路抢劫,连妆都不用化。
亏得东街许屠户,括弧,也就是沈书白的岳父,素来比较仰慕读书人,再加上他的女儿许大红生得实在不像女人,以致他左思右想后,还是把宝贝闺女嫁给了一穷二白的沈书白。一来算是填补了老许家没有读书人的遗憾,二来嫁个知书达理的秀才也免得女儿日后受气挨打。
事实证明,许屠户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年方二八的许大红生得膀大腰圆。方口大耳,站起来比寻常男子还要高一头,冷眼望去起码比实际年龄大一轮,仔细一瞅,还不止大了一轮,不明就里的人瞧着。还以为她是沈书白的远房二姨前来投奔养老的。
许大红充分继承了她爹的基因,性格豪放且天生神力,相貌虽丑但为人却十分正直。只要见到哪个泼皮无赖欺负善良,许大红操起他爹的杀猪刀就冲出去,能一直撵出三条街。偶尔有几个不服气的,组团来揍许大红,却无不被打得落荒而逃。可以说,东街之所以基本没有黑社会,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许大红功不可没。
只可惜,那个年代的人们只以脚的尺寸和妇德妇容来衡量女子,所以许大红在没嫁人之前无疑算是个异类。东街的地下钱庄甚至常年为她开出盘口,押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可结果让所有人吃惊的是,秀才沈书自居然明且张胆地娶了许大红,更令人惊讶的是,成亲以后的许大红居然没有像人们预料中的那样,在一个月之内就撕了沈书白,反而恪守妇道,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变成了三从四德的家庭妇女。
而沈书白之所以会跟许大红成亲,一方面是因为岳父家殷实的家底可以继续维持他读书读到老死为止,而且岳父也明确表示过愿意这样做;另一方面,沈书白从小到大除了他娘就没见过别的女子,所以在看到许大红的长相后只是吃了一惊,倒并没觉得她如何丑陋,更何况成亲以后许大红对他千依百顺。要月亮不给星星,就差把他摆到供桌上每天三炷香地供起来了,所以沈书白的婚姻生活在初期也算是一帆风顺。
许大红受到她爹的影响,对读书人,括弧,尤其是自己的相公佩服得不得了,每当沈书白随口冒出一句被古人念烂的诗句时,她都能激动上老半天,在心里认定沈书白是个当状元的料,只不过缺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贤内助。所以她每天变着法给沈书白做好吃的,生怕他营养跟不上,脑细胞不够活跃,导致日后进京赶考时名落孙山。
许大红甚至幻想好了沈书白衣锦还乡时的镜头:那一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新科状元沈书白一身锦袍绣冠,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朝廷的仪仗,气派十足地沿着东街走来,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状元之妻许大红早早就得了消息,扯了两丈红布才好不容易做了身和衬的衣裳,站在自家屋前的老槐树下呈望夫石状。
耳听得锣鼓声响,眼见相公穿着崭新的朝服笑吟吟地跨下马来,冲自己一揖,带着唱腔道,娘子辛苦了哇,娘子——辛苦了——
许大红这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拍打家门口那棵阳寿将近的老槐树,刚拍一下,老树就拦腰折断,许大红在槐树的倒塌声中扑倒在沈书白的怀里……只听吱呀一声尖叫。许大红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踩死了自家养的两只鸡崽子。
就在许大红满心想着做状元夫人的时候,假想准状元郎沈书白却悄悄地起了变化。
一天下午,沈书白读书读到心情烦躁,破天荒地出门逛街,还没走出街口,便被地摊上的一堆花花绿绿的侠客小说吸引了过去。
他好奇地拿起一本,这才看了两眼,便立即被书中的内容迷住了。
要知道,封建时代的人们基本没什么精神娱乐,像沈书白这样贫穷并清高的读书人更是如此,每天翻来覆去都是四书五经,看一遍《百家姓》就算读了课外书。在这种枯燥的环境下突然看到侠客小说。试问沈书向如何能不震撼?
高手可以一招制敌,大侠杀人竟然只须弹指一挥,而巨侠甚至连手都不用动,光是咳嗽一声就把事给办了……
那一刻,对侠客小说没有任何免疫力的沈书白就跟我们这个时代沉迷于网游的未成年人一样,一瞬间便被这个光怪陆离的神奇世界吸住了,完全不能自拔。当即,沈书白掏出身上所有的零花钱买下了两套侠客小说,如获至宝地捧回了家去。
大字不识的许大红见相公捧着小说满面红光地走进书房,还以为他买的是状元应试专用参考书,便满心欢喜地跑到厨房烧火做饭去了。
从这天起,沈书白整个人都沉醉在侠客小说中,忽而变成解危救难的大侠,忽而又变成手持宝剑冲杀在万军丛中的将军,身边一会儿冒出个身材火辣的绝色美女,一会儿又多了位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
不过沈书白见过的女性太少,可供意淫的对象有限,所以不论幻想中的美女是何身份,长相却无一例外都是以许大红为模板的大饼子脸。
如此接连看完好几本侠客小说以后,沈书白就像所有初级武侠小说爱好者一样,开始想练练身手了。
一天下午,趁许大红进书房送饭一弯腰的工夫,沈书白按照小说上写的,气沉丹田,双手提至胸前,掌心向外,照准许大红的后腰致命处就是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沈书白只觉胳膊被震得生疼,心想书上说的果然没错,这招实在太厉害了,就连反震之力都如此之强劲!
他定了定神,再看许大红——人家却跟没事人一样,回过头道:“相公,你刚才拍俺有啥事啊?”沈书白有点发蒙,搪塞道:“没、没什么,在下是在打苍蝇……”“苍蝇?”许大红瞪起一双虎目在半空中搜索,片刻之后,突然扬起手掌猛地拍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许大红扬扬手:“相公,苍蝇被俺拍死了,你赶紧读书吧。”说罢端起碗筷出去了。沈书白望着墙上酷似熊掌的掌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上的先天不足并没有消解沈书白对侠客小说的热爱,毕竟不是所有大侠都要靠蛮力的,有时还需要技巧。于是,为了向书中的某些技巧型大侠学
习,沈书白偷偷做了一副弹弓。他本想练习空手掷暗器,只可惜臂力有限,只好退而求其次。弹弓虽然不太雅观,档次也稍差一些,但准确度却好控制得多。
刚开始,沈书白是趁许大红不在的时候偷偷打开书房窗户用弹弓射门前的老槐树,可打着打着就觉得不过瘾了,于是开始瞄树上的小鸟。只可惜他的技术太不过关,经常是眼睛瞄准树上的鸟。一弹弓射出去却听见天空飘过一声哀鸣,紧接着就会有一两只南迁的大雁掉下来,把沈书白郁闷得不行。
时间一长,众飞禽领教过沈书白打哪指哪的厉害,约好再也不从沈家的领空飞过,沈书向没了打头,就跟许大红扯谎,借口屋子里太闷,揣着弹弓一溜烟奔到后山小树林里打鸟去了。
不出几月,沈书白的弹弓技术终于有了明显的进步,虽然还是经常误伤,但最起码已经把误伤角度控制在水平范围九十度以内了,而且打十次还总能蒙上个两三回。沈书白对这个成绩那是相当满意,成天幻想着遇到个把劫持良家妇女的歹徒,好让他过过侠客瘾。
这天下午,沈书白照旧在后山小树林里打鸟。当时,他正瞄着一只落在不远处树梢上的山雀,刚要射击,只听身后传米哗啦一声,没等他回头,就觉得脖子一紧,脚下一轻,整个人突然被提了起来。
沈书白下意识地一回头,顿时惊叫道:“呜呼,有熊!”话还没说完,又觉得哉”、“我的妈呀”以及“欧夜”等雅俗共赏的口号,可就是一直没开口求过饶。
打了一会儿,许大红一是累了,二是怕真的打坏了相公,于是一手提着处于半昏厥状态的沈书白,另一手拾起篮子,哭着奔回家去了。
沈书白挨了这顿胖揍,哼哼唧唧地在床上躺了三天。
其实许大红打他时手下留了情,只是屁股红肿,并无半点内伤,可让他受不了的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老婆打了,这个心理伤害不要说在封建时代,就是放在如今恐怕也没几个心智健全的男人受得了。
沈书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躺在床上的三天里,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出了这口气。
他首先想到了休妻。古时候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就算烧的洗脚水不够热,相公一怒之下都可以休妻,何况伸手打老公这种严重不守妇道的行为乎?所以,这个妻肯定是要休的。问题是休妻所产生的严重后果……只不过偷个懒打个鸟儿就被她像打儿子一般地好揍一顿,如果真要写了休书,那大红还不把我洗巴洗巴蘸酱咽了?是夜,沈书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自从挨打以后,沈书白就一直睡在书房,除了吃饭决不见许大红。许大红知道这是在生她的气,只是默默给书房加了床被子,也就随他去。
沈书白心烦意乱,从床上坐起,想看会儿书解闷,一抬眼却瞄到放在桌案上的侠客小说——“我为什么不能像小说里的侠客一样,去闯荡江湖呢?”随即,沈书白被自己的这个疯狂想法吓了一跳。虽然近来看了不少江湖故事,但看与做毕竟是两回事,真要抛开安逸的生活去闯荡江湖,沈书白还真有点胆怯。
他刚想放弃这个念头,身子一动。屁股上立即传来一阵抽痛——她许大红一个肉贩的闺女都能对我动手,这日子过得也太窝囊了,倒不如出去闯荡闯荡,将来闹出名堂,看她还敢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更何况如此一来,我就算写了休书她也找我不到,既出了气,又能当大侠,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沈书白立即翻身下地,点上油灯铺开纸奋笔疾书起来。
02
许大红是第二天早上发现沈书白失踪的。这天,她跟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做完饭后端着盘子送到书房。
许大红先是敲敲门,没人应,于是径自推门进去,发现沈书白并没在床上。许大红以为他去茅厕了,就把饭放到桌案上,到厨房忙活去了。
半个时辰后,估摸沈书白吃完了,许大红返回书房,见饭菜一点没动,她这才有些慌了,屋里屋外找了个遍,都没发现沈书白的影子,只在书房的床上找到一封书信。
许大红虽不识字,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妙,于是她连忙拿信跑到隔壁的赵秀才家。
赵秀才跟沈书白是同期生,此刻正在屋中晨读,见许大红狗熊一般地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在她反复解释决不是要入室抢劫后,他这才颤巍巍地接过信看了起来。
“许家娘子,这是一封休书。”赵秀才看完后说。许大红一时没反应过来:“休谁?”赵秀才想说当然是休你了,不然休我啊?可是考虑到许大红惊人的破坏力,他没敢直说:“信是沈兄写的,行文工整,对仗整齐,从字面的意思来看,他是想和你……分开一些时日……”
许大红虽是文盲,可不是白痴。她从赵秀才的表情和言辞里分析出了这封信的内容,颤抖着说:“赵公子,俺相公的意思是,要休了俺?”赵秀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仿佛挨休的是他。
猛然,许大红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没命地转身冲出门去。出门时因为动作太大,险些把赵秀才家的门板给撞碎了。
赵秀才心想,好在门没坏,修一修还可以再用。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许大红又跑了回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那封休书,再度大号一声闯出门去。这回,那扇门终于拦腰折断了……
许大红回家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要知道那时候,被休是一件极丢娘家脸面的事。街坊邻居不但会组团鄙视这家老小,而且还会导致家中其他女子身价下跌,即使原本能嫁个县令的,到头来也只好跟抬轿的私奔。许大红的娘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许老爷子却一向十分好面子,若是让他知道了女儿被休,老爷子暴怒之下,挥刀一夜屠尽全县的牲口都是极为可能的。于是,在哭过以后,许大红毅然做出一个正常的家庭妇女连想都不敢想的决定——追回沈书白,让他收回休书!
有了这个想法后,许大红先是下厨做了一大锅疙瘩汤,稀里呼噜地喝下去,然后拿上几件随身衣物,打个包往背上一扛,便甩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话说回沈书白这边。昨天半夜写好休书以后,他悄悄收拾了一些衣服细软,打了个小包背在肩上偷偷出了家门,临走时还没忘了带上那把弹弓。
当时正是半夜,沈书白出门后望着漆黑的街道,心中一片茫然。虽说已经决定了要单身闯荡江湖,但他从未出过远门,也根本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江湖应该往哪里走才对。
古代的读书人大都比较迂腐,一遇到点难事就大呼“天意弄人”,把责任全都推给老天爷。沈书白此刻就是此种想法:休妻离家既然是命中注定,那我往哪里去也应该听老天爷的。于是,他闭上眼原地转了几圈,趁着头晕脑胀的工夫随便选了个方向,迈步就走。
也许真是天意如此,沈书白所选的路正好通往他平时打鸟的后山。沈书白轻车熟路地走了半个时辰,已然来到小树林外。
此时天刚微亮,一阵清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声响。沈书白不曾见过这等美景,一时诗兴大发:“前方有一林。”往前走了几步,“林中尚无人。”再往前几步,“在下若入去。”继续走几步,“林中便有人。”
沈书白吟完诗后自觉不错,笑着跨入林中。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树上落了一只大山雀,顿时玩心大起,掏出弹弓,随手拣了块尖石子。姿势非常潇洒地拉弓,弹射。
只听砰的一声,尖石裹挟着风声朝山雀激射而去。与此同时,山雀猛然飞离树干,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石子一击不中,便继续朝远处飞去。
沈书白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可惜啊!”
就在沈书白打鸟的当口,另一伙人马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方向行进。这伙人马严格说来是两拨:骑白马跑在前面的蓝衣女子是一拨,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的六七个骑枣红马的壮汉是另一拨。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蓝衣女子焦急起来,一边催马一边回头张望。
追在最前面的大汉虬髯秃顶,长相凶恶。只听他高声道:“小娘们,把偷走的刀谱还来,宋大爷可饶你不死!”蓝农女子娇声道:“少做梦了!还是你们快滚回去吧,接应我的高手马上就要到了!”“接应你的高手?”秃顶大汉笑道,“是相好吧?”众大汉闻言,都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蓝衣女子脸一红,刚要反驳,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名大汉捂着左眼骂道:“他娘的,哪来的暗器?”秃顶大汉脸上变色:“小娘们,你果真有接应?”蓝衣女子低声嘟囔一句,随即笑道:“这下你信了吧?”
秃顶大汉气急败坏地叫道:“兄弟们小心,前面有埋伏!”众大汉连忙抽出单刀,凝神戒备,生怕再中暗器。如此一来,追赶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对这边情况一无所知的沈书白正为没打到山雀而懊恼,突闻身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一只壮硕的野猪不知从哪里蹿出,没头没脑地朝他冲来。沈书白从没见过危险系数如此之高的野生动物,顿时吓得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扬起弹弓照着野猪狠命射去。受了大力的石子呼啸着从野猪头上掠过,向林子深处飞去。这一下虽然没中目标,却也把野猪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夹着尾巴从沈书白身旁冲过。
沈书白长出一口气,正感叹自己福大命大,密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一股夹杂着腥味的劲风立时扑面而来。
沈书白咽了口吐沫,心惊胆战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头体型巨大的吊睛猛虎猛地从矮林中蹿出,在离沈书白茫茫二十步开外站定,杀气腾腾地瞪着他。那老虎的右眼似乎刚受了伤,正在往外淌血。
沈书白心想,这是什么世道啊,刚从野猪牙下逃生,转头又撞见一只老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想到这里,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手一松,弹弓啪啦一声掉在地上。然而令沈书白意外的是,老虎见此情景突然向后一跃,嘴里发出一阵咆哮,似乎对那弹弓十分忌惮。
先是野猪,然后是老虎……沈书白壮起胆子迅速分析一下,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我怕野猪,野猪怕老虎,老虎怕弹弓,弹弓是我的,也就是说,老虎应该怕我!
虽然沈书白也觉得这个结论有些荒唐,但比起等死,看过了那么多侠客小说的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于是,他一边紧盯着老虎,一边慢慢蹲下身子,摸索着拾起弹弓。那老虎果然大为紧张,先是作势欲扑,见沈书白拿起弹弓,又向后一跃,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咆哮。
沈书白这下心里有底了,既然一物降一物,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随手捡起块石子架到弹弓上,冲老虎晃了晃:“别动啊,不然在下真的会射哦!”那老虎本来对沈书白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一口咪西了他,不过敌人手里的弹弓实在厉害,权衡之下决定走为上策,于是一边冲沈书白龇牙咧嘴,一边慢慢向后面的矮林挪动。
本来此事大可以老虎逃跑而告终,不过沈书白却不打算就此罢休。这可是他江湖闯荡的处女战役,就算对手是无知禽兽,也万不能失了威风。于是他学着书中说的摆了个造型,拿腔作调道:“本大侠暂且饶下你的狗命,不,是虎命,下次若再看到你欺侮善良,也就是欺负野猪,本大侠一定饶不了你!”说完以后,他还觉得不过瘾,想起书中侠客在战后都会斩掉敌人一条胳膊或是打折一条腿,不过此刻的对手是老虎,要将其致残实在有点难度,也只好象征性地惩罚一下了。
想到这里,沈书白抄起弹弓瞄准老虎的屁股轻轻射了过去,想来接下来一定是一个圆满结局。不过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射击精度。那石子射出后并没有按照预定,打中老虎的屁股,而是火上浇油地再次击中了老虎受伤的右眼。这下子。老虎可就不干了,嗷的一声蹿起一丈来高,落地后大吼一声,冲沈书白猛扑了过来!
沈书白再傻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拔腿就跑。
故事回到蓝衣女子这边。秃顶大汉一干人见半天都没人出来拦路。纷纷加快马速向前追赶,不一会儿便把蓝衣女子团团围在中间。
秃顶大汉狰笑道:“小娘们,你的相好怎么没动静了?”说罢抄起单刀,朝蓝衣女子的身上砍去。这刀刚一挥出,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异响,秃顶汉连忙抬头,只见一只黑色的怪物嚎叫着朝这边冲来,待到奔至跟前,才看清原来是一头大黑野猪。
那野猪受了惊,挺着獠牙朝秃顶大汉撞来。大汉见状大惊,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头勒转马头,终于险险避过。而他身后的跟班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立时被野猪连人带马地掀翻了三人。蓝衣女子立时趁乱逃出包围。
秃顶大汉哪里肯放过,策马紧紧跟上,边赶边道:“小娘们,这就是你的后援么?”蓝衣女子头也不回:“你说呢?”秃顶大汉咬牙切齿道:“有本事叫你的相好出来跟老子单干,暗地里使坏算什么好汉?”
秃顶大汉的话音未落,前方又是一阵人兽混杂的惨叫。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怪叫着迎面奔来,众人正在疑惑间,突见男子身后又蹿出一只猛虎。嗷嗷狂叫着跟着男子一起狂奔而来。众人顿时大骇,抽马想走,不想马匹受了惊吓,纷纷原地打转,整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啊湖湖啊列啊湖啊拉啊!”书生边跑边挥舞双手狂叫不止,因为语速太快,根本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若干年后,一位当事人的孙子把这位书生后来的经历写成一本侠客小说,其中最精彩的段落就是书生驭兽杀敌。作者称书生为驭兽天尊,他当时口里喊的,正是驭兽的独门秘诀。小说上市后立即大卖,据说还得到了朝廷御封的“本年度最佳民间读物”。有不少文人学者因为研究书生的驭兽口诀而成名,一时间市面上出现了数十本关于驭兽口诀的不同派别著作,其中比较出名的有易种田的《品驭兽天尊》,以及当年日食的《驭兽的那些事儿》,缝小缸居士的《我把口诀献给你》等等。
其实,若是回溯到当下,书生嘴里喊的那句话非常的通俗易懂:“啊娘子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说沈秀才当时被老虎追赶,危急时突然看到前方有一群手持兵刃的骑士,于是立刻跑过去想要求救。他刚跑到一个秃顶大汉面前。突然脚下绊蒜,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扑倒在地。
而就在沈书白摔倒的同时,老虎刚好腾空从他背后扑上。这一下扑得十分卖力,老虎正在空中飞得惬意,前方目标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黑又胖的新猎物。老虎可不管黑的白的,反正自己这一扑不能白扑,啃谁不是啃啊,索性张着大嘴,朝那颗秃脑壳咬了下去。
这下可苦了秃顶大汉。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作为龙套演员的生涯就结束了:他只来得及大吼一声“我命休矣”,便连人带马地被老虎扑倒在地,人马还有老虎这么一折腾,路上顿时激起一片烟尘。
沈书白这一下也摔得头昏脑胀,好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刚想看看周围的状况,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一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飞驰的马背上,身后还坐着一位貌美如花的蓝衣女子。
只可惜沈书白此时的姿势是屁股朝上,整个身子像褡裢一样趴在马背上,要不然才子佳人共乘一骑,这场景该是多么的惬意啊……
蓝衣女子一路策马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路边酒馆,她当先跳下马来,对沈书白微微一笑,转身走进酒馆。
沈书白以前从未骑过马,更别提趴在马背上了。折腾了半天,终于从马背上下来,刚一进酒馆,立即有店家将他引到二楼雅间,沈书白推门一看,那蓝衣女子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表情煞是好看。
封建社会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年轻男女在公开场合单独见面是犯忌的,虽然蓝衣女子是江湖中人,可以不拘小节,但沈书白却是饱读诗书的秀才,为了避嫌,他只能用视角并不好的余光偷看蓝衣女子。
饶是这样,沈书白仍旧看到一个倾国倾城级的美女,如果拿她和许大红一比,那后者简直都不算是地球生物了。这么一比,沈书白顿时有些心慌,他从没有跟美女说话的经验,根本不知该怎么开口。
蓝衣女子见沈书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下好笑,冲他甜甜一笑:“公子请坐。”沈书白应了一声,同手同脚地走到蓝衣女子对面落座。
蓝衣女子又道:“小妹倚若蓝,方才多得公子驱虎相救。请问公子如何称呼?是哪派的高手?若蓝日后必定登门道谢。”沈书白心说登门道谢?我家娘子要是看见你,非得撕了我不可,嘴上道:“在下沈书白,并无甚门派,只是一介书生,方才是误打误撞救了姑娘,实在惭愧。”
倚若蓝见他不说,也不追问,甜笑道:“原来是沈大哥,久仰久仰。”沈书白不懂江湖规矩,不知“久仰久仰”是客套话,还以为人家真的久仰他,惊讶之下抬头望去。刚好看见倚若蓝杀伤力极强的甜笑,登时满脸通红,连忙把目光移开。
不多时酒菜上齐,倚若蓝斟满一杯递到沈书白面前:“沈大哥,若蓝敬你一杯。”沈书白搭眼一看——倚若蓝托着酒杯的小手白细若春葱,剔透如凝玉,轻轻一嗅,一股少女幽香立即扑面而来。当下,他哪里还管自己会不会喝酒,接过来仰脖就干。倚若蓝叫了一声好,又将酒斟满。
沈书白借酒壮胆,问道:“若蓝姑娘,先前那些恶人为何要追你?”在沈书白心里,一切看上去美的、弱小的,都是善良的,而像秃头大汉那样长相抱歉的,自然就是恶人。
倚若蓝眼珠一转道:“那恶人叫宋金龟,一直垂涎若蓝的美貌,今日更是带人想劫若蓝上山,做压寨夫人,多亏有沈大哥半路相救。”沈书白顿时把嘴张成了“O”字形。
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为找不到江湖而苦恼,没想到这么快就撞上了江湖恩怨,而且自己居然一出手就莫明其妙地来了个英雄救美。
倚若蓝看沈书白一脸呆相,又是抿嘴一笑:“沈大哥,不知你要往何处去啊?”沈书白本想说我是被媳妇给揍了之后-一气之下休了她出来闯荡江湖的,但又觉得这么说实在太不江湖,只好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啊。”倚若蓝也不以为意,举杯道:“不开心的事干脆都忘了,沈大哥,于了这杯!”沈书白顿时豪气干云起来,举杯道:“干!”
酒过三巡,沈书白把一张小白脸喝得通红通红,说话舌头都打了卷;倚若蓝也喝得粉面桃花,眼波迷离,看得沈书白心猿意马。
倚若蓝见沈书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俏脸一红:“沈大哥,你在看什么?”沈书白脱口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倚若蓝的脸更红了,嗔道:“李大哥,你胡说什么!”沈书白打了个酒嗝,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若蓝姑娘,请让在下跟你……”倚若蓝一愣,下意识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沈书白那塑料体格哪经得起江湖美眉的一巴掌,小脑袋顿时顺掌咚的一声撞在桌上,眼前全是小星星。倚若蓝红着脸起身道:“沈大哥,你醉了。我已在楼上订好了客房,你早些休息。”说完快步走了。
其实沈书白要说的话是“请让在下跟你一起闯荡江湖吧”。他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跟着倚若蓝一起游历江湖,一圆心中的侠客梦。
只可惜他之前说的话和做的动作实在太过猥琐,也亏得倚若蓝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这要换上寻常女子,单凭沈书白念的那句流氓诗就可以揍死他不用负法律责任了,何况他还拽了人家姑娘的玉手乎!
反正沈书白挨了一巴掌后就彻底迷糊了,往桌上一趴,睡了过去。
沈书白做了个梦,梦见许大红一路追来,问他为什么要休了自己。沈书白说都怪你不守妇道。许大红说俺供你吃穿,供你读书,指望你能考取功名,没想到你被几本破侠客小说迷了心窍,俺是气急了才打你的。沈书白说多说无用,妻子不守妇道,为夫写休书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许大红说姓沈的你别以为俺不知道,你是不是被小狐狸精给迷住了?
沈书白有些气短,说你你你你胡说。许大红说俺胡说?你不是英雄救美么?你不是拽着人家的小手不放吗?沈书白说你你你你放肆。许大红冷笑三声,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锃明瓦亮的杀猪刀,黑着脸说,既然你不人,就别怪俺拿你当猪狗了。沈书白说你弄错了,仁是北京同仁堂的仁,不是人人网的人。许大红说少废话,俺今天就开了你的膛挖了你的心,看看是不是用卤水泡着的,说罢一刀冲沈书白的脑袋剁来……
沈书白哭喊着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房的床上。他望望窗外,约摸已过半夜,因为之前喝多了,只觉内急难忍,便出门去找茅房。
其实,寻常客房为了方便客人起夜,屋里一般都配有尿壶,只是沈书白从未住过客栈,自然也不知道这事。他深更半夜在走廊里晃悠了半天,也没找到茅房,有心找人打听打听,却一个人都没瞧着。
正焦急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客房窗子透出些许光亮,沈书白心下一喜,连忙压抑住尿意,朝那客房走去——憋过尿的男同胞都知道,内急时走路一定是踮着脚尖轻轻走,必须又慢又稳,如果像平时一样大步流星,保准没几下就尿溅五步了。
那沈书白轻手轻脚地来到客房门外,正要敲门,却见门边墙上画了一枚箭头,方向直指房门。沈书白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店家为茅房特设的指示。便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屋中正坐着一人,见沈书白理直气壮地进来,惊讶地“咦”了一声,道:“沈大哥,你怎么来了?”沈书白微微一怔,抬眼朝那人望去,正是傍晚一起喝酒的倚若蓝。沈书白连忙朝两边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错把她的房间当成24小时公厕了。
眼见倚若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沈书白只好咳嗽一声,扯谎道:“在下听闻今夜丑时有狮子座流星雨,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共赏?”倚若蓝冰雪聪明,当然不会信“陪你去看流星雨”的鬼话,当下微微一笑,两眼望定沈书白,正要出言,就见走廊里突然狂风大作,大风夹杂着沙石,竟将窗子震得格格直响。倚若蓝神色一凛,连忙将沈书白推到里间卧室的床上,将两侧幔帐鹪下,低声道:“要想活命,只管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脸,我不叫你千万不能出来。”
话音刚落,窗子啪的一声被风吹开,烛火随即熄灭。倚若蓝快步来到外屋,关好窗,又将蜡烛点燃,烛火摇曳间,桌边已凭空多了一人。
倚若蓝刚一转身,便吓了一跳,手抚心口道:“师父,麻烦您下次从门进来成吗?”只见那人穿了件极宽大的黑袍,面上则戴了副暗红的面具,鼻塌耳阔,挑眉咧嘴,竟是以笑面佛陀的形象塑之。表情虽是在笑,但在烛火映衬下,却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只听那怪人呵呵一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声音却似猫爪挠玻璃一般刺耳。倚若蓝扑哧一笑,上前拉着怪人的胳膊,撒娇道:“师父,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笑面怪人又是一笑:“我辈本想早些来,只是谷中事务繁杂,这才耽搁了几日。”倚若蓝又道:“姬二大爷和丁三叔他们都好吗?”
“都好,姬护法本想随我辈同来,可临时有事,只好作罢。”
倚若蓝吐了吐舌头:“好在他没来,不然定会被他唠叨死……”
二人说话间,藏在卧房床上的沈书白可憋不住了。他本就内急难忍,再加上被子里闷热,实在忍不住,偷偷从被子里钻出来。
他刚一露头,便听到外问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刺耳难听,心下十分好奇,便将幔帐扒开一条缝,偷眼向外望去。
昏暗的烛光下,只见倚若蓝正拉着一个笑面怪人说个不停。沈书白以前还从没见造型如此怪异之人。惊奇之下,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这一声叫得颇轻,再加上卧室与厅堂有段距离,_般人绝难察觉。不料那笑面怪人的耳力却是极好。沈书白刚叫出声,那怪人便转头望来,一望之下,眼中精光大盛。
沈书白吓了一跳,连躲都忘了,就那么直直地望着怪人。倚若蓝暗叫不好,刚要说话,那怪人突然伸手在面上一抹。红色笑面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龇牙咧嘴的黑色恶面,表情狰狞可怕,仿佛地狱恶鬼一般。
“师父息怒……”倚若蓝话未说完,怪人已如鬼魅般蹿出,转眼便掠到卧室床边,鹰爪般的右手向前一探,便将沈书白凌空提起。沈书白那塑料体格哪经得起这一提,小脸当时就白了,两只脚在半空中不停做踢踏舞状。
倚若蓝大急,叫道:“师父,此人杀不得!”怪人身上黑袍无风自鼓,仿佛内里有无数只手在不绝撕扯,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只听他森然道:“如何杀不得?”倚若蓝见怪人动了真怒,脸色也变得煞白,额角沁出细汗。但眼见沈书白命在须臾,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人曾救过若蓝一命,师父若杀了他,若蓝良心不安。”
那怪人看了看沈书白,身上黑袍兀自鼓动不止,道:“果有此事?”沈书白艰难地点头。那怪人黑袍鼓动之势稍减,突然间想起什么,对倚若蓝道:“我辈问你,这小子如何三更半夜跑到你卧房内?”倚若蓝脸上一红,不知该如何作答。古时女子非常注重名节,就连走在大街上男女对看一眼都是不守妇道,更何况大半夜在床上藏个男人乎?怪人见她神情犹豫,闷哼一声,转头对沈书白道:“你说,若有半句假话,立即毙命。”沈书白此时被怪人掐着脖子,连气都喘不匀,哪有说话的余力?但眼下小命握在人家手里,只得勉强道:“尊驾……别误会……”“你说我辈算老几?”怪人听错了。
沈书白心说您方才不是耳力惊人么,怎么隔得近了反而成了耳背,只好又道:“在下……跟姑娘……什么都没发生……”“你要娶我若蓝徒儿?好大狗胆!”怪人彻底怒了,身上黑袍鼓动更盛。
一旁的倚若蓝见沈书白即刻小命不保,也顾不得多想,刷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往自己颈上一搭:“师父,你若要杀此人,徒儿就死在你面前!”怪人微微一怔,怒道:“你敢威胁我辈?”说着手上加力,沈书白立即口吐白沫,脸色由白转紫,眼见性命不保。
倚若蓝一咬牙,横剑朝自己颈中抹去。
只当地一声脆响,倚若蓝手中软剑落地,沈书白也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倚若蓝定睛一看,怪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上笑面,身上黑袍也恢复如初。只听他叹道:“罢了,罢了,都怪我辈对你太过溺爱,造孽,造孽啊。”倚若蓝喜道:“师父,你当真肯放过沈大哥?”黑袍怪人哼了一声:“难道让师父看着你自刎不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紫黑的药丸,“留他性命可以,但须将此物服下,以免他日后作乱。”“七尸拘魂散!”倚若蓝一惊,心知这局面已算是师父格外开恩,只得接过药丸,走到沈书白跟前:“沈大哥,现今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吃下七尸拘魂散,要么当场身首异处。”
人在绝望之际总是下意识地希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即使这稻草后面连着颗手榴弹一样。沈书自自然也不例外。他哆嗦着从倚若蓝手中接过药丸,犹豫片刻,终于一咬牙吞了下去。
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突然功力大增,一番恶战终于打跑了怪人,随后带着倚若蓝归隐山林,那么这是一部传统武侠小说;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功力大增,打跑了怪人后借着余威撕破倚若蓝的衣服将其拿下,那么这是一部网络YY小说;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临死之前突然发现怪人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而对他暗生情愫的倚若蓝居然是他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同父异母妹妹,那么这是一部琼瑶催泪小说;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随手拿个小棍把怪人变成蛤蟆,然后带着倚若蓝骑上笤帚飞走了,那么这是一部哈里波特续集小说;而事实上,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啥过激反应都没有,嘎的一声就昏了过去。
怪人对沈书白的表现比较满意,笑着看向倚若蓝:“服下七尸拘魂散,日后他便不敢忤逆你。但你要记住,这小子若是耽搁了正事,下次我辈定杀不饶。”“若蓝明白。”倚若蓝正色道。
沈书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上午。和煦的阳光照得他脸上痒痒的,沈书白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舒畅无比。
“昨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始终想不起是什么,便决定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先。刚推开门,就见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着他。沈书白愣了两秒钟,然后猛地关上门,踉跄着坐回床上。
“左右,开门。”话音刚落,房门立即被踢开,两个肌肉男拥着倚若蓝走进来。沈书白呆了半晌,突然哭道:“你这个害人精,你还来做什么?在下被你害得连命都快没了!”
倚若蓝一使眼色,大汉甲立即上前,一手揪住沈书白的后领把他提起来,另一手捂住他的嘴。“呜恩噫呜嘻嘻嘻!”沈书白透过大汉的指缝叫嚣不止。倚若蓝又一摆手,大汉乙走到桌边,随手一拳,只听咔嚓一声,木桌从中间断为两截。沈书白立即把嘴闭上了。
倚若蓝肃容道:“沈秀才,你可知昨晚见到何人?”沈书白摇头。
“我师父人称善恶老人,乃黑道善恶谷之主。善恶谷你听说过吗?”还是摇头。
“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维护社会治安……”沈书白松了口气。
“这些都跟我们没关系。”沈书白的脸绿了。
“昨夜情况凶险,若不是本姑娘以死相救,你必死无疑。”
沈书白忙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只是……”想到自己还未踏出江湖半步,却差点丢了小命,他心中早已萌生退意,“在下牵挂家中娘子,可否请姑娘放在下回去,日后定当报恩?”倚若蓝小蛮腰一叉:“想走?昨晚你服了善恶谷第一奇毒‘七尸拘魂散’,此毒异常凶猛,一旦毒发,便会莫明其妙而死,须每月服解药才可暂保平安。”
沈书白大惊失色:“请问姑娘,什么叫做莫明其妙而死?”
“这只是坊间说法,具体我也不清楚,在你之前还没人吃过这药。”沈书白的脸立刻自得仿佛死人。
“不过么……”倚若蓝话锋一转。“你若是跟着本姑娘,忠心耿耿外加任劳任怨,本姑娘保证可以每月替你讨来解药。”沈书白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喃喃道:“那在下岂不是永世不得翻身?”
“你刚才嘟囔什么?”
“在下是说,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比方说,姑娘人品大爆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从令师那里偷得解药,一次性解了在下身上的毒,然后放在下回家跟娘子团聚,你含泪远走他乡孤独终老?”
“你韩剧看多了吧?”
片刻过后。倚若蓝哼着小曲走下楼梯,沈书白被俩肌肉男一左一右簇拥着跟在后面。四人刚到大堂,就听见酒馆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书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这一望不要紧,门口那人突然张开双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相公啊啊啊啊!”沈书白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蓬头垢面的许大红同学——此时她身上的棉袄破了,脸上脏得乌漆抹黑,破棉絮一般的头发在脑袋上乱成一团,其间还夹着几根野草,仿佛是刚从牛棚里钻出来的。其实沈书白离家出走到现在不过才两天工夫。天晓得许大红是咋造成这个鬼样子的。
“娘……娘子!”沈书白哀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相公!俺找你找得好苦哇……”许大红站在门口,咧开大嘴哇哇哭上了。
酒馆里原本有不少食客,这会儿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全等着看好戏。
“你咋恁狠心呢,说休俺就休俺?”许大红边哭边道,“俺做错啥了……”沈书白也被许大红感染了,又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也跟着扯开嗓子哭了起来。两口子这么一闹,可把倚若蓝郁闷坏了。她素来行事低调,而现在想不高调都不可能了。
许大红哭了半晌,收住嗓子道:“相公,俺为了找你,都两天没吃饭了,快跟俺回家,好好过日子吧,俺保证以后再也不揍你了。”沈书白哭道:“在下也保证绝对不打鸟了,一定好好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许大红很乐很欣慰,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拽沈书白。这下倚若蓝可不乐意了,娇叱一声:“站住!他是你什么人,说带走便带走?”许大红微微一愣:“他、他是俺相公。”倚若蓝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相公?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居然跑来纠缠前夫,你懂不懂什么叫自尊心啊?”
许大红也是女人,一看倚若蓝的样子,心下便明白了几分:“俺俩那是两口子闹着玩的,不算数。再说了,俺俩的事你凭啥管?”“凭……”倚若蓝一时气结,脱口道,“凭他现在是本姑娘罩的!”
倚若蓝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众人立即炸开锅:“原来是二女争夫啊!”
“什么呀,明明是小白脸跟小三私会,被原配抓住了现行!”
倚若蓝被众人说得满脸通红,转头一看沈书白,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大红,眼中满是关切,心头火气更大,冲身后一摆手:“左右,给我狠狠揍这肥婆娘!”
俩肌肉男属于标准龙套,二话不说冲着许大红就去了。
若是在平时,许大红还真不把他俩放在眼里,可此刻情况不同:许大红为了寻夫,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饿得眼前直冒金花,再让俩肌肉男一夹击,勉强招架几下便被打倒在地。
沈书白见许大红挨揍,心下焦急,想抄起板凳去帮忙,拎了半天没拎动;想去厨房找把菜刀助阵,又不知道厨房在哪儿,情急之下拿起旁边桌上的筷子筒,朝俩肌肉男扔了出去。
关于这段,写侠客小说那哥们也把沈书白吹得神乎其神:“天尊单手掷箸,三百强敌应声倒地,哭号四起……”事实上,沈书白的筷子扔出去之后,根本没起到任何打击作用,倒是倚若蓝见他如此心疼前妻,醋劲大发,下令让俩肌肉男往死里打,直揍得许大红哭爹喊娘。
沈书白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低三下四地哀求倚若蓝:“若蓝姑娘,求你放过我家娘子吧!”倚若蓝俏脸一寒:“不放!”沈书白急道:“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的。求你高抬贵手吧!”倚若蓝斜睨他一眼:“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沈书白脸色煞白,望了望旁边挨揍的许大红,把牙一咬,当着众多看热闹的热心群众,扑通一声给倚若蓝跪下,颤声道:“姑娘,求求你放过我家娘子啊啊啊啊啊啊!”
在古代,对男子跪拜的对象有着严格的规定,非尊长君王不跪,像沈书白这类酸腐书生,更是执著于此,你让他跪父跪母容易,让他跪小女子却基本是一个美丽的扯淡。
倚若蓝万万没想到沈书白会如此,呆了半晌,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酸涩,微微叹口气道:“住手。”俩肌肉男应声停手。
此刻,许大红已经被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猪头,好在她原来生得就难看,如此一看,倒也不算伤得太重。沈书自立时扑过去哭道:“娘子啊,在下无用,害你受苦啦。”许大红趴在地上吭哧了几声,光淌眼泪,说不出话来。
倚若蓝见围观者越来越多,怕事情节外生枝,冲俩肌肉男使了个眼色,两位大哥立刻像抓鸡崽一样拎起沈书白,往外走去。许大红想追,无奈受伤太重,只是象征性地往前爬了几步,就脑袋一歪,不省人事了。
这边,许大红昏倒在酒馆门口,众食客却跟没看见一般,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该路过的路过。
就在这患难见真情的时刻,有一位英雄向许大红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人名叫李李白,虽然名字讨巧,却并非诗人,甚至跟文学界毫不沾边。而其人的长相更是充分诠释了尖嘴猴腮和油腔滑调俩成语。不仅如此,李李白还有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外号——妙手淫医。如果用咱们现在的话说,李李白是个妇科大夫。他的主治项目是女子不孕,兼治痛经停经般若菠萝蜜经。
其实李李白在老家时是祖传的修脚匠,根本不会治不孕症。只是有一次他到本地县令府上给县令老婆割鸡眼,不知怎么俩人就对上眼了,随即便勾搭成奸。不过鸡眼不能总割,县令老婆只好借口出外烧香,找机会到李李白家幽会。后来不知如何,一不留神整出了人命来,等县令老婆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处理了。于是俩人一商量,县令老婆就回家跟县令说,老爷啊,其实奴家这些日子出去不是烧香,而是去看大夫了。县令说夫人啊,你看的哪门子大夫啊?县令老婆说,奴家过门六年未曾生育,心里实在有愧,便瞒着老爷看了大夫。你猜如今怎么着?县令说怎么着?县令老婆说,嘿,这肚子也大了,还想吃畦的了,隔三差五也犯恶心了,想必是大夫的药起作用了。
县令听了大喜,连忙请来郎中甲号脉,果真是有了。这县令也真是个二百五,丝毫没想到自己当了王八,整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几个月后,县令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县令大喜,亲自写了一块牌匾命人送到李李白家,上书四个大字:妙手仁医。
从此,李李白可就出名了,邻近郡县都知道有个神大夫能治不育不孕,哪家夫人生不出孩子,八抬大轿送李李白他们家,不出仨月准有喜。
李李白刚开始还有点害怕,生怕碰上哪家的贞节烈女把自己给告发了,没成想这些夫人太太表面贤良淑德,背地里却都空虚寂寞得紧,李李白基本属于羊入虎口。到了后来,他干脆也懒得解释,患者一来就摒退左右,关上门直接霸王硬上弓,结果居然屡试不爽。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年后的一天,临县县令带着老婆儿子造访本县,俩县令平时就暗中较劲,又都属于老年得子,便叫出各自的儿子来,比试吟诗作对。结果俩孩子往人前一站,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下,俩县令可就不干了。先是本县县令怀疑老婆跟来访县令私通,而来访县令又认定自己老婆与本县县令有染,俩人咬来咬去突然发现,这俩孩子长得跟他俩谁都不像,于是拽出各自老婆一顿暴打,俩老婆这才鼻青脸肿地供认,她们都曾在妇科大夫李李白那里看过病。
本县县令仔细一想李李白的相貌,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当时就什么都明白了,立即派出三班衙役捉拿淫贼李李白。李李白知道自己早晚得出事,见风声不对,卷起铺盖跑路了,众衙役自然扑了个空。
俩县令这个气啊,立即上报知府大人,请求全国通缉李李白。
知府大人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主儿,当即跟俩知县说,不就戴回绿帽子么,多大个事啊,自己老婆不守妇道还怪得着别人?再说了,眼看就要年终评先进了,这节骨眼给我弄出个通缉犯,那本府还他妈的混不混啊?俩知县哭哭啼啼地领出各自的儿子说,知府大人请看,这俩小兔崽子跟那淫贼长得一模一样啊。请知府大人做主啊啊啊啊……
知府大人一看那俩孩子,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说岂有此理,这淫贼欺人太甚,来人,立即给我全国通缉此贼,不论死活一律赏金千两!俩知县磕头多谢知府大人…一知府大人挥挥手,铁青着脸走进后堂。
俩知县不知道,原来知府大人的儿子也跟他俩的儿子长得贼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他老婆跟李李白的劳动成果,更让知府大人郁闷的是,他膝下总共有五个儿子……
通缉令发出以后,老百姓们虽然再也不敢找李李白瞧病,但对他恶搞了几个贪官的事情拍手称快,于是亲切地送了他“妙手淫医”的外号。
自此以后,李李白就成了江湖中的一号人物,四处寻花问柳,增加子孙基数,兼刷新红杏出墙次数。成名以后,也有人冲着赏银来找李李白的麻烦,但往往还没动手就被他的一句话给镇住了。
李李白的那句退敌杀手锏是:“嘿,我认识你老婆哦。”
书又说回许大红被打的酒馆。事情发生的时候,李李白恰好在酒馆吃饭,于是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当他一看到倚若蓝的时候,生理上立即就起了反应。凭他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此女绝对是极品,这样的美女碰到了如果不搞上手,那自己就该改名叫肾虚淫医了。
于是,李李白花了半炷香工夫来思考如何跟倚若蓝搭话,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那句经典的“每个月的那几天,你痛吗”开头,可他刚刚起身,倚若蓝这边已经完成了毒打的工作,带着肌肉男走出酒馆。
李李白跟着追出门去,见倚若蓝一行已经走出老远,况且看架势这美人还在气头上,如果一不小心惹了她,回头指示肌肉男揍自己一顿,可就不划算了。李李白摇摇头,满心惋惜地往酒馆里走。
刚走两步,他突党腿上发沉,低头一看,那许大红正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脚脖子,龇牙咧嘴地望着他。李李白心想我的妈呀,李某人一生阅女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看的女子,难道她是人熊混血吗……
李李白想要挣开许大红,可是许大红的双手却仿佛铁钳,死死扣着他不放,嘴里含糊不清地道:“逗逗俺(救救俺)……”李李白心想你都这模样了,还有心思找乐呢,略一思量才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求救。
不过妙手淫医李李白素来只和美女打交道,从不跟丑八怪为伍,更何况许大红这个丑女中的极品?他刚要挣脱,就听酒馆里有人高声道:“阁下可是江湖人称妙手淫医的李大侠?”李李白抬头望去,只见几个江湖打扮的汉子围坐在门口桌边,这话就是其中一人问的。
李李白应道:“大侠不敢当,李某正是妙手仁医。”说话那人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许大红:“李大侠正要救人?”没等李李白说话,另一人接过话头道:“还用问么,没见李大侠正要动手吗?”同桌的几个汉子跟着七嘴八舌:“就是,人家大侠就是不一样,那个什么肝什么胆来着?”“侠肝义胆!”“对对……”
众人这么一说,李李白顿时有点骑虎难下。不救许大红吧,眼前这几人把他捧得跟什么似的;救吧,自己又实在没激情没把握。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还是胡乱抢救一下,以掩众人口舌。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冲酒馆里呼道:“店家,赶紧准备一间干净客房!”又转向正看热闹的几个汉子,一抱拳,“不知几位好汉可否搭把手,将伤者抬进房内。李某好为这位……这位姑娘施救。”
几个汉子一听,纷纷撂下酒杯走出店来,另有几个好事食客也跟了出来,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许大红抬进客房。
李李白装模做样地从怀里掏出一颗蜡封药丸,向众人展示一下道:“这是李某家传秘药,名叫‘排毒养颜活血化淤伤寒感冒非典甲流大还丹’,虽然名字长了点。却是起死回生的秘药,李某身边只带了一丸,现在给这位姑娘服下,”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她伤得太重,能否救活,在下就不敢保证了。”说罢捏碎蜡封,请三个围观群众合力扒开许大红的嘴,将药丸和水灌了进去,“好了,明日一早,如果药力奏效,她就会醒来,否则的话……在下也无力回天了。”李李白说完还假装叹息着摇了摇头。其实那哪是什么家传秘药,就是普通的六味地黄丸,他平时备着补肾用的。
众人听李李白说明早才能见分晓,纷纷散了。
李李白心说,看这丑八怪的伤势必定挺不过今晚,明天一早等她嗝屁之后,我就一身轻松了,最后还能落得个救人的美名。
李李白抱着如此心态在许大红的隔壁住下,这一晚,他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李李白还没起床,就听见隔壁咚咚作响,好像有人在用大锤砸墙。李李白嘟囔几句,翻个身继续睡。没过多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李李白实在受不了了,坐起身高声道:“妙手仁医在此,谁敢在隔壁喧哗!”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木制墙壁突然从中裂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裂口中扑出,直奔李李白而来。
李李白一惊,心想怕是遇到仇家,刚要喊出退敌密语,那身影突然一矮,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瓮声瓮气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李李白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跪在地上的竟是起死回生的许大红:“你……你……你没死?”许大红满脸感激:“俺昕店家说了,是大哥用祖传秘方救了俺的命。”李李白心想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啊,吃个六味地黄丸都能起死回生,嘴上含糊道:“啊,这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店家已将许大红复活的消息传了出去,昨晚看热闹的人闻讯纷纷赶来,不一会儿便把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只听许大红道:“李大哥,你救了俺,俺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但是你得答应俺一件事。”李李白说:“莫非你是想借点盘缠?”许大红摇摇头:“俺想让你帮俺找相公。”
许大红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李李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姑娘,在下救你已经尽了全力,你却还要我帮你找相公,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许大红诚恳道:“你要是不答应俺,俺就还去死,那你就是没救活俺,俺不领你的情。”李李白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我跟你明说吧,我不能再帮你了。”许大红依然很诚恳:“就算俺再去死你也不救了?”李李白正色道:“恕李某无能为力。”
许大红听他这么一说,鼻子一抽,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猛地起身朝门外冲去。可怜门外站了一票看热闹的兄弟,还没等反应过来,已被撞飞四五人,其余人等被强大的冲击力推出好几丈远,险些发生踩踏事件。李李白见她走远,顿时松了一口气。
半晌,只见酒馆老板一家三口哭咧咧地跑上来,齐刷刷地跪在李李白面前。李李白连忙上前搀扶:“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呀?”老板哭道:“李大侠,快阻止那巨型姑娘吧,她要把我的店给拆了!”李李白怪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侠啊,那姑娘方才好像疯了一样。把二楼的客房都闯了个遍啊……”李李白怪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问题是她都不走门,直接从东边墙进来,再从西边墙出去,伙计们去拦,她说她要撞墙寻死,这么下去她还没死,小店的墙恐怕都保不住了啊……”李李白大惊。
老板娘接着哭诉道:“这还不算,接下来她又跑到楼下大堂,找了根拴牛的绳子说要上吊,谁劝也不听啊……”李李白又好气又好笑:“那就让她吊。”“问题是她死不了啊。踩碎了六张椅子不算。人刚一吊上去就把主梁拽断了,要知道整座房子一共才三根梁啊……”
李李白听得头都大了,连忙起身跑出屋外,下到大堂,问柜台里的账房先生:“寻死的姑娘在哪儿呢?”账房先生哆嗦着指了指厨房:“她、她在后院,说要点火自焚。”
李李白哭的心都有了,跑进后院一看,只见许大红正骑在一堆柴禾垛上,举着一桶菜油往脑袋上浇,一边浇一边喊:“这日子没法过了,俺不活了,俺死给你们看……”
李李白连忙喊道:“你快下来!我答应你;我帮你找相公!”许大红眼睛瞪得浑圆:“你没骗俺?”李李白气急败坏道:“李某说到做到。”
“那俺不死了。”说完,许大红扔掉菜油桶,砰的一声从柴禾堆上跳下,那架势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保险柜。
她有些扭捏,两手拉扯着衣襟道:“李大哥,咱们上哪去找俺相公啊?”李李白看着许大红那张丑脸,恨不能马上从她面前消失。他无奈地看了许大红一眼:“你跟我走吧。”许大红点点头,扭身回屋子收拾包袱去了。当时的他万万想不到,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将会跟此女产生千丝万缕的纠葛。
约摸过了一盏茶工夫,俩人收拾妥当,在酒馆老板等一千人的簇拥下走出店外。
大概走出百十来步,李李白站住脚,回过身冲众人一抱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就此别过吧。”酒馆老板抱拳道:“李大侠,你对小店恩同再造,小老儿没齿难忘。”李李白假惺惺道:“老板说哪里话,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李某不过做点小事,你可千万别写感谢信到江湖日报表扬我啊……”酒馆老板立刻一溜小跑回家写感谢信去了。
人群中有人问:“李大侠,你准备带这位姑娘去哪儿?”李李白没等回答,许大红已抢道:“大哥带俺找相公去!”又有人问:“李大侠,你号称妙手淫医,会不会半路对这位大姑娘起歹心?”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李李白脸色一沉:“无可奉告。”有人又道:“李大侠,我是江湖日报记者,准备对本次千里寻夫做全程现场直击。请问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李白动情道:“李某只想说,啊……哈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江湖将变成美好的明天……”那名记者赶紧从袖里掏出纸笔记录……
终于。李李白道:“时候不早,我们该上路了,诸位请回吧。”说完,他慢慢转身,尽量保持住高大正直的背影,迈着方步向前走去。许大红亦步亦趋。人群里有不少各家江湖媒体的记者,见此情景纷纷掏出笔纸,趴在地上做起画来,力求抓住这一瞬间的壮美。
二人沿着官道走了半晌正步,李李白终于有些累了:“许姑娘,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宜久行,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许大红闷声闷气道:“俺不累,李大哥不用担心。”李李白心里这个气啊,嘴上又不好明说,只好硬咬着牙继续走,心想等会儿说什么也要找个机会撇下她。
二人又走了大概二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李李白心头一动,指着路边歇脚的石块道:“许姑娘,你先坐在这里少歇。李某去行个方便。”
许大红奇道:“方便个啥?需要俺陪你么?”李李白哭笑不得:“方便就是内急。”“啥急?”许大红还不明白。李李白急了:“就是撒尿,嘘嘘,撇条!”许大红这才明白过来,一张丑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掌拍到李李白身上:“李大哥你真讨厌,说话那么直接!”
李李白差点被这一掌震出内伤来,踉跄着朝路边的小树林走去。
他进了小树林回头一望,见许大红正傻乎乎地等在原地,心下顿时大乐,从另一头钻出林子,顺着大道发足狂奔起来。
大约跑了一炷香工夫,估计许大红一定追不上了,李李白这才长出口气,正想停下歇歇脚,就见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条红脸大汉,手执一把鬼头刀,一指李李白:“此路是……是我开,此树树树,是我栽,要……想从从从此过,留下买买买买……”李李白见大汉买了半天也没买完,只好接道:“留下买路财。”大汉一点头:“没错!打……打打打打劫!”
李李白久混江湖,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新手,随口道:“要价多少?”大汉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犹豫一下,才道:“一、一两银子。”李李白顿时笑了:“第一次吧?”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老劫道的哪有开口只要一两的?”
大汉脸红了:“少少、少废话,不拿钱老子就劈劈、劈了你!”
李李白本想给他一两银子了事,但江湖中人素来最看不起胆小之辈,何况对方初入江湖,算是自己的后辈,今天若什么都不做就给了银子,日后传扬出去,李李白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就毁了。
所以,李李白决定先不给银子,而是试探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大汉摇摇头。李李伸手指着他道:“嘿,我认识你老婆哦。”
他本拟大汉听到这话定会认出他来,然后立即慑于妙手淫医的威名落荒而逃,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接他这茬儿,仍旧道:“快快快快给银子,没银子衣衣衣服也行,没衣服裤裤裤裤子也行……”
李李白心说今天算我倒血霉,碰上个不懂行的,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持械劫犯的对手,当即闷哼一声,便把手伸进怀里准备掏银子。
那大汉见李李白表情阴沉,又将手伸进怀里,顿时以为他要掏暗器。立即叫道:“不不不不不……”见自己很难流利表达出不许动的意思,他干脆怪叫一声,举起鬼头大刀笔直冲李李白砍了过去!
李李白有些慌神:“你不是打劫吗,何苦要杀人灭口啊?”大汉懒得解释,一刀继续劈向李李白面门。
眼见李李白即将殒命于刀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样物事裹挟着劲风,突然从道旁树林中飞出,不偏不倚地扎在大汉的屁股上。
大汉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单刀离手,整个人扑倒在地。李李白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硕大的刺猬正正趴在大汉身上,身上的刺基本已全都扎入了大汉肥厚的屁股里。
李李白惊魂甫定,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狂野的大喊:“李大哥,你没事吧?”李李白一回头,就见许大红气喘吁吁地从树林里奔了出来。
李李白有些尴尬,冲许大红一笑:“其实你刚才不必出手的,这样的货色我一招就能摆平……”许大红一脸信服:“那是,李大哥是大侠么。”李白听这话有点脸红,立即岔开话题:“那个,你怎么找到我的?”
“俺鼻子好使,三里之内都能闻出大哥的味道。”李李白顿时无语。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03
李李白自从有了妙手淫医的外号,就在江湖上四处游走,拈花惹草,专往美女多的地方钻。如今已是盛夏,风景最美不过苏杭,所以李李白打算前往杭州寻找艳遇,顺便傍个富婆蹭俩钱花。
不过这个计划在目前来讲是极不现实的,因为他身边跟着个准离异村姑许大红。要是寻常人也就罢了,扮个书童或侍女还能蒙混过关,可许大红的身材长相实在离谱,扮人肯定不像,扮狗熊倒是个绝佳人选。
李李白越想越觉得许大红是个累赘。恨不能马上甩了她。只不过这位大姐也太BT了。跑吧,她不过一个时辰就能闻着殊儿追上来;趁她不注意来一闷棍吧,接连打坏了三根棒子都没能伤得了许大红分毫。
这天傍晚,二人来到一家小酒馆打尖。李李白一反常态地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又要了一坛酒,把许大红乐得抬头纹都笑开了。
事前,李李白是打算想趁许大红不备,在她酒里下蒙汗药,迷倒她之后,骑上事先备好的快马就跑,一宿怎么也能跑出个十里地,她许大红就算是德国牧羊犬转世,也追不上了。结果,一喝上酒李李白就傻了眼——许大红的酒量跟身材完全成正比,连干了两坛子愣是脸不红心不跳,反倒把李李白闹成个关公脸。
二人又喝了半晌,李李白有点罩不住了,只好没话找话:“许姑娘,不知你相公长相如何?”许大红想了想:“白白的皮肤,长长的耳朵,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门牙……”
“你形容的那是兔子吧……我是问你相公有啥特点?”
许大红脱口而出:“俺相公屁股上有颗黑痣。”李李白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匀了匀气,突然一指许大红身后:“哎哟,那个不是你相公吗?”
许大红连头都没转,翻转跳起,就朝李李白指的方向扑去!
原本那桌正坐着俩醉汉,正吹牛呢,一个说我单手能打死一头牛,另一个说我咳嗽一声能吓死一头熊。话音刚落,俩人就觉光线一暗,一个庞然大物吼叫着扑了上来。
先前那位道,你不说你能吓死熊吗,赶紧咳嗽两声啊。后面那位腿肚子都吓转了筋,不等出声就被许大红一个熊抱搂进怀里,嘴里大叫着“相公啊啊啊啊……”这位仁兄当时就翻了白眼。
李李白趁乱,将一包蒙汗药全都倒在酒坛子里,拿筷子搅拌完毕,冲许大红喊:“许姑娘,我眼花了,那位不是你相公,快放手吧!”许大红往怀里一看。那人面色青紫,整个人已被挤压得薄如纸片。“原来不是俺家相公啊,哎……”许大红失望地顺手一撇,被吓呆的汉子捡起那纸片哥们就跑。
许大红回到桌旁,李李白连忙把酒杯递过去:“许姑娘别伤心,李某一定会帮你找到相公的。来,干了此杯!”许大红叹了口气,推开递来的酒杯,一把抓起酒坛,仰脖就灌,不多时竟把坛中酒喝了食精光。李李白心里那个美啊,这一大罐子蒙汗药干下去,就算许大红真是头熊也得昏迷个三五天。
许大红放下酒坛子,片刻之后,身体开始打晃,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头一歪,砰的一声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李白推了推许大红,试探道:“许姑娘?许姑娘?”许大红一动不动;李李白顺手抄起板凳,照许大红脑袋上就是一下。板凳咔嚓一声拦腰折断,许大红依旧没反应。
李李白欢呼一声,喊了句“不用找了”,掏出二两银子往桌上一拍,快步奔出酒馆,跨上早前备好的快马,扬长而去。
因为怕许大红追来,李李白一路催马前行,不多时已冲出七八里地。此时天已黑透,官道上空无一人,李李白策马扬鞭,心中好不惬意。正行进间,身下枣红马突然脚下绊蒜,嘶叫一声朝前倒去。
李李白毕竟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虽然不能如绝顶高手一般脚尖一点,飘然落地,最起码也能把脚从马蹬里抽出,然后仿佛FL.AsH游戏打企鹅中的倒霉企鹅一样向前蹿出,在空中滑行一段距离,随后撞在一排大腿上,停了下来。因为准备动作到位,李李白落地时基本没受伤,但当他撞到那一排大腿上的时候,一股强烈的脚臭让他几近昏厥。
他抬头一看,眼前站着黑压压的一票人,少说也有三十来号,个个破衣不整,头型怪异,看上去绝非善类。
正奇怪间,就听为首的白脸汉子道:“是他吗?”后边立即有人道:“当家的,就是他!”白脸汉子一挥手,立即有人把李李白架了起来。
李李白不知对方用意,冲白脸汉子道:“这位好汉,在下与诸位并不相识,也无冤仇,可否行个方便,李某感激不尽。”白脸汉子闷哼一声:“兄弟们扯着绊马索等你老半天了,知道为啥不?”李李白摇头。
白脸汉子一挥手,身后立即走上俩人。左边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汉子正是先前拦路打劫,后又被许大红用刺猬击中的那位。
李李白恍然:“原来是这位好汉,幸会幸会。”再看右边这位,头发蓬松,面色蜡黄,一副肺痨鬼造型,却实在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肺痨鬼咳嗽两声:“你害得我兄弟这么惨,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他见李李白依旧一脸茫然,冲身后一挥手,几人立即抬出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满嘴冒白沫的汉子。
李李白一个激灵:“你是刚才路边酒馆里的那位……”肺痨男道:“没错,我兄弟跟你无冤无仇,你居然指使那半人半熊的怪妇袭击我们!”李李白争辩道:“她不是半人半熊……”
白脸汉子不耐烦了:“罢了罢了,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想抵赖?告诉你,我们现世帮从来是恩怨分明,欠债还钱!”李李白还想解释,几个跟班早把他摁在地上。
就听白脸汉子道:“拿刺猬来。”立即有人抬上一只大竹笼,里面装了五六只大刺猬。
白脸汉子用手来回摩挲刺猬笼子:“你认不认罪?”李李白留了个心眼:“好汉,认罪怎么说,不认罪又怎么说?”白脸汉子道:“认罪的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既然用刺猬伤我弟兄,我也拿刺猬戳你屁股!”
“要是不认罪呢?”
“还是拿刺猬戳你屁股,不过要戳到死为止!”李李白突然很想哭。
肺痨男凑上来道:“当家的,狗三儿的仇报了,我兄弟的仇怎么办?总不能把那半人半熊的怪妇抓来吧?”白脸汉子想也不想:“抓不来那怪妇,就去林子里抓头真狗熊,抓不来大的,弄头小的也行。”手下立即有人钻进林子抓熊去了。
白脸汉子握住笼子下方的活门:“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我们现世帮的帮规是,有过节要报,没有过节创造过节也要报!”说罢,他将活门拉开少许,一只大刺猬立即掉了出来,正正扎在李李白的屁股上。虽然和许大红全力掷出的力道不能比,但依然扎得李李白发出一串惨叫。
他打从出娘胎起,还没受过这种苦,当下气急败坏道:“你们可知我是谁?”白脸汉子怪眼一翻:“是谁?”“我是妙手淫医李李白!”一着急,李李白也顾不上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白脸汉子摇头:“没听过。”李李白这下彻底绝望了,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看来自己这条小命算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绝望间,突听得林中传来一声长啸,引得鸟兽皆惊,令人耳膜发鼓。片刻之后,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林中跃出,号叫着朝众人扑来。
李李白用余光瞟清黑影,心下顿时燃起无限希望,高声叫道:“许姑娘,救我啊!”来人正是遇神杀神,佛阻杀佛的许大红同学。
许多年后,写驭兽的那哥们对这一战也有描写,只不过稍稍夸张了一些,把许大红写成身长七丈、声如惊雷的灵长类怪物,并且着重描写了此怪与小白脸的异族爱情。据说几百年后,某番邦以此为蓝本拍摄了一部电影,不过私下里把许大红和李李白的性别调换,变成了一出怪兽与美女的好戏,而许大红从林中跑出救人,也被演绎成大猩猩爬到N层高的楼顶上徒手打飞机……
而事实上,许大红根本没动手,她只在奔跑中随便撞断了几棵树,就把现世帮的一伙人都给镇住了。
白脸汉子压低声音对李李白道:“你认识这位……这位英雄?”李李白一脸痛苦地点点头。白脸汉子一挥手,立即有人上来拔下李李白屁股上的刺猬。
不待许大红来到近前,白脸汉子突然双膝跪倒,口中叫道:“当家的,你总算来了!”“当家的,你总算来了!”其余众人也全跟着跪下了。
许大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看看李李白:“李大哥,这是咋回事?”李李白满脸痛苦地摇摇头。白脸汉子膝行到许大红身边,一把搂住她的大腿,情绪激动道:“老当家临死的时候留下话,终有一日,新当家会从山林中呼啸而来,带领现世帮扬名江湖,而今话已应验,我等终于把当家的盼来了!”“我等终于把当家的盼来了!”众人附和道。
许大红继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认错人了吧?俺不认识什么当家的啊。”白脸汉子带着哭音道:“当家的,要是连你也不管我们,现世帮可就撑不下去了!”“俺咋管你们啊?”许大红更诧异了。白脸汉子道:“十日后,在钱家庄即将召开东北武林大会,会上云集了北方各大门派的高手,这正是咱们露脸的好机会啊!”
李李白听到他说钱家庄三个字,脸色一变:“你说的钱家庄,可是江湖人称‘笑面判官’钱铁笔府上?”白脸汉子点点头。
李李白心里一阵狂跳——要知道,凡是练武之人,都无时无刻不渴望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而几大门派以各种理由办的武林大会,正是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比方说,少林和武当每四年都会举办一届弘扬中华武术精神的大会。这是中原正道武林中最大的盛会,参加人数也最多,其规模和影响力相当于如今的奥运会;再比方说,每隔三年,东北、西北、东南等几个地区也会举办各自的区域性武林大会,多数是本地门派参加,大家拉拉家常,扯扯犊子也就过去了,相当于如今的亚运会。
当然。也有些非正规门派集合在一起举办武林大会。比方由丐帮、盐帮以及马帮举办的武林大会。这些大会没有固定时限,啥时候想办就办,参加的基本都是本团伙的成员,上场会真刀真枪地对砍,砍死了只当睡着了,万一没砍死落下个腿断胳膊折的,架副拐杖坐个轮椅还可以继续参加由朝廷举办的残疾人武林大会。
我们刚刚说到的东北武林大会就是由地处东北的门派,括弧,中原实力排名在50名之外的门派参与的武林大会。
李李白身为二流武林中的二流角色,虽然没什么资本奢望自己能称霸武林,但古语说得好,想唱就唱,要唱得响亮。您看快男快女之流的选秀节目多说了也只能捧红那么两三个人,大家还不是打破头去参加海选?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李白的野心是绝对可以理解的,况且他突然间发现了自己拥有两样可以在东北武林大会扬名的法宝:许大红和现世帮。李李白只觉若是自己充分利用这两大法宝,别说东北武林,就是中原武林都可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李李白强忍着屁股的剧痛,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扶起白脸汉子,拱手道:“这位好汉如何称呼?”白脸汉子知道李李白跟许大红的关系不一般,忙道:“好汉不敢当,小人名叫石渊忠。方才多有冒犯,请李大侠海涵。”
李李白客气几句,对许大红道,“许姑娘,看在石当家一片诚心的份上,你就应承了吧。”许大红面露难色:“可是俺从没做过啥当家的啊。”
李李白按事先想好的套路道:“李某虽不才,在江湖上好歹也有一号,如果许姑娘答应接手现世帮,那么我也会入伙,助你一臂之力。再说了,多个人多份力,入主现世帮,想必对许姑娘寻夫也有很大帮助。”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劝了许大红,又巧妙地把自己安置妥当。
石渊忠明白此事没有李李白不成,便道:“石某愿奉李大侠为二当家。”“我等愿奉李大侠为二当家!”众人跟着嚷道。
李李白假意推辞一番,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于是众人都把目光转向许大红。许大红本没什么主意,听李李白说这群人能帮自己找相公,只好点点头:“既然李大哥答应了,那俺也干。不过俺啥也不懂,以后你们就全听李大哥的吧。”石渊忠一听大喜,连忙带众人见过新当家。
众人施礼完毕,李李白站出来道:“既然现世帮已经重生,那帮里的有些东西也要改一改。”石渊忠道:“请二当家指示。”
“首先,当家的这个称呼不能再用。我们是名门正派,不是马帮,也不是绿林,以后要称呼许姑娘为帮主,贤弟为副帮主。”
石渊忠摇头道:“不敢不敢,还是李大侠为副帮主。”说罢一挥手,众人立即高呼许帮主、李副帮主。
李李白心里笑开了花,口中却道:“大家的盛情李某心领了。但自古强宾不压主,我既为副帮主,那么贤弟也当为副帮主,否则的话,李某只有不入这个伙了。”石渊忠又推让一番,这才接了副帮主之位。
许大红和李李白一夜之间变成坐拥四十多号跟班的帮主和副帮主,被现世帮众人前呼后拥,风卷残云一般朝钱家庄进发。
许大红这边风景虽好,沈书白那边情况可不太妙。一个文弱书生,被黑道分子绑架,并且还被硬塞了慢性毒药,想跑跑不了,想死死不成,换了谁心情能好?
刚开始的几天,沈书白一哭二闹三上吊,哀求倚若蓝放他回家,倚若蓝说你走我不拦着,但每个月的解药只在月初由师父发放,不服解药你必死无疑。沈书白明白了再闹无益,只得慢慢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并把最后的一丝希望寄托在老天爷突然显灵上……
倚若蓝身为善恶谷骨干弟子,行事极有黑道特色,赶路从来只挑夜黑风高的晚上,而且不走大路专挑树林,用她的话说,风高好放火,夜黑好杀人。倚若蓝带着沈书白和俩保镖如此昼伏夜出,没几天就迷了路。
这天傍晚,四人起了床,倚若蓝跟掌柜的算清了店钱,便一头扎进路边的树林。四人在林中走了半晌,眼见天越来越黑,倚若蓝把地图都快翻碎了,仍旧找不到出林的路。
沈书白实在走不动了,便道:“姑娘,我们可否休息一下再走?”倚若蓝急道:“师父要我们五日内赶到扈家庄,如今已是第三日,延误了大计,你负得起责?”沈书白无奈,只得咬牙继续走。
又走了半晌,周围依旧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倚若蓝崩溃了,一屁股坐在树下,耍起小性来:“人家走不出去了啦,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啦……”
沈书白终于看不下去,上前道:“若蓝姑娘,可否让在下看看地图?”倚若蓝苦着脸把地图递过去。
沈书白借着月光看了半天,指着图上的一条线道:“请问姑娘,你是按这条线走的吗?”倚若蓝点头:“没错啊,可无论如何就是走不出去。”沈书白道:“因为你把地图拿反了……”倚若蓝抢过地图一看,俏脸顿时羞得通红。
沈书白指着地图道:“咱们应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经过沈书白的指点。四人终于走出树林,来到官道上。正行走问,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依稀听见有人喊“许帮主万岁,李副帮主万岁”之类。
沈书白看了一眼倚若蓝:“姑娘,前方好像有人。”倚若蓝一皱眉:“闲事少管,继续走!”
四人又走一程,路边终于现出一座二层客栈,门前的幡子上清楚写着:有间客栈。
倚若蓝大喜,当先推门进屋,冲柜台前坐着的肥掌柜道:“掌柜,两间上房!要快。”掌柜看了倚若蓝一眼。没动。
倚若蓝心下一惊,莫非有敌情?闪念间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指对方咽喉,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沈书白忙道:“姑娘,不可动粗……”“你闭嘴!”倚若蓝厉声道。
掌柜脸色煞白,带着哭音:“姑娘,你这已经是第三回要杀小老儿了,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啊……”倚若蓝纳闷地看了看沈书白,后者无奈道:“这两天咱们一直在树林里打转,傍晚结账,后半夜又转回来,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倚若蓝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冲掌柜胡乱一抱拳,说了句“还要昨天那两间房”,便飞也似的上楼去了。
酒馆老板惊魂甫定,摸着脖子道:“先是怪妇砸店伤人,之后又碰上四个神经病,这年头买卖可真不好做啊……” 店伙计把四人领到楼上最里间的客房,为难道:“四位客官,你们实在来晚了,小店就只剩这一间空房。”倚若蓝道:“那有没有牲口棚之类?”店小二道:“倒是有一问储菜的地窖,除了缺氧容易憋死人之外,没有别的毛病……”倚若蓝立即道:“行,他们三人就睡地窨。”
沈书白抗议道:“姑娘,在下体弱多病,可否通融通融,让我在外间打个地铺?”倚若蓝道:“不成,万,你起了色心怎么办?”
沈书白正色道:“在下饱读诗书,通晓礼仪,怎会做那等禽兽之事?何况姑娘貌似天仙,在下景仰还来不及,怎敢有轻薄之意?”沈书自这番话完全是出自真心,但在倚若蓝听来却是不折不扣的马屁。从古至今,女孩子都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别人说她长得像张三爷。倚若蓝自然也不例外,听了这番话,心里大乐,便道:“你说得有理,本姑娘就特别开恩,今晚容你在外间打个地铺。”
伙计按照倚若蓝的吩咐,在外间加了床地铺,又在里间门框上钉了道布帘,以便分隔男女。
话说沈书白刚要躺在地铺上睡觉,就听倚若蓝在里问道:“沈秀才,你睡了吗?”沈书自强打精神:“还没,姑娘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好吗?”
沈书白犹豫一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聊天,恐怕有失体统。”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咱俩隔着帘子聊。”倚若蓝不乐意了。沈书白多少有些失望:“那好吧,姑娘想聊什么?”
“就聊聊你吧。”
“在下的事姑娘不都知道了么?不如聊聊姑娘吧,在下还从未听你说起过自己的事。”
倚若蓝想了想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打从记事起,就在善恶谷里。”沈书白微微一怔:“想不到姑娘的身世如此可怜。”倚若蓝叹了口气:“我多次问师父我爹娘是谁,还是否在世,师父却始终不说。不过师父视我如己出,工欲叔叔、丁三大爷也都待我极好。姬二大爷虽然整天絮絮叨叨,其实也还对我不错。”沈书白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幻想那造型恐怖的善恶老人慈爱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倚若蓝接着道:“我偷过不少东西,还屡次被人追杀,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姬二大爷他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沈书白道:“姑娘,我见你本性不坏,可曾想过回归正道?”倚若蓝半天没声音。沈书白以为她不高兴了,就没再言语。
过了半晌,只听倚若蓝幽幽道:“人原本并无好坏之分,所谓正邪两道也是人为划分。我从出生开始就在善恶谷,它在我眼里就是绝对的正义,你叫我回归哪条正道?”沈书白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不再偷人家东西,也不会被人追杀,就像寻常女子一样,不好吗?”
倚若蓝被沈书白的话逗乐了:“沈秀才,你想得未免太天真。有些事,不是你想结束便结束得了的。就如你现在,不但身中奇毒,还跟我这个黑道恶女搅在一起,你脱得开身吗?”一句话噎得沈书白半晌无语。
倚若蓝自觉有些失言,转移话题道:“沈秀才,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离家出走吗?”沈书白想也不想:“再也不会了!在下一定会用功苦读,考取功名,然后衣锦还乡。”
“那你老婆呢?”
“在下一定会好好待她,即使她打在下千遍也不厌倦。”
倚若蓝喝醋道:“我真不明白,这么个极品丑女,你到底爱她哪一点?”沈书白答非所问:“在下欠她实在太多……”倚若蓝冷冷打断他:“我困了。睡吧。”
第二天傍晚,沈书白还没起床,里间屋的帘子突然撩开,倚若蓝伸着懒腰走了出来。沈书白一抬头,只见她穿着一条粉红的渎裤,上身则只围了件红色肚兜,丰满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
“姑姑姑娘,你这样成何体统啊!”沈书白话还没说完就喷了鼻血。
倚若蓝尖叫一声,对着沈书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猛踩,多亏我国古代没有高跟鞋这种穿透力极强的武器,否则沈书白早已经变成筛子了。
一盏茶过后,倚若蓝洗漱收拾妥当,而沈书白则顶着颗猪头。
倚若蓝找来两个肌肉男,开始交代任务:“此次我们的目标是‘铁刀门’掌门周刀三的家传宝刀,以及江湖人称‘夺命金钗’扈秀红的金钗。扈家庄路程近,金钗由我亲自去盗,你二人先去铁刀门打探情况,等扈家庄事毕,咱们在铁刀门附近的镇子会合,再商夺刀大计。记住,切不可贪功轻动,万一事情办砸,师父怪罪下来,我们都吃罪不起。”俩肌肉男小鸡啄米般点头。
倚若蓝放心地看了看二人,语重心长道:“两位,你们身为善恶谷资深跟班,虽然风中连名字都懒得给你们取,但我还是很看重你们的,希望你们此次多加保重。”俩肌肉男热泪盈眶加小鸡啄米。
沈书白虽然被倚若蓝胁迫,心中却打定主意,决不帮善恶谷做坏事,对三人的谈话完全不感兴趣,顶着猪头坐在一边,望着窗外发呆。
倚若蓝嘱咐完肌肉男,叉对沈书白道:“沈秀才,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前往扈家庄。”沈书白闻言大怒,拍案而起:“姑娘,你以为掌握了在下的性命,就可以命令在下做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吗?”倚若蓝做委屈状:“我只让你同去,又没让你偷东西,你急什么呀?”沈书白那股读书人的酸腐劲上来,把脖子一梗:“士可杀不可辱,想杀在下就请动手,想让在下为善恶谷害人,门都没有!”
倚若蓝没想到沈书白也有如此刚强的一面,心中不禁对他多了一分好感,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不少:“沈秀才,就当是我求你还不行吗?”沈书白人品大爆发:“要杀便杀,何必做出一副虚隋假意的样子!”末了指着倚若蓝的鼻子又补上一句,“你这个黑道恶女!”这句话可触到了倚若蓝的痛处,只见她眼圈一红,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沈书白虽不是英雄,倚若蓝却算得上美人,而且是个哭得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的伤心美人。沈书白这种只对四书五经过敏的孱弱书生何曾见识过这个,倚若蓝这一哭,他立时慌了神,刚刚像磐石一样坚定的信念顿时土崩瓦解。
尤其是倚若蓝在哭这一方面的造诣非凡,充分掌握了坐哭、躺哭、撒欢哭、蹦着哭、边笑边哭、干哭不淌泪等难度极高的技巧。对付沈书白,她刚使出第一式“干号”,对方就挂不住了,像屁股生了钉子似的。
一炷香过后。倚若蓝转成默哭。眼泪如同自来水,顺着脸颊稀里哗啦地往下淌,边淌还边用最天真最无邪的眼神瞒沈书白。
沈书白实在受不了了,开口哀求道:“姑娘,求你别哭了……”倚若蓝不理他的茬,继续哭。
“都是在下不好,不该如此说你的……”倚若蓝依旧哭。
沈书白心知自己今天若是不服软,倚若蓝恐怕能哭出个天池来,于是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只要你不哭,在下什么都昕你的!”“真的?”倚若蓝百忙中抽空道,“那陪我去扈家庄?”“去!”沈书白豁出去了。
他话音一落,倚若蓝马上止哭,沈书白立即有种上了鬼子当的感觉。
04
傍晚,四人算清房钱,倚若蓝又嘱咐了俩肌肉男一番,这才带着李李白往扈家庄赶去。
一路上,沈书白都不敢再让倚若蓝看地图,自告奋勇地担任起向导,俩人这才摆脱了鬼打墙的困扰,不出两日便到达扈家庄。
扈家庄虽然人口不多,但因为地处交通要道,经济非常发达,酒馆、客栈、洗头房以及烟花巷一应俱全,每到夜里庄上一片灯火,各种娱乐场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在众多娱乐场所中,最为出名的要属秀红阁了。该建筑位于扈家庄中心位置,装修得富丽堂皇。在功能上集吃喝、住宿、洗浴、桑拿为一体,专门迎接南来北往的达官贵人。
秀红阁的消费贵得惊人,据说曾经有一位京城富商来此住了十天,整整消费了十万两银子,平均一天一万两。然而收费虽高,服务也非常到位,吃喝自不必说,就连陪客的姑娘们也是千挑万选,没有倾国倾城的姿色根本跨不进秀红阁的大门。
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烟花女子组团来秀红阁应聘,选上的兴高采烈地挂牌上岗,没选上的只好黯然伤心地离开。也有不信邪的,头一年选不上就第二年接着选。据说有一位大姐连着应聘了八年都没成功,最后年老色衰,只得留在扈家庄扫大街。
能在扈家庄开一家如此牛x的休闲会馆之人,毫无疑问只有在当地最为赫赫有名、江湖上人称“夺命金钗”的女侠扈秀红了。
说起此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封号的真正意义——“夺命金钗”四个字应该分成两部分,“夺命”和“金钗”。
朋友们别看这“夺命”俩字瞧着挺吓人的,其实它指的并不是扈秀红的武功,而是指她夺人魂魄的身材。
扈秀红的身材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呢?举例来说,林黛玉型的清纯美女看了让人赏心悦目,心生爱怜;李莫愁型的反派美女让人又爱又恨,但总抱有几分幻想;而扈秀红这样的性感尤物,男人第一眼见到一般都会忽略她的长相,因为那身材实在是太火辣太抢眼了。毫不夸张地说,她的身材好到让人无话可说的地步,如果她生在如今。那《变形金刚》的女主没梅根·福克斯啥事了。
而扈秀红也真没白瞎了自己这副魔鬼身材,一边闯荡江湖一边处处留情,每到一地行侠仗义完毕,该地就会产生与她逗留天数成正比的痴男,成天念叨着非她不娶,时间一长,这些人中轻的害了相思病,成天神神叨叨;重的干脆横刀自刎,一了百了。如此日子一久,江湖中人,括弧,男人,都领教了扈秀红的厉害,于是送给她“夺命”二字。
至于金钗,无非是因为扈秀红行事时身上一丝不挂,只有头上插着一支金钗罢了。这样的命名规矩在古时并不少见,比如临敌时头一剑绝对砍不着人的一剑无血冯稀饭;整天与毒品为伍的瘾君子吸毒欧阳风;酷爱种植君子兰的华山掌门,君子剑岳不群等等,也都是这么来的。
不过扈秀红却不满足于一个“夺命金钗”的江湖空号。她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我开始偷偷地想你”般的速度,找了个农村暴发户成亲,又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成功逼死了公婆,然后强迫丈夫变卖家产,跟着她回到扈家庄开起了秀红阁,摇身变成江湖中弃武经商的先进典型,让那些姿色和名气都不及她的二三流女侠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朝廷还曾为此专门嘉奖过扈秀红,秀红阁的大厅里至今还高悬着一幅当今圣上御笔亲书的墨宝——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有容乃大”。
话说沈书白和倚若蓝分别乔装成富家公子和其书童,大摇大摆地住进了秀红阁的上房。
俩人刚一进房,沈书白就拉住倚若蓝:“姑娘,在下虽然陪你来了,可是必须跟你约法三章,你若是不答应,在下宁可毒发莫明其妙而死,也决不会帮你。”倚若蓝不耐烦道:“哪三章?”
,“第一,在下决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第二,不许强迫在下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第三呢?”
“这个……请参照前两条。”
倚若蓝微微一笑:“三条我都应了,不过除此之外,你必须全听我的,”她见沈书白面露犹疑,又道,“如果这件事办得好,我便跟师父求求情,说不定能把七尸拘魂散的解药一次性讨来。”
沈书白虎躯一震:“我身上的毒能解?”
“当然,只用把七颗解药同时服下,每次单服一枚只能暂压毒性。”
沈书白原本还以为这辈子算是完了,听倚若蓝这么一说,又重新燃起生的希望,连忙点头道:“在下愿听姑娘吩咐。”
“君子一言啊!”倚若蓝连忙确定,她知道沈书自言出必行,当下放下心来,面露坏笑道:“沈秀才,你要做的事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色诱扈秀红。”“色……色诱?”沈书白傻眼了。
“听闻扈秀红近来对书生型小白脸非常着迷,前两天曾花重金诱惑过本地的一个清苦秀才,只可惜……”
“定是那秀才严辞拒绝了吧。”沈书白想当然道。“那秀才兴奋过度,一不小心失足掉到井里淹死了。如果你此时以翩翩佳公子的造型出现在她面前,扈秀红一高兴,警惕性必然下降,我便可伺机盗取她的金钗。”沈书白听了这话,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倚若蓝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似欲反悔,连忙提醒道:“君子一言啊……七颗解药啊……”沈书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半晌,长长叹口气,摇头道:“在下算是彻底栽到姑娘手里了。该怎么做,在下照办就是。”倚若蓝咯咯一笑,作一休哥状:“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会儿。”
话说扈秀红自从嫁人后,迫于舆论压力和江湖形象,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公然勾引男人,而她相公的床上功夫如同奥特曼的超人状态,只能维持三分钟,最近好不容易勾搭上个秀才,却又嗝屁了,搞得她每日欲求不满,心情烦躁,就连更年期都提前了……
这天傍晚,扈秀红应酬完几个秀红阁的熟客,又跟手下人交代了些事务,便独自到后院亭子里喝酒解闷去了。
人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扈秀红只喝了几杯便感到不胜酒力,连忙起身,一阵微风迎面吹来,扈秀红顿觉神清气爽。
扈秀红正惬意间,突听假山后面的水池里传出一阵哗啦声响:后院平时不许家丁进出,自己的相公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究竟是谁呢?扈秀红心下疑惑,踮起脚尖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她来到假山前,通过山壁上的一个通风孔向池塘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平时能见度极好的池塘此时居然被一层白色烟雾包裹,塘中荷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扈秀红正纳闷呢,只见池塘中央冒起一串气泡,跟着气泡一起浮上来的。还有一只翻了个的王八。片刻之后,一个雪白的背影突然从水中凸起,以一个优美的甩头姿势定格在她的眼前。
扈秀红强忍住内心的惊讶继续看:只见那背影先是用手拨弄了一下肩上的长发,随后转过身朝自己这边走来。
就在那人一转头的工夫,扈秀红明白了两件事:一,这人是个长相俊秀的美男子;二,这男子有着一杆非比寻常的大枪。
扈秀红瞪着正朝自己翩翩而来的男子,就觉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呼吸困难,脑供血不足,身子不由自主地退出假山,来到池塘旁边。
塘里男子见岸边突然出现一个貌美女子,先是惊叫一声,随后用手捂住私处,如同被偷窥的小姑娘一般叫道:“你是谁?”扈秀红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最后只得扔下一句“对不起”,飞也似的逃离了池塘。
故事写到这里,众位看官可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没关系,让我们将时间快退到沈书白答应色诱扈秀红的第二天傍晚。
沈书白正在屋里看书,倚若蓝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拉起他就往外走。
沈书白奇道:“姑娘,你要带在下去哪里?”倚若蓝边走边道:“色诱扈秀红啊。”沈书白道:“太急了吧?可否宽限两日,让在下有个心理准备……”倚若蓝道:“不用准备,一切听指挥就行。”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沈书白下楼,左绕右绕来到后院的池塘边。倚若蓝先从怀里掏出一包奇怪的药粉撒进池里,过了半晌,池水渐渐翻滚起来,不断有白烟从池中升起。
倚若蓝点点头:“成了!”然后冲沈书白道,“脱衣服,跳。”沈书白惊叫道:“你要煮了在下啊?”
“胡说什么呢?我跟你说,扈秀红现在就在假山对面的亭子里喝酒,你要做的就是演一出‘美男出浴’。引她观看。”沈书白哭道:“那也不用非得脱衣服啊……”倚若蓝道:“挺大一老爷们,哭什么哭,不就是牺牲个色相么,快点!”
“苍天啊…一”沈书白还想再发点感慨,见倚若蓝已经将手伸到腰间拔剑了,连忙跳下池塘,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衩。“姑娘,在下可不可以留着它?”沈书白指着裤衩可怜巴巴地说。
倚若蓝看着赤条条的沈书白脸上一红,连忙把目光移开:“留着吧。”停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根黄瓜扔给沈书白。
沈书白道:“在下不渴,还是留给姑娘吃吧。”倚若蓝的脸更红了:“笨蛋,谁让你吃了?我是让你把它……夹到两腿之间……”沈书白虽然已婚,但对男女之事甚是生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用两腿夹住黄瓜。
倚若蓝朝远处看了一眼,声音发紧:“来了来了,你赶快憋口气,等她出来的时候再冒出来。”沈书白有些紧张:“起来之后,在下、在下该怎么做啊?”倚若蓝道:“来不及了,你随机应变吧。”说完连忙跑到路边的矮树丛后躲了起涞。
沈书白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吸了一口气,身子一缩,整个人遁入水中。
水塘只有一人来深,沈书白刚潜进水里,就觉耳边充满了嗡嗡声,他努力张开眼睛,发现不远处游曳着几条金鱼。沈书白心想,我堂堂一介秀才,居然还不如鱼儿活得随心,倒不如干脆淹死在这池中算了。
他正哀怨中,只见远处慢悠悠刨过来一只王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沈书白心想怎么着啊,你还想咬我一口不成?
那王八的行动似乎验证了他的想法,就见前者伸出短粗的爪子,加速朝他划来。沈书白见状连忙转身,刚想跑,没想到动作大了点,括约肌一松弛,“噗”的—声放了个屁。那王八万万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后招,整个被屁泡笼在其中,一下就昏死了过去。
故事说到这里,同学们应该明白扈秀红先前看到的气泡和翻个的王八是怎么回事了吧?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沈书白在水下实在憋不住,无奈之下只好露面。出水后他没发现有人看他,于是夹着那根黄瓜往岸边走,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碰到前来偷窥的扈秀红……
话说扈秀红不小心看到沈书白出浴的画面,惊得心里怦怦乱跳,回到家中后依然久久不能平静。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呈现出沈书白两腿间那杆雄壮的长枪。要是能跟这位美男共度良宵,哪怕让自己少活十年都愿意啊……
扈秀红正坐在床上意淫,她的相公突然推门进来:“酿资,酿资!(娘子,娘子)”扈秀红满腔火焰无处发泄,一看合法的来了,二话不说就把相公拽过来,一把扔到床上,三两下脱光了衣裳,蹦了上去。
扈秀红的相公天生体弱多病,爹妈本想给他娶个媳妇冲冲喜,结果不到一年倒把二老给冲死了。可怜小伙儿身体单薄、性格软弱,被扈秀红玩弄了肉体不说,连精神都被管得服服帖帖,平时身上从来没带超过十文钱,连买个糖葫芦都得打申请。方才他就是看上一只鹩哥,想找老婆申请俩钱,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扈秀红给合法征用了。
扈秀红在相公身上发泄了老半天,总觉得如同用牙签搅水缸,心下恼怒,一脚把他踢下床,骂了句:“滚,窝囊废!”她相公这会儿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哪还有心思要钱,连忙光着屁股跑了出去。
扈秀红坐在床上生气,气着气着就不由更想沈书白,心中突然一动: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就在扈秀红产生这一想法的同时,那边厢倚若蓝也跟沈书白布置好了对应之策。
倚若蓝道:“明天有个京城戏班来秀红阁搭台,扈秀红一定到场,到时你就去跟她搭话,找机会把她带到你的客房里。”说着,她从桌上拿起酒壶,“酒里我已下了迷药,明天你俩进房间后你就跟她喝酒,她一喝准倒。”沈书白委委屈屈道:“那在下不是也被迷晕了?”倚若蓝道:“没关系,我有解药,到时我拿了她的金钗,救醒你就走。”
转眼到了第二天。
从一早上开始,秀红阁就显得比平时热闹,伙计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姑娘们则个个打扮得花骨朵一样。
中午左右,京城的戏班子到了,一帮人在大厅里搭起了台子。众人一直忙活到傍晚,戏台终于搭建完毕。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扈秀红领着几个丫环从后院出来。
扈秀红今天穿了一身碎花红缎袍,下身一条水蓝色丝绒长裤,一头长发卷成碧云髻,头上插着那根招牌金钗。
倚若蓝和沈书白躲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倚若蓝瞧清大厅规模,心下不禁有点打鼓,沈书白则因为头一次做感情骗子,紧张得浑身发抖。
不一会儿,大厅里的宾客逐渐多了起来,扈秀红带着俩丫环站在大厅里往来游走,遇到熟悉的宾客就上前应酬几句。
倚若蓝冷眼望着楼下,看着看着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个跟扈秀红聊天的矮胖子说:“这人是八极门掌门上官平正。”过了一会儿,又指着另一个瘦高个道,“这人是天残门掌门赵无伤,还有一品道扬威道人、铁胆帮的李玉山……奇怪,师父给我的情报里可没说这些人会来!”
沈书白小心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倚若蓝咬了咬下唇:“这些都是东北武林二流门派的砥柱,勉强算是正道,平时根本没有露脸机会,今天怎么突然会齐齐聚集在此?”沈书白道:“要不咱们再等两天?”倚若蓝摇头:“还有几天武林大会就开始了,不能再拖,计划照旧。”沈书白使劲咽了口吐沫,心里一阵阵地发虚。
不多时,戏班子开始登台唱戏,台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倚若蓝带着沈书白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目光始终盯着最前排的扈秀红。
沈书白素来不爱看戏,再加上昨晚倚若蓝对他进行了大半宿的“泡妞常用三百句”训练,没过多一会儿就靠在倚若蓝肩上睡着了。倚若蓝本想推开他,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书童。鲁莽行事容易暴露身份,只好耐着性子任由沈书白靠着。
过了一会儿,沈书白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突然一伸手,手掌刚好搭在倚若蓝的胸前。倚若蓝的小脸腾地红了,连忙把沈书白的手拿开;谁想到没过多久,沈书白又一伸手,手掌依日回到老地方。倚若蓝用充满杀气的眼光瞪着沈书白,后者则靠在她肩上睡得香甜。倚若蓝看着沈书白傻乎乎的睡脸,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紧。
从未谈过恋爱的黑帮少女倚若蓝根本不知道这就叫怦然心动。她只觉脸上燥热,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而睡梦中的沈书白对此也毫不知情,他幸福地吧唧吧唧嘴,又把另一只手罩在倚若蓝的胸上。
这下,沈书白的脸距离倚若蓝的直线距离基本不足一寸,倚若蓝只觉一股浓重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想叫醒沈书白,嗓子眼却如同堵了团棉花,根本说不出话来;想从座位上逃开,却又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倚若蓝被这感觉冲得头昏脑胀,连忙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喊出声来。
就在这当口,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倚若蓝的肩上。倚若蓝一回头,只见风姿卓绝的扈秀红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倚若蓝心头一阵狂跳,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是……”扈秀红以手示意她不要声张,慢慢附耳过去,轻声道:“小哥,看你这么辛苦,我来替你如何?”倚若蓝一愣,随即明白了扈秀红的意思。虽然事情目前比预想发展得要好。但接下来沈书白能否成功应付扈秀红。倚若蓝还真有点拿不准……所以,她不禁犹豫了一下。扈秀红却以为小书童想讨赏,微微一笑,从腰间拈出一锭银子递过去:“拿去喝点薄酒,我与你家主人有话要讲。”
倚若蓝见事已至此,只好一手接过银子,另一手扶住沈书白的肩头,站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扈秀红一笑,坐到沈书白旁边,把他的头轻轻靠到自己肩上。倚若蓝见此情景只觉心中别扭,扁着嘴向外走去。
沈书白正睡得惬意,一股浓烈的胭脂味突然冲进鼻孔,顿时被熏醒了,顺口道:“姑娘,你抹的是什么胭脂,这么香?”扈秀红软软地答道:“公子可喜欢闻么?”沈书白听到这声音一惊,立时醒了,抬眼望去,只见扈秀红正眼含秋水地望着自己,而倚若蓝已不知去向。沈书白连忙坐起身来,正眼都不敢看扈秀红。
扈秀红见他一副老实样,抿嘴一笑:“公子不认识奴家了?”沈书白按照昨晚倚若蓝教他的话道:“在下有些健忘,还请小姐提醒。”扈秀红轻声道:“荷花池边。”沈书白假装恍然大悟:“哦……原来小姐便是……”扈秀红又抿嘴一笑:“公子记得就好,奴家姓扈,公子叫我红儿就成,不要再小姐长小姐短的。”
在我国古代,小姐大都是烟花女子的别称,比方翠红小姐、柳莺小姐、希尔顿小姐、肯德基小姐等等。古人要是走大街上,跟人打听时辰:“小姐,请问现在几时了?”人家肯定当场变色:“你妈才小姐呢!’I沈书白虽然饱读诗书,却对风月场上的事一窍不通,好在他碰到的是扈秀红,如果逮着个女的就叫小姐,用不了多久大家就只能欣赏由其他男主领衔的《娘子救我》了……
听完扈秀红的自我介绍,沈书白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话道:“难道姑娘就是秀红阁的老板、江湖上有名的扈秀红扈女侠?”扈秀红掩嘴一笑:“女侠不敢当,奴家正是秀红。”沈书白一时紧张忘了词,连忙用余光朝两侧瞥,发现倚若蓝就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心里顿时有了底,笑道:“昨天唐突了扈女侠,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扈秀红似笑非笑道:“失礼谈不上,倒是秀红唐突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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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聊得热烙,戏台上的演员突然亮了一个音量极高的调门,把全场观众都给震住了。这是京城戏班的拿手好戏,一般都会博得满堂彩,主家一高兴就会多给些赏钱。岂不知此时这个调门却成全了扈秀红。众人都在鼓掌,她却突然发出一声轻叫,身体顺势往沈书白怀里倒去。
沈书白下意识地扶住扈秀红:“扈女侠,你没事吧?”扈秀红整个人软在沈书白怀里,腻着嗓子道:“刚才真是吓死人家了辣……”
“你不舒服?要不要回房休息?”话一出口,沈书白就后悔了,按照事先安排,他应该邀请扈秀红到他客房里去,问题是目前的场合不对,他总不能说,“扈女侠,你若不舒服,不妨到在下房里躺一会吧……”
沈书白不能说,扈秀红可等不及了,索性道:“不知公子房里可有好茶?人家喝杯茶压压惊就没事了……”沈书白正为说错了话懊恼,一听这话连忙点头:“碧螺春可好?”
“奴家最喜爱碧螺春,公子快些带奴家去……”
二人心怀鬼胎,离席上楼去了。
倚若蓝一直躲在远处监视,见二人消失在楼梯拐角,怕沈书白一人应付不来,便尾随着向楼上走去,冷不防与人撞了个满怀。当即失去重心,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还没等倚若蓝说话,对面那人已张口骂道:“他妈的,你赶着投胎啊?”倚若蓝定了定神,朝来人看去。只见对方长得五大三粗,腰间挎着一口厚重的宽刃九环大刀,顿时脸上变色,脱口道:“周刀三!”来人正是“铁刀门”掌门周刀三。
周刀三见对方报出自己名号,也是一愣:“你认识我?”倚若蓝眼珠一转,随口道:“周大侠武功超群,侠名远播,更难得的是,在文学界也很有名。”周刀三面有得色。
倚若蓝此刻心中颇为惦记沈书白,便道:“今日与周大侠相见,真是三生有幸,眼下小人有事先走一步,改日一定登门求见。”说罢抽身要走,周刀三却一伸手拦住他的去路:“难得周某与小兄弟如此投缘,今日周某做东,咱们痛饮一番如何?”不等倚若蓝说话,他又道,“周某从不强人所难,今日你是愿意呢?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
倚若蓝刚要拒绝。转念又一想,那边厢沈书白只要哄扈秀红喝下蒙汗药就成,难度并不太大,而周刀兰此刻主动请自己喝酒,却是千载难逢的盗刀良机,便答应了下来。
二人来到楼上一间客房,周刀三从门后拿出一坛酒摆在桌上:“周某平日好酒,今天也特地带了坛好酒来,本想邀扈秀红女侠共饮,没想到巧遇了小兄弟。来,我先替你满上!”说罢端起坛子给倚若蓝倒了满满一碗,又为自己斟好。
倚若蓝心下颇为戒备:“周大侠,小人不胜酒力,可否……”周刀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从腰里抽出单刀往桌上一剁:“周某平日从不强人所难,这碗酒你是愿意喝呢?是愿意喝呢?还是愿意喝呢?”
倚若蓝心说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啊,不过眼下不好跟他翻脸,只好硬着头皮跟周刀三干了一碗。“好!”周刀三叫了声好,又给倚若蓝满上。
二人接连干了三碗,倚若蓝暗道不好,再这么下去刀没夺到手,自己非得醉酒露馅不可,于是佯装醉了,手一松,酒碗掉在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倚若蓝面露歉意:“周大侠,小人有些醉了,一时失手……”周刀三一挥手:“没事!”转头冲门口叫道,“小二,拿个酒碗过来!”
倚若蓝趁周刀三转头的工夫,手腕轻轻一翻,掌中已多了一包无名药粉,飞快地在周刀三碗边一点,药粉立即溶于酒中。
待小二将酒碗摆到桌上,周刀三浑然不觉有诈,替倚若蓝斟满酒,端起碗道:“这碗酒我敬小兄弟!不过在那之前,必须把话说明白。”倚若蓝不动声色:“周大侠请说。”周刀三放下酒碗,双目如电地盯着倚若蓝:“明人不做暗事,兄弟搞的小把戏,真以为周某瞧不出来吗?”倚若蓝脸色一变,左手暗暗扣住腰间软剑。
周刀三怪笑一声,倏地拔起桌上单刀,向倚若蓝头顶劈下。倚若蓝见对方刀势太猛,双足蹬地向后一跃,刀锋擦着头顶滑过。
可周刀三一刀劈过,却并无后招。而是把刀重新剁到桌上:“现在你明白周某的意思了吧?”倚若蓝伸手一摸头顶,帽子已断为两截,满头长发顿时倾泻下来。周刀三得意地笑道:“小美人,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倚若蓝心下愠怒:“你一早知道我是女的,却还请我喝酒,到底是何居心?”周刀三一脸流氓相:“没什么,就想让美人陪周某一夜!’’倚若蓝骂道:“呸。臭不要脸!”周刀三站起身,铁塔似的守住门口:“小美人,你既已落人周某手中,还想全身而退吗?”又指着桌上的刀说,“周某虽然怜香惜玉,这口家传宝刀可不认得美人!”
眼见周刀三对自己垂涎三尺,倚若蓝心中一动,朝他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道:“周大哥,你急什么啊,人家又没说不应你!”周刀三以为她终于屈服。淫笑道:“美人你放心,周某虽然很丑,但是很温柔!”倚若蓝强忍住想吐的冲动,讪笑道:“周大哥,先跟我干了这碗,今晚一定让你如愿……”说到最后几字时,她嘴角带笑,媚眼含春,将美人计发挥得淋漓尽致。
周刀三咽了口吐沫,举起酒碗作势欲喝,动作到一半突然停住,斜睨着倚若蓝手中的酒碗:“咱俩换换。”倚若蓝瞪他一眼,把碗递了过去。
“周大哥,小妹先干为敬!”倚若蓝甜甜一笑,刚把碗端到嘴边,就听周刀三又道:“且慢!”
“又怎么了!”
周刀三嘿嘿一笑:“小美人,你虽然聪明,却也逃不过周某锐利的眼神。你恐怕早就料到我会和你换酒,所以事先在自己酒中下了药吧?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着了你的道,可我周刀三是何等人物,咱们再把酒换回来!”倚若蓝一听,顿时面如土色,拿碗的手也不禁微微发抖。
周刀三见状,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夺过倚若蓝手中的酒碗。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饮而尽。
“爽!”周刀三放下酒碗,见倚若蓝还未饮下,催促道,“小美人,识相的话把酒干了,不然……”倚若蓝叹了口气,端起碗一饮而尽;周刀三顿时就乐了。
倚若蓝放下空碗,不紧不慢道:“周大侠,你江湖阅历广,不知是否听过一种药,溶于酒水无色无味,服用后浑身燥热难当,手脚抽搐,若不能在一炷香之内与异性交媾,必会七孔流血而死!”
“你刚喝的是春宵媚骨散?”周刀三惊讶道。倚若蓝指了指周刀三面前的空碗:“若你中途不要求换碗,那喝的人就真是我了。我都怀疑,凭着这样的智商,你是怎么当上一派掌门的?”
周刀三大惊,冲到桌前作势拔刀,倚若蓝道:“来不及了,我数到五你就会全身滚烫,奇痒难耐,四,三,二,一……”
周刀三慌了,连忙退到门边站定。过了半晌,并未感觉有何异样。
倚若蓝脸上的笑容没了:“咦?不可能没效啊?”周刀三一听,当即向前一步,把单刀一挺:“想忽悠我?也不看看我周刀三是何许人……”话未说完,突然两眼一翻,整个人大头朝下倒在地上。
倚若蓝见周刀三晕倒在地,更是纳闷。自己明明放的是春宵媚骨散,周刀三为何会出现中了蒙汗药的症状?难道是自己放错药?
倚若蓝连忙从怀里掏出药包,顿时傻了眼:迷倒周刀三的哪里是什么春宵媚骨散,正是不折不扣的蒙汗药。问题是蒙汗药如果在自己身上,那沈书白客房的酒里下的,莫非是春宵媚骨散!
想那扈秀红平常已是一副不把天下男人吃尽不罢休的架势,若是再喝了春宵媚骨散,还不把沈书白给生吞活剥了?
倚若蓝想到这,连忙从周刀三手里抢过宝刀,急急跑出门去。
话说沈书白与扈秀红来到客房。扈秀红一个劲轻呼头晕,沈书白只得将她扶到床边坐定。扈秀红靠在床边,眼见沈书白离自己很近,顺手使出一招夜叉探海,双掌朝他肋下探去。
她原本打算从后面抱住沈书白,再顺势往床上一滚,接下来彻底拿下。没想到沈书白刚好走到桌旁去端茶,扈秀红一下扑了个空。收势不住,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沈书白见状,连忙将扈秀红重新扶到床上坐定。刚才他还道她是装的,看来是真的头晕,便道:“扈女侠,你先少歇,在下给你端杯茶来。”
扈秀红应了一声,靠在床边假寐。片刻之后,眼见沈书白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碗过来,心说这次老娘看你还往哪里跑,看准时机用出分筋错骨手中的一式“投桃报李”,双手前后错开一寸,闪电般朝沈书白双手小臂内侧抓去。这招一旦中的,被抓者手臂穴位被制,只有浑身酸麻,任人摆布的份儿。
沈书白自然躲不过这一击,登时手臂一麻,茶碗顺势就飞了出去。扈秀红一抓得手,正要把人往床上拽,不成想一碗热腾腾的碧螺春呼啸着奔她面门飞来。扈秀红大惊,连忙撤掌回护,茶碗虽然挡了出去,茶水却基本都泼在了她的脸上。
沈书白惊道:“扈女侠,你没事吧?烫不烫啊?”“你、我、他……”扈秀红好不容易忍住发飙的冲动,讪笑道,“公子,你好不小心哟,把奴家都弄湿了辣……”“罪过罪过,扈女侠快擦擦!”沈书白掏出锦帕递去。扈秀红拿锦帕在脸上一抹,胭脂与茶水充分混合,再加上茶叶点缀。性感美人顿时变成白骨精二世。
“公子,看奴家擦干净了么?”扈秀红边擦还边放电。沈书白差点没乐出声来。扈秀红把脸凑到床边的铜镜前一照,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回过身二话不说就把沈书白踹倒在床上,一个鹞子翻身骑到他身上,恶狠狠道:“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说罢就伸手拽沈书白的腰带。沈书白处于生死关头,也不想着如何迷倒扈秀红了,只是将双手紧紧拽着腰带,只求保全名节。
即将失守之际,房门哐的一声被踹开,倚若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扈秀红的样子,醋意大发,顺手抄起茶壶照她后脑就是一下。只听哐当一声,扈秀红功亏一篑,顶着半拉茶壶往沈书自身上一趴,晕了过去。
倚若蓝麻利地从扈秀红头上拔下金钗,瞪了沈书白一眼:“还不快下床?”沈书白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冲倚蓝一揖到底:“多谢姑娘搭救,不然在下恐怕……名节不保。”倚若蓝又好气又好笑,正想批评他两句,就听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周刀三的鬼叫:“小娘们,把我的宝刀藏到哪儿去了?”
倚若蓝暗叫一声不好,拉着沈书白来到窗边,二话不说抬脚就把他踹了下去。虽是二楼,好在窗户下放了一堆柴草,沈书白刚刚落稳,倚若蓝也跳了下来,低声道:“风紧,扯乎!”“扯谁?”沈书白没明白。
“就是撤退!”倚若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拽着沈书白拐过两个街角,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俩前脚刚走,后脚周刀就三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扯开嗓子叫道:“小娘们,把我的宝刀……”叫到一半,他突然看到昏迷在床的扈秀红,走过去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出手如此狠毒,必定是那小娘们!扈女侠,扈女侠,你醒醒!”扈秀红依旧妙目紧闭。周刀三见她着实昏死了过去,脸上突然显出狼见到羊时的贪婪,喃喃道:“美人,宝刀,周某该如何取舍?”低头想了半晌,又道,“昏迷不醒的美人,刚刚被盗的宝刀,周某到底该如何取舍?”来回踱了几步,又道,“即使对她做点什么也未必醒得过来的美人,虽然刚刚被盗却已不见踪影的宝刀……周某知道应该如何取舍了!”
周刀三主意已定,狠狠咽了口口水,做了两次深呼吸,展开鳞波微波,直奔睡美人扈秀红而去……
话说倚沈二人趁夜出了扈家庄,到驿站租了匹马。倚若蓝依旧像初次见面一样,将沈书白搭在马背上,沿着大路策马狂奔起来,一直跑到第二天傍晚,终于来到一家名为“同福”的客栈。
倚若蓝照例包了个二楼单间,待酒菜上齐,二人便狼吞虎咽起来。
沈书白边吃边对偷刀一事表示担忧,生怕周扈二人找上门来。倚若蓝对此倒全不放在心上。江湖中人视刀剑如性命,丢了自己赖以成名的宝刀,后果十分严重,必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寻找。
沈书白干掉一条鸡腿,抹着嘴角道:“姑娘,在下一直不明白,咱们冒险偷这些器物做什么啊?”倚若蓝瞥他一眼:“又忘了不是?不该问的别问。”沈书白自找没趣,闷口吃了几口菜,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姑娘,你之前答应在下的解药呢?”
“什么解药?”
“你不是说,只要在下帮你取得了这两样东西,就向尊师讨齐解药吗?你不会不认吧?”倚若蓝皱眉偏头,做失忆状。
半晌之后,她终于“啊”了一声:“本姑娘是说过这话,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啊,可你却几次三番出错,差点导致计划失败。”沈书白十分气愤,据理力争:“在下确实是照你的吩咐将扈秀红骗至客房,并以自身清白做饵……”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本姑娘及时赶到,你早就失身了!”
“那……在下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吧!”
“你怎么跟家庭妇女一样,就知道讨价还价?”倚若蓝见他还要分辩,一摆手道,“行行,你这苦劳权且记下,年终一起清算,这总成了吧?”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窗子猛然打开,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二人完全张不开眼。片刻之后,风势平息,桌上装着宝刀和金钗的包裹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包裹已取。
倚若蓝面有骄傲:“我师父来去如风,轻功天下第一!”沈书白见窗子上挂着另一张纸条,取下一看,上面也是一行字:下次吃饭别选二楼,害我辈闪了腰…………倚若蓝好不尴尬。
晚饭过后,二人各怀心事,早早便回房间睡下。
今晚月光皎洁,沈书白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心中满是惆怅:前妻许大红生死未卜,自己又身中奇毒。即使每月能够靠解药苟且偷生,说不准什么时候也会被善恶老人一掌劈死。这么一想,倒不如干脆逃跑去找许大红,即使半路毒发,也比成天提心吊胆来得痛快。
沈书白想来想去,终于做出了决定:prison break!也就是越狱,别说您没看过这部戏……
沈书白和衣在床上躺到半夜,估摸着隔壁的倚若蓝已经睡熟,便偷偷下了床,拿了几件贴身衣物,义无返顾地出门而去。
他住的客房在二楼最里间,要下楼必须经过倚若蓝的客房。沈书白踮着脚尖朝前走,刚刚走过倚若蓝门前,房门突然开了,门里伸出一只惨白的人手,倏地抓住沈书白的后领,猛地将他拉进门去。
屋里没掌灯,沈书白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一身素白的倚若蓝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月光漫过她婀娜的腰身,在地上拉出一道极长的影子。沈书白呆呆地看着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心中满是……恐惧。
请各位看官想象一下,深更半夜,月光惨白,窗前一位长发女子,地上一道老长的黑影,一阵阴风吹过,女子的头发立即呈贞子状披散开来,换谁谁不害怕啊?
沈书白咽了口吐沫。大着胆子道:“你、你是人是鬼?”倚若蓝半转回身,用满是哀怨的眼神看了沈书白一眼,幽幽道:“沈秀才,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沈书白有点不自然:“在下几时说过讨厌姑娘?”
“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沈书白见事到如今再装也没意思,索性道:“不瞒姑娘说,在下确实想走,哪怕逃出一日便毒发身亡,也好过靠坑蒙拐骗苟且求生。”倚若蓝眼光暗下来,半晌之后,声音哑哑道:“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沈书白闻言大惊,瞪大眼睛望向倚若蓝。
月光下的倚若蓝与往日大不相同,眉心微蹙,面色潮红,两行清泪在眼眶里打转,任谁看了都禁不住大起怜悯之心。沈书白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扭过头避开倚若蓝的目光,底气明显不足:“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倚若蓝撅着嘴走到沈书白身边,一只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不住来回摇动,嘴里发出类似小猫小狗的哼唧声。
沈书白抽回手,依旧不看她的眼睛:“姑娘,请自重。”倚若蓝一昕这话。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一张小脸哭得跟毛桃一样。沈书白打定主意不理她,任凭那边如何泪流,他就是背对倚若蓝,一言不发。
倚若蓝哭着哭着,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沈书白,抽泣道:“死秀才、笨秀才、傻秀才……”沈书白这下可罩不住了,手忙脚乱地想把倚若蓝赶开,不过他的位置比较吃亏,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没能够着背后的人,只好道:“姑娘,这成何体统,快放手!”“我不!我偏不!”倚若蓝反而贴得更紧。沈书白只觉背后热腾腾的。脸刷地红了。
二人如同美国职业摔角选手一样比划了半天,只昕倚若蓝一字一句道:“沈秀才,我喜欢你。”沈书白仿佛被电击一般,保持着张牙舞爪的造型,定在原地不动了。
倚若蓝又道:“自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喜欢你了,”见沈书白还不说话,继续道,“师父要杀你,是我拼命拦下来,在秀红阁,扈秀红要跟你……也是我救了你。我知道你一直对许大红的事耿耿于怀,但我是女人啊,我不能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受不了……”倚若蓝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搂着沈书白的手也慢慢松开。
沈书白叹了口气,转过身把倚若蓝轻轻搂进怀里,安慰道:“人非草木,在下又何尝不知你对我的好……”倚若蓝昕沈书白这么一说,不由分说地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沈书白搂着倚若蓝轻声安慰,心里矛盾得要命。
过了半晌,倚若蓝渐渐止了抽泣,从沈书白的怀抱中抬起头,俏目微睁,朱唇稍启,摆了个经典的kiss me造型。
沈书白只觉头脑一片空白,什么礼仪廉耻四书五经思想品德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像电影慢镜头一样慢慢把头朝那两片拥有致命引力的双唇凑了过去……
瞬间,沈书白只觉倚若蓝的唇如水一样湿润,身体却又像火一样滚烫,在水与火的双重冲击下,他有点把持不住,罪恶的右手悄悄向倚若蓝的胸部摸去。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前一瞬,倚若蓝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轻轻道:“不行……”“为何不行?”沈书白已被迷昏了头。
“我怕你对我不负责……”
沈书白信誓旦旦:“在下一定负责到底……”倚若蓝有些动摇:“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那我如果有危险,你是不是会挺身而出?”
“这个当然。”
倚若蓝听到这话微微一笑:“君子一言?”
沈书白稀里糊涂道:“快马一鞭!”
“太好啦!”倚若蓝一把推开沈书白,没等后者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一脸得意地道,“沈秀才,刚刚师父下了新命令,要你我参加三日后的东北武林大会。”沈书白失语。
倚若蓝继续开心道:“我本想自己去的,谁想你非得吵着闹着为我的安全负责,本姑娘只好给你这个表现机会了。”
沈书白支支吾吾道:“不……”
“不什么不,刚才是你自己说要负责的。出尔反尔可不是男人。”
沈书白说:“刚……”
“刚什么刚,刚刚你可亲了本姑娘,”说着,倚若蓝脸上一红,‘咻亲了我就要负责,若敢反悔,我就先杀了你!”沈书白明白又上了倚若蓝的当,连抽了自己几个嘴巴,悔不该一时糊涂,毁了自己一世名节。
我国古代,读书人对名节那是非常重视的,做事为人表里如一,人前人后必须一样。沈书白是读书人,自然要做到问心无愧,所以当倚若蓝说出这番话后,他立即在内心认同了这一观点,至于翻脸不认账,梗着脖子声称“我没亲过,谁亲过了,你有证据么”这样的无赖话,他连想都没想过。
沈书白懊恼半天,想想反正事已至此,干脆听天由命:“姑娘,你究竟要在下如何?”倚若蓝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不如何,就是让你陪我一起去东北武林大会。”沈书白冷笑一声:“若是如此简单,又何必非要在下同去?”倚若蓝对此早有准备:“这次一不踢你进水池,二不要你牺牲色相,你只要坐在椅子上就好。”沈书白仍旧不信:“这么简单?”倚若蓝见他的口风松了,继续忽悠:“沈秀才,我向你保证,你到了钱家庄一句话都不用说,只消坐在椅子上就行。”
沈书白狐疑地望着倚若蓝,后者连忙摆出一副全天下最天真最无邪的面孔。沈书白虽然对她的话依然持怀疑态度,但眼下也没得选择,只好就坡下驴道:“如此,在下就陪姑娘走上一遭吧。”
此刻的沈书白完全没预想到,自己这一遭不但险些走丢了性命,而且还从此陷入一场关乎黑白两道武林生死存亡的剧变之中。
05
八月初三,东北武林大会在钱家庄正式召开。东北地区的各大小门派纷纷派出高手参加。大门派希望提升在东北武林中的地位,小门派则希望借此机会扬名立万。
许大红和李李白带领现世帮到达钱家庄时,大会报名已近尾声。
本来他们早在三天前就可到达。但因为大会要求各门派必须派出一支由十六人组成的方阵,迈着正步走过主席台接受检阅。所以李李白只好沿途找了个客栈住下,对手下人进行训练。
现世帮的成员基本都是社会闲散人员,既不想辛苦劳作,也不愿打打杀杀。要他们打起精神走方队,基本上是一种美丽的幻想。
李李白从帮众中挑出十六名嘴不歪眼不斜,精神方面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勉强组成了一支方队,跟老板借用了客栈的后院开始特训。
“走方队,最重要的是气势,走出了气势,我们就成功了一半!”李李白站在队伍前训话。“哦——”队员们半死不活地应道。
李李白撇着嘴看了看石渊忠,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下面开始训练!”李李白操起教鞭,精神抖擞地投入训练。
“第一排压住脚步!第二排注意跟上!最后一排,方向走反了!”
练了半天以后,李李白就彻底泄气了。
“第一排,我让你们走,不是爬。第二三四排,我们要走的是方阵,不是八卦图。”
练了一整天,正步没练成不说,十六人里还有三个走丢的,最后还是石渊忠骑马赶了三里地。才把他们几个找了回来。
第二天,李李白强打起精神继续带领帮众训练。
不过这帮人实在太不争气,任凭李李白软硬兼施,甚至连当朝太子的位置都许了出去,众人还是走得如同瞎子组团过马路。石渊忠见状,连忙把他拉到一边:“李兄,要不算了吧,我们的人懒散惯了,训练他们可比登天还难。”
李李白一心想靠许大红和现世帮在武林大会中扬名,当然不肯就此罢休,摇摇头道:“贤弟,你忘了我们修改后的帮规了吗?”石渊忠道:“当然没忘!我们的新帮规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李李白点点头,转身又训练去了。
一连练了两天,方队虽然走起来基本能呈现出菱形,但离李李白的想象还是相差甚远。他有心继续训练,但转天就是武林大会,再不马上动身,赶到钱家庄恐怕只能参加大会闭幕式了。
李李白正焦急间,突然看见坐在一边望天的许大红。
他这两天忙着训练,许大红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如同巨型孟姜女一样站在客栈门口眺望远方,两天以来吓跑了不少企图住店的旅客。
李李白看着许大红,心中突然一动。她不是现世帮的帮主么,凭她那张着一眼就能止住小儿夜哭的脸,再加上一身恐怖的怪力,说不定能对手下的这帮人起点作用。
想到这里,李李白拉着许大红走到僻静处,低声道:“许姑娘,你想不想找相公了?”许大红牛眼一瞪:“做梦都想啊,就是不知他在哪。”李李白胡诌道:“据我分析,抢走你相公的人肯定会参加武林大会,我们只要去了,就算不能立即找到你相公,最起码也能探听到点消息。”许大红乐了:“那咱们就快走吧,还等啥?”李李白道:“我也想早点去,但大会要求训练一支十六人的方队,否则不准入场,真是可惜啊。”说到这里,他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李某无能,练了两天也没能练成,这大会我等恐怕去不了了。”
许大红超级单纯,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那咋整啊?”李李白见时机成熟,连忙凑到许大红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嘱咐了一番,许大红一一点头应了。
吃过早饭,李李白将现世帮全体人员集合到院子里,高声道:“诸位,帮主想检验一下方队的训练成果,我们先操演一遍,再上路。”一旁的许大红道:“对,整一遍再走。”
入选方队的跟班老大不情愿地出列,排队。
李李白等方阵列队结束,道:“这遍演习由帮主亲自为大家喊口令,希望大家认真执行!”说完退到一边。
许大红迈着正步走上前来,看了看众人,突然炸雷般吼道:“给俺毁成一排!”众人吓了一跳,平时也没听过这个口令啊。
许大红见没人动,沉着脸抄起一张长凳,往膝盖上一碰,只听咔嚓一声。长凳立即断为两截。众人正惊讶间,许大红又几步走到墙角,单手把一只五六百斤重的石碾子提了起来,大步走回院子中央,轰的—声放下,就势往上面一坐,轻描淡写道:“毁成一排。”众人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站成一排。李李白的心花这个怒放啊,心想这许大红哪儿是人啊,简直就是大力神下凡啊。
在许大红的监督下,原本提不起的现世帮只花了一个上午就变成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正步走得咔咔有声,口号喊得嗷嗷嘹亮。
就这样,李李白心满意足地带着许大红和脱胎换骨的现世帮踏上前往东北武林大会的征程。
如果这是一本童话,风中会写,从此李李白和现世帮众人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但童话从来都是哄孩子的扯犊子读物,而这是_本质量上乘的武侠小说,必须以一个巨大的冲突来作为故事高潮,至于高潮过后结果会怎样,还请各位看官多多关注。
话说到这里,风中不妨再透露一点,东北武林大会严格来说并不是整个故事的高潮,如果非要形容,顶多是疑似高潮。
话说现世帮众人来到钱家庄,在报名处登记完毕后,便由家丁引着进了会场。
武林大会会场设在钱家庄中心校场,偌大的院子里此时已挤满了各门各派的参赛代表。各派的基本套路都是一个师父带上十来号徒弟,师父撇着嘴往太师椅上一靠,一票徒弟龇牙咧嘴地站在后面,嘴里不时发出呜呜声,看那架势随时都有可能冲进别的门派咬人。
场内正喧哗间,许大红带着十六人方队迈着正步进来了,边走还边喊口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多吃肥肉,不怕挨揍!”后两句是许大红非要加上的,李李白本来不同意,后来一想要出名不就得靠炒作出位么,也就不拦着了。
众人正喧哗间,见一支如此威武的队伍走过主席台,纷纷侧目观瞧。
李李白见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连忙举起事先准备好的大旗。只见鲜红的旗面上印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现世帮”。
因为大会尚未开始,武林大会举办人钱铁笔以及其他协办人员都还没到,此时坐在主席台上的只有专门负责介绍各个与会门派的钱家二管家。二管家一看这队伍如此雄壮,暗地里喝了一声彩,高声道:“敢问台下是哪一派的好汉?”
李李白扛着旗杆,大声道:“现世帮,前来参加东北武林大会!”二管家点头:“请现世帮诸位好汉入座!”李李白在众人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现世帮众人走到会场的一角落厘。
人刚安顿下来,旁边门派就有人过来招呼:“敢问英雄大名?”李李白连忙起身:“在下现世帮李李白,”又指了指旁边一脸茫然的许大红,“这位是鄙帮许帮主。”那人忙冲许大红和李李白一抱拳:“久仰久仰。”
李李白道:“敢问大侠是?”那人道:“在下赵无伤。”李李白惊道:“阁下莫非是江湖人称‘天残脚’的赵大侠?”赵无伤的一双斗鸡眼眯成细缝:“大侠不敢当,在下正是赵无伤。”李李白立马道:“久仰久仰。”
在古代,大家在江湖上混,讲的首先是一个“礼”字。双方一见面,先是互问对方姓名、身家以及师承门派,问完后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得一脸虔诚地送上一句“久仰”。你要是问完人家身家之后说:“什么狗屁门派,老子压根没听说过”,那就离死不远了。这一套礼数在江湖里的使用频率非常高,毫不夸张地说,你只要精通此道,一点武功都不会也能混上个十年八年,可你若是不懂,武功再高也得被仇家组团给暗算了。
赵无伤跟李李白互相久仰了半天,突听得人群一阵喧哗,俩人连忙朝前望去:几个貌似高手的人正缓缓走上主席台。
李李白凑到许大红身边道:“帮主,台上那几位都是当今东北武林排名前十的人物。”许大红拧着眉毛看了看:“俺不认得。”
李李白指着台上道:“左边第一位是铁刀门掌门周刀三,坐在他旁边的美妇人是夺命金钗扈秀红,其余依次是八极门掌门上官平正,一品道扬威道人,铁胆帮李玉山……”李李白说得口沫横飞,许大红却听得直犯迷糊。
“奇怪,钱铁笔怎么不在?”李李白伸长脖子朝台上看了半天,“自己召集武林大会,却又不露面,这个钱铁笔的脾气也真够古怪的。”
片刻后,其他门派的人也发现钱铁笔不在,现场立即响起一片质疑。
看到这场面,台上的几位有点坐不住了。虽说他们都是东北武林中的代表,但论起号召力,合在一起也不及钱铁笔一半。
故事说到这里,想必大家已经对钱铁笔这个人物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虽然他也属于群众演员,但对接下来的故事却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风中还是费点笔墨来介绍一下这位仁兄吧。
钱铁笔,人称“笑面判官”。同学们从名字就可以推断出他擅使判官笔。事实上。钱铁笔不但把两支八斤八两重的熟铜判官钱铁笔使得出神入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生性豁达,好打抱不平,但凡遇到恃强凌弱,是一定要出手的。小到市井蟊贼,大到黑帮头子,都在他杀富济贫的范围之内。
多年的江湖生涯为他树立了许多敌人,相应的,也为他带来了很高的威望。在江湖上打杀了十余年后,钱铁笔毅然引退,回到老家兴建钱家庄,平日做些合法买卖,时不时接济一下周边穷人,生活比较低调。
但因为钱铁笔在江湖上颇有人望,再加上近些年东北武林人才凋零,所有大侠称号基本都被南方人抢走了,所以大家但凡有什么事都喜欢跑去找他作主,时间一长,钱铁笔也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东北武林的发言人。不过他的年岁毕竟大了,对名声的渴望早已消退得差不多,早有让出东北武林当家人之意。此次,他召开东北武林大会的目的,便是想通过公开方式选拔出一个接班人,帮助东北武林界重立威望,在中原武林中博得一席之地。
而东北的各个大小门派已被压抑得够久,一听说钱铁笔要召开武林大会,立即带上各门精英前来,准备在大会上一展拳脚。
大家既然是冲着钱铁笔而来,现在大会将始,他本人却还不见踪影,这叫众人怎能不急?有性急的门派干脆起立,冲主席台上大声叫骂起来。个别由市井流氓组成的小门派一看乐了,正愁没人闹,天上掉下一群大傻帽,于是也站起来跟着骂骂咧咧,顺带开始毁坏公物。其他门派一看别派开骂了,自己不骂好像怕了别人一样,于是也纷纷叫骂。一时间会场上乱成一片,叫骂声此起彼伏。
坐在台上的几位对此种乱况完全无能为力。有心质问钱铁笔吧,谁也不愿先开这个头;有心稳定局势吧,又对自己的号召力实在没什么把握,唯恐刚一站起来下面就撇上来一万多支袖箭,把自己扎成了筛子。于是几人左不是,右也不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办法。
坐在下首的八极门掌门上官平正是个驴脾气,心中有气又不敢冲台下发,一转头,正好看见扬威道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啪地一拍桌子。指着扬威道人骂道:“你娘个腿儿,你瞅老子做甚?”扬威道人别过脸道:“上官兄。你怎么出口伤人啊?”上官平正好容易找到个宣泄口,岂肯就此罢休:“你娘个腿儿,老子跟你说话,你故意别过脸,莫非想让老子拔了你的山羊胡子?”
上官平正有所不知,其实扬威道人刚刚根本不是有意用眼神羞辱他,只因他天生斜视,看谁都得别过脸去。至于上官平正说他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就更冤枉了,人家刚刚分明是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坐在旁边、穿得很少的扈秀红……
扬威道人听上官平正这么一骂,也火了,不过他进入一品道以前是个读书人,肚子里的骂人话没有职业文盲上官平正多,只得气呼呼道:“贫道不跟你这土包子一般见识!”上官平正最恨别人说他没文化,立即起身叫嚣:“老杂毛,敢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吗?”扬威道人也不示弱:“来就来,看贫道一剑刺你个晶晶亮,透心凉。”
俩人正要动手,只听台下传来一声娇喝:“住手!”这一声虽然分贝不高,却如同晴空霹雳,别说台上的俩人,就连刚刚还在叫嚣的台下众人也立即收住话头,瞪大了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缓缓走到台上,身后还跟着个推着轮椅的后生。台上下的众人一见妇人,纷纷起身道:“见过钱夫人。”
来人正是钱铁笔的正室,当年江湖人称“带刺蔷薇”的孙小美。
从前闯荡江湖时,钱铁笔使一对判官笔,孙小美使一双分水娥眉刺,二人联手击退过不少宿敌,被武林同仁视为江湖侠侣,如果用咱们现在的话说。就是模范夫妻。
自从钱铁笔引退后,孙小美也毅然退出江湖,一心辅佐丈夫经营钱家庄,把一份家业打理得有声有色。有能力的人素来都受人尊敬,更何况她是钱铁笔的夫人,所以孙小美在东北武林中的声望那是相当高。
话说钱夫人喝止了众人的冲突,径直走到主席台边,冲各门派的代表一拱手道:“诸位都是东北武林的表率,现下拙夫召集大家召开武林大会,是为了选出统领东北武林的英才。如果有哪位朋友想挑起门派争斗,那就是跟整个东北武林过不去!”
台下众人中有一半以上是跟着起哄的,听钱夫人这么一说,都没了脾气,纷纷坐回原位,只有几个不甘心骚乱结束的小门派还在叫嚣:“钱庄主在哪里?”“钱庄主不来,我们就没完!”
钱夫人一皱眉头,一直没说话的年轻话生推着轮椅上来,朗声道:“钱庄主在此!”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向轮椅中人望去:只见这人身材偏瘦,身上穿的是钱铁笔常穿的缎面青衫,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瘫坐在轮椅上。最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人头上戴着斗笠,脸上还蒙了层厚厚的黑纱,只能隐约看出面部轮廓,看上去颇为诡异。
这一下台上几位坐不住了。周刀三当先道:“钱夫人,钱庄主这是……”钱夫人目光如电,冷冷射向周刀三,后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年轻后生接茬道:“诸位掌门,我姑父在大会前夕中风,半年内不能说话,不可见风,但我姑父心系武林大会,便嘱咐姑姑和晚辈用轮椅推他出来,望各位海涵。”
扈秀红冲年轻后生道:“敢问公子是……”后生恭敬道:“晚辈孙人奇,家住杭州,前不久特来探望姑姑和姑父。”
众人见孙人奇说得合乎情理,纷纷望向钱夫人。钱夫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拙夫身染恶疾,不能见风,只能如此与大家见面,还望众位武林同道见谅。”众人听钱夫人这么一说,了解钱庄主是真的病了,纷纷回到座位,就连几个意图捣乱的小门派也都没话说了,赶紧到一边凉快去了。
李李白与一旁的石渊忠小声八卦:“奇怪,钱庄主怎么会突然患病?”石渊忠道:“莫不是花柳?”李李白摇头:“不会吧。钱铁笔平时最重名声,怎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做糊涂事?”
许大红对武林中事一窍不通,只好翻着白眼坐在一边喘粗气。
钱夫人在台上和众位掌门商量半晌,钱家二管家终于站起走到台边,高声道:“让诸位英雄久等了。现下时辰已到,东北武林大会正式开始!”话音刚落,两旁的锣鼓手立即卖力地敲打起来,一时间锣鼓声响遍了整个会场。敲打过后,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本次东北武林大会采用目前武林中比较先进的单人分组淘汰制,即将所有参赛门派代表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组,因为是单场淘汰,所以只有夺得每个组别第一名的门派才可以进入八强战,随后是四强战,直至决战,最后产生的冠军,也就是新任的东北武林当家人。
虽然东北武林在整个中原武林中的排行靠后,但蚂蚱的后腿也是肉,更何况在江湖上混,谁都渴望能有个大家公认的称号,所以东北武林当家人这个名号在众多东北门派的眼里无疑是非常诱人的。
因为参赛门派众多,大会工作人员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完成抽签分组,等到各门派得知参赛顺序后,天色已经将晚,钱夫人与台上的几人商议一下,宣布比武将在明天正式开始,于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06
第二天一早,比武正式开始。因为每派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大家纷纷选出门中精英,把写有号码的五色绸带绑在其身上。一时间整个会场里一片彩绸飘扬。
李李白代表现世帮抽到己组一号。拿到绸带后,他立即对本组对手展开调查,得出的结果令他兴奋不已。
己组基本上都是些不人流的小门派,像什么鳄鱼帮、铁线门、海龟派等等,大部分是游离在黑白之间的小组织,平时靠替人报仇,帮人种地,给寡妇找婆家,帮傻子娶媳妇等等营生勉强混口饭吃,基本没有任何竞争力可言。
李李白搜集完情报,立即回到本帮向石渊忠和许大红报信。
石渊忠听后大喜:“如此一来,己组第一名非我现世帮莫属了!”李李白也直点头。这两位仁兄似乎忘记了,现世帮也是众多无名门派之一。
许大红见他俩笑得跟向日葵似的,凑上来道:“你俩笑啥呢?”李李白道:“帮主,等下比武就要开始,这可是现世帮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许大红奇道:“比武?谁比?”两人异口同声道:“当然是你啊。”许大红大摇其头:“俺可不想随便打人,俺不去!”李李白眼珠一转:“那你想不想找相公了?”
“想啊。”
李李白指着主席台道:“帮主,实不相瞒,台上这些人。还有一会儿将要上台比武的都是坏人,就是他们抓了你相公……”许大红一听急了:“俺这就去揍他们,把俺相公抢回来!”李李白拉住她道:“他们人太多,凭你一个是打不过的。”
“那咋整啊?”
“你只用到比武台上,一个一个地打败那些坏人,得了第一,他们怕了,自然会放了你相公。”
“你没骗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许大红仔细想想之前的经历,点点头道:“那倒也是。”
两人正说着,就听比武台上有人高声道:“己组1号2号,请上台!”
李李白听得真切,连忙拉着许大红朝比武台跑去。
此时,台边已聚了不少人,想必都是己组的参赛门派,众人一见许大红,顿时一片哗然。
石渊忠早带着一票跟班迎上来,齐声道:“预祝帮主旗开得胜!”
许大红被众人稀里糊涂地推上台,定睛一看,台上已站着个红脸汉子,表情极不耐烦。
钱家二管家快步走到两人中间,冲台下一抱拳:“已组第一场,现世帮许大红,对三元会高铁生!”
二管家话音刚落,高铁生双臂一振,从背后取出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生铁三节棍,摆了个门户,嘴里冷冷道:“承让!”
现世帮众人一看不干了,冲二管家抗议道:“这小子耍赖,居然用兵器!”“不公平,不公平!”那边三元会的亲友团站出来道:“又没说不许用兵器!”“瞎吵吵个啥。有本事你们也用兵器啊!”
钱家二管家示意大家安静,高声道:“本次比武要求大家发挥本门武功之长,并未规定不许用兵器,”他转头冲许大红道,“许帮主,公平起见,请你也选一样拿手的兵器。”许大红摇摇头:“俺不会用兵器。”
钱家二管家道:“既然如此,即刻开始比试。”说罢退到一边。
李李白等人虽然对许大红的怪力早有见识,但对手毕竟是手持凶器的职业武痞。许大红能否打赢,其实他们心里也没底。
那边厢,三元会的高铁生本想在第一战时大显身手,没想到上来的却是个丑陋无比的悍妇。他只觉若不是现世帮在故意羞辱他,就是现世帮真的没人了。
高铁生越想越气,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暴喝一声,抄起三节棍朝许大红兜头便打。许大红见对方出手狠辣,猛吸一口气,扬起铁锹一般的手掌朝高铁生的面门拍出。这一掌后发先至,这高铁生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扑来,刚想招架,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横着向后飞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高铁生四仰八叉地摔到台下,满嘴直冒白沫。台下观战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张大了嘴瞪着台上。
还是钱家二管家见过市面,一炷香后,首先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嘶哑着嗓子冲台下喊:“己组第一场,现世帮许大红胜!”
台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李李白当先叫了一声“好”,众人紧跟着鼓起掌来,叫好声响成一片。三元会弟子扛起高铁生灰溜溜地跑了,极靠谱地预测,这些人都要转投丐帮了……
许大红秒杀三元会第一高手的消息不胫而走,己组的比武台前立即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有同组来刺探敌情的对手,也有别组来看热闹的狗仔,不管是哪路人,对许大红的评价都非常之高:“就是这个巨妇打败了高铁生吗?”“这么凶悍的女人,她真的是人类吗?”
接下来的比赛,过程就十分简单了。因为许大红所在的己组都是些小门派,本事稀松平常得可以,再加上许大红身上让人心有余悸的怪力,第一场比试后已有不少人萌生退意。
。
等许大红再次以一记开山劈石的大嘴巴将夜叉帮的刘不四掮下比武台后,腿脚快的帮派已去大会会务处递交退会申请了,有不讲究的干脆连招呼都不打,带着人撒欢跑路。他们的原话是,回去入个马帮或者收个保护费,好歹还有两天活头,若是不幸与这位一交上手,轻则腿断胳膊折,重则生活不能自理……
由于其他对手的弃权,许大红提前获得己组第一,直接晋级八强。这下可乐坏了现世帮众人。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昨天还是默默无闻的九流门派,今天却摇身一变成了夺冠大热之一,搞得李李白再和其他门派的人交谈时,总有一种难以抑制的优越感。
就连江湖日报也用整版刊登了本次东北武林大会的盛况,其中许大红的事迹上了头版头条。该报道用四个雄劲有力的大字做标题:“怪物来袭”。标题下面是江湖日报驻东北记者从现场发回的毛笔画,画中的许大红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三头六臂的哥斯拉。话说许大红顺利从己组晋级后,其他各组也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角逐出了各自的胜者。
“甲组,铁刀门周刀三晋级!乙组,‘夺命金钗’扈秀红晋级!丙组,八极门上官平正晋级!丁组,一品道扬威道人晋级!戊组,天残门赵无伤晋级!更组,铁胆帮李玉山晋级!辛组,杭州孙人奇晋级!”
到最后一位八强诞生,大会已经整整进行了五天。
这天傍晚,钱夫人召集所有八强门派来到中心校场,做决赛阶段的分组安排。
首先是钱夫人上台总结发言。跟往日不同的是,今日钱庄主并没有出席。常理来说,主办者的缺席是对所有与会众人的不尊重,但一来钱夫人在东北武林的地位声望仅次于钱铁笔,两口子谁说话都好使;二来各派最关心的都是明天八强战的次序,以致竟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
钱夫人冲众人一拱手:“诸位都是东北武林的精英。也是东北武林的希望,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希望大家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为东北武林扬威!”众人心不在焉地鼓掌。
“今日拙夫身体不适,全权委托我来主持八强战抽签仪式,还望诸位原谅。”众人顿时都打起精神。
孙夫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请诸位掌门、帮主上台抽签!”
台下的七位掌门闻言眼睛一亮,恨不能一把搂过箱子自己挑个上上签,又怕枪打出头鸟。于是大家你让我我让你,客气半天,谁都没动。
许大红不懂得江湖险恶,见众人推来让去,颇感烦躁,当下牛眼一瞪。大踏步上到台前,伸手在抽签箱里抽出一张。
钱夫人微笑着从许大红手里接过纸签,面向众人展开:“壹号。下一位抽到壹号的,就是许帮主的对手。”
其他七位早就听说过己组第一是位怪力悍妇,倘若跟她对打,胜了还好说,万一败了可就成了江湖笑柄。想到这儿,众人纷纷冲到台上,争着到箱里抓纸签,生怕晚了就撞上许大红。
一炷香过后,八强的对战顺序终于定下。钱夫人拿着对战表念道:“许大红对战赵无伤,周刀三对战上官平正,扈秀红对战扬威道人,孙人奇对战李玉山。”
当她宣读到孙人奇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站在台下的李李白眼尖,见到这一情景不禁心头一动:这孙人奇先是以探亲名义出现在大会上,随后又报名参加了比赛,现在居然一路闯人八强,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再加上刚刚钱夫人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难道两人有一腿?李李白这么想的当口,钱夫人已经宣布完,又跟众人客套几句,便带了两个侍女走了。
李李白见众人纷纷离去,正想去找许大红,旁边的石渊忠一把拉住他:“兄长可知帮主明天对阵何人?”
“天残门的赵无伤啊,怎么了?”
“你可知那赵无伤的底细?”
“只知他人送外号‘天残脚”其他的就不知情了。”
石渊忠面露忧色:“兄长有所不知,这赵无极的成名绝技‘天残脚’刚猛异常,江湖上传说,还从没有人能在他脚下全身而退!”“这么厉害?”李李白大吃一惊。石渊忠皱眉道:“更可怕的是。赵无伤在前面的比赛中只用到了双手,还从没用过脚!”
李李白这才感到事情非同小可,甚至在一瞬间萌发了让许大红弃权的念头。可转念又一想,许大红跟自己非亲非故,充其量不过是自己成名路上的一块大个儿垫脚石,即使败了,自己也不会有损失;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认识了许大红,自己不止一次地被她救过,虽然自己也勉强算是救过她一命,但清算起来,却还是欠她一次人情。
自古大侠都是有恩必报的,一般不会欠人人情。李李白虽然连小侠都不算,但他恰巧也是有恩必报的人,只是他的报恩原则照大侠的标准缩水了一半——他决不欠女人的情。
就在李李白替许大红担心的当口,天残门赵无伤那边也正在郁闷。
赵无伤闯荡江湖多年,虽然没啥脍炙人口的事迹,但好歹也算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每次自报家门,对方基本上都会说“阁下就是人称‘天残腿’韵赵大侠么”,赵无极就会一边假装谦虚一边拱手乐道“大侠不敢当,在下便是赵无伤”。
别看赵无伤此刻在东北武林中混得不错,其实他祖上只是给人抬轿的轿夫,而轿夫这行当又是世袭制,所以赵无伤年轻时也是个轿夫。
当年,赵家在老家的名声很响,人称“八抬赵”,意思是赵家的轿夫抬轿既快又稳,就连知县大人也常年聘请赵家人到府里抬轿。到了赵无伤这一辈,他爹赵十四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取名赵十五,就是想等他长大了接自己的班,跟几个叔伯兄弟继承老一辈的抬轿事业。
赵十五也没有辜负他爹的厚望,生就了两条大长腿,顶着装满水的瓷碗从街头跑到街尾,一滴都不带洒的。只可惜天意弄人,赵十五天生斗鸡眼。走直线时没啥问题,可一拐弯就坏了,经常会连人带轿撞到墙上。时间一长,家里人都不敢让他抬轿了,要知道轿子里坐的可是知县大老爷,摔坏了还得了?于是赵十四便托人找关系,给他谋了份赶马车的活儿,专门负责从城外的木料厂往城里拉木材泥土等建筑物料,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干上了长途货车司机。而且因为官道基本是直的,也解决了赵十五不能拐弯的问题。
如果赵十五干车老板一直到死,也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故事中了。幸好在赶了一年多的车以后,赵十五出了交通事故——他赶着马车撞死了人,而且死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地知县的公子。
跟许多侠客小说里描写的一样,知县大人只此一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到十六岁更是飞扬跋扈,集结了一批同样年少辍学的纨绔子弟在县城里横行霸道,吃霸王饭,住霸王店,看谁家大姑娘小媳妇长得好看还时不时来个霸王硬上弓,搅得县城鸡飞狗跳,恨得百姓牙根痒痒,但碍于他知县公子的身份,乡亲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偏巧这一天,知县公子不知抽了什么疯,纠结了一干酒肉朋友一起出城打猎。因为没有实战经验,一帮人忙活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打着,知县公子觉得无趣,便吵着要回城,让手下去找马车。
手下顿时犯了难,这荒郊野外的上哪儿找车去啊?正犯愁间,倒霉蛋赵十五赶着马车飞奔而来,知县公子一见乐了,叉着腰往官道中间一站,横声道:“本少爷要坐车,车上那厮赶紧停下!”
要说事情都赶巧了,赵十五今日赶车前,在木料厂喝了点小酒,走的时候就有点晕乎乎的,再加上车跑得快,等他看清前方有人拦车的时候,再勒缰绳已经晚了。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知县公子如同风筝一般飞出,然后扑通一下摔在路中央,脖子当时就歪了。
众人见马车撞倒了知县公子,生怕牵连到自己,哄的一声全跑了。
当下,赵十五的肠子都悔青了,连忙把知县公子抬上车往城里赶。结果可想而知,一回城,他就被知县下了大狱,每天五十大板,没几天就皮开肉绽,整个人只剩下半条命。赵家为了救他,变卖家产打点关节,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难逃一死。
也许是赵十五命不该绝,审判那天正赶上巡抚大人路经此地。巡抚大人为人刚正清廉,在堂上见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赵十五,立即问知县是怎么回事。知县不敢隐瞒,把事情经过跟巡抚大人说了。巡抚大人听了大手一挥。此案暂且押下,三日后本官亲自主审。
三天之后,巡抚大人如期在县衙公审此案。开审那天,大堂门外围了很多百姓,除了一小部分是围观看热闹的,大多都想替赵十五求情。
巡抚大人坐在堂上,命人带上赵十五,一拍惊堂木,赵十五,你可知罪?赵十五这两天没挨打,已恢复了些许元气,跪在堂下说,小人知罪,小人撞死了知县的公子。巡抚大人说,你为何撞死知县公子?赵十五说,是知县公子自己跑到路中间,小人躲闪不及,这才撞了他。坐在一旁的知县说你放屁。巡抚大人瞪他一眼,知县立即低头不敢吱声了。
巡抚大人说,赵十五,你撞死人触犯了刑律,本官必须依法断案,但你若有冤情,也可详细道来,本官定会为你作主。堂外围观的百姓见巡抚大人秉公执法,全都吵嚷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起知县公子的恶行。
赵十五也感动得眼泪哗哗的,说大人如此善待小人,小人不敢不说。其实撞人之前,小人喝了酒。围观众人顿时哗然。知县大人则兴奋得满脸通红,心想你小子这次还不死定了!
赵十五吸了口气,接着道,可这知县公子平日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百姓无不恨之入骨,小人就是不喝酒也一样会撞死他!此话一出,堂外立即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就连大堂两旁的衙役也禁不住叫好。知县的脸顿时自得跟他的死鬼儿子一样。
巡抚大人抬眼看了看赵十五,缓缓道,赵十五撞人有罪,但错并不全在他一人,加之本官早就听说那恶少为害一方,今日又有百姓佐证,两相权衡,本官判赵十五杖责二十,随后释放。巡抚大人宣判完毕,堂外又是一片掌声雷动。两旁衙役也念及赵十五的胆气,廷杖打在他身上就跟掸灰一样。打完后,巡抚大人亲自派马车送赵十五归家。而当地民众则纷纷自觉地站在街道两旁护送,那场面简直跟欢迎英雄归来一样。
只可惜赵十五因为在牢里挨打过多,导致右腿膝盖以下坏死,回到家后不久便截了肢,沦为废人。可赵十五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通过这件事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那就是成为一名行侠仗义的大侠!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赵十五装上义肢,化名赵无伤,离开家,去寻找他心中的江湖。这一年,赵无伤十八岁。
不过江湖是十分残酷的,对于一个有腿残疾的人来说尤其如此。赵无伤经历了许多痛苦波折,终于在三十岁时加入了一个全部由残疾人组成的门派“天残门”,并逐渐成为天残门的领军人物。至于江湖上盛传他那只能开山裂石的“天残脚”,其实不过是赵无伤为了延长义肢的使用寿命,特意找铁匠打造的生铁腿,重有三十来斤,走起路来铿锵有声,一步一个脚印。众多不知情者看了,都以为他内功深不可测。其实赵无伤最辉煌的战绩也只不过是一假腿踢跑了两个江湖蟊贼,不成想这两位大哥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硬是把赵无伤吹嘘成了天下第一腿。
在之前的故事里,石渊忠说赵无伤在戊组比赛中不曾用过天残腿,这话的确不假,但他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无伤之所以能够获得戊组第一,完全是因为他根本只和对手比腕力,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掰腕子。
比方他第一场比试的对手鲸鱼帮宋无思,因为对赵无伤的天残脚比较忌惮,一直不敢主动进攻。赵无伤见对方毫无进攻斗志,冷笑三声道,宋帮主放心,在下并无心取你性命,更不会用上天残脚。不过既然如此,你就得按照我的方式来比试。宋无思顿时松了口气,赵大侠想怎样比?
赵无伤说,我们比腕力。宋无思一愣,随即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赵无伤笑了笑,右脚微微发力,只听咔嚓一声,擂台立时被踩出一个深达半寸的脚印。宋无思大惊,这亏得是踩在地上,要是换成自己的脑袋,估计早就被一脚爆头了,连忙道,宋某愿与赵大侠比腕力。
没想到他这一答正中赵无伤的下怀。自从脚伤后,赵无伤就非常重视对腕力的锻炼。几十年下来已经练就了一副能抓举两百来斤的铁手。
宋无思刚一出手,立即被赵无伤连胳膊带人按倒在桌上,只得主动认输。而戊组的其他选手正为赵无伤的天残腿犯嘀咕呢,一看场上这架势,纷纷上台要求比试腕力……结果赵无伤就这样一路顺利地连胜,拿到戊组第一。
如今,要跟以怪力著称的许大红比试,赵无伤还真有点没把握。赢了还好办,万一输在她手里,那不但自己,就连天残门在江湖中的地位恐怕也要一落千丈了。一定要琢磨出个办法!赵无伤想到这里,微微叹了¨气,眯着一双斗鸡眼,回房思考去了。
夜半时分,钱家庄的某间屋子里。两个不辨身份的声音正在对话。
一个气愤的女声道:“奸贼,我已按你的要求在八强名单上做了手脚,何时才放我相公?”另一个分不出男女的声音贱笑两声:“别急,等后天胜者产生,我自然会放了尊夫。不过在那之前,如果你敢耍花样……”说到这里,那人加重语气,“尊夫必死无疑!”
“你……”
“别动气。气大伤身,气坏了身子,明天怎么主持大会呢?你说是吧,姑姑……”
东北武林大会已进入了第六天,八强战终于开始。虽然在此之前的五天里,有不少小门派陆续被淘汰出局,但来参加大会的人数非但不见减少,反而比小组比试时多了许多。
究其原因,其一,这次大会是东北武林近年来少有的盛事,而东北人又素来愿意凑热闹,马路上俩车追个尾都能引来二百多号围观看热闹,何况这么大的事?其二,各家媒体对这次大会都非常关注,如果哪天一不留神被记者采访到,回去也能跟其他门派吹嘘说“咱也是上过报纸的名人啦”。更重要的是,大会期间主办方对参赛门派一律免费提供三餐,而且伙食还不错,那些平日里忙时吃干闲时喝稀的门派当然就算被淘汰也不愿意走,据说丐帮就有不少弟子假冒身份来此混吃混喝。
好在钱家庄财大气粗,对白吃白喝的人全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武林大会到目前为止,表面上还是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八强比试不同于小组比试,所有人员都在中心校场集中,按照事先抽签的顺序依次比试,胜者晋级,败者该干啥干啥去。
许大红和赵无伤抽到的是壹号,比试顺序排在第一位。
上台之前,李李白担心许大红气势不够,于是把她单独拉到一边。指着不远处的赵无伤道:“帮主,你看见那斗鸡眼没?”许大红顺着他的手望去:“见了,咋了?”李李白正色道:“他叫赵无伤。是绑架你相公的三大主谋之一,等会上台你要是打败他,那离救你相公就不远了。”许大红牛眼一瞪:“就是他绑架了俺相公?看俺不上去抽死他!”
李李白拉住许大红:“帮主,有句话我得提醒你。”许大红救夫心切,不耐烦道:“还有啥话,等俺揍完他再说。”李李白表情凝重道:“赵无伤的天残脚非常厉害,你千万要小心……”
“俺知道了。”“等会儿如果有危险,我就立刻跟钱夫人申请停赛,或者你主动认输也行,主要是你的安全……”李李白话没说完,许大红已经一摆手,噔噔上台去了。李李白望着许大红壮硕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许大红上台半晌,赵无伤方才背着手走上台。钱家二管家在台中一站,冲台下一抱拳:“两位掌门已到,比赛即刻开始!”
赵无伤见许大红的眼神如同公牛看到斗牛士手中的红布,有心缓和一下气氛,对许大红道:“许帮主,比试时还请手下留情啊。”一般情况下,江湖中人听到这话,再不济都会客气两句。可惜他这次碰上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盲许大红。
只见她大手一挥:“废话少说,俺找不到相公就跟你没完!”赵无伤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只好一拱手:“那就承让了。”
只听钱家二管家道:“第一场比试开始!” 赵无伤有心威慑一下许大红,耳听得比赛开始,立即大喝一声,右脚往地上一跺。只听咔嚓一声,地上顿时现出一个脚底板大小的凹坑。台下众人一见,纷纷议论起来。
有的说:“不愧是赵无伤。内功深厚!”有的说:“这就是天残脚,名不虚传啊!”有的说:“厉害吧,昨天我就是跟他对打的!”有八婆问了:“结果如何?”那位脸还挺大:“别看他的天残脚厉害,愣是没踩透老子的脸皮!”……
赵无伤本拟许大红会被这一下唬住,然后自己就可以提出比试腕力的要求,想来此女身材虽壮,但毕竟是个女人,腕力必定不如男人。
赵无伤的小算盘打得正精,却只见许大红闷哼一声,右脚往地上一跺,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脚下地面居然裂开一条成人胳膊粗细的裂缝,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台下的李李白此时心花怒放。敢情这赵无伤只是人类中的高手而已,许大红可是不分种族的通杀型高手啊!
这下轮到赵无伤的脸绿了,怪妇许大红果然名不虚传!他迅速权衡一下利弊,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冲许大红道:“许帮主真是后生可畏。不知你的腕力如何,可敢与赵某比试一番?”许大红把牛眼一瞪:“比啥腕力,你快放了俺相公!”
赵无伤心道,这老娘们不光模样彪悍,精神还有问题,自己要是跟她这么纠缠下去,搞不好丢人就丢大了,还不如自动弃权,留点面子,于是长叹一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赵某一向莽撞,动起手来不知轻重,怕到时伤了许帮主;再者许帮主又让赵某看到了东北武林的希望,我也就没必要非得争这口气了。”他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我出于爱护你,关心你,谦让你的态度,决定放弃比赛。
赵无伤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纷纷道:“赵大侠如此大义,真让我等佩服!”“就是就是,如此高风亮节,真是令人钦佩啊!”
赵无伤见目的达到。转身往台下走去。只可惜许大红的文化水平不高,对他刚才的话根本没法理解,见他要逃,立时怪叫一声,狗熊下山一般冲赵无伤猛扑了过去!’
赵无伤正暗叹自己有才呢,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回头一看,许大红那堪比熊掌的巴掌已经裹挟着风声当胸袭来。
赵无伤一个身有残疾的糟老头子哪能经得起这非人的一巴掌,就听扑哧一声闷响,赵无伤在空中画了一条类似雨后彩虹般的完美弧线,姿势优美地降落在台下,可那条假腿却还立在台上。
众人顿时炸了锅:“赵无伤被打败啊!”“赵无伤被许大红一巴掌打败啦!”“赵无伤被怪物许大红一巴掌打折了腿,不知怎么就败啦!”
说到这里还算靠谱的,接下来可就有点不像话了:“赵无伤被怪兽许大红啃得只剩下一条腿啦!”“赵无伤被那美克星人许大红先奸后杀再啃得只剩下一条腿啦!”“赵无伤被那美克星人许大红先奸后杀,然后用七龙珠复活了再奸再杀,最后啃得只剩下一条腿啦!”所谓以讹传讹,这下同学们知道谣言都是怎么来的了吧。
不管外界对这场比试做何评论,许大红打败赵无伤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连那条赖以成名的天残脚都被许大红一巴掌拍折了,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旁人不知真相,天残门的帮众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完全可以站出来说破天残脚的秘密。只可惜这次跟赵无伤来的只有两个瞎子、两个哑巴、一个聋子和一个精神病。这几位中,能听见的看不见,看得见的又说不出,能听能看的哥们儿这会儿正跑到山上追蝴蝶去了……
许大红这边赢了一场,占据了一个四强的名额,其他人看着眼热,自然憋足了劲想要获胜。
接下来,是周刀三对战上官平正。周刀三为人阴险,表面一副侠义心肠,实则好名又好色,心胸狭窄得连张草纸都塞不进。平时仗着铁刀门是东北武林门众最多的帮派,处处以当家人自居,早已犯了众怒而不自知。相比之下,上官平正就正常多了,乡村盲流一个,字也不认识多少,门派是继承他老子的,武功是相当的稀松平常,老婆是娶完了老大娶老二,可就是不见一个有喜的。
周刀三打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从村里来的大老粗,不过他还得忍着性子跟对方一抱拳,客气道:“上官兄,还请手下留情。”上官平正毫不客气:“好说好说,我从不欺负弱小。”周刀三心下这个气啊,恨不能冲上去咔咔几刀把上官平正剁成饺子馅,只可惜他前些日子在秀红阁弄丢了家传宝刀,而且这事又不能宣扬。所以他想了个计策:在参加武林大会时当着各家媒体宣布自己未免杀戮不拿兵器,只凭空手比赛。一来能把丢刀的事暂时掩过。二来也展现出自己过人的英雄气概。
实际上,周刀兰祖上跟许大红的娘家是同行,都是杀猪卖肉的。不过周刀三他爹个子太矮。胳膊太短,用宽刃的切肉刀非常不顺手,这才打造了一把尺来长的单刀干活,时日一长,居然成了当地的一道风景,每日来瞧他单刀切肉的人络绎不绝。周老爹一寻思,得,干脆创个门派,当个掌门,于是收了肉摊,躺在家里想了俩月,终于创立了铁刀门。
其实周老爹本想起个响亮点的名字,像什么五毒教啊,沧海帮啊等等,不过他的文化水平实在有限,最后只好根据单刀的质地起了这么个朴实的名字。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周刀三实在没什么资本去嘲笑同为盲流的上官平正。
话说周刀三弃刀不用,的确在本次大会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些人甚至特意来看看不用刀的周刀三究竟是怎么制敌的。
其实,周刀三的招数非常简单。他没有刀,不是还有手么。对手上来,他先是大喝一声,把对方吓一大跳,接着就撸胳膊挽袖子地冲上来,照人家的脑袋就是一手刀,跟耍刀的套路一样。人家要是挡住了,周刀三当即双手齐上,揪住那人的头发就是一顿电炮,直到对手晕头转向,然后再一脚踹下台去完事,标准的流氓架势。也多亏了本次大会没有少林弟子参赛,周刀三才凭借揪头发外加电炮一路夺得了小组头名。
上官平正的经历也跟周刀三差不多。他爷爷上官老员外生平好吃,吃饭时总爱吧唧嘴,把夫人小妾们都吧唧得不敢跟他一起吃饭了,怕吐。后来大夫人忍不住了,就说,“娘个腿儿的,你不如干脆成立个吧唧派得了,整天吧唧吧唧,仔细老娘抽死你。”上官老员外是个妻管炎,被老婆欺压多年,一气之下还真就成立了个吧唧门,总部就设在村东头的公共厕所旁边,大概是因为那地方铁定没人吃饭,吧唧嘴不招人烦。吧唧门传到上官平正这代,才赶上村里终于来了个识字的游走郎中。上官平正请郎中为自己的门派题字,郎中就顺手写了一幅狗爬样的“八极门”。上官平正激动啊,这还是他的门派第一次有了金字招牌。
至于八极门的武功,那自然是八极拳了,由上官老员外根据农垦姿势演变而来,共有八八六十四式,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到上官平正这一代基本已经失传,只剩下最后八式,而且前边七式都是强身健体的健美操,只有最后一招才是制敌招数。
上官平正之所以能闯过八强,也多亏了他那套慢到一定程度、而且一共只有八式的八极拳:对手上得台来,他先要求人家严格按套路来,然后自己站在原地一顿比划,直到一个多时辰后,等对手实在受不了,即将冲上来跟他肉搏的时候,他那套拳基本也耍到了最后一招,顺势一下,那位刚好撞到枪口上,立马倒地晕菜。
书说回第二场八强比试。就见周刀三和上官平正两位掌门对面而立,二人谁也不出招。看过侠客小说的同学们都知道,高手比试拼的是内力,谁先动了就说明谁要输了。如果俩人一起动,大约就是要见胜负了。
二人在台上互瞪半晌,上官平正突然道:“周刀三,可敢与在下按套路比试?”周刀三道:“求之不得!”
上官平正一听乐了,刚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如何出手,不料还能用上老办法,于是扎下一个马步。又开始比划他那套慢到让人抓狂的八极拳;周刀三的心里也乐开了花,正愁不知怎么下手呢,这家伙自己开练了,现在不动更待何时?
当即,他大喝一声,迈步朝上官平正冲去。上官平正耍得正开心,见周刀三这就冲上来,心下大急:“你娘个腿儿,你咋不按套路整……”
周刀三可不管这些,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电炮,连手刀和抓头发都省了,边打还边道:“八极拳是吧?套路是吧?你娘个腿儿是吧?”
上官平正被彻底打傻了,还手吧,八极拳讲究的是以慢打快,没教过怎么中途反击;不还手吧,这么下去铁定鼻青脸肿、皮开肉绽……正琢磨着呢,就觉屁股一疼,一股大力踹着他往台下飞去。等他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上官平正明白自己已经败了。但见周围那么多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地围着自己,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于是眼珠一转,顿时晕了过去。
第二场比试见了分晓,周刀三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当天的江湖日报报道此事时用了“猛如狂风,快若闪电”来形容周刀三,并将比试过程夸大了数百倍,声称二人的小宇宙产生激烈碰撞,当场融化了三百多名观众,据有关专家估计,此次战斗至少使得方圆五百里三年内寸草不生,其惨状跟几百年后轰炸东瀛的俩原子弹有一拼。
两场比试完毕后,钱夫人宣布午休,余下比试将在下午进行。
众人吃罢饭,饮完茶,顺带拉完屎,这才纷纷赶回校场,准备观看下午的比试。因为接下来的两场中有扈秀红,所以观众中以男粉丝居多。
扈秀红与扬威道人的比赛在先,两人早早来到会场。
扈秀红武功平常,又并非一派掌门,平时都是靠魔鬼身材行走江湖,小组比试时更是充分利用身材优势,要么穿一身前凸后翘的黑色紧身衣,要么来一套真空低胸装,趁对方看得心猿意马时,一出手就是抠眼珠子、踢要害的狠招。也正因为如此,扈秀红所在小组里有不少人在大会后选择了从此退出江湖,进宫应聘太监。
这扬威道人虽是清修之人,却也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自从第一天看到扈秀红时起,就无时无刻不幻想着找个闲人免进的地方将她拿下。
今天,扈秀红特意穿了一身粉色的低胸旗袍,上面的领口基本快开到肚脐,而下面的开叉则恨不能提到腰间。上台之后,扈秀红只是随便走上两步,下面的男人就基本快被自己的鼻血淹死了。
面对这么个性感尤物,扬威道人勉力镇定,左手持拂尘,摆了个门户道:“无量寿佛,扈女侠请先进招。”扈秀红也不客气,朝他抛了个质量极高的媚眼,娇叱一声,扬起双掌便朝扬威道人打去。
扬威道人见这一掌软绵绵的似无力道,还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轻轻侧身避过,左手拂尘虚点扈秀红肋下。他本拟逼退对方,没想到扈秀红不闪不避,挺着一对F杯的巨乳迎了上来。扬威道人只觉手上一软,拂尘已经点中对方左胸,他的脸腾地一红,差点把拂尘给扔了,连忙后撤三步,口中道:“无量寿佛,罪过罪过。”
扈秀红嘻嘻一笑,媚声浪气道:“道长,你好坏哟,奴家不依啦!”说罢运起双掌,又朝扬威道人攻去。
掌到半途,扈秀红突然身子一矮,使出一招九天揽月,单掌斜劈对方咽喉。扬威道人以拂尘向外一搪,扈秀红顺势捞住拂尘,低声道:“道长,今晚丑时,我在房里等你如何?”扬威道人一激动,顿时内息紊乱,身子滞在当场。扈秀红见他门户大开,眼中寒光一闪,猛地飞起一脚,踢向扬威道人的下身。扬威道人突觉得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心下暗叫不好,不等做出反应,就被结结实实地踢中要害,怪叫一声摔倒在地,顿时昏死了过去。
台下众人见扈秀红出手如此狠毒,都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各自要害。
扈秀红一招强横的断子绝孙脚将扬威遭人踢至昏迷,根据规则,比试中晕厥便算败北,她自然获得本场比试的胜利。自此,四强已经决出三强,最后一场比试,便尤为引人注目。
这场比试是由铁胆帮李玉山对战神奇小子孙人香。
李玉山与故事巾所有的垫场人物差不多,先是死爹死妈,然后年少无知闯荡江湖,一直闯到四十岁才创立了铁胆帮。创立这样一个帮派并不代表他生就一副铁胆,恰恰相反,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一副莽汉样子,却生来胆小,小时候怕鬼、怕黑,睡觉都不敢熄灯;长大了怕老婆、怕黑,睡觉依旧不敢熄灯。因为一辈子胆小,所以胆量成了李玉山生平最渴望的东西,开帮立派时才特意起了这么个豪气干云的名字,一来为了壮胆。二来也给帮派出售的金牌铁胆,找了个金字招牌。
在小组比试的时候,李玉山手持两个生铁胆上台,当着对手的面随便这么一捏,居然硬生生将铁胆捏成两半。对手见这位大哥如此牛x,纷纷主动告饶,败下阵来。偶尔有不服的,李玉山大手一挥,马上有手下抬上来一筐铁胆,他黑着脸挨个捏,一直捏到台上这位哭咧咧地讨饶为止。其实,李玉山下手的都是事先做好手脚的铁胆,此乃绝密。
李玉山介绍完毕,下面就来说说孙人奇。不过因为这位小哥在后面的故事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他的身份现下不能剧透,众位看官如果非要问,那就是:姓名,孙人奇。性别,男。职业。不详。年龄,不详。师承门派,不详。有否传染病,不详。
这位小哥获得小组头名的经历堪称神奇,他一不耍拳,二不用兵器,对手上来,他只消凑上对方耳边轻轻说上一句话。保证对方灰头土脸地认输。众人思考了好几天也没闹明白孙人奇为何如此厉害,只好送他个“神奇小子”的外号。
话说李玉山与孙人奇的比试刚一开始。李玉山依旧咔一声捏碎了手里铁胆。孙人奇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跟没看见一样。
李玉山一看,哟呵,碰上硬茬了。一挥手,手下立即抬上一筐铁胆。李玉山筐边一蹲,跟老太太扒土豆一样挨个捏了起来。
直到李玉山捏碎了一筐铁胆,孙人奇依旧一言不发。李玉山顿时急了,再一挥手,手下又抬上两筐铁胆,李玉山心想个小样的,我就不信你不害怕……约摸一个时辰之后,两筐铁胆又捏完了,孙人奇依旧没反应。李玉山再要挥手,手下哭咧咧地上来了:“帮主,小人们没预备下这么些……”
李玉山挥手叫手下滚蛋,回过身指着孙叭奇怒道:“你打也不打,降又不降,到底想做甚?”他倒忘了是自己一上来就咔咔捏铁胆在先。
孙人奇看他一眼,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笑密。令众人吃惊的是,他这一笑,居然有了几分倾国倾城的意思。李玉山从孙人奇韵笑容里感受到强烈的蔑视,顿时被彻底激怒了,于是干脆扔掉铁胆,暴喝一声朝孙人奇扑去。一派掌门首先对后辈出手本是失身份的事,所以李玉山一出招便下死手,双拳朝孙人奇的面门直直捣去。
孙人奇微微一笑,侧身避开拳势,趁二人错身的工夫,在李玉山耳边道:“李掌门,我知道你的底细。”李玉山心中一惊,连忙向后跃开丈许,一脸惊疑地望着孙人奇,那表情好像面对的是一头狰狞的怪物。
孙人奇笑嘻嘻道:“好黑,好暗,好可怖……”李玉山浑身一激灵,连嘴唇也变成灰白,战战兢兢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有……”孙人奇道:“马上认输,不然我就当众说出来。”
李玉山满脸冒汗,胸脯一起一伏,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过了半晌,他终于仰天长叹,转身噔噔下了擂台,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去了。众人见孙人奇未曾动手就胜了李玉山,继续大感神奇,在台下议论纷纷。有人说孙人奇内功深厚,光凭杀气就震断了李玉山的经脉;有人说孙人奇会巫术,在台上说的其实是咒语,谁听了都得突突;还有人说孙人奇其实是李玉山的背背山,李怕孙当众揭了他的丑才无奈认输……
其实最后一种说法最为贴切。李玉山的确怕孙人奇揭他的短,但这个短却跟断臂没啥关系。前面我们说过,李玉山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则胆小得要死,晚上睡觉都不敢熄灯。其实李玉山不光怕黑,还怕任何狭窄的地方,就连上厕所都不敢进茅房,而是转到茅房后面再行方便。就因为这个,没少让人家当成流氓揍过。再其实李玉山的胆小是一种病,现代医学称之为幽闭恐惧症,这种病大多是因为精神上受过刺激或者小时候被老师关过小黑屋所致。
不光是针对李玉山。孙人奇从小组比试起就一直用对手的隐秘作为武器,而在武林中混的,谁没干过一两件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孙人奇才能屡屡得手,现在又凭借香港狗仔般的绝密情报轻松逼退李玉山,昂首挺进四强。
八强赛结束后,钱夫人照旧主持四强赛抽签仪式,钱庄主依旧称病没有露面。抽签结果。周刀三对战许大红,扈秀红对战孙人奇。
对决次序一出,有好事者纷纷推测起明日的结果来。大部分人认为,怪物许大红会以压倒性优势撕了周刀三挺进决赛;这边厢神奇小子孙人奇毕竟是男人,最后必定是过不了扈秀红的美人关的。而决赛就更没悬念了。同性再加上怪力,许大红一定是完胜扈秀红,夺取本届东北武林大会的桂冠。李李白和石渊忠自然也一致认为,现世帮统领东北武林的时候就要到了,俩人甚至特意找了根树枝,在地上苦练起签名来。
分组完毕后,李李白立即欢乐地拉着许大红布置战术去了,可这边的周刀三却说什么都笑不出来。
别说是失了宝刀,就是一手拿一把,屁股上再倒插一把,恐怕也打不过许大红啊,那可是一拳就能把人打飞出去的怪物——就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残脚都被她一巴掌搞定,更可怕的是巴掌巴在脸上,居然能匪夷所思地把腿给打断了,这是何等内功啊?
周刀三本来心眼就小,越想越觉得憋屈,便独自一人跑到钱家庄外的酒馆里喝酒。有道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周刀三一直喝到酒馆打烊,心里还是不痛快,晃荡着身子从酒馆出来,在大街上边走边唱起来。
周刀三正唱得开心,忽听身后有人道:“周掌门,何事如此忧愁?”周刀三回头一看,孙人奇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
周刀三定了定神:“孙公子……又为何在此?”孙人奇道:“特来为掌门解优。”周刀三疑惑道:“解忧?周某不明白。”
孙人奇开门见山道:“周掌门无非是担心那怪物许大红罢了。”周刀三哼了一声,敢情你手气壮,不用跟她对打,不然你也忧。
孙人奇一笑:“在下倒是有个办法,保证周掌门明天旗开得胜。”周刀三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随即警觉道:“孙公子,周某若是胜了这场,恐怕就要与你争夺第一,你为何要助我?”
孙人奇左右看看,把周刀三拉到僻静处,神秘道:“周掌门有所不知,我姑姑姑父一向看重周掌门为人以及铁刀派在东北的实力,已暗中钦定你为第一名,在下之所以参赛,完全是奉姑父之命,为你扫清障碍。”
周刀三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目前的处境已经坏到极点,不妨死马当活马医,于是道:“孙公子此话当真?”孙人奇仿佛看穿了周刀三的心思:“以目前状况来看,在下即使骗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周掌门不妨一试。”这话正说到周刀三的心坎里,他哈哈一笑:“好,那一切全听孙公子的。”孙人奇微微一笑,附到周刀三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交代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四强赛正式开始。因为今日就会产生本届东北武林大会的冠军,所以观众比起昨天又多了不老少,多家江湖媒体也慕名而来,希望第一时间现场直播战况。
第一场比赛是扈秀红对战孙人奇。二人上得台来,扈秀红先是冲孙人奇抛了个媚眼,嗲声道:“公子,手下留情哟!”孙人奇微微一笑,退到擂台边:“扈女侠请进招。”扈秀红心想你这可是自己找死,满脸堆笑地朝孙人奇走去,边走还不忘边展示一下她那白嫩的大腿。
扈秀红走到孙人奇面前,摆了个标准的s形:“公子,我美吗?”孙人奇微微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一边。扈秀红脸色犬变,自从比试以来还没人能逃得过她的美人计,难不成这小子是个天阉?扈秀红心里一发狠,猛地一撩裙子,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立即展露无疑,把台下众人看得直流口水。
扈秀红笑道:“公子觉得如何?”孙人奇笑了:“赶紧用下一招吧,大婶。”扈秀红被彻底激怒了,娇叱一声,抬腿踢向孙人奇的下身。台下有几个视角较好的观众,把扈秀红踢人走光的瞬间看了个一清二楚,立时失血晕倒。
就在这时,孙人奇闪过扈秀红的飞踢,突然一把搂住她,低声道:“大婶,你就这点本事?”没等扈秀红反应过来,孙人奇突然大叫一声,搂着她从擂台上跌落。众人顿时哗然——根据比赛规则。坠落擂台者即为失败,这场比试二人一同坠地,也就同时丧失了晋级资格。换句话说,下一场四强战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冠军争夺战。
众人都没想到比试会发生意外,纷纷大呼过瘾。李李白虽然打心底里觉得孙人奇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更何况他已经与扈秀红被双双淘汰,接下来只要许大红战胜周刀三,那东北武林的大当家就非许大红莫属,换句话说,也就非他李李白莫属了!
决赛时间定在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来钟。
中午吃饭的工夫,李李白和石渊忠继续跟许大红面授机宜。李李白让许大红速战速决,尽量用最凶狠的招数在最短时间内制敌;石渊忠则让许大红实在不行就冲上去亲他,但凡正常男人肯定都得昏过去。
这边厢,钱夫人吃罢饭,正坐在钱家后花园赏花,孙人奇突然不请自来,冲钱夫人一作揖:“人奇给姑姑问安。”钱夫人脸色一寒,沉声道:“做戏就免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相公?”孙人奇一笑:“只要钱夫人再答应我一件事。”钱夫人强压着怒意:“什么事?”
“让周刀三赢。”
钱夫人哼了一声:“胜负众人自有分辨,岂是我能定得了的?”孙人奇拿起桌上的茶壶盖,边把玩边道:“我已告之他获胜法门,只要姑姑能稳住众人,这事就成了。”钱夫人胸脯起伏不断,过了半晌,只听她疲惫地道:“那我相公呢?”孙人奇道:“事成之后,必定放人。周掌门的目的只是夺得头名,并不想跟钱家庄为敌。”钱夫人道:“所以你就跟扈秀红串通,演了这场戏?”孙人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钱夫人道:“你到底是何人?”孙人奇把茶壶盖扣在桌上:“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说罢转身走出后花园。
中午过后,东北武林大会的决赛终于开始,由现世帮帮主许大红对战铁刀门掌门周刀三。
演武台边老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如果周刀三获得冠军,以后东北武林就要姓周了;如果是名不见经传的许大红夺冠,那无疑是本年度最具爆炸力的新闻,估计全武林都会对东北刮目相看。
不管哪方最终获得胜利,这场比试对大家来说都极具吸引力,就连前几日一直没有出现的钱庄主,今日也由孙人奇推着来到主席台,远远地观望比赛。
决赛在众人的期盼中开始了——许大红与周刀三上得台来,周刀三一脸轻松,许大红则满面的凶神恶煞。
钱家二管家照旧宣布了比赛规则,随后大手一挥,示意比赛开始。
许大红听得开赛的锣声响起,立即怪叫一声。拔腿冲向周刀三,打算给他来个一击必杀。周刀三看在眼里,却不闪不避,等许大红冲到身前,突然高声叫道:“且慢!”许大红纳闷道:“干啥?”
周刀三道:“许帮主,你身后是谁?”“谁啊?”许大红刚一转头,周刀三飞,陕地一记手刀劈在她脑后,随后展开双拳照着许大红的颈项一顿猛攻。
李李白见状暗叫不好,连忙朝台上喊道:“周刀三卑鄙小人!”“卑鄙小人!”“臭不要脸!”现世帮众人纷纷帮腔。周刀三恬不知耻地笑了。
众人都以为许大红挨了这顿毒打必定元气大伤,没想到她却跟被蚊子叮了一样,摸摸脑袋冲周刀三道:“你让俺看谁?”周刀三脸上的笑容没了。
李李白在台下叫道:“少废话,揍他!”许大红应了一声,扬起拳头刚要打,周刀三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向许大红脸上撒去。
“是石灰粉!”李李白话未说完,许大红已怪叫一声,伸手捂住眼睛。周刀三嘿嘿一笑,抡起拳头又是一阵猛攻,打得许大红连连后退,眼见就要退到擂台边上。
李李白冲台上大骂道,“周刀三你这王八蛋,竟然作弊!”这下观众们也觉得有点过了,纷纷叫道:“周刀三作弊!”“周刀三红牌!”
因为台下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出现往场内投掷垃圾的现象,比赛被迫暂停,钱夫人不得不亲自出面维持秩序。
李李白端了盆菜油过来,嘱咐石渊忠给许失红洗眼,自己则冲台前的钱夫人道:“周刀三不守规矩,用石灰粉伤人,应该取消资格!”“对,取消资格!”“取消资格!”众人跟着叫道。
钱夫人伸手示意大家噤声:“以石灰撒眼的确不妥,不过大赛并未规定不许使用收费道具,所以……”李李白怒道:“堂堂一派掌门居然用街头无赖的招数伤人,这还不算犯规么?”钱夫人只好道:“钱家虽然举办了大会,但却不能专权,况且拙夫患病,尚不能讲话,不如这样,我们问问其他两位四强选手的意见如何?”
钱夫人这么一说,众人立即把目光转向坐在台边的扈秀红和孙人奇。这扈秀红早和周刀三有一腿,见众人望着自己,立即浪声道:“既然比试并未明文规定,那么自然不算犯规,哦呵呵呵呵……”
李李白被扈秀红的媚笑搞得浑身鸡皮疙瘩,又望向孙人奇道:“孙公子,你怎么看?”孙人奇微微一笑,起身道:“小可江湖阅历尚浅,还是凭姑姑作主吧。”言下之意我弃权,姑姑说咋地就咋地。
钱夫人听了这话,脸上顿时一寒,旋即恢复过来,朗声道:“我看这样吧,石灰粉的事因为事先并无约定,就暂且算了。但在二人接下来的比试中不得使用任何兵刃道具,否则立即出局,众位以为如何?”
李李白等人本来对孙人奇的话颇为不满,一听钱夫人这么说了,也不好再驳她的面子,只好不情愿地答应了。
休整过后,许大红与周刀三再度上台比试。
周刀三此时的心情那叫一个爽,看来昨日孙人奇说得没错,钱夫人的确有意偏袒自己,如此一来,只要按照孙人奇的办法打赢许大红。那东北武林的当家人就非他周刀三莫属了;许大红这边刚刚被摆了一道,正在气头上,见周刀三上得台来,二话不说,扬起拳头就冲了上去。
周刀三见许大红已到身前,连忙故伎重施:“且慢!”许大红这次再不上当,抡圆了拳头看准他的脑袋就打。周刀三大惊,连忙往旁边一闪身,堪堪躲过一击。许大红立即回手,又是一拳打来。
周刀三连滚带爬地闪过第二拳,场面已颇为难看,眼见再也躲不过第三拳,连忙照孙人奇教的叫道:“你不想救你相公了?”一听这话。许大红连忙刹住拳势:“你知道俺相公在哪里?”周刀三见这话有效,忙道:“我当然知道,你相公在我手里!”见许大红半信半疑,又道,“你相公姓沈,是个皮肤白净的书生,而且屁股上还有个痦子!”
“你放屁,俺相公屁股上的是黑痣,不是痦子!”许大红举拳欲打。周刀三忙道:“说错了说错了,是黑痣!”
许大红停住手:“俺相公真被弥抓走了?快放了他!”
“只要你自动弃权,我得了第一,自然会放了你相公。”
许大红想了想:“你这人不厚道,拿石灰撒俺眼睛,俺不信你的话,还是按李大哥说的,先揍你一顿。再逼你放了俺相公。”周刀三冷笑道:“你敢动我一下,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相公啦!”
这话可把许大红彻底镇住了。自从比赛开始,她就一直被李李白输灌了“台上对手就是劫持你相公的人”,现在周刀三又说得有板有眼,由不得她不相信。
周刀三见许大红动摇,又道:“只要你当众认输,周某保证把你相公完好无损地送回你身边,怎么样?”许大红歪着头想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台下众人听见二人先是小声嘀嘀咕咕,正纳闷呢,见许大红突然哭了,纷纷议论道:“完了完了,定是周刀三使出铁刀门密传咒语!”
“铁刀门咒语能把人念哭了?”“据说还能把死人念活呢!”
话说许大红哭了半晌,抹着泪冲周刀三道:“俺认输,你真放俺相公?骗人是小狗。”周刀三哭笑不得:“骗你我天打雷劈!”话音刚落,天上立即响起一阵闷雷,惊得周刀三一身毛汗。
许大红不知江湖险恶,得了周刀三的保证后点点头,转身噔噔下了擂台。李李白见二人在台上嘀嘀咕咕,心知许大红定要被周刀三忽悠了,站起身刚想支招,却见许大红已经抹着泪下了台,惹得台下一片哗然。
李李白拉过许大红:“你怎么跑下来了?”许大红委屈道:“他说俺不认输就杀了俺相公。”李李白跳着脚叫道:“他那是忽悠你呢!”
“不是你说就是他们抓了俺相公吗?”
李李白一时语塞。都怪自己当初为了激发许大红的斗志这才扯了这么个谎,现在可好。聪明反被聪明误,快到手的第一名就这么没了。
正懊恼的当口,钱家二管家牵着周刀三的手举高,扯开嗓子道:“周掌门赢得本场比赛的胜利,按照大会规定,周掌门为东北武林当家人!”
此话一出。台下立即响起一片嘘声。有义愤填膺的观众叫道:“周刀三生孩子没屁眼!”有个更义愤填膺的哥们也喊:“楼上的,我顶你!周刀三再生个孩子俩屁眼!”众人闻言哄笑起来。
周刀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冲台下一使眼色,立即有几个五大三粗的铁刀门弟子冲过来,把这俩哥们请出去喝茶了。其他人再想出头,看看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孙人奇和扈秀红笑吟吟地上台。扈秀红骚首弄姿道:“恭喜周掌门荣登东北武林当家人的宝座!什么时候到秀红阁来玩啊?”周刀三一张脸笑成菊花状:“一定一定,扈女侠有心!”孙人奇也拱手道:“周掌门众望所归。真是可喜可贺!”周刀三哈哈一笑,毫不避讳道:“东北武林事务繁忙,日后恐怕少不了劳烦公子!”孙人奇微微一笑,话里有话道:“只怕周掌柜一忙起来,便顾不得在下……”
正寒暄间,忽听得场外一声啸叫,三支冲天炮随后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开了花。周刀三喜道:“钱庄主办事周到,居然连烟花都准备了!”
烟花过后。一队全副武装的家丁迅速拥进会场,把守住会场出口。
李李白有些纳闷,冲石渊忠低声道:“情况不对啊。”石渊忠正为许大红失了冠军懊恼,心不在焉道:“第一都被夺了,还能有啥不对?”
李李白待要说话,只见钱夫人领着一群手持兵器的家丁气势汹汹地冲进会场,手中娥眉刺一指台上三人:“你们三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快快滚下来受死!”周刀三本以为钱夫人是来给自己颁发奖状的,没想到人家带着一队刀手过来了。顿时有些蒙:“钱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07
钱夫人黑着脸走到台前,冲身后一挥手,几个家丁立即抬出一副担架。众人仔细一看,担架上躺着一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身体僵硬的死人,胸前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单刀,下身还插着一支金钗。
“这人是……”周刀三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钱庄主?”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傻了。钱庄主此时不正坐在台上吗?钱夫人怎么又抬出一个死尸版钱铁笔来?
扈秀红略一转念,飞身掠到轮椅版钱庄主跟前,倏地伸手拿掉他头上斗笠——张白净的书生面孔立即现出。那书生此时正被五花大绑在椅背上,嘴里还塞着团抹布,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扈秀红仔细一看,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她霸王硬上弓未遂的沈书生。扈秀红又惊又怒,以手抵住那书生的咽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书生极有骨气,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孙人奇见众人均是满头雾水,突然高声叫道:“扈女侠,咱们不是说好,我要挟钱夫人助周掌门夺魁,事成后你们便放了钱庄主吗,怎么反倒把他杀了?”扈秀红又惊又怒:“你放屁!”
钱夫人森然道:“事到如今还演什么戏!姓周的,我听从你的要挟,让这小子假扮我侄子,又帮你夺得第一,你为何还要伙同这扈贱人谋杀我夫?”周刀三已经彻底蒙了:“我……我没有啊……”
钱夫人一指钱庄主身上的两样凶器:“姓周的,这是你家传宝刀吧?扈贱人,这是你夺命金钗吧?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
周刀三和扈秀红直到此时方知自己已经掉进陷阱,解释也变成掩饰,唯今之计只有先制服元凶,再想办法跟钱夫人说清楚。
二人心电转念,突然暴喝一声,从两个方向同时冲向孙人奇。孙人奇的身子猛然向后一纵,人已落在五步开外,低声道:“两位不认识我了?”周刀三一愣:“你到底是谁?”孙人奇伸手在脸上一抹,原本俊朗的面孔竞变成妩媚的俏脸:“周掌门,你不是阅女无数吗。本姑娘易个容就认不出了?扈女侠,多谢你赏的酒钱。”二人脸色陡变,齐声道:“原来是你!”孙人奇做了个鬼脸,见二人做势欲扑,撒开丫子绕着擂台,一边跑一边叫:“哎呀,周刀三和扈秀红想杀人灭口,救命啊!”
钱夫人见二人要取孙人奇性命,心想这小子虽然该死。但若是被杀,恐怕就没人能指证周扈二人,于是娇咤一声,挺起一对分水娥眉刺冲上台来。周刀三没想到自己被同一个人连着涮了两次,心下气急,手上毫不留情,招招紧逼孙人奇;扈秀红那边刚攻了两招,却被钱夫人拦住去路,四人在台上捉对厮杀起来。
钱夫人这一动手,钱家家丁也纷纷冲上来助阵,跟铁刀门弟子打在一起,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李李白见局势突变,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拉起许大红往外跑。
许大红边挣边道:“姓周的还没放了俺相公呢!”李李白没好气道:“相公个屁啊,再不走连命都没了!”许大红固执道:“找不到俺相公,俺就是不走!”李李白急了,扯着嗓子道:“许大红我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骗你吃六味地黄丸,骗你喝迷药,还骗你来参加武林大会,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相公在哪儿,你从头到尾都被我给骗了!”
许大红被李李白的话惊呆了,半晌后才道:“俺相公不在这儿?你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俺的?”李李白一咬牙:“没错!”许大红大怒,扬手给了李李白一巴掌。李李白被这一下打得晕头转向,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大哥,你太让俺伤心了啊啊啊啊啊啊……”许大红以手掩面,甩开大脚丫子跑了。有几个慌不择路的群众演员刚巧路过许大红的运动轨迹,二话不说就被一一撞飞。
李李白望着许大红远去的背影,心里竟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惆怅。他正感慨呢,石渊忠已带着几个兄弟跑过来,一把抓住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对了,帮主在哪里?”李李白茫然地指了指前方。石渊忠道:“帮主已经逃出去了?我们也快走吧!”说完不由分说地拖着李李白向出口跑去。
出口处早已被一群手持兵刃的钱家家丁守住,见有人跑来,不由分说举刀便砍。现世帮众人素来不用兵器,只好就地抄起桌椅仓促应战。
眼见出口处有重兵把手,李李白心下着急,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堆满麻袋的板车,灵机一动,大声道:“过来两个弟兄,一起推着板车向外冲,其他人跟在后面掩护!”话音刚落,立即有两个身强力壮的跟班上前推起板车,石渊忠等人手持桌椅残肢紧随其后,李李白看准机会大叫一声,众人立即拥着板车向外冲去。
把守出口的家丁见一辆板车气势汹汹猛冲过来,纷纷侧身避让,李李白等人跟在后面挥舞着桌子腿奋力冲杀,终于逃出。李李白怕前面还有堵截,让俩跟班继续推着板车,众人一气跑出三里地,这才在一片树林外停下来休息。
俩跟班已经累得白眼乱翻,哐当一声把板车扔在地上,麻袋纷纷从车上滚落。李李白挑了条比较平整的坐下,气喘吁吁道:“大家都跑出来了吗?”石渊忠的气也还未喘匀:“报数,报数!”
“1……”“2……”“3……”“4……”
正报数间,李李白突然觉得身下有异动,低头一看,那麻袋居然来回扭动起来,一边动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李白连忙起身叫道:“麻袋里有人!”众人一听,纷纷举着桌椅残肢围拢。李李白使了个眼色,石渊忠立即凑过去解开麻袋口的绳子,一个面皮白净的书生立即冒头,嘴里还塞着团麻布。
石渊忠指着书生叫道:“这不是冒充钱铁笔的人吗?”李李白也吓了一跳,抄起椅子腿对准那书生:“你到底是何人?”那书生苦于嘴里塞着抹布,只能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石渊忠一撸袖子:“不说是吧?嘴硬是吧?爷今天把你打出尿来!”李李白心说谁嘴里塞着抹布还能说出话啊?连忙拉住石渊忠,命手下把那书生嘴里的抹布拿掉。
那书生长出了一口气:“多谢大侠相救。在下姓沈,名书白,是个秀才。”李李白听到这名字微微一愣,觉得貌似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挥挥手道:“你为何冒充钱铁笔,又怎么跑到麻袋里的?”沈书白哭丧着脸道:“在下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只知被人绑在轮椅上推来推去,后来又莫明其妙地被塞进麻袋里,其他就不知道了。”石渊忠大摇其头:“这绝对是赤棵棵的谎言!还是让我狠揍他一顿,再屈打成招也不迟!”沈书白委屈道:“这位大侠千万别误会,在下是真的不知道!再说那叫赤裸裸,不叫赤棵棵……”
众人正说话间,就见远处一入朝这边奔来,边跑边叫:“不好啦啊啊啊啊……”待那人跑近,石渊忠忙迎上去问:“这位兄弟,何事如此惊慌?”那人道:“大事不好了,钱夫人和周刀三他们都死啦!”
李李白闻言一惊,抢过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人回头心有余悸地望了望身后:“刚才会场里一片混乱,钱夫人正跟周刀三他们打斗,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炸雷,一个金刚怪妇猛地从天而降,只一个回合就打飞了钱夫人,然后穿墙走了。”
李李白纳闷:“金刚怪妇?”那人道:“这还不算,没过多一会儿,金刚怪妇又从墙上撞了回来,把一整面砖墙都撞倒了,周刀三和扈秀红躲闪不及,都给压在砖墙下,眼看活不成了!”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接着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朝这边冲来,沿途激起一片烟尘。那人惊叫道:“金刚怪妇杀过来了,风紧,扯乎!”说罢撒丫子跑了。
李李白看着奔过来的黑影,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当即高声道:“帮主,我们在这里!”石渊忠大惊:“帮主便是金刚怪妇?那撞死周刀三他们的……也是帮主?”不待李李白回答,那黑影已经怪叫着冲了过来,可不正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许大红。
李李白见许大红脸上哭得跟鬼画符一样,想想刚才自己对她的态度,心中颇感内疚,高声道:“帮主,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只听许大红离老远就叫道:“亲爱的啊啊啊啊啊一”
李李白脸上一红,心里竞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忙道:“你你你你别胡说,大大大大大家听见多不好;石老弟,你们都别往心里去啊!”“你说啥?”石渊忠根本没听明白。
说话间,许大红已经冲到近前,李李白欣喜地迎上去,还没等他做下一个动作,许大红随意一挥手,李李白直接飘了出去。
众人正惊愕间,许大红如同小女孩搂着布娃娃一样伸手把沈书白揽进怀埋,咧开大嘴哭道:“相公,俺想死你啦啊啊啊啊——”沈书白也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大红啊,在下也想你啊……”
李李白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过去:“帮主,你这是……”许大红边哭边道:“他就是俺相公!”沈书白道:“大红,你认识这位大侠?刚才就是他救了在下……”许大红恍然:“大哥,原来你刚才骗俺是为了让俺逃跑,你却冒着危险去救俺相公,俺刚才真是错怪你了。”李李白回想起遇到许大红以来的经历,忍不住长叹一声,苦笑道:“这真是天意啊……”
许大红三两下扯断沈书自身上的绳子,拉着他的手道:“相公,咱们这就回家好好过日子,俺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沈书白一个劲点头:“如此甚好,在下从今以后再也不读侠客小说,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夫妻二人说着又是抱头痛哭。李李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颇不是滋味。
一旁的石渊忠情商比较低,见许大红一哭,忍不住也咧开嘴哭了起来,边哭还边道:“实在太感人了,太感人了……”现世帮众人基本都是家庭没温暖,社会没地位的苦出身,听副帮主一哭,全都受了感染,纷纷跟着鬼哭狼嚎。
众人哭得正欢,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娇笑:“这么多大男人,哭来哭去也不害臊!”众人收哭,朝声音源头望去——只见那孙人奇手抚折扇,兀自站在三十步开外。不过他此时神情娇媚,眼波流转,竟是一副小女儿姿态。
沈书白闷哼一声,指着孙人奇道:“这人便是杀害钱庄主的主谋、邪教恶女倚若蓝!”众人闻言发出一声惊呼。倚若蓝也不隐瞒,伸手在脸上一抹,立即露出原本的女性面孔,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李李白认出她便是数日前在酒馆绑走沈书白的美女,眼珠一转,上前道:“这位姑娘,当日你掠走沈公予,鄙帮可以既往不咎,可这次你不但谋害钱庄主,还间接杀害周刀三等东北武林名士,咱们身为热血男儿,可就容你不得了!”话音未落,石渊忠流着口水跳出来:“李兄,你说得太好了,就让本人亲自出马。助你擒住这美……恶女!”李李白点点头:?要活捉,最多手脚脱臼,切忌缺胳膊少腿!”
石渊忠淫笑上前,双掌一分,朝倚若蓝当胸袭去。李李白在身后赞道:“出手快若闪电,气势排山倒海,贤弟已将这招‘双龙出海’发挥到极致了!”而石渊忠果然不负李李白的夸奖,只用了不到半盏茶,便被两个跟班抬了回来,手脚已然脱臼。
“李兄,此女实在狠毒,切不可掉以轻心……”石渊忠龇牙咧嘴道。“李某一定替贤弟报仇!”李李白坚定地点点头,冲许大红道,“帮主,此女便是劫持你相公的主谋,刚才又伤了石贤弟,新仇旧恨之下,李某虽不能忍,但为了帮主。我愿将亲自报仇雪恨的机会让给你!”
许大红早就认出倚若蓝,听李李白这么一说,闷哼一声,随手把沈书白往身后一扔,大踏步走到场中,粗声粗气道:“勾引俺男人的狐狸精,你给俺过来,看俺不抽死你!”倚若蓝也气不打一处来,莫说她还没当小三,就是当了小三。也轮不到哥斯拉原配叽叽歪歪。
当下她抽出腰中软剑,喝道:“丑陋怪妇。本姑娘今天就跟你一次清算,看剑!'’说罢合身扑上,朝许大红刷刷刷连刺三剑。许大红看也不看,伸开蒲扇殳的手掌,兜头朝倚若蓝抽去。
这一掌后发先至,威力极大,倚若蓝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只得扭身避开,利用对方出手的空隙,软剑如银蛇般朝许大红右的肋下袭去。许大红身材虽高,动作却也极快,眼见软剑已到身侧,突然就地朝前一滚,避了开去。倚若蓝手腕一抖,就势舞出一朵剑花,将许大红整个罩在其中。许大红从未见过如此花哨的剑招,稍一分神,胳膊便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潺潺流下。
许大红属于一见血就眼红的类型,见自己挂彩,猛然暴喝一声,双掌朝地上一拍,顿时飞沙走石,烟尘四起,能见度极低。许多年后,东瀛小国凭借此幕制作了一款名叫KOF97的游戏,其中大门五郎的“地雷震”便是取自这招,不单如此,就连人物长相和身材也与许大红有异曲同工之妙……
话说许大红掌击地面,激起一片烟尘,倚若蓝连忙退后两步,以手掩住口鼻,只等烟尘散去,便可一剑刺她个晶晶亮。片刻之后,烟尘稍散,一个巨大的黑影立即显现出来。倚若蓝娇叱一声,挺剑便刺。不想这一剑却扎了个空,倚若蓝暗叫不好,刚要回撤,后颈冷不防被人捉住,身子随即一轻,整个人被向后掷了出去。这一掷力道极大,饶是倚若蓝轻功极好也难以自救,眼见就要撞到路边一块大约半丈高的大青石。若是以这个速度撞上石头,乐观估计脊椎也得第二三四五六节集体粉碎,全身高位截瘫。
就在倚若蓝即将遭殃之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下落之际身形一鼓一缩。已将倚若蓝稳稳接住,飘然落回地面。
李李白等人大惊,仔细一看,来人侧身而立,身穿一件干瘪的黑袍,脸上戴了副笑面佛面具,看上去十分诡异。
沈书白发出一声惊叫,指着来人道:“原来是你这恶人!”李李白见来人造型怪异,忍不住问沈书白:“沈公子,这人什么来头?”沈书白道:“他便是那恶女的师父,唤作善恶老人,在下便几乎死在他手上。”
石渊忠这会儿已经接好脱臼的手脚,凑过来道:“善饿老人?他总是吃不饱吗?”众人全都伸出中指鄙视他。
只见那善恶老人对倚若蓝嘱咐几句,缓缓走到场中,对许大红淡然道:“我辈不喜杀人,交出那书生,便饶你们不死。”许大红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当下大嘴一撇:“要打就打,想抓俺相公,连门儿都没有!”
现世帮众人也纷纷叫嚣:“别以为戴个面具就是奥特曼!”“对,有本事就从咱们帮主的尸体上踩过去!”
正七嘴八舌间,善恶老人已然缓步走到路边青石旁,看似随意地拍出一掌,正中大青石中心,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众人正疑惑间,只听一串爆裂声响,方才还完好的大青石此时仿佛活了一般,周身微微颤动。以受力点为中心,慢慢四分五裂。而且那分裂之势越来越快,片刻之后,原本一人来高的巨石竞碎成无数常人拳头大小的石块,情况极为诡异。
众人见状都吓了一跳,李李白更是心胆俱裂。以这怪人的功夫。天下第一怪力许大红尚且不能敌,何况身后这帮乌合之众?事到如今只有先稳住对方,然后再想办法逃脱。想透这一层,便扬声道:“尊驾武功高深,我等只有交出沈公子。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阁下指教!”也不管人家愿答不愿答,便道,“杀钱庄主的便是阁下吧?”善恶老人倒也爽快:“不错。”李李白一边使眼色让许大红退回阵中。一边道:“如果李某想得不错,尊驾先是暗杀钱庄主。随后掩藏尸体,并命恶女……”远远望见倚若蓝作势要掷软剑,忙改口道,“美女倚若蓝女扮男装找到钱夫人,假称扈秀红与周刀三绑架了钱庄主,只要她帮周刀三在武林大会夺魁,便可放人。”善恶老人闷哼一声,不置可否。
“随后,你又命倚若蓝找到周刀三,谎称钱庄主夫妇有意让他夺魁,待周刀三胜出后,将钱庄主的尸体送回钱夫人处,嫁祸给周扈二人,使几方火并,并最终酿成东北武林惨剧。”善恶老人眼中泛起凶光,直直地望着李李白。
李李白手心出汗:“尊驾挑起这场劫难,到底有何目的?”善恶老人怪笑一声,伸手在脸上一抹,红色笑面顿时化作黑色鬼面,鬼魅般向李李白飞掠过去。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有人喊了句“趴下”,李李白应声卧倒,几乎是同时,一棵粗壮的断木擦着他的后背掠过,直直朝善恶老人撞去。李李白定睛一看,竟是许大红抱着断木朝善恶老人冲去!
那善恶老人眼见断木袭来,姿势怪异地向左一倾,左掌齐胸向前推出,直取许大红心口。许大红本拟这一击打他个杠上开花,不料对方不但轻松躲过,反而一掌回击,情急之下只得撒开断树,就地一滚躲开。
李李白怕许大红吃亏,转过头冲众人道:“兄弟们,为了帮主,大家一起……”话到一半,却见石渊忠带着一帮弟兄已经跑出老远,边跑还边道:“李兄千万小心……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有事别找我……没事常联系……拜拜啦……”
李李白的脸顿时绿得如同树叶,倒是沈书白一脸正气地走过来:“李大侠,别灰心,还有在下与你共同抗敌!”
“你还不如跟他们一起跑呢……”
这边厢许大红没了武器,便抡起双拳,照善恶老人面门猛捶过去。这等街头打架的本事自然碰不到善恶,但见黑袍一晃。他已跃上半空,单掌闪电般向许大红天灵盖拍下。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许大红就要中招,李李白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以黄继光堵枪眼的悲壮扑在了许大红身上。
其实李李白本想走为上策,但他看到善恶老人对许大红发了狠招,不知怎么心里一颠,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肱二三四五六头肌一起冲动,就莫明其妙地顶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李李白身上,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向后摔出,立时昏死过去。
许大红见李李白替自己挨了一掌,扯开嗓子怪叫一声,狗熊般合身扑上。善恶老人看也不看,便反手一掌拍在许大红心窝上。
饶是壮如狗熊,许大红也难以抵受这天马流星拳一样的重击,大嘴一张。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书白见娘子受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可惜他全无武功,唯一练过的弹弓又不在身边,情急之下只得发一声喊,扬起瘦并脆弱着的小拳头朝善恶老人打去。善恶老人没想到沈书白胆敢飞蛾扑火,闷哼一声,随手一挥。沈书白脸上立即挨了一记耳光。问题是他那塑料体格根本受不住这一耳光,当即以一个标准的直体后空翻摔倒在地,脑袋撞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也晕死了过去。
倚若蓝见沈书白倒地,连忙跑上前来,满脸关切。
善恶老人此刻已戴回红色面具:“若蓝徒儿放心,我辈只用了一成掌力。”倚若蓝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许大红和李李白:“师父,这两人如何处置?”
“这二人中了我辈的无为往生掌,不出三个时辰便死。”说罢大手一伸,卷草席一样将沈书白夹在腋下,“咱们走吧。”二人随即施展轻功,向前飞奔而去。三人行进途中,倚若蓝回想起李李白方才的话。心中也颇为疑惑。善恶老人素来低调,平日极少出谷,更不用说出手杀人了。但这次他不但亲自出山,而且一出手便杀了正道武林成名已久的钱铁笔,又命自己乔装混入武林大会,引得东北武林内斗,饶是倚若蓝索来视善恶老人为父,也不免怀疑起他这样做的动机来。
正纳闷间,善恶老人突然道:“若蓝徒儿,我辈知你心中存疑,你若想问什么,开口便是。”倚若蓝怔了一下,皱眉想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师父,若蓝向来对您老人家的吩咐没有半点怀疑,只不过此番咱们大费周章,又是杀人又是嫁祸,却没捞到半点好处,若蓝实在想不明白。”善恶老人微微一笑:“你嘴上说不明白,心里只怕已有结论吧?但说无妨。”倚若蓝也不否认,直接道:“若蓝以为,师父若只想搞残东北武林大会,大可不必亲自前来,只须派出姬丁二位叔叔便可成事。若蓝思来想去,这次您亲自出手,恐怕只有一个理由……”说到这里,她偷眼看看善恶老人,见他目光淡定,这才接着道,“向钱铁笔寻仇。”
善恶老人微微一怔,眼带赞许地看了倚若蓝一眼:“若蓝徒儿料得不错。我辈这次出谷,根本不为什么鸟武林大会,只为找那钱铁笔算账。”
倚若蓝追问道:“师父,那钱铁笔与本派到底有何恩怨?”善恶老人不答,目光直直望向倚若蓝,似是想看她是否有资格知道答案。半晌之后,终于收回目光,答非所问道:“若蓝徒儿,你可知我辈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倚若蓝摇摇头。
善恶老人淡淡道:“你已长大,我我辈也该告诉你一些陈年旧事了。”说着左手扣住笑佛面具,竟缓缓将面具揭了开来。
倚若蓝见状大惊。自从她记事起,善恶老人便一直戴着一红一黑两副面具,十多年来从未露过真容,现今他突然露脸,叫倚若蓝如何不惊?
随着面具缓缓摘下,一张怪异臣极的脸终于显露出来。只见左半边脸剑眉朗目,鼻直口方,模样竟颇为俊美。与之对应的右半边脸却异常恐怖,眉毛松散,眼角下垂,嘴角则一门心思地歪向耳根,还时不时地抽动,一动之下,半张脸的皮肤都跟着来回撕扯,看上去十分恐怖。
倚若蓝脸色煞白,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开口道:“师父。原来您年轻时就中风面瘫……”“胡说!”善恶老人戴回面具骂道,“我辈这张脸之所以如此,都是拜那钱铁笔所赐。”倚若蓝奇道:“那钱铁笔武功虽然不低,但仅凭他一人,怎会把师父弄成……这个样子?”善恶老人哼了一声:“我辈几时说是他一人了?想那十八年前,若不是钱铁笔伙同一干正道高手以多欺少,我辈怎会落得如此?”
倚若蓝从未听善恶老人提过这段往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只听善恶老人道:“当时你年幼,我辈又神功未成,加上对方势大,这才吃了大亏。眼见众人围攻之下,小莲失足跌落万丈深渊,我辈却无能为力……”倚若蓝越听越糊涂:“师父,怎么又冒出个小莲啊?”善恶老人自知失言,咳嗽一声,便不再言语。
倚若蓝知他不愿多说,便岔开话头道:“师父,现今您仇也报了,咱们是不是该回谷去了?”善恶老人哼了一声,又答非所问道:“若蓝徒儿,你对峨眉派了解多少?”倚若蓝不知他的意思,只好道:“峨詹派是正道三大门派之一,现任掌门冷淡师太,不但武功高强,医术也极高明。峨眉派另有冷酷、冷漠二位师太,都是正道武林中一顶一的高手,武林中称此三人为‘峨眉三英’。”
善恶老人缓缓点头:“不错,这三人中的冷淡老尼,便是当年围攻小莲……我辈的正道高手之一!”说着他突然望向倚若蓝,眼中倏地射出两道凶光:“我辈要你潜入峨眉,取那冷淡老尼的项上人头!”
倚若蓝大惊失色,脚下一软,差点摔倒。那冷淡师太是何许人也,岂能如同切西瓜般,说杀就可杀的?更何况还是在人家窝里,莫说杀不成,就是杀成了,自己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善恶老人也想到这层,淡淡道,“若蓝徒儿放心,我辈会在暗中助你行事,你只要专心对付冷淡老尼便是。”倚若蓝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疑问更盛。还想再问,善恶老人却不给她回转余地,向前方飞掠而去。
倚若蓝暗叹二声,只得道:“若蓝谨遵师命。”
如血的残阳下;老少二人疾步如飞,心中各有盘算,只有陷入昏迷的沈书白最为幸福,正梦着和大红幸福的家居小日子;他丝毫想不到,无辜的自己正被卷进一场难以想象的血雨腥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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