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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四大名捕(上)
优客李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坏人的地方就有"红颜四大名捕"的身影,也许这世界永远都需要像"红颜四大名捕"这样的人来维护正义和和平。
所以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坏人,"红颜四大名捕"的故事就会继续下去......
一、黛绿
1. 狄损发出了他最后的杀招
狄损发出他的最后的杀招。
狄损,京师第一大势力"六分半堂"首席护法,曾在京师几大帮派明争暗斗中为"六分半堂"立下赫赫功勋,但最终因酒后对"六分半堂"大龙头雷纯出言无状,被驱逐出京师。
狄损的暗器是一绝。
那时,京师有谚:雷纯的眉梢、狄飞惊的颈项、戚少商的血、狄损的暗器,此为四大不幸。"四大不幸"说的不是他们不幸,而是说假使有什么人面对这"四大不幸"的话,他自己就真的是要"不幸"了。
雷纯,经霜尤白、遇雪尤清的雷纯,当她眉梢展动时就是要杀人。
"断颈神龙"狄飞惊从不抬头,就算面朝当今天子之时,也未曾立直正视过半分,但,他的颈项是动不得的,一动必有大事发生。
"独臂神龙"戚少商怕流血,怕的是自己的兄弟流血,见血,他就拼命,他只有一条臂膀,就像他的生命已经死过一次一样,他已经发过誓,绝不再让自己流血,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流血,不让自己的兄弟流血。戚少商的话,没有人敢不相信。
狄损呢?
狄损的暗器呢?
他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暗器呢?
没有人详细地叙述过他的暗器和他的出手,就连"视江湖若一出戏"的江湖百晓生也不能,他只说过一句话:对于狄损,千万不要惹他。那句京师谚语能把他排在"四大不幸"之压阵,看来偌大一个高手如云的京师,敢惹狄损的人实在不多。
但不知狄损要杀的是谁?
照常理推算,敢于面对狄损而不退、不倒、不死的已非常人,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像这样的高手对决虽然比不上昔年"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一战,但也属于难得一见的精彩之局,必是观者如云。
可惜,没有观众,只有一人。
敌人。
纤腰束素,黑纱覆面,是一个女子。
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子。
当时,明月在天,星辉遍地,也映着那女子寒霜一般的面容。
狄损的暗器已经发出,瞬时,星月无光,俱被狄损之暗器声威所掩。
江湖中之所以把狄损的暗器称之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乃是说他暗器出手之时,已经无法自控,不发则已,一发惊人,不击则已,一击损命,如山崩、若地裂,非人力所能控制。
那女子也湮没在暗器的一片暴烈的雨里。
狄损的眼睛已无法清晰地透视那在暗器暴雨里的女子,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本不想出手,自从七年前"六分半堂"在京师里的地位日见稳固之后,他就已经很少出手,也不必出手,直到现在,给面前这女子逼得被迫出手。
他心里有无穷无尽的悔意,怎么会杀了她--她,指的是京师最有名的画工,无箴画坊的秀秀。因为杀了秀秀,才惹动了"红颜四大名捕"里的黛绿。
那在暗器暴雨里的女子就是--黛绿。
2. 日暮倚修竹
秀秀,京师第一画工,也是无箴画坊的主人,没有人知道她自何处来,画技师从何人,但她是当之无愧的京师第一画工,因为当今天子亲笔御题的"妙夺天工"匾额,就悬在无箴画坊的大厅正中,天子封的,当然就是第一。
她的工笔仕女真称得上是维妙维肖,后宫佳丽三千个个以求得秀秀为己一画为荣,而得画的都得幸于天子,荣宠有加。
就是这样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孩子,死了。
那是本月初三的黄昏,秀秀倚栏而立。
初春天气,犹带三分寒意。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秀秀,是一个美丽的剪影,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的寂寞是真正雅致得让人心疼、心醉、心动的,但无箴画坊里只有秀秀一人,所以没有人来欣赏秀秀美丽的剪影。
忽然的一声叹息,像飘零的花落于水上,叹息的是秀秀。
忽然又一声重重的叹息,不是秀秀,是有客不速而至。
来的人,披发、白衫,落拓与岁月的沧桑掩盖不住豪气,依旧不改年轻时的若朗星之目。
秀秀不认识他,以为不过又是慕名而来无聊纠缠的江湖浪子而已,她不知道他就是刚刚被驱逐出"六分半堂"的狄损。
狄损说道:"我是狄损。"他的大名在京师里应该是如雷贯耳、妇孺皆知的,但秀秀偏偏没有听说过。
狄损以为她没有听清楚,又道:"我、是、狄、损。"
秀秀反问道:"狄损是谁?狄损很了不起吗?"
狄损愣了愣,笑了,道:"狄损没什么了不起,但我想既然来求姑娘作画,当然得先通名报姓一声了。"
秀秀的剪影真的美丽得让人心碎,但狄损却没有感觉得出来,因为,他的心里盛着另外的一个人,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孩子。
秀秀这才认真地打量面前的男人,一个奇怪的男人,一个对自己的美丽视而不见的男人,他是第一个。特别是在这样的微愁的黄昏,对自己绰约的风姿不入于心,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狄损要请秀秀画的是雷纯。
秀秀惊道:"雷纯?是那个京师第一大势力"六分半堂"的掌权大龙头雷纯?"
狄损点点头:"不错,就是她。"
秀秀摇头:"我不画。"
狄损道:"为什么?"
他当然知道像秀秀这样的京师奇女子,自然不会如那些俗脂污粉一般地对金银珠宝趋之若鹜,但还是拿出了备好的润笔之资:两颗珠圆玉润的夜明珠。那是南海王进贡给当今天子,而天子转赐雷纯,雷纯又感于狄损为"六分半堂"有功所颁赠的,两颗很美丽的夜明珠。
传说,美丽的女孩子见了夜明珠会发狂痴颠,宝剑赠壮士,明珠配美人,本就是世间至理名言,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秀秀视若未见,淡然置之。
秀秀道:"我没法画雷姑娘的像,因为我的功力不够,画虎不成,反类其--"她后边这个"犬"字好歹煞住没有说出口,因为对大龙头雷纯太过不敬。
狄损道:"姑娘你若说功力不够,那么,整个京师就没人敢画了。"
秀秀笑了,她的笑有惊人之美,若非狄损心中已有雷纯,几乎真的为秀秀的笑所动。
秀秀想了想道:"画,可以,请给我七天时间。"
七天时间,不长,但对狄损来说,还是太难捱了,他暗恋雷纯几近于狂,若还留在京师,他每天都想去看雷纯,所以,他要带雷纯的一幅画像离开,可秀秀在舞剑,狄损也只好看秀秀舞剑。
秀秀的剑术很美、舞姿很曼妙,但狄损心里只有雷纯,渐渐地他几乎把舞剑的人要当做是雷纯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入魔,心魔。
秀秀舞一回剑,就在画坊里沉思一回。
狄损在等,有时候等待是一种残酷地折磨。
第一天,看秀秀舞剑,折磨。
第二天,看秀秀舞剑,折磨。
第三天,看秀秀舞剑,折磨。
狄损的心在流着血燃烧。
第四天,秀秀不再舞剑,说要狄损带她去见雷纯。
狄损道:"为什么要去见她?"
秀秀道:"画一个人,不见她,怎么画得好?"
狄损道:"我不能带你去见她,我--"
秀秀仔仔细细地看了狄损一眼,眼神里有异样的忧伤,道:"你只要带我到雷姑娘途经之路上去偷偷地看她就可以了,若不见她,无法描其神韵,就算画其形亦无益。"
狄损最后还是没敢再去看一眼雷纯,他只能把秀秀送到雷纯常去的风雨楼头,然后在雷纯还没有到来之前离开,秀秀看到了雷纯。
第五天,秀秀去看雷纯。
第六天,秀秀去看雷纯。
第七天,秀秀闭门作画,当晚,狄损听到她打碎了自己房里的铜镜,发出一声又一声深长的叹息。
次日清晨,狄损从梦中醒来,闻见刺鼻的烟气,烟是从秀秀房里飘出的。
狄损冲进去,见秀秀在焚烧一幅画,一幅既成的画像,当然是雷纯的画像。
狄损怒极,等他抢下画卷,仅余半幅而已,颈项以上已经烧毁,唯其袖带飘摇,绝似雷纯平日姿态。
秀秀满脸的苦涩,一夜未见,似乎苍老了许多。
狄损对雷纯之情愫已近痴颠,今见苦等了七日的画像被毁,神志昏混,失手杀死了秀秀。
3. 三千暗器雨
秀秀之死,震动了京师上下,但,最伤心的是"红颜四大名捕"中的黛绿。
斯时,京师六扇门女侠高手里成名最早的女捕快龙舌兰与"飞燕双娇"俱已退出江湖,所以天子御封的"红颜四大名捕"就成了京师安定所能倚重的人物。
其时,"红颜四大名捕"中的嫣红正为缉捕为恶京师的采花盗而不舍昼夜地奔走,新月未完成的使命是捕杀悍匪"红红星星",而冶艳也正为极为棘手的京师百忍堂骷髅帖案件缠身,所以,秀秀一案只能由黛绿办理。
黛绿来了。
怀万分悲愤而来。
秀秀的事就是她的事,秀秀,是她的亲生妹妹,这,是没人知道的秘密。
秀秀是谁杀死的,没人看见,但黛绿找到了秀秀深锁在描金柜里的另一幅画,画中的男人,倚清风修竹而立,披发、白衫、落拓但不失豪情。
那画里画的是狄损,是因爱而被驱逐的狄损。
黛绿从秀秀的画里读懂了秀秀的心事,她--痛。
她开始追捕狄损,已经近于疯癫的狄损。
她要杀狄损,她要杀狄损为秀秀偿命,即使她是一个不能随便杀人的捕快,此举有一点公报私仇的味道,但黛绿也顾不得了,因为她只有这一个妹妹,杀秀秀等于杀自己--杀人者死。
所以,她必杀狄损。
初战,黛绿截杀狄损于苦水铺,二人交手四十回合,未分胜败,是"六分半堂"护法谢西神赶到,缠斗黛绿,给狄损逃走。
再战,黛绿阻狄损于京师以北三十里的会友山房。那时,狄损正要求会友山房主人司马绘绘作雷纯之像,二人交手六十回合,几乎将会友山房毁为齑粉,黛绿堪堪就将取狄损性命时,"六分半堂"副堂主雷鬼鬼出现,以霹雳堂火器阻住黛绿继续追踪的去路,再给狄损逃遁。
第三战,黛绿与狄损对战于京西大道板门店侧,黛绿的恨与狄损的痴狂相激荡,天地为之色变--"六分半堂"探马飞报大龙头雷纯,那时,雷纯正在"六分半堂"的"小楼一夜听春雨"喝茶,听了探马报告,惊得失手打碎了琉璃盏,火速赶至板门店,亲自出手阻止了黛绿的杀招......
三战,俱给"六分半堂"的人所阻。
雷纯早已发出了霹雳连环帖,暗地里保护为情痴颠的狄损,阻挠黛绿的追击。
她对自己说:我不能阻止狄损喜欢我,也不能改变自己去喜欢狄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红颜四大名捕"斩杀狄损。
她爱的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病人"苏梦枕,而苏梦枕心里爱的人呢?
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既然我不能让我爱的人珍惜我的爱,那么我一定要珍惜爱我的人对我的爱。
是以,她要保护狄损,于是,黛绿三战无功。幸好,今夜终于阻截狄损于京师城外短松冈。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今夜,断肠人是狄损和"红颜四大名捕"之黛绿。
那是一场暗器的雨。
雨来自狄损。
他一出手,暗器绝对不下千万,有的细若牛毛、有的粗如儿臂,有的扁圆如锅饼,有的尖长若木凿,有的横飞,有的斜舞,有的盘旋,有的下潜--有一万颗暗器,就有一万种不同形体,就有一万种攻击方式,就有一万种夺人心魄的威势。
也许,只有那一刻,黛绿才能体会到为什么狄损被人称之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为,所有的暗器攻击的目的只有一个--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为的都是取她的性命。
黛绿当如何处之?
那一刻,黛绿的心里想到的是秀秀的那幅画,那幅画着狄损的画。
她也出手。
于暗器雨中出手。
她的武功也是暗器。
出手仅一招、暗器只有一件,但一招过后,风停雨霁,星月重辉。
狄损的眉心却多了一柄小小的刀。
刀长三寸三分。
刀尾上细碎的红缨红得像秀秀的红唇。
狄损败了。
三千暗器雨未抵得过一柄小小的刀,这把刀来自"红颜四大名捕"的黛绿,但黛绿并没有取他性命,只是带走了他身上仔细收藏的关于雷纯的那半幅画。
古之论战篇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黛绿在追击狄损的过程中,因雷纯而悟出秀秀的痛苦与欢欣,渐渐泯灭了心中杀气。
她终于懂得,若杀狄损,秀秀泉下有知,也不会快乐。
所以,她不杀狄损。
4、 尾声:仅余的半幅画
秀秀的坟茔芳草青青。
黛绿在。
她带来了那半幅画,焚烧于秀秀坟前,那仅余的半幅画,仔细看来,可以说是像雷纯,但也可以说是像秀秀,同样纤细的腰肢,像柳枝摇曳于风中,神韵犹然。
黛绿有时候会想,也许秀秀画的就是自己呢?
其实从无箴画坊的初见开始,秀秀就已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狄损。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无来由,如风临波上,涟漪起于无端,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当黛绿把狄损也葬在秀秀的坟旁,她可以感知秀秀是快乐的,秀秀的快乐是来源于死于自己所爱的人之手、不再受得不到时求索的苦,在她死的那一刻,她的快乐也伴着叹息,而狄损也同样是快乐的,当他懂得了秀秀的心,明白了那幅烧毁的画其实是秀秀揽镜而作,他在情感上其实与雷纯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刻,他喜欢的是秀秀。
黛绿的刀虽是中在他眉心,但却惊醒了他混沌的心,大彻大悟后的他,自杀以谢秀秀。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哪堪?风和雨?"黛绿喃喃地说。
黛绿突然地有些羡慕秀秀--她已经于爱与不爱之间快乐地解脱一切,而自己却还要无尽头地继续走下去,"红颜四大名捕"未来的路还长。
二、新月
1. 风雨楼头吃绿豆糕的女孩子
恰到天明时分,风雨楼头的地字号座席上,有一个正在吃绿豆糕的女孩子。
公孙不止的眼睛看的不是这个女孩子的脸,而是她腰际那把刀。
弯刀,覆在一条很有古意的绿鲨鱼皮鞘里,长不盈尺,若一弯新月。
一见弯刀,公孙不止的手就开始僵硬,这的确就是百晓生嘴里备加推崇过的那把神奇的新月弯刀,但弯刀的主人竟然是个低头吃绿豆糕的女孩子?
此时,公孙不止才开始注意地看那女孩子。
那女孩子吃绿豆糕的姿势非常小心而认真,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绿豆糕的两只角,慢慢地往嘴里送,一次只咬很小很小的一小口,在那块绿豆糕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月牙儿,然后细细地品味,仿佛这是她一生里最奢侈的享受。
她生得不算美丽,但属于那种耐琢磨的女孩子,要不公孙不止怎么会呆呆地看她吃绿豆糕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孩子总算把第一块绿豆糕给全部消灭干净,公孙不止也总算想起自己是为何而来。
风雨楼头的清晨,客人还不是很多,是以当公孙不止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走到那女孩子桌前的时候,楼上仅有的三个客人都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公孙不止大声道:"小姑娘,我要跟你比刀。"
女孩子小小地吃了一惊,抬起头来,道:"什么比刀?我又没招惹你!"
其实公孙不止完全可以像江湖上那些刀客一样理直气壮地拔刀就砍,舍弃这些客客套套的繁文缛节,但他偏生是一个读过书的刀客,所以得详细地跟这个女孩子讲为什么要来比刀的原因。
女孩子静静地等他把比刀的原因讲清楚,只回了两个字:"没空。"
公孙不止怒了,因为他感觉别的人都在盯着他看,而且有个大财主模样的人开始偷偷地捂着嘴发笑。
他的脸又红了,他的确是个爱红脸的年轻人,红了脸就拔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一个爱拔刀的年轻人呢?
他的刀一出即收,刀砍的是女孩子面前盘子里还剩的另一块绿豆糕。
那一刀,一发即回,盘子里的绿豆糕已经给切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块,他相信自己这一刀虽然还不能把面前的绿豆糕切为绝对相等的两半,但大致也相去不远了,故收刀而立,心下颇为得意。
那女孩子伸手拿起半块绿豆糕笑道:"恰好我吃不下一整块,分开更好,省得浪费,已经来了,就请你吃余下的这半块绿豆糕罢。"
公孙不止没有等到自己期盼的掌声,只好乖乖地听那女孩子的话坐下去吃绿豆糕。
他心里想:真是一个失败的开始。
2、风雨楼头的战斗
没有人会跟自己比刀,等慢慢地吃完手里的绿豆糕,公孙不止终于明白。 因为,那女孩子起身要走,根本没有要跟公孙不止过招的意思,恐怕她会不会用刀还是个问题呢?
公孙不止跟在那女孩子身后起身,他一定要看看那女孩子的刀和她的出手--果然给他等到了,或者说是一场早预谋已定的杀阵恰好给他撞上了--刚起身面向风雨楼头的楼梯口,背后已是金风大作。
公孙不止倏地拔刀回手,已经"叮"地一声与背后袭来的流星锤对了一招。
使流星锤的正是刚刚笑话自己的那个胖胖的大财主模样的人,看他身体肥胖,身手倒是极为敏捷 。
公孙不止的心念还未来得及动上半分,另一人,瘦高、束发,向他发动了又一轮的袭击。
那人的武器就是他手里的面。
一碗美丽的面。
那一碗面其实只有一根,就是这样一根面,已经在他手里抖得劲若钢枪,向公孙不止胸前疾刺,逼得他横刀立马,以刀身硬接了这一击。
面条与波斯弯刀相击,竟然发出"铛"的一声金铁交鸣,那面上的巨大力道令得公孙不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半步。
楼上除吃绿豆糕的女孩子和公孙不止之外,只有三个客人。
此时,第三个客人也动手--他的武器就是他手里的茶杯,他一出手,手里的正宗景德镇的细瓷小碗就化作了千片万片划空尖啸的歹毒暗器,暴雨般飞射公孙不止。
这样霸道的袭击,以公孙不止的武功本是躲不了的,因为他的刀法虽好,轻功却不怎么样,但幸好此时从后边伸过来一只轻柔的小手,将他轻轻一带,自风雨楼的轩窗里倒飞出去。
等公孙不止清醒过来,一切暗袭俱都结束,他就站在清晨的青石板街,那生死的一瞬恍如隔夜的宿醉,是一组清楚但遥远的情节,那个吃绿豆糕的女孩子正在对着他微笑。
公孙不止的脸又红了,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对他笑过,他不好意思地道:"刚刚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想杀我?"他奇怪自己只不过进京师才半月光景,竟然引动了诸多高手出手。
那女孩子悠悠地道:"看起来'西江贾客珠千斛'的流星锤,'退却三千烦恼丝'的无意之枪,还有'主人忘归客不发'的暗器漫天,这太行山最著名的三大匪寇都是冲着你来的了?那么,你到底是谁?"
公孙不止严肃地道:"我的名字叫做公孙不止。"
那女孩子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域外白驼山公孙世家的公子,刚刚我看你的刀就应该猜得到的。"她嘴上说失敬,其实脸上哪里有半点失敬的惭色?
公孙不止的脸更红了,道:"那么,你又是什么人?"
此时轮到那女孩子正经道:"我是新月,新月弯刀的唯一传人。"
新月,"红颜四大名捕"中的新月。
3、红红星星
公孙不止再也没有机会提比刀的事情了,因为新月对他说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新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红红星星'的名字?"
公孙不止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当然也落在了新月眼里。
她笑了,她的笑像消融冬雪的春风,扑在公孙不止面上。
公孙不止讷讷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江北道上最出名的黑道煞星。"
其实,红红星星岂止是黑道煞星,对于行走江北的买卖客商来说,他简直就是索命的魔王,性情暴烈、反复无常,杀人若折草。
公孙不止虽然没有见过他,但耳朵里满是他罄竹难书的恶行。
新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暗哑起来:"你听没听说过上个月辞官告老还乡的丁尚书在陕北道上给人洗劫一空,全家上下八十多口尽被杀戮殆尽的事情?"
公孙不止说不出话来,那件惨案据传也是红红星星所为,其惨状令人发指。而且听说丁尚书视若明珠的老来得子丁宝宝也被红红星星亲手以尖刀开肠刮肚,挂在旗杆之上,晒成肉干。
这样的事情想一想就够自己吐半个月的,没想到新月竟然提起这件事。
新月顾自说下去:"我以前见过那个可爱的小孩子,临出京时,他还牵着我的手叫我以后到陕北老家去吃羊肉泡馍呢?可几天后见面时却已是死生陌路......"
新月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红红星星的确已经没有人性。
也许,杀了他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流泪是会让人心疼的,只可惜公孙不止想安慰她一下又怕唐突佳人,只得道:"那么,这一切跟我、跟今天的绿豆糕和杀手又有什么关系?"
新月道:"为了追捕红红星星,我已经调动了所有可以借用的线人、关系、兵力、谋士,终于以三千御林军和八十万禁军中最善射的神机营把红红星星困于瓦子巷,我已经向他下了生死对决的挑战书,就在今天上午日出东方之时。"
说来简单,其实,为了把红红星星引入京师,新月甚至不惜调动了为天子极为恩宠的瓦子巷头号红人师师姑娘为诱饵,并且牺牲了手下最得力的四个助手的性命。
她,要杀红红星星,杀他,为死去的所有人报仇,所以才撇下名捕身份,下了生死对决的挑战书,必杀红红星星而安心。
红红星星不会跟"红颜四大名捕"对决的。
他是个悍匪,"悍匪"的定义就是"强悍的土匪",至于土匪,一般是不讲什么江湖道义的。
所以,他重金相邀太行山最出名的三大寇于风雨楼头偷袭新月。
风雨楼头发动袭击的杀手当然是对她而不是对公孙不止而来,公孙不止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新月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杀手逃亡,情势必定有变,我当速去瓦子巷。"
事态当然有变。
红红星星挟持了师师姑娘。
他正站在瓦子巷最高的瓦垄之上。
有了天子最宠爱的师师姑娘在手,他相信没有一个神机营的射手敢开弓放箭。是以当美丽的新月出现之时,红红星星要她将包围层层散去。
红红星星是猖狂得意的,甚至得意得满脸的小痘痘都涨得发紫。
他是个聪明的悍匪,当察觉师师宅第的情况有异,即立刻挟持了师师姑娘。
没有人能捉得住他,没有人,就算是"红颜四大名捕"集齐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是四大名捕里最年轻的一个新月?
他,完全有猖狂的本钱。
那时,太阳已经升起,正是约定对决的时间。
新月就站在红红星星的对面,相距不过数丈。
她还没有拔她的刀,但神机营和御林军的人已经开始慢慢退却。
红红星星笑了,狂笑:"哈哈哈哈,要是师师姑娘掉了半根头发,你的头就得掉八百次,哈哈--哈哈,就算是把我诱入京师,你又能拿我怎样?"
就在他一串狂妄的笑声里,新月迎着朝霞出刀。
4 、 尾声:刀在鞘中
一刀闪过,刀又已在鞘中,似乎新月的刀从来就没有出手过。
红红星星的笑声犹在空气里荡:"你又能把我怎样?你又能把我怎样?你又能......"笑着笑着,声音就变了调子,开始发劈发散,最后完全分为两块,不止是他的声音,就连他的身体也完完整整地分成了两片。
红红星星的眼睛到死也没有闭上,因为他到死也不相信自己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倒在新月弯刀之下。
不仅仅是他,就连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要来挑战新月弯刀的公孙不止,都没有看懂新月的出手一刀。
但,那神奇的一刀已经出过了。
新月的眼睛里又有泪光闪动。
在最困难、最无法解决的困境里敢于出刀,得顶得住巨大的压力。
她的确不能伤师师姑娘半根毫毛。
这,倒不是因为--皇上对师师姑娘的深宠已经是京师里人所共知的秘密,师师姑娘的命是一万个新月也抵不过的--而是因为,她不愿意让又一个无辜的人毫无来由地失去生命,但她又不能白白地放红红星星走掉。
在这个捕杀红红星星的计划里,她们的损失已经太大,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她不能不出刀。
杀红红星星,是对死于他手中的所有无辜者的交代,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她,终于做到了。
这就是"红颜四大名捕"里最年轻的新月出现的第一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坏人的地方就有"红颜四大名捕"的身影,也许这世界永远都需要有像"红颜四大名捕"这样的人来维护正义和和平。
所以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坏人,"红颜四大名捕"的故事就会继续下去......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张晓华